2012年8月10日星期五

[現代]朱輕 - 婚債(下)【單】

【內容簡介】

  烈愛的傷痛永不消退,恨是唯一的麻藥;
  熾恨的毒癮永難消除,愛是唯一的解藥。

  十年,有很多事情會改變,有很多事卻始終不變,
  例如她跟他。十年後的姚水晶,依舊是高貴優雅、
  冷傲的冰山美人,獨佔欲強的她,天性喜歡掌控一切,
  最討厭失控的情況,包括愛情。然而,十年前的她,
  明明已經愛到不敢愛、恨到不想恨,可再見夏遠航,
  悸動的心像傷口被撕開一樣,這男人,竟敢說要報復。
  十年前,她欠他一個孩子;十年後,他要她還個孩子,
  可是,她跟他都離婚了,他憑什麼還敢爬上她的床?
  在二十八歲的夏遠航眼中,姚水晶不再高不可攀,
  這十年,他將金錢遊戲玩弄於股掌間,
  在他重見姚水晶的那一刻,報復的心被引爆,
  一心想向她討回十年前的愛情,讓她明白,
  那時的他愛她有多深,現在的他,更不會放手!

 第一章

  誰都沒有想到,時隔十年的再次相遇,會來得這麼突然。

  那天的天氣非常、非常晴朗,冬日的暖陽一掃連日來的霪霪細雨,從擦得乾乾淨淨的玻璃窗外清爽地映進來;熱鬧的兒歌、歡樂的氣氛,將這片陽光襯得分外明亮,也讓一向習慣安靜的姚水晶細眉微皺。

  她從來都不會來這種喧嘩的場所,厲爾卓說過,有姚水晶在的地方,可以讓空氣都結冰;可是,此時、此地,卻沒有。

  大開的暖氣,事實上太足了點,空氣中跳動的音符,還有,小孩子嬉笑玩樂的聲音,足以讓她的表情更冷上幾分。

  “水晶,這個給你。”一隻白白嫩嫩的小手伸過來,握著一隻穿著粉紅裙子的Kitty貓,抬起的臉蛋上甜美的笑靨,乖巧得讓人心都發疼。

  姚水晶低頭,望著那張與她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般的臉蛋,清麗的眼眸裏,閃過一絲暖意;伸手,接過小女孩那只沒有嘴巴的貓,摸了摸她粉粉的臉蛋。

  小女孩燦笑無邪,低著頭,繼續玩著手裏另一隻Kitty;比起她擁有的那些昂貴到極點的玩具,這些隨餐配送的玩具,其實是低廉而平凡的,可是,她依然玩得很樂;在小孩的世界裏,沒有貴賤,只有喜歡與否。

  柔軟的發絲隨著小女孩的動作,在肩上細細地披散開來,有幾縷還垂到胸前,厚厚的瀏海將那圓圓的臉蛋襯得越發可愛晶瑩,烏黑的眼珠此時認真地盯著手裏的 玩具,濃密的睫毛在眼底下形成一片陰影,因為低著頭,所以五官此時看得並不分明,只看見像牛奶一樣白皙的臉蛋上,透著粉嫩的紅,光是看,就讓人想要伸手去 掐上一把。

  她擺弄著玩具,時不時湊上前,將杯子裏的霜淇淋舔上一口,滿足得眉眼彎彎。

  姚水晶拿起桌上潔白的紙巾,將小女孩唇上因為貪吃而沾上的奶油擦掉,小傢伙抬頭,朝她純真地一笑,“水晶最好了!”

  那漂亮的小臉蛋,讓姚水晶的心口發疼。

  一聲童稚的冷嗤在一旁響起,是那個坐在旁邊一直都沒有說話的小男生,他懶懶地坐在那裏,手裏拿著PSP玩,連頭都懶得抬;而他桌前的食物早就已經散掉熱氣,發冷,從頭到尾,他連碰都不屑一碰。

  知道他在嘲笑自己,小女生漂亮的嘴兒嘟起來,“哥哥最討厭了!”

  “小羽,不可以沒禮貌。”姚水晶拍了拍女孩細軟的頭髮。

  姚知羽乖巧地點頭,然後伸手去拉哥哥的衣袖,“哥哥,我要去那邊玩。”手指的方向是餐廳專門開闢出來的,為兒童設置的遊樂園;那裏已經有不少孩童在裏面玩鬧、嬉樂。

  男孩連頭都沒有抬起,理也不理她。

  “哥哥、哥哥。”她用力去扯他,將他的手扯離了遊戲機。

  男孩抬頭,皺著眉瞪她,那是一張與小女孩長得一模一樣的臉蛋,只是,更清冷,與姚水晶更加相似;兩張那麼漂亮的小臉蛋同時出現,殺傷力可見一斑!整間餐廳裏面所有的目光,都有意無意地注視著這裏,當小男孩抬頭時,鄰桌的女性抽氣聲清晰可聞。

  俊逸的五官,在女孩臉蛋上是精緻,在他臉蛋上卻又帥氣,尤其是他眉毛微皺的樣子,簡直迷倒一大群女性,殺傷力不同凡響!

  “煩。”

  就連說話的語氣,都是十足十的姚水晶風格。

  “水晶……”刻意拖長的語調,裏面包含著無限的委屈,姚知羽搖著她的手,可憐巴巴地望著姚水晶。

  在那樣的眼神下,誰都沒有辦法無動於衷,尤其是,面對他們就會莫名心軟的姚水晶。

  “姚知景。”姚水晶冷冷地喚著男孩的名字。

  男孩抬眸,望著她,兩人都沉默不語,深深對視;兩分鐘過後,小冰山不敵大冰山的迫力,男孩眼裏閃過一絲不耐,卻還是放下PSP,起身拉著一臉開心的姚知羽往遊戲區而去。

  誰讓他知道,這個世上最愛他的人,非姚水晶莫屬呢?

  姚水晶望著那兩個小小的身子,眼裏有著滿足,她的人生,因為有他們,終於變得不全然都是痛苦;這麼多年,有了這兩個小傢伙的陪伴,她度過了最艱難的日子,所以她愛他們,愛逾骨血。

  現在,只是坐在這裏望著他們,她就覺得平靜,她所喜歡的平靜。

  ***

  放置在桌面的手機傳來沉沉的震動,是她的助理曹欣;抬眸,看了眼在遊戲區玩得很開心的兩個孩子,事實上只有姚知羽玩得不亦樂乎,她接起了電話。

  “姚水晶。”

  曹欣平穩的聲音,在吵雜的地方依舊清晰,“經理,世誠企業近五年的投資報告,我整理好了,一分鐘前已經傳送給你。”

  “知道了。”

  點開PDA,看到那封剛剛傳過來的郵件,裏面的數字讓她的眼眸微閃;數字一片慘綠,可見這個擁有近五十年歷史的老企業,有多麼舉步維艱!身為她的助 理,曹欣非常明白,最近她一直都在關注這個收購案,雖然姚水晶今天休假,但她之前要的報告,曹欣一整理出來,還是在第一時間立刻給她電話。

  姚水晶越來越熱衷於這樣的數字遊戲,當年她拿到管理博士學位後,就一直留在瑞士管理姚氏在歐洲的分部,一個月前被姚逸洲召回臺灣,因為姚氏的總裁姚逸洲,打算陪著愛妻在瑞士定居,亞洲區的業務就完全放手交給她管理。

  她是那種超級完美主義者,工作起來全心全力,加班到深夜根本就是家常便飯!而成績自然是亮眼的,她管理的歐洲分部,連續三年,業績都位居集團之首,就 連一向挑剔的姚逸洲,對她的工作都沒有說過一個字,董事會的所有成員都暗暗認定,姚水晶就是姚氏集團下一任的領導者!雖然年輕,但她從小就跟在姚逸洲的身 邊學習,十幾年下來,她的資歷和能力都是讓人信服的。

  這次,她看中了世誠企業,這是一家傳統的連鎖旅館,當年也曾輝煌一時,但因為是家族企業,成員冗重,內部只顧著爭權奪利、相互傾軋,根本不放心思在管理發展上面,所以近幾年虧損得非常嚴重。

  不過,姚水晶就是看中它的根基扎實,而且很多旅館的位置都非常不錯,因此有意想要收購,最近放了很多心思在這個案子上,對這家公司也是勢在必得;不 過,她也知道,這件收購案阻力自然不小,先不說世誠的新任董事長,方明嘉不願放手,還有一個AT財團,緊緊地咬住姚氏不放。

  AT的總部在歐洲,也是飯店業的個中翹楚,這幾年多次與姚水晶交手,都敗下陣來,所以一直對姚氏耿耿於懷,視為自己的敵人,每次都不惜血本來搶姚氏的案子;不過,迄今為止,都沒有成功過。

  這股怨氣,從這次AT的報價就可見一斑,砸出這樣的重金來收購一家企業,早已經遠遠超出公司本身的價值,他這樣做,可能不是為了賺錢,只是想要打擊姚氏為快。

  歷來商業上,用價格競爭從來都是愚蠢的,以本傷人,損人不利己,姚水晶根本就不屑做這樣的事情;看來,要拿下這家公司,要想別的辦法。

  指尖在桌面上輕點,眼眸不自覺地再度望向兒童遊樂區的那兩個寶貝;有小景在,她其實不用擔心什麼,況且,她再清楚不過,小羽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麼純良無害!只比小景晚六分鐘出世,他們是姚家的孩子,本質,其實都一樣;但,那種擔心,非關理智,就是自然而然地放心不下。

  姚知景從來都認為,這種玩樂是白癡得要死的行為,不屑一顧,但這次勉強陪著妹妹來玩,他站在一旁,看著小羽溜滑梯,眼眸裏面有不耐煩也有小心。

  注視著他們,她的心變得柔軟起來,她一直相信,他們是上天送給她最美好的禮物!

  難得的悠閒時光,姚水晶的人生中,像這樣坐在這裏,沒有工作煩擾,真的是比較少見的;清靈的眼眸,隨意地掃過外面熱鬧的街道,透過巨幅的落地玻璃,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平添幾分匆忙之色。

  就在準備收回視線的下一秒,她,看見了他。

  命運總是如此,選擇在你最沒有準備的時候,給你意外。

  姚水晶從來都沒有想過,會再遇見那個人;十年的歲月,很多事情都已然改變,包括他。

  不再是記憶中那個陰鬱而黑暗的男孩,十年後的夏遠航,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成熟到……已經為人父、為人夫。

  她的眼眸,因為看見他臂彎裏抱著的小孩,而冷了幾分;透明的指尖扣在乾淨光滑的桌面上,漂亮得如同花瓣,粉色的唇,抿得很緊。

  從未想過,會這樣見到他,看他一手抱著一個小男孩,另一手還牽著一個,看到他那陌生而又熟悉的臉龐上,此時此刻的輕鬆與疼愛。

  推開的大門,宣告著他們再度共處一室的事實。

  “水晶、水晶!”姚知羽坐在滑梯的頂端,甜美地笑著,朝姚水晶揮手示意,然後滑下去;清脆的童音,在熱鬧的廳內其實算不上明顯。

  她抬眸,凝入了那雙深邃的男性眼眸之中。

  多年以後的重逢,原來來得,竟是如此的輕易。

  ***

  剛回臺灣,對這個自己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夏遠航有一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感受。

  離開十年,竟然感覺像是已經離開了整整一個世紀,什麼都改變了;城市、街道、氛圍,包括人。

  如果這次不是因為工作需要,他想,自己可能永遠都不會回到這個地方來;當年在離開的時候,他原本就已經決定徹底地離開。

  不過,很多事情,都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就如同他自己。

  去看望姐姐,彼時夏怡航已經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英俊體貼的丈夫、兩個可愛的兒子,並且即將迎來第三個孩子;雖然因為性格使然,夏遠航與姐姐並不是 很親近,不過血緣這東西就是很奇妙,哪怕這麼多年都在美國,卻很少見面,但她還是他的親人;就像自己那兩個可愛的小外甥,他也疼愛非常。

  也許,還有某種傷痛在裏面,所以一向冷情的夏遠航,對兩個小外甥可以說是千依百順;當安安說想出來玩時,他很爽快就帶著他們兄弟倆去遊樂園。

  柏安睿今年才四歲,非常地活潑,與他剛滿七歲的哥哥性格截然相反,柏辰睿性格更像爸爸柏淩風,安靜少語;不過,兩兄弟都繼承了柏淩風俊美的外貌,迷煞一片人。

  非常有耐性地陪著他們玩了一上午,安安玩得興奮不已,就連辰辰的臉蛋上,都掛著淡淡的笑意;看得出來,他們都非常喜歡這個比較少見到的舅舅。

  已經到了午餐時間,小孩子似乎很難抗拒那些高熱量的食物,所以當安安說想吃麥當勞時,一向寵愛他們的夏遠航完全沒有反對,就推開了最近那一家的大門。

  一如全球所有的麥當勞一樣,那種熱鬧的氛圍,從來不是夏遠航所喜歡的。

  打開門的那一瞬間,音樂像流水一樣傾瀉而出,他習慣性地皺了皺眉。

  “水晶、水晶!”

  細細的喊聲,明明很低微、明明已經淹沒在人聲之中,他卻敏銳地捕捉到,他最、最痛恨自己的這種敏銳,也最、最痛恨事過十年,他的心臟還是會痛,哪怕,僅僅只是聽到這兩個字;整整十年,只要聽見這兩個字,他還是會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明知道,永遠不會是那個人,可是還是下意識會去尋找她的蹤影。

  只是這次,他沒有料到,竟然會……狹路相逢!

  銳利的眼睛,猛然碰觸上那雙曾經無比熟悉的清靈水眸。

  時間靜止,世界消失。

  在經歷過無數次失望與苦澀之後,這次,他,是真的看見了她。

  明明只有短短的距離,他卻有一種恍若隔世的錯覺。

  在那一瞬間,他只看得到她,也只想看到她。

  那個,刻入骨血之中的女人;曾經清麗的少女,經過時間的洗禮,變得成熟,她的容顏還是他記憶中的模樣,高貴而冷淡,像遙遠的寒星,永不可攀。

  她沒有躲開他的凝視,直視他,眼眸深深,看不出絲毫的情緒;沒有意外、沒有憤怒,更沒有悲傷,彷佛兩人不是分開了整整十年,而只是單純的……陌生人而已。

  “水晶、水晶!”甜美的童音,打破了那份沉重的對望。

  他循聲望去,看見那張小巧的臉蛋,如遭雷擊。

  她……

  一瞬間的狂喜過後,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恨,恨之欲死!那樣小的年紀,不可能……不可能是當年他們的那個孩子!

  可是那般相似的容顏,說是與姚水晶沒有一點血緣關係,誰又會相信?

  她結婚了!

  他的心,從未像此刻這般冰冷。

  “舅舅。”安安在他臂彎裏不舒服地扭動,聲音純稚而響亮。

  緊扣桌面的指尖,慢慢慢慢一點一點地放鬆,姚水晶的表情依舊是平靜而淡漠。

  安安不明白,為什麼舅舅抱著他站在這裏一動也不動,可是手卻越摟越緊,他好不舒服。

  小外甥的扭動讓他恍過神來,夏遠航收回視線,表情再平靜不過,“安安想吃什麼?”平靜得好像他根本就沒有看見她,平靜得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我要吃麥香魚、薯條……”飛快地說了一串平日裏媽媽都不讓他碰的食物,耶!這次可以吃個夠,舅舅最好了!

  “好。”

  帶著小外甥們,穩穩地朝空出來的座位走去,在經過她身旁的時候,連一秒鐘的停頓都沒有,就像是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那樣,走過。

  而她,也沒有看他一眼。

  他們早就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十年前,就已經斷得一乾二淨。

  水過無痕。

  ***

  淡藍的煙霧,在指尖緲緲地纏繞,淺淺隱隱的光投下暗暗的影。

  夏遠航就那樣靜靜地站在落地窗旁,腳下那川流的車河,還有成片燦爛的燈火,在他的眼中,只留下一片迷離。

  抬指,深深了吸了一口半燃的香煙,快熄滅的火光瞬間紅得耀眼,尼古丁撫平了他某部份的情緒,吐出來的朦朧煙霧,將他的臉龐隱在一片深沉之中。

  手機在客廳裏響起,他恍若未聞,一絲接的欲望都沒有;一根煙燃盡後,轉身,按熄,接起那響個不停的電話。

  “老闆,你這樣突然拋下一切走掉,我們都快忙瘋了!”

  電話一接通,他的助理Peter如機關槍一樣的快速語調,從裏面清晰地傳來,英語真是一種奇怪的語言,可以說得那麼快而不咬到舌頭。

  “嗯。”

  淡淡的一個字,並沒有打斷Peter抱怨的熱情,他這幾天忙得快要發瘋了,今天上午一進公司,別說喝咖啡了,就連上趟廁所的時間都沒有!所以,他真是萬分想念自己的老闆;雖然,嗯,沉默了點。

  “老闆,你為什麼會接世誠的案子?這種小案子有什麼吸引人的?”而且還要跑到小小的臺灣去,這一點都不符合夏遠航的性格!

  誰都知道,“遠”的老闆夏遠航,挑剔出名,沒有豐厚得嚇人的報酬,休想請得動他;所以對於老闆這次破天荒答應世誠企業,接手那個爛得不能再爛的攤子,他實在是很好奇,更別說抽成數額對夏遠航來說,早就已經不放在眼裏了。

  “講重點。”

  “世誠近十年都是一路虧損,目前想要收購它的企業有兩家,一家是法國的AT,還有一家是姚氏;AT為了收購它,最近動作頻頻,砸了重金在股市上大量收 購世誠的股票,目前來看,效果還算不錯,將世誠的股票炒得每股已經漲了三十元;而姚氏對這一情況,還是持觀望的態度,沒有任何動作。”老闆臨行前才讓他收 集世誠的資料,看他是一個多麼盡責的助理啊!

  “嗯。”

  “不知道姚氏的總經理,姚水晶到底有什麼打算,明明這個收購案最一開始是她提出來的,可是AT動作這麼大,她居然一點聲響都沒有,真是太奇怪了。”Peter在電話那頭兀自嘀咕。

  夏遠航眼眸深沉,那個名字,像水一樣從他的心底輕輕地滑過,一片餘漾。

  “環球那邊怎樣?”

  “已經做到收尾,目前股價穩定,新的企劃推行得很順利,Ben已經帶著小組從環球回來。”

  “告訴Ben,休息一個禮拜後,到臺灣來。”

  “啊?老闆,你還真的打算接世誠這個案子?”抽成費用比起待排的那些公司,真是不夠看啦!老闆這次是怎麼了?

  夏遠航直接將手機按掉,將助理聒噪的嗓音乾脆地隔絕;誰都想不到,那麼寡言的夏遠航,居然用了一個話這麼多的助理!

  拿起放在吧台邊的酒杯,色澤柔淨的威士卡,不加冰塊,烈得正是現在他所需要的。

  推開臥房的門,直直地走進去;他站在那裏,狠狠地盯著牆面,舉杯,一口飲盡杯中的烈酒,複又倒滿。

  滿室的沉默,他的視線彷佛帶著火焰般,專注而狠烈。

  半晌,沉沉的低語打破了這壓抑的空氣。

  “你怎麼敢?”一字一句,像是萬分辛苦從喉縫裏硬迸出來。

  濃烈的酒一路從喉嚨燒進心裏,帶出苦澀的滋味,拖刺出十年前那段鮮血淋漓的過往。

  ***

  “夏先生,你跟小姐的婚姻,難道到如今,還沒有讓你悟出什麼來嗎?”姚逸洲那個冰冷的特助,涼涼的語調,一直寒透入心去。

  “我要見她。”無數次到醫院,想要再見姚水晶一面,卻總是被阻攔在外面,他有多麼恨自己的無能,連心愛女人的面都見不著!他的心裏、腦裏全部都只有她一個,就算她說要分手,可是他不願意,他怎麼都不肯失去她,她是他此生的最愛!

  “她是姚家的唯一繼承人,身分高貴,你與她,中間隔著的又豈止是金錢與權力的鴻溝?你們的家世、背景、性格,還有從小到大受的教育,無一不在告訴你,你們有多麼不相配,勉強在一起,後果你已經看到了。”

  “我要見她。”

  “何必呢?見或不見,已經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我,要見她。”

  徐靖遠似乎是歎了口氣,為了他的執著。

  “你想見,就見吧!”

  徐徐按開的窗戶,他看見了讓他血液逆流的一幕。

  那個讓他妒忌得快要發瘋的男子,將她摟在懷裏;而她,一臉的平靜,那種他夏遠航久違的平靜,沒有了那無數個爭吵日子裏的不耐與怒火,似乎她天生,就該那樣躺在那個男人的懷裏。

  俊美的男子、清麗的少女,完美得像是一幅畫,如一記重拳,狠狠地砸中他的後腦,眼前一片漆黑。

  那天,他明白了什麼叫作“不配”,更加痛徹心扉地明白了,什麼叫作“絕配”。

  絕望,這次是真真正正的絕望。

  就算,她說要分開;就算,她對他的一切都看不起;就算,她說已經無法再走下去,但他依然不想要放棄,勉強地同意之後,他還是想要再追回她;可是,他的 堅持,對她來說,算什麼?他的努力,可能在她看來就是笑話吧!於她而言,他就是一場她與他共同鬧的笑話,現在笑話完結,他該識趣地退場。

  他卻傻得還要再來糾纏,所以姚家派了這個助理出來告訴他,什麼是“現實”,什麼叫“高攀”。

  “厲少爺才是姚家最、最中意的女婿人選,不論家世還是背景,他們都再相配不過;姚家的門楣,不是那麼好攀的,你知道嗎?小姐明明知道自己不舒服,卻還 是在南部拚命工作,因為在她的心裏,最重要的永遠是姚氏,你想一想,一個你加上一個孩子,在小姐的心目中,比之姚氏如何?”

  原來,孩子……

  拳頭,還能再緊下去嗎?他多想,多想沖上前,狠狠地揍那個男人一頓。

  這世界真是他媽的混蛋!

  “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夏先生何不做個聰明的人?”

  那一刻,他的夢算是醒過來了,徹徹底底。

  回憶永遠都是帶著傷,尖銳的稜角拖刺而過,一片血肉模糊。

  他本來,本來想著就這樣算了的。

  可是,再見到她,他就知道,絕不可能就這樣算了;怎麼算了?整整十年的痛苦折磨,他怎麼甘心?

  一杯又一杯,漂亮的酒液很快就涓滴不剩。

  絕對、絕對無法原諒!

  姚水晶,當年你欠我的,一分一毫都要給我還回來!

  “啪”的一聲,透明的玻璃杯在他掌中爆裂開來,混著鮮紅的血,滿地碎片。

 第二章

  這世上的愛情並不全然都是不美滿的,至少,夏怡航的婚姻,是幸福的。

  只是,幸福的女人,是不是眼裏都容不下別人的未婚?尤其那個人,還是自己的親人。

  “遠航,這麼多年了,你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自己的事情?”挺著六個多月的肚子,夏怡航清秀的五官變得晶瑩圓潤,褪去少女的青澀,她多了滿足的韻味。

  原本該是輕鬆愉悅的下午茶時間,閑閑在家待產的孕婦無事可做,泡上一杯暖暖的牛奶,將自己的弟弟Call來念一念,再愜意不過了;誰讓他偏偏這段時間要回臺灣,自己送上門?

  夏遠航盯著眼前的筆電,對姐姐的話充耳不聞。

  夏怡航對自己弟弟的性格再瞭解不過,沒有他搭腔,她一樣樂得繼續:“你快三十歲了吧?先不說那些年代久遠的國中、高中同學,就是你哈佛的那些同學,大部份都已經結婚生子,你這麼多年一點動靜都沒有,到底是有什麼打算?”

  這個時間,倫敦股市正好開盤,怡然入場廝殺。

  “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忍著不說你,可並不代表我不想說。”喝口牛奶潤了潤嗓子,夏怡航繼續,柔美的聲音即使做著再俗的事情,聽來也依舊讓人舒服至極。

  拋掉上個禮拜買入的股票,短短的幾分鐘,十幾萬英鎊入帳,夏遠航卻連眉頭都沒有挑一下,再繼續大手筆地買進其他幾支股票。

  現在的他,已經不是剛入股場的衝動小子,最初那種瘋狂的孤注一擲,雖然為他成功地賺得第一桶金,但也是拿自己的一切在冒險。

  他得感謝自己對數字方面的天賦,不論是當初似賭博一般的入市,還是現在深思熟慮之後的買賣,上天還是賦予他讓人欽羨的運氣。

  也許,命運總是如此,拿走你最重要的之後,會再給一點別的來補償。

  因為憶及過往,他唇邊帶著微淺的冷意。

  “夏遠航,你到底有沒有聽到我在講話?”見弟弟那張千年不變的平靜臉龐,很明顯,她剛剛說了半天,某人都當耳邊風了!饒是好脾氣的夏怡航也有點生氣了;這個弟弟,她真是拿他沒有辦法,除了跟她老公柏淩風還能聊上一兩句外,對她這個姐姐,很明顯,夏遠航是理都懶得理的。

  真是,太不可愛了!

  明明小時候的夏遠航,是活潑又機靈的呀!再後來,因為發生了那件事……憶及父母的事,讓夏怡航的臉色也沉了沉,就是那件事,改變了夏遠航的人生。

  原本絕頂天才的夏遠航自我放逐墮落,怪只怪她當時年紀也太小了,而夏遠航的脾氣又太壞,要處理的事情太多、太多,她根本就顧不過來;再加上後來她上了 大學,繁重的課業讓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來越少,而距離也越拉越大,感情變得冷淡了好多;但她心裏仍然相信,弟弟還是關心她的,哪怕他後來根本連話都少說,性 格越來越孤僻。

  她原本以為,夏遠航會這樣一蹶不振的,誰知道十年前,他突然自己一個人跑到美國去讀書,還動用了父母當年留給他的那筆錢。

  她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依夏遠航那種性子,怎麼問都問不出來;而他那麼孤僻,身邊一個熟悉的朋友都沒有,就連唯一有聯繫的錢芸心也說不清楚,所以到如今,她還不知道當年的夏遠航,為什麼會作出那樣的決定。

  她太明白,那筆錢對夏遠航來說,意味著什麼;那是父母出事之後的保險金,是父母留給他們最後的照顧與愛,夏遠航的那部份,從最初就一直放在銀行裏,她甚至相信,他這輩子都不會碰那筆錢,哪怕,到他死的那一天。

  可是他用了。

  拿著那筆錢,進了大學,一路讀到金融與管理博士,他從小數學就特別特別好,記憶力強得驚人,所以他在讀大學的同時,還熱衷於那些金錢遊戲,財富以令人咂舌的速度積累;可是他的性格,卻變得更加糟糕!

  當初,是不是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讓他轉變得這麼迅速,陰暗冷漠的少年,轉變為拚命學習賺錢的男人,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夏遠航對姐姐帶著怒氣的話語還是不搭理,視線一直盯在筆電上。

  “聽到了。”稚嫩的男童嗓音,在一旁乖乖地回答。

  夏怡航好笑又好氣地看著不遠處,玩變形金剛玩得很樂的小兒子,安安抬著頭,一臉燦笑地對著媽媽,“安安有聽到喔!”

  “又關你的事?”這個小傢伙最、最古靈精怪,也最讓她頭疼的!這次柏淩風要回臺灣視查一個月,不放心她留在美國的家裏,就把她一起帶了過來;大兒子適 逢國小短假期,所以她順便將辰辰一起帶回臺灣來玩,誰知道這個小兒子知道不帶他,立刻就不依了,撒壞使潑,非要跟著過來。

  拗不過兒子,她只好去幼稚園幫兒子請假;誰知道,幼稚園的老師高興得熱淚汪汪的!是說,她這個小兒子到底有多壞?請假不去上課,可以讓老師高興成那樣?害她當媽媽的都臉紅!

  跟柏淩風說,他聽過就算了,依舊只會縱容著,丟臉的,卻還是她!

  “咚咚咚”地跑過來,那個讓她頭疼的小子摸著媽媽的肚子,“媽媽生氣,妹妹也會不高興的。”

  倒是會心疼妹妹!這個小傢伙,讓人又愛又恨!她伸手,捏了捏小兒子白嫩的臉蛋,長得跟柏淩風一模一樣,將來恐怕也是枚禍害!真是哀怨,生的兩個兒子,都跟柏淩風一個模子印出來,沒有絲毫遺傳到她,希望這個女兒可以像她。

  “你少氣我就行了!”

  “我拿變形金剛給妹妹玩。”小傢伙拿著玩具來獻寶,“媽媽你看,這裏按一下,就立刻變變變。”

  真是,太可愛、太乖了!夏怡航立刻就忘了小兒子種種的惡劣事蹟,忍不住在他的臉蛋上親了一口,心裏是滿滿的甜蜜。

  ***

  柏安睿很大方的將自己的玩具塞給媽媽,然後跑到夏遠航的身邊,賴進舅舅的懷裏,甜甜地喚著:“舅舅、舅舅。”

  這次夏遠航倒是有了反應,伸手輕摟住那個小小的身子。

  “安安最喜歡舅舅了!”柏安睿在他懷裏仰起頭燦然一笑,“舅舅,下次再載我出去玩,好不好?”夏遠航在美國有一輛超級跑車,那個速度,安安坐過一次就 愛極了!天天都念念不忘;可是媽媽總是不同意,說舅舅開車都是不要命的,原本就不對;他還要跟著,太危險了,更不對了!所以那次以後,他就沒有機會再坐 了。

  小孩子天生就知道誰會最寵他,所以雖然安安一年難得見到夏遠航幾次,卻跟他最為親近,也最愛黏他;而夏遠航也很寵愛自己的兩個外甥,對他們的要求,通通不加思考地全部滿足。

  不過,夏怡航將孩子都教得很好,明明是天之驕子,卻並不驕縱,對親人,他們其實都還是乖巧而貼心的;至於對外人嘛,呃……

  “好。”他喜歡安安,每次看到他的小臉,他感覺自己的心似乎會變得柔軟一些,那種他以為自己早已喪失的柔軟。

  “柏安睿!”夏怡航板起臉,喚著兒子;她不喜歡小孩子主動跟大人要求什麼,這樣很沒有禮貌,“不准沒規矩!”

  安安朝媽媽吐了吐舌頭,扮個鬼臉,“是舅舅又不是別人。”他才不會亂來呢!舅舅最疼他跟哥哥,換了別人,他還不理呢!

  夏怡航被兒子的話堵住,氣得牙癢癢的;誰知道夏遠航還不配合她,低下頭,摸著安安的小臉蛋,“安安想要什麼,都可以。”

  “謝謝舅舅。”他伸著手扭著身子,示意要抱抱;夏遠航輕鬆地撈起他,安安坐在他的膝蓋上,攬住舅舅的脖子,在他臉頰上響響地親了一記。

  那種帶著奶香的嬌軟,讓夏遠航怔了一下,然後,緊緊地抱住安安。

  “那麼喜歡小孩,就趕快自己生一個啊!”被無視掉的夏怡航,喃喃地抱怨;冷情冷性的弟弟這麼寵愛自己的兒子,讓她覺得心酸又心疼。

  真希望弟弟也可以有一個美滿的家庭,生幾個可愛的孩子,畢竟,他的心孤單寂寞太久了;可是,他卻永遠也不給別人機會走進去。

  很好,現在話題又被拗回去就對了?夏遠航對姐姐的固執,感到有些許頭痛,是不是之前從來沒有念過他,所以現在一次要全部補回來?

  如果是別人,只需要一個冷眼,就可以得到他想要的平靜;可是,這是他的姐姐,割捨不掉的血緣。

  適時響起的手機鈴聲,來得剛剛好。

  迅速地接起來,“夏遠航。”

  “夏先生,你要的資料我都準備好了,你看是我給你送過去,還是……”手機那端響起的聲音又迫切又帶著濃濃的期望,這種期望,他一點都不陌生。

  “半個小時,我去你公司。”

  “好好好。”

  在對方受寵若驚的聲音中,他俐落地掛斷電話,拍了拍安安的肩膀,“舅舅有事情要去辦。”

  小傢伙很機靈地點頭,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細聲細氣地說道:“舅舅記得要來看我喔,安安會想舅舅的。”舅舅不跟他們住在一起,要等好久才可以再見到他,真捨不得!

  好乖……

  “嗯。”他摸了摸外甥的臉蛋,放他滑下去。

  闔上電腦,起身往外走去。

  柏安睿這次非常乖巧地跟在他身旁,一直送他走出大門,還用力地揮手。

  夏怡航難得看到小兒子這麼聽話、這麼乖巧的樣子,不由心思大動,朝走回廳裏的兒子勾手指,“安安,來,到媽媽這裏來。”

  小傢伙看見媽媽的笑臉,非常有危機意識地停下腳步。

  “這個變形金剛給你,妹妹還太小了,不會玩這個喔!”試圖用玩具來誘惑兒子。

  “喔,那個。”柏安睿聳了聳肩,“我已經玩膩了,不想要了。”

  什、麼?

  她剛剛到底在感動個什麼勁?原來根本就是拿自己不想要的東西來作人情!這種事情到底是跟誰學的?最重要的是……

  “你昨天才讓你爸爸買給你的,今天就敢給我說玩膩了?”上萬元限量版的東西,市面上根本就沒有賣,他居然敢給她說不要就不要?太惡劣了!“媽媽教過你多少次了,要學會珍惜東西,你都沒有聽懂是不是?”

  柏安睿跑到桌邊,自己倒了杯牛奶,很爽快地喝掉,然後,抬頭很無辜地看著媽媽,“可是,爸爸給我的時候說過,這種東西我想要多少就給多少,隨便我玩的呀!”所以,有什麼好捨不得?

  她要瘋了,她要去殺了柏淩風那個混蛋,她辛辛苦苦地教孩子,他隨手就給毀了!

  安安見媽媽柔美的臉蛋變得有點兇狠,歎氣地搖頭,“陸致修說,女人老了脾氣就會變差,原來是說媽媽呀!”

  這個小傢伙,根本就是……都怪柏淩風的基因不好!還有,他交的那些什麼朋友、生的什麼兒子?陸飛揚自己狂妄,生出來的兒子比他更囂張!

  “柏安睿,你給我過來!”

  這小子,皮癢了!現在大的不在眼前,她先修理小的,哼!

  ***

  夏遠航的車子開到世誠,不多不少,剛好二十五分鐘;剛剛停下,一名年紀大約四十歲左右的男子,立刻上前殷勤地恭候在車門邊。

  “夏先生,你好,我是世誠的總經理,何輝。”滿臉的世故與討好,“董事長本來要親自下來等你的,可是剛剛出了點意外狀況,所以讓我先下來迎接你。”生怕這位貴客會因為董事長沒有親自來迎接他而不高興。

  夏遠航表情平靜地下車,他根本就不在乎這種小事,所以也無心客套,“我時間有限。”

  “是,董事長說過,夏先生肯紆尊降貴來幫助我們,已經是我們的榮幸。”何輝立刻帶路,穿過大廳走到直達電梯旁,“董事長已經將你要的資料都準備妥當。”

  夏遠航銳利的眼眸淡淡地掃過四周,單就接待的大廳,就已經看得出來世誠現如今的狀況怎樣;當年的世誠也曾風光,不然也不會在臺北這樣的黃金地段有著一幢商業大樓。

  不過,想到剛剛路過的樓層指示圖,可以想見它的輝煌早已成為過去;世誠得將自己的大樓一層、一層地轉租出去,只勉強留下頂樓兩層,就知道它的資金有多麼匱乏!因為這幢大樓的創始人,方棟樑曾經說過,這裏是方家的根本,永遠都不會與旁人共用。

  卻沒有想到,幾十年後自己的孫輩,只能留下兩層樓。

  果然世事如棋局,局局翻新。

  電梯門一打開,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秘書,看到他們走進來,慢吞吞地放下手裏補到一半的粉餅,“何經理,董事長辦公室現在還有人呢!”

  眼珠一轉,看到站在禿頂、肥肚身邊的男子,畫得妖媚的眼睛立刻睜得大大的,喔,型男!

  雖然這兩年陽光花美男比較流行,但是,眼前這個十足男人味的男子,硬生生將那些什麼雜七雜八的美男給比得低入塵埃裏!光是看到他,就讓人腿兒就有些發軟。

  高大的身材、深刻的五官,尤其是那雙黝黑淡漠的眼眸、渾身散發出來的冰冷氣質,還有那種不言不語,甚至連眼神都不必有的,靜靜散發的自然強大氣場,讓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在他的身下。

  再加上,眼珠隨便一溜,瞧著男子身上的衣物,那種裁剪與設計還有質料,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昂貴不菲!這樣的男人,怎麼可能不吸引女人?

  能做秘書的人,個個都是人精,看這個男子,很明顯是那種非富即貴的人物,濃妝豔抹的秘書立刻綻放自己最完美的笑容,起身招呼:“這位先生是董事長的貴 客吧?請在這裏坐一下,我給您泡杯咖啡,您喜歡喝哪種的,我都有喔!”就算想喝她,喔喔喔,最好是想啦!她都可以提供的啦!

  “Bella,要好好招待夏先生喔!”何輝巴不得有人可以替他招呼這位夏先生,天知道,從見他到現在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他的汗水都快濕透外套了!這位 夏先生沉默寡言也算了,可是那種懾人的氣勢,不必言語就能讓人心驚膽顫!尤其是他的眼睛,彷佛可以看透你一樣,被他盯著五秒內腿不抖的人,算是膽大包天!

  也許,他面對美女,會融化一點點冰山一角?

  夏遠航對眼前的戲碼一點興趣都沒有,淡淡開口:“半個小時已經到了。”意即,如果現在不讓他見到方嘉明,那麼以後也不必見了。

  汗水呈瀑布一樣,在何輝的後背流過,不須命令,只要夏遠航一個眼神,他立刻明白了。

  快速地走到董事長辦公室門邊敲了敲,不待裏面回話,立刻說道:“董事長,夏先生已經到了。”

  顧不得是不是不妥當,他伸手一推,門就打了開來。

  裏面坐著的,除了他熟悉的董事長外,還有兩個女人,兩個此時對世誠而言,尤如索命羅刹的女人。

  方嘉明的臉龐,早就已經漲成了豬肝色,不是因為屬下的無禮,而是,自從那兩個女人進來之後,他臉上的紅就沒有褪下來過,變得越來越紅。

  “方董事長是個聰明人,我們提出來的條件非常優渥,對目前的世誠而言,這已經是最後的機會,如果方董事長不好好把握,會很可惜。”

  “走,你們給我走!”方嘉明氣得不輕,年輕的臉上滿滿的惱怒,如果不是他年紀尚輕,真讓人擔心他是不是要中風了。

  “利弊很明顯,何必如此?”清冷的女聲,不同於剛剛那道聲音,帶著淡淡的優雅、淺淺的冰涼,沒有絲毫起伏,與方嘉明的激動形成強烈對比。

  這是……那道聲音,讓夏遠航邁開的腳步猛地一頓,然後轉身,望向室內。

  挺得筆直的纖細後背,烏黑的發絲整齊地盤在腦後,那是他永遠、永遠也不會忘記的人……姚水晶。

  “方董事長可以仔細看一看我們的企劃書,這樣可以幫助您作決定……”旁邊的女子補充著,語氣刻意拖緩一下,“明智的決定。”何謂明智的決定,她的意思已經再清楚不過。

  “你們……”方嘉明手指顫抖地指著她們,“想要將我世誠吞進肚裏,竟然還拿著菜單給我看,問我這種吃法滿不滿意?就算你們姚氏財雄勢大,可這樣做,未必也太目中無人了吧?就真的這麼欺我世誠沒有反抗的能力?”

  “方董事長大可不必那麼激動,冷靜地想一想,對大家都有好處。”曹欣將企劃書擺放到方明嘉的桌面。

  話已經說完,多留無益。

  姚水晶起身,先禮後兵,她做事自然有自己的方式;原本,今天來見方嘉明不必她親自來,但這是她回臺灣後接手的第一個並購案,做事要求完美的性格,讓她還是來了這一趟。

  方嘉明的態度一點都不讓她意外,這種家族企業,其實是最為保守的,將企業看得比命更重要,但也因為這樣,很容易故步自封,世誠即是如此。

  “那麼,就不打擾了,方董事長。”曹欣有禮地點頭,跟著起身。

  方嘉明被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今天本來很興奮,可以請到“遠”來為他處理企業危機;業界誰都知道,“遠”是美國最有名也最有效率的企業管理顧問公 司,專門幫助危機重重的企業東山再起;美國的UC集團、德國的ZR公司以及法國的SOM,這些企業奇跡般地再度復活,在商界就像是神話一般,而一手創造這 些神話的,就是“遠”。

  可能最初那幾家公司只是被逼到絕境,死馬當活馬醫,選擇了當時還名不見經傳的“遠”,但“遠”卻是憑藉著這幾家公司打開了局面;至於以後幾年,能請到 “遠”,就意味著你的公司不但不會倒閉,甚至還會再創昔日的輝煌;而它也確實用自己的實力來說話,只要經它手的公司,無一不是再度崛起。

  雖然“遠”的抽成高得嚇死人,但還有是無數的公司排著隊想請他們相助,因為只要能請到他們,再大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方明嘉接手世誠以來,被裏面的內部鬥爭搞得疲憊不堪,高層全都是叔伯、兄弟,一個都不能動,各有各的派系、各有各的利益;這麼多年,一路虧下來,世誠就是連外面的殼子都已經不夠看了!如果再不想辦法,要嘛破產、要嘛被吞,沒有其他的路可走。

  萬般無奈之下,他透過種種關係,聯繫到“遠”,雖然不敢奢望真的能請到他們,但事到如今,也只有“遠”才可以讓世誠死而復生;他沒有想過,“遠”會同 意接他家的案子,他更沒有想到的是,這次來的竟然是“遠”的大老闆,夏遠航!他原本以為,像他這種只在本土經營的企業,“遠”最多只是派一個危機處理小組 過來就足夠了,畢竟以前那些跨國財團,聽說“遠”也只是派遣小組進駐,而這次,他何德何能,居然可以請到夏遠航?

  如果不是跟他聯繫的Peter告訴他,他完全不知道,這次請動的居然是大老闆!畢竟這麼多年,外界只知道“遠”的老闆性喜低調,從來不在媒體上曝光,所以關於他的事情,幾乎都只是傳聞,甚至連他的名字,大家都不清楚。

  要不是這一次,他這輩子可能都不會知道,原來“遠”的幕後老闆居然是這麼年輕的人!今天,原本他將上次夏遠航吩咐他準備的資料都整理好,打算給他送過 去,誰知道他竟然會親自過來拿!除了受寵若驚,方嘉明真的再也感受不到別的情緒;他本來想要自己下樓迎接的,沒有料到姚氏新上任的總經理,姚水晶會突然到 訪,讓他措手不及。

  而這個女人果然一如傳言中的那麼囂張難纏,雖然美得讓人屏息,卻是冰冷而驕傲,氣死人不償命!難怪業內都說,姚水晶與姚逸洲的脾性相似得令人髮指!今天他總算見識到了。

  該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姚水晶筆直地走出這間辦公室,表情從進來到現在,都沒有絲毫的起伏。

  但,她沒有料到,會在下一秒看到夏遠航。

 第三章

  他就站在那裏,望著她,沒有情緒也沒有表情,似乎在這裏看到她,是再尋常不過的一件事情。

  她的眼眸掃過他,腳步沒有停歇,直直地走過他的身邊,再次地擦肩;他們早就失去了那種互相打招呼的必要,曾經的愛人分手之後,就是連陌生人都不如。

  夏遠航看著那個女人,她美麗依舊、冰冷依舊,就連驕傲都是依舊;明明看到他,卻當他不存在般的視若無睹,那一瞬間,激怒了他。

  抬手,在她錯身而過的瞬間,一把握住她纖細的手臂。

  眾人都吃了一驚,齊齊望向他們。

  被迫停下腳步,姚水晶望著手腕間的那只大掌,那種熱度透過衣料直灼入心。

  “放、手!”

  時光似乎倒流,那一年,他也是這般握住她、她也是如此命令他。

  放手?怎麼放?

  夏遠航冷笑著,用力一扯,拉著她走出去,按開電梯,徐徐關上的電梯門,將眾人的驚呼聲隔絕在外;終於,時隔十年之後,他們再度如此接近。

  密閉的空間,兩個人的氣息。

  他們靜靜對視,都不是多話的人,此時此刻,竟然冷場得可以;只有姚水晶的提包裏不斷傳來的沉沉震動聲,是這個狹小空間裏的唯一響動,很明顯,那是她受驚不小的助理打過來的。

  她也沒有伸手去接。

  “叮”的一聲,宣告已經到達一樓,他卻還是握緊她的手不放,也不動;在電梯門自動打開的瞬間,用力地按下關閉鍵。

  姚水晶冷冷地瞪著他,既不掙扎,也不說話。

  “你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他的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

  “沒有。”要說的,十年前就已經說完,他是她此生不想再見的人;恨到疲憊,已經不想再恨。

  他突然將她用力地壓向牆上,“有時候,我真想挖出你的心來看一看,裏面是不是除了冰霜,再無其他。”

  記憶裏折磨得他發狂的淡淡清香,那是獨屬於姚水晶的,他閉上眼睛都可以分辨得出來;有的東西,印入骨血,想忘都難。

  姚水晶望著他,淡淡開口:“夏遠航,何必呢?”十年前他就那樣走開,現在這樣的糾纏,算什麼?“你知道我完全有能力掙開,還是放手吧!”她的身手,他應該是明白的,剛剛之所以不掙扎,只是不想太難看了。

  他充滿惡意地笑了笑,“你可以試一試。”

  挑釁十足。

  時隔這麼多年,依舊只有他可以輕鬆地就激怒她,那種長久以來她以為已經遠離她的情緒,今天硬生生再度激發!指間用力,一個巧妙反轉,想要扣住他緊握的手,被他指間施力化解掉。

  她抬起手肘撞向他,卻被他更用力地壓向牆上,腿兒還沒有抬起前,他就已經欺身前進,膝蓋頂住她的大腿,然後……抵入她的雙腿之間。

  這、這樣的姿勢……

  “夏遠航!”她咬牙切齒。

  這次,換他冷靜地微笑,“姚水晶,你的身手退步了。”

  不是她退步,而是他變得狡詐!屈居他之下,她皺眉瞪著他,“你到底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只是喝杯咖啡。”

  “有必要嗎?”

  “你說呢?”按開電梯按紐,拉著她直出大門。

  開車門、上車、催油門,不到十秒鐘,跑車已經在世誠的大門口消失。

  ***

  他帶她到了他的住所。

  打開門的刹那,他迎上她打量的目光,諷刺一笑,“放心,裏面沒有難聞的機油味。”

  她冷哼,沒有理會他的挑釁,直接走進去。

  這裏已經不是十年前他們住的那間狹小的公寓,這裏寬敞舒服而價值不菲。

  “請吧!”他抬手作了個邀請的姿勢。

  姚水晶直直地踩過光可鑒人的柚木地板,走到沙發前坐下來,望著他。

  他很自在很緩慢地將外套除下來,轉身走入偏廳。

  她不喜歡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好像所有的一切都由他來作主,她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打算如何,什麼事情都要用猜的,從來不是她喜歡的方式;打電話給曹欣,簡單地說自己有事情要處理,安撫住首次瀕臨崩潰的助理,她已經焦急得打算去報警。

  空氣中緩緩飄來清新而典雅的香味,在她冷冷的目光之中,他為她端來一杯熱氣緲緲的茶;微皺的眉間,輕輕地舒緩,茶杯裏漾著琥珀光澤,清爽而怡人。

  她其實並不喜歡喝咖啡,只喜歡喝茶,尤其是回甘醇潤的凍頂烏龍;清冷的眼眸染上淡淡的溫度,抬指,雪白纖細的指尖,映著細膩的瓷器,越發溫潤如玉。

  淺啜一口,香醇的滋味及落喉的回甘,她的神情平靜下來。

  他的唇邊勾起微微的笑,漆黑的眼眸就那樣看她優雅地喝著茶,空氣中的微塵,似乎也在這種甯謐的平和中,慢慢地停下飛舞的腳步,時間靜止,歲月淺淡。

  太,平靜了。

  隱隱地,她的心底泛起一股不對勁,卻在下一秒,意識慢慢地模糊。

  該死的!

  夏遠航靜靜地撫過她剛剛飲過的杯口,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她唇間的溫度;姚水晶,你知道整整十年,再有效的安眠藥都沒有絲毫作用,整晚、整晚地失眠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嗎?

  這次,終於輪到你嘗。

  ***

  姚水晶還沒有睜開眼睛,渾身已經警覺地緊繃,鼻息之間,是那種她熟悉而又陌生的味道,那是……

  “夏遠航。”她一字、一字地喚著,清麗的眼眸睜了開來。

  “你醒了?”黑暗中,傳來低沉的男性嗓音,很悠、很慢的語調,慵懶而隨意。

  “我在哪里?”

  “我身邊。”

  很好,沒想到她姚水晶有一天會陷入這樣的局面。

  她只是喝了他泡的茶,接著就……

  變成了現在這種狀況。

  她的心在這一瞬間,再寒冷不過,從未想過,夏遠航竟然也是她需要防備的人;或者說,從十年前開始,她最需要防備的人,其實就是他?

  這裏肯定是他的臥室,她身下的大床,有著強烈的夏遠航的氣息,很久、很久以前,她每天晚上都在這樣的懷裏安然入眠……停!那種沒有用的過去,她永遠也不要再憶起!

  “開燈。”不喜歡這樣的黑暗,什麼都看不清楚,無法掌控。

  “謹遵吩咐。”他刻意謙卑的語氣裏,有著濃濃的譏嘲。

  “啪”的一聲,一盞淡淡的落地燈遙遙地亮起,雖然依舊暗淡,但至少,不再是全然的黑暗。

  她看見了他。

  就坐在不遠處,左手端著一杯淺褐的酒,靜靜地望著她,背著光,看不見喜怒、看不見表情;一切都安靜淡然,只有他杯中的酒,漾著動人的光;這樣的夏遠航,似乎離她很遠、很遠,就在那裏,冷眼看著她的一切,生平第一次,她覺得這個夏遠航,是陌生的。

  十年的時間,改變的東西太多了,他更加深沉莫測,也更難懂;當年的夏遠航,雖然冷漠,可是在面對她時,總是最真實的一切,可是如今的他,所有的情緒都收得乾乾淨淨,眼眸深沉,她什麼東西都讀不出來。

  她天性喜歡可以掌握的東西,討厭失控、討厭捉摸不定,討厭……現在這種狀況。

  視力漸漸習慣了這種黯淡的光,四周的一切漸漸有了輪廓;她看清楚了夏遠航背後的那面牆,臉上的神色,有了幾分僵凝。

  半晌……

  “夏遠航,你這個變態!”整整一片的牆,是一張巨幅的照片,照片裏的姚水晶,年輕而淺柔,輕閉著濃濃的羽睫,恬靜地睡著。

  她不知道,他是在什麼時候拍下這張照片的,那時的他們,還在相愛;那時的她,有著最、最簡單的幸福,所以她的表情,才會是那樣安靜而純稚,一種,她現在絕對、絕對沒有的東西。

  可是,他居然在自己的臥房裏,在整面牆上掛了她的照片,這,實在是太變態了!

  夏遠航輕搖杯中的酒,狀似著迷地望著杯裏那被搖碎的光,舉杯,淺啜。

  “變態,嗯?”他危險地低喃,“姚水晶,你真的知道,什麼是變態嗎?”他起身,一步一步緩慢地接近她,“讓我來告訴你,什麼是變態;變態就是,每天、 每天,我都會望著她,想著曾經的恨、曾經的怒、背叛、傷離、被人輕視的仇;變態就是,我每賺一塊錢,我都會走到她的面前跟她說,‘姚水晶,我會一步、一步 離你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當你再次看到我的時候,就是你不幸的開始’。”

  她冷眼瞪著,不言不語。

  他走到床邊,坐下來,柔軟的床榻隨著他的重量而陷下去,將手中的杯子放在床頭,他俯下身子,他們之間的距離一寸一寸地拉近,近到,閉上眼睛都可以感覺到彼此的呼吸,一點點灑在肌膚上,一分分拂入心裏。

  “我想像過,再見到你,我會怎麼樣,是先掐住你的小脖子……”他的手緩緩地滑過她潔白的頸項,略略施力,在她喘不過氣的前一秒鬆開,“還是封住你這張 可惡的小嘴?”手指一路撫上她的唇瓣,像是很珍惜一樣細細地撫摸著;遊移的指再次滑下來,一直來到她飽滿的胸前,按在她的左胸之上,那裏,有著鮮活的跳 動。

  “這裏,是溫熱的嗎?”一字一句地輕喃,“或者,我該問,姚水晶,這裏有東西存在嗎?”

  “你這個瘋子,夏遠航!”她狠狠地說道,眼眸如冰。

  “瘋?你知道什麼是瘋狂嗎?瘋狂就是整晚、整晚地睡不著,吃再多的安眠藥都沒有用,腦裏、心裏滿滿都是想像著,要怎樣折磨一個人,一直折磨自己到精疲 力盡才肯放過自己;瘋狂,是恨到極致的那種空洞與虛茫;瘋狂就是,只有你也瘋了,我才可以甘心。”他握住她的下巴,望進她的眼眸深處,“你知道我等這一 刻,等了有多久,嗯?”

  她等這一刻,也等了很久,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猛地抬手,手肘用力地抵上他的脖子,翻轉按壓,很巧妙地將他壓至身下,伸手,箝住他的喉嚨。

  ***

  原本已鬆開的烏黑秀髮,在糾纏中披散開來,閃動著生命的光澤,她低頭,逼近他,光滑的發絲隨著她的動作鋪滿他的胸膛。

  呼吸間,都是她誘人的清馨。

  “夏遠航,你以為,只有你會恨嗎,嗯?”他瘋了,而她,何嘗不是也瘋了?十年前,他們都已經下到地獄裏,再也出不來,也……不想出來!

  她于夏遠航而言,永遠都不及他的自尊重要;每次、每次,她跟他的自尊相比較,最先被捨棄掉的,永遠都是她姚水晶!

  十年前,徐靖遠給她看的那段影片,只不過再次證明了那個事實而已。

  總裁說,這個男孩心裏的陰暗,小姐永遠也觸及不了,也照亮不過;因為,就連小姐自己,都在黑暗之中。

  他給她的愛,再深,也深不過他自己的陰影;他們都是冰冷的人,抱在一起,永遠也取不了暖。

  很多年後的自己才明白,當年的那場允婚,是姚逸洲給她的教訓,教訓她膽敢利用自己的母親來達到她的目的;顏宛如是他姚逸洲一個人的,誰也無法親近,更別說利用。

  有時候,父母對子女年輕的愛情,不阻攔,反而是更高明的手法。

  他完全一點手段都不必使出來,只是將他們的傷口各自挖爛給他們看,就將年輕的他們傷得血肉模糊。

  也讓他們,彼此痛恨。

  沒有誤會、沒有旁人、沒有任何不得已的原因,他們當初的分手,只是因為他們性格裏天生的那致命缺陷;是註定的。

  她突來的反抗,他似乎並不意外,很姚水晶式的手段,蟄伏、鎖定、掐準時間出手。

  他的手掌撫上她絲滑般的小腿,順著那優美的線條,一點一點地摩挲而上。

  她身上那昂貴的套裝被他換了下來,淺淡的紫色睡裙,真絲的質地真是精緻得無與倫比,細細的肩帶、深V的領口,還有那隨著她劇烈動作而上撩的細膩裙擺,無一不是絕美的景致,讓他銳利的黑眸微眯。

  “夏遠航,你為何還要來招惹我?”抓緊他衣領,兇狠而危險,“在你眼裏,我是很好說話的人嗎,嗯?”

  “也許。”他輕輕地低語。

  “也許?”她恨恨地重複,原來在他的眼裏,她就是那麼懦弱無用!

  “是。”

  突變就在那一瞬間。

  他的指按下她的腿窩,那裏,是她最、最敏感的地方,她的身子一軟,就立刻被他反壓回去,再度被困;有時候,瞭解,就是一種致命的傷,她早該明白的。

  他的指,危險地在她的頸項遊移,時輕時重,慢慢地感受她頸間的跳動。

  “殺人是犯法的。”她淡淡提醒。

  “殺你?”他唇角微勾,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般,“你欠我的,就是死都補償不了。”

  “是嗎?我欠你什麼?”他憑什麼說她欠他?他憑什麼!

  “你欠我……”之前佯裝的輕鬆悉數被撕破,他眼眸裏恨意浮現,再難掩蓋,“一個孩子!”抓過放在床頭的酒杯,一口飲盡杯中的烈酒,低下頭,吻住她的唇,濃烈的酒悉數灌入她的唇內。

  她咬緊牙關,怎麼都不肯鬆口,灼燙的酒液順著他們的唇,一直流到她的脖子,淌過雪白的胸前,慢慢地濡濕她的衣料。

  她的倔,他從來都是知道的,姚水晶從小到大,每一根骨頭裏面生的,都是倔強的骨髓,就是被掰了開來,都不會屈服。

  不過,他有的是辦法。

  撫到她的頰畔,指間用力,那裏一個小小的凹處,略一施力,那種酸麻立刻就讓她的牙齒鬆開,酒液從他的唇裏流入她的唇內,那種混著他滋味的烈酒,從他的唇一路燒入她的胃、她的心,還有她的四肢百骸。

  他狠狠地堵住她的唇,逼她大口吞咽,吐不出、掙不掉,嗆紅了她的眼,細白如瓷的臉蛋,很快就染上醉人的紅。

  一口飲盡,夏遠航鬆開她的唇,手裏的酒杯用力朝地上一摔,原木的地板結實而冰冷,杯子掉落,破裂開來,清脆而直接,潑了一地的酒漬。

  他伸手直接拿過放置在一旁的酒瓶,“啵”的一聲拇指彈出瓶塞,仰頭喝入一口,再低頭悉數哺入她的唇內。

  他不要去感受唇下那種細膩的肌膚觸感、不要去懷念那種熟悉的滋味、不要去心軟那份曾經的溫柔;她是姚水晶,他懷恨在心整整十年的女人,那個他愛過、恨過、發誓絕不原諒的女人,他有上百種的方法用來折磨她,每一種都可以讓他痛快淋漓、每一種也都可以讓她痛不欲生。

  醇香的酒液在她激烈的掙扎中,從她的唇邊溢流出來,空氣中彌泛起濃濃的香、重重的恨,一口又一口,直到最後一滴都流入她的胃裏;他抬頭,望著身下氣喘吁吁的女人。

  精緻美麗的臉蛋,此時緋紅一片,那種天生的清冷,被一種酒後的豔取代,眉尖有著一絲淺紅,那是姚水晶獨有的風情;如果說,平時的姚水晶是一株絕世的水仙,那麼此時的她,就是一朵嫵媚的玫瑰,沾著清晨的露珠,幽幽綻放,風華絕代。

  “夏、遠、航。”她努力想要保守清醒,但無奈被狠灌了滿滿一瓶烈酒,此時想要保持理智,恐怕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清靈的眼眸,微微地眯起,望著眼前有點模糊的臉龐,那是,就算化成灰,她也不會不記得的那個人;伸手,對著他的臉龐想要用力地刮過去,卻因為醉酒而拍上他的肩膀。

  “你……你憑什麼……”他敢這樣對她,他居然敢!氣不過地抓起他的手掌,用力地咬下去,唇間泛起的腥甜,讓她再滿意不過。

  酒,是最烈的酒,飲入喉像是火焰;而她,卻比酒更烈,凍入骨髓的烈,直嗆心脾。

  他的手掌任她咬著,另一隻手一把撕裂她的睡裙,脆弱的布料不敵如此巨大的蠻力,碎裂開來,瞬間失去蔽體的功效。

  雪白而晶瑩的肌膚裸露出來,他的眼睛因為眼前絕美的景致刺得生痛。

  纖細圓潤的肩,滑膩的酥胸是最漂亮的水滴形,其上的那兩抹粉紅,嫣然而妖嬈,不堪盈握的腰肢、修長如玉的雙腿;無一不完美、無一不動人。

  在她冷若冰霜的外表下,姚水晶比任何女人都要美麗、都要女人,都要讓他……無法呼吸!可恨得無法呼吸!

  曾經,他對她的每一分、每一寸都了若指掌,細細嘗遍;如今,她變了,成熟而妖嬈,這朵絕世的花,終於到了最、最燦爛的年歲,悠然綻放。

  ***

  他的指,被她咬在唇內,那齒間緊緊的咬合,可見她是用了多大的力去咬他,溫熱的口腔、濕熱的血液,刺激得他發了狂。

  另一隻手探入她的腿間,摸索著那片幽奧之處,如真絲般的觸感,還有那緊閉的瓣蕊,那種感覺,似乎仍停留在他的心底深處沒有忘卻,又似乎變得有些許陌生。

  察覺到他的意圖,她鬆口放過他的手掌,伸手去阻攔他的放肆,可是如何擋得住?他本就沒有打算憐惜她,直接探手進去。

  青澀而緊窒。

  “幹的,嗯?”他在她的耳邊低語著,語氣中還帶著明顯的笑意。

  她咬牙,忍下那陣刺痛,堅決不要在他的面前示弱。

  “多好。”像是歎息一樣,他的指劈開那層層鮮嫩的包覆,頂入她的深處,磨弄著她最嫩的那塊。

  她的呼吸變了,因為酒液染紅的臉蛋,褪去了幾分顏色。

  他唇邊勾起惡意的微笑,她對疼痛的忍受程度之低,他再清楚不過了;那麼怕疼的一個人,卻可以給別人帶來那麼大的痛,還那般理直氣壯。

  姚水晶從來都是如此,永遠高貴、永遠驕傲、永遠眼裏只有她自己。

  可是此刻,他就是要讓她痛!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身體上的疼痛。

  “知道什麼是羞辱嗎?”一根、兩根、三根手指都刺了進去,她的花壁強烈地收縮,看她的眼眸因為劇痛而越來越冷、越來越冰;他知道,她的脾氣就快要爆發出來。

  他探手至伸身下,“真正的羞辱不是這個,而是……”刻意拖長的語調,伴隨著他褲子拉煉緩慢拉開的聲音,那種明顯的淩辱與不堪……

  “夏遠航,你敢!”她厲聲喝道,無法相信,他會這麼可惡,要用這樣的方式、這樣的手段來淩遲她,她發誓,如果他真的敢那樣做,她絕對、絕對不會放過他!

  他真的敢!

  飽滿而茁壯的欲望被釋放出來,抵在她依舊乾澀的花瓣間危險地滑動,然後,沒有給她一點準備地直戳而入!

  痛、痛、痛!

  她疼得一口咬上他的肩,比他更狠、比他更用力;他們都流血了,他讓她疼得如同初夜,她也讓他皮開肉綻。

  進入的那一瞬間,那種鋪天蓋地的強烈感覺狠狠地劈中了他,疾如閃電的快感從腰椎一路刺激到腦門,他的牙咬得“咯咯”微響,才勉強讓自己不要呻吟出來;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瀕臨死亡般的快感,又麻又爽、又痛又快。

  他刺進她的身體深處,一股、一股的嫩肉纏上來,圈住他,溫暖、燠熱、緊窒、絕望。

  本能地停住了呼吸,想要多感受一下那種絕妙的酣美,他壓在她的身上,像帝王般俯視著她此時此刻的表情,就算痛得臉蛋發白、就算疼得發瘋,姚水晶還是一聲不吭,清澈的眸子瞪著他,滿滿的憤恨與敵意。

  就是要她恨!她如果不恨,他怎能痛快?邪邪地一笑,他故意再往裏頂,一直到她的最深處,薄薄的嘴唇緩緩勾起,逼視她的眼睛,似乎要看到她的靈魂最深處。

  “姚水晶,你看清楚了,是誰在佔有你,嗯?”他抽出來,惡意地再度刺進去,沒有時間喘息、沒有耐性停留,他只想這樣不斷地佔有這個女人,恨不能就那樣吞下她,用她平息自己心底那種刺痛感。

  只有這樣直接而赤裸的方式,他才能感覺到,她是真的在他的懷裏,不是夢、不是幻覺,那種久違的強烈快感,不斷地從他的脊椎竄起來,那種只有姚水晶才能帶給他的悸動與爽快。

  可恨的“只有”!

  她所有的敏感點,他都一一記得,當然也知道這個女人有多麼嬌嫩,可是他就是存心要傷她,一次、一次讓她痛,這樣她才可以記住,記住惹到他後果、傷到他的下場,會是怎樣。

  他竟敢這樣對她!她赤裸而狼狽,而他竟然衣著完整,甚至連一絲淩亂都沒有,就這樣做著原本應該是最親密的事情。

  他帶給她這樣的痛,身體上接近、心靈卻越推越遠;她真的是恨死他了!他夏遠航憑什麼這樣對她?

  她如果就這樣任他欺淩,她就不是姚水晶!強行忍住疼痛,她的腿兒盤上他的腰,用力地翻轉,他們立刻換了位置,她在他的身上,而他,在她的體內。

  她咬牙硬生生抵住那鑽心的疼,扭動腰肢,主動地吞吐著他粗壯得嚇人的欲望。

  “夏遠航,你才是應該看清楚,現在佔有你的人,是我!”

 第四章

  就算受傷,就算疼痛折磨她要發狂,她都咽不下這口氣!他想要給她教訓,也要她給他這樣的機會……

  她當然不給!至死都不會給!

  能用身體懲罰人的,不僅僅是男人而已,她也可以!他想要讓她痛,想要報復她,她一樣也可以。

  她很生澀、很笨拙,明明並不熟悉,卻要硬撐著完成,快速地起伏,每一下摩擦都帶來尖銳的痛,但她不服輸,她怎麼都不會認輸。

  他緊緊盯著她,為她此時此刻的倔強與好強,竟然心生惱怒;她為什麼就是這樣的驕傲?明明……明明就那麼痛了,臉色都已經變得好蒼白,為什麼還要嘴硬?

  既然如此,他也更加不需要客氣!

  手臂一用力,撐起身子坐起來,肌膚隨著他們的動作而摩擦著、黏膩著;大量的汗水從皮膚底層冒出來,暖暖的熱氣在空氣中浮動,他們的身下傳來肉體相激的曖昧聲響。

  他伸手握住她那因為劇烈運動而不斷跳躍的胸部,指尖重重地揉弄著粉嫩的乳頭。

  她的身子絞得更緊,甚至緊得讓他發疼,但是,不夠,還是不夠!怎麼弄她,怎麼佔有,還是覺得不滿足!想要更深入、再貼合,恨不得,就這樣攪碎了她。

  弄死她算了!

  腦裏不斷的迴響著這樣的話,他漆黑的眼睛充血腥紅,在她身子落下的瞬間用力地往上頂,這種姿勢本來就可以進得很深,而現在他的每一下都像重椿,一記、一記都砸入她的最深。

  漸漸地,交合的地方除了痛感之外,姚水晶感覺到了另一種滋味;那種,她曾經感受過,現在已經陌生的滋味;疼痛久了,就會變得麻木,身子慢慢習慣這種被撕開、被攪碎的感覺,她的呼吸變得灼熱起來。

  她的變化,他再清楚不過,他知道,她已經有了感覺;她的水穴變得綿軟,收縮得更加厲害,他感受到那種美妙的滋味,被她一層一層包圍住,緊緊地吸吮,抽撤之間,有了微微的水聲。

  “濕了,嗯?”他在她的耳旁低語,“這樣都有感覺,嘖嘖,我們高貴的姚公主,你還真是……淫蕩。”

  “閉嘴!”她知道,他故意在她的面前提起那個稱呼,諷刺她、挖苦她。

  “你咬那麼緊,真的那麼舒服嗎,嗯?”他用力地掐住她的飽滿的胸脯,雪白的乳肉不堪捏握,從他的指縫間迸了出來;那種視覺的美感刺激到他,低頭一口吮住挺翹的粉嫩,沉沉地咬、重重地吸。

  越來越強烈的快感在彼此的體內堆疊,他們的動作變得越來越狂野、越來越放肆,每一記都是又狠又重,有多痛就有多爽快;這種帶著巨大痛感的性愛,有時候反而比溫柔的動作更容易達到高潮。

  姚水晶的頂峰很快就來臨了,被汗水濕透的秀髮一縷縷地黏住背後,臉頰泛著驚豔的緋紅,她瘋狂地喘息著,緊緊的抱住他的脖子,身子在他的身上顫抖著,任 他抵在那裏死命地磨弄,香滑的濕液一股、一股的從身體深處激流而出,卻被他狠狠地堵回去,脹得她發疼;她想要起身,讓那種發軟的酸疼可以消褪一些,可是他 的大掌卻用力地握住她挺翹的臀部,將她死死地按在自己的身上,不讓她移動分毫。

  他頂在她最軟,最嫩的那塊肉上,徐徐地磨、重重地點,那種無處可以宣洩的麻與酸,讓她又焦又躁,死命地掙扎,卻只換來他磨弄得更加厲害。

  她恨得用牙齒去咬他早已傷痕遍佈的肩,想要抵擋住那種巨大的衝擊,可是不行,那種讓人想要崩潰的快感不斷的推擠著她、翻卷著她,不用兩分鐘,姚水晶再次攀上酣美得高潮,只是這次來得更強、更久,也更讓人暈眩。

  她的水穴拼命的收縮痙攣,絞緊他、吸住他,他咬牙忍住那股想要射精的欲望,他不要這麼快放過她,漫漫長夜,他一定要折磨得她求他,他才會考慮收手。

  可惜,他低估了姚水晶的倔強,整整一晚,已經數不清楚他們到底做了多少次,姚水晶被他折騰得死去活來,嘴唇咬得血跡斑斑,卻怎麼也不示弱;而他,被她咬得遍體鱗傷,卻依舊沒有得到他想要的那聲哀求。

  從天黑到天亮,從太陽到月亮,一直到清晨的第一抹曙光,再次在厚重的窗簾外透出痕跡時,他抵著她,激烈地迸射而出。

  終於,他在她身上用盡了自己最後的那份精力,粗喘著,沉睡過去。

  充滿情欲氣息的室內再度回復平靜,而她,早已經昏厥過去,可是,即使失去意識,她的手指,仍然緊緊地握住身下的床單。

  那是一種,決不妥協的宣告!

  ***

  忙碌的週一上午,曹欣除了繁重的工作外,還不時分神好奇地打量自己的上司。

  這實在不符合她專業的助理形象,只是,她忍不住,因為姚水晶今天實在是不太一樣了!

  一向不習慣化妝的姚水晶,今天破天荒在臉頰頰上塗了隔離霜,雖然只是薄薄的一層,而且那種媲美鉑金的化妝品質感,真是沒話講!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來;可是,她是姚水晶,那個連唇蜜都不用的人,只要稍稍不同,曹欣都會注意到。

  以前,她一直羨慕自己的上司,天生麗質就是好,即使不化妝,都美得讓人不敢直視!不過,今天從來不化妝的人,居然用了化妝品……這,會沒有問題?

  她好想知道,那天姚經理被那個強勢的男人拉走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她那天真是急得想要報警的!可是,經理卻打電話來說,有事情要處理,也就是說,不必讓她多管閒事。

  她原本應該樂得輕鬆的,可是,那是姚水晶耶!飯店钜子姚逸洲的掌上明珠,上流社會最美麗的名媛,高貴、優雅並且不易接近。

  以前,有男人對她稍稍露出欣賞的意思,就被她冷眼給凍到北極去冰著了;但這次,不但被那個男人拉了手,而且還一起消失。

  不知道是不是整個週末都是兩人世界呢?

  她想像力無邊無際的漫遊,心裏好奇得像是被貓抓一樣,坐立不安,可是,她很“俗辣”的不敢去問自己的上司;敢拿這樣的事情去問她,豈不是找死?

  曹欣自問沒有這樣的膽子,可是,還是好想知道,到底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啊!

  “曹特助,如果你看夠了,就請出去。”

  姚水晶不客氣的下達逐客令,被下屬緊緊的盯著看,她又不是死人,沒有感覺;尤其是,她現在身體很不舒服,讓她很想發火!

  可是不行,這麼多年,她努力的學習要控制自己;事實上,在沒有夏遠航出現的日子裏,她的理智與行為,從來都是完美無缺的,可是遇到他,她又失控了!

  想到那個她恨極的人,她暗暗地深呼吸,調節自己滿腔的怒火,捏著紙頁的關節緊得泛白。

  “是。”曹欣這才回過神來,慌忙放下之前上司吩咐要的亞洲各個分部的營收報告,臨近年末,各地飯店的財務狀況都要匯整到亞洲總部,再由姚水晶遞交總裁。

  再次偷偷看了眼不對勁的經理,曹欣這才走了出去。

  姚水晶放下手中的筆,換了一個坐姿,卻拉扯到雙腿之間,那種酸入骨髓的感覺,讓她差點沒用的呻吟出來。

  還是好難受!即使昨天在家裏昏睡了整整一天,她的身子還是疼得連走路都覺得困難;但她是姚水晶,就算是死,也不會再別人面前示弱!她有著超強的意志力,還是可以強撐著來上班。

  只是她的臉色,實在是蒼白得像個鬼,只好借助萬能的化妝品。

  那個可恨的男人,居然想要用那樣的方式來對付她!他憑什麼出現在她面前,又憑什麼說她欠他的?想到他說的,她欠他一個孩子,她唇邊的冷笑變得更明顯。

  孩子、孩子……

  “啪”的一聲,掌中的滑鼠被她捏得碎裂開來;她會讓他知道,他們之間的債,應該要怎樣了結。

  桌上的紅燈閃爍起來,她伸手按下。

  “總經理,有……”曹欣遲疑著,似乎在考慮應該怎麼使用措辭,“快遞公司送來一個包裹,說是給你的。”

  “曹特助,如果你想要換工作,只需要明說就可以。”現在是不是連這種小事,曹欣都處理不好,要來過問她?

  “嗯,總經理,是一個叫‘夏遠航’的先生寄過來的。”那個夏遠航,好想就是那天拉著總經理一起失蹤整整兩天的人,因為那天她明明聽到世誠的人叫他“夏先生”的;所以,她又哪里敢怠慢了?

  是他!她眼裏的火焰燒得更加旺盛,他居然還敢來惹她!

  很好……

  “拿進來。”

  一分鐘,她瞪著眼前包得緊緊密密的包裹,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確定自己已經控制住快要爆發的脾氣後,這才動手拆。

  她不可以再這樣失控,她不是早就決定,再也不讓任何事情影響到她的情緒嗎?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都做得很好,別人都說,姚水晶是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事實上,還要好多人私下都在議論,說她有一顆冰冷的心。

  夏遠航於她而言,只是一個連陌生人都不如的人,她更加不必因為他而發脾氣,她絕對、絕對不可以那樣,她……

  要殺了那個男人!一定、一定要殺了他,千刀萬剮!

  看清楚包裹裏面的東西,她狠狠地抽了一口氣,那薄薄的一迭東西被她“啪”的一聲甩到地上,散了開來。

  全部都是她,滿滿的她。

  沉睡的、昏睡的,還有激情的,未著寸縷。

  雖然,她用被單蓋住了身子,但那隱隱展露的半抹香肩,在在說明著,被單下的身子是何等香豔。

  他居然,卑鄙地拍下這種照片!

  眼眸裏的光比冰刃還要鋒利,她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擺放在桌面的手機響了起來,螢幕上顯示的名字是……夏遠航!

  很好,來得正好!

  她抓過手機直接按掉!

  想都不用想,那個混蛋肯定是在睡著之後,將他的號碼存入她的手機裏面的,看來,他是鐵了心要跟她玩遊戲了!

  整整過了一分鐘,她確定自己已經適當的調整好了情緒,找出他的號碼,回撥。

  “照片,精彩嗎?”手機那頭,他低沉的嗓音,像是惡魔的低語。

  “夏遠航,你要做什麼?”她逼自己冷靜下來。

  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般,他帶著磁性的笑聲即便是隔著手機,還是有著強烈的吸引力;然後,笑聲收斂,他的聲音如冰片一般銳利地切割而過,恨意難消。

  “做什麼?你問我要做什麼?我要跟你算賬,算一筆十年前就應該要算的賬。”他執著復仇的刀鐮而來,明火執仗。

  “算賬?你有什麼資格跟我算?你是我的誰?”

  她語氣裏面的輕蔑,徹底激怒了他,她的驕傲、她的可恨、她的一切的一切,他都要狠狠地撕碎!

  他是她的誰?到如今,他早就已經不是她的誰了,他只是,她的仇人而已!

  “還有更精彩的東西,你要不要看?”

  姚水晶手裏的手機被她捏得發出微微的聲響,“更精彩”,意即,之前給她看的照片,根本就不算什麼……他怎麼敢!

  “你執意要玩這個遊戲,對不對?”

  “既然你都已經宣告開始,為什麼不奉陪?”他很難形容,星期日早晨睡醒之後的那種感覺,枕畔早已涼透,只有床頭大剌剌地擺著那張支票,諷刺地嘲笑著他;憤怒的感覺一下子淹沒了他,這個女人,還可以再囂張一點!

  時隔十年,她還是可以輕輕鬆松地激怒他;明明,他早已經學會不要輕易動怒,可是,她卻狠狠回他一記巴掌,擺明瞭告訴他,是她玩了他!他如果會任她這樣踐踏,他這十年就白過了!那些照片,只不過是剛剛開始而已。

  “夏遠航,你給我滾!”她冷冷地命令,“從此在我的面前消失,否則,我不會放過你的。”

  “你最好不要放過我,因為,我早就已經不會放過你了。”

  同時按掉的電話,宣告著這場戰爭的暫時結束。

  兩個都是偏執的人,這筆情債,永遠無法善了。

  ***

  幽靜的馬路,燈光拂照不到的陰暗角落,一縷一縷的淡淡輕煙纏纏繞繞。

  一明一滅的火光,偶爾映出他沉靜的臉龐。

  夏遠航坐在這裏已經十幾個小時,他不急不躁,生命中無數的教訓告訴他,只有耐性才可以贏得最後的勝利。

  一旁的座位上散落的紙張,洋洋纚纚厚厚的一迭,全都是那個女人這十年的點點滴滴,可是關於她的感情,卻只是短短的四個字……一片空白。

  第一次偶遇她之後,他就派人去調查了她,因為,那兩個孩子的存在,是他心中梗痛難眠的刺,毒辣又輾轉。

  與她分手的十年,他在美國辛苦地生活,刻意不去關注她的一切,真的是要刻意才可以做到!畢竟,姚氏集團那麼大的公司,在全球各地都有它的分部,姚氏繼承人又該是多麼受媒體的追逐;就算姚家的人都很低調,但關於他們的新聞,從來都沒有少過。

  現在他知道了,那兩個孩子,是她的弟弟和妹妹,六年前在瑞士出生,出生之後就一直留在她的身邊,由她照顧;而姚氏夫婦依舊在臺灣定居,一年偶爾去瑞士探望幾次。

  不過,一個月前,姚氏夫婦打算定居瑞士,姚水晶就被姚逸洲調回臺灣坐鎮,那對雙胞胎留在瑞士上學,只是偶爾到臺灣來。

  那是她的弟弟和妹妹啊!難怪,與她容貌那麼相似,相似到讓他誤會是她的孩子。

  心裏的刺,莫名地消失,可是,更大的遺憾,也讓他恨極難平;如果,當年他們的孩子,沒有……的話,那麼到現在,已經比那兩個孩子還要大。

  他們的孩子,會是什麼樣子的呢?那時,他每天、每天都會抱著她想像,最好是個女兒、最好是長得與她相似,那麼,他肯定會將她捧在掌心裏,細細呵疼,將她寵得脾氣壞到極點、將她的個性縱得刁蠻任性,他也甘之如飴;為了女兒,他什麼都願意做。

  可是,還是來不及。

  他甚至不知道,那是男孩還是女孩,就那樣離開了他。

  都只是因為,在她心中,什麼都比不過姚氏。

  或許應該說,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看得起他;與他相戀,也只是因為他與她的階層不一樣、有新鮮感而已,她看不起他,又怎麼會重視他的孩子?

  徐靖遠的話,他知道其實沒有一點誇張,唯一,他太瞭解姚水晶的性格,她永遠只看得到她自己,她心裏重要的東西,永遠也只會是姚氏的那個位子。

  既然如此,那麼,不妨玩一場吧!

  他已經跟十年前的他不同,他有本錢來陪她玩一場大的,看最後,到底是誰輸誰贏!

  遠處投來的車燈,還有保全人員恭敬問安的聲音,提醒他,他等的那個人,來了。

  嘴邊掛著冷笑,將手裏半燃的煙按熄在煙灰缸裏,打開車門,迎了出去。

  姚水晶,我們的遊戲開始了!

  ***

  她的車子開出來的時候,看見那個男人筆直地站在馬路的中間,白亮的燈光映得他的眼眸一片銳利,他就那樣站在那裏,像俯視自己王國的國王一樣,理所當然,氣勢不凡。

  踩緊腳下的油門,直直地朝他撞過去,他要這樣挑釁她,她當然也不怕;漂亮的跑車以驚人的速度,咆哮著沖向他。

  他仍是站在那裏,不避不讓,嘴角的那抹笑,讓她的心裏怒氣滿脹;他以為,她不敢開過去,對不對?

  他們的距離越拉越近,燈光將他的臉龐照得清晰無比,十年的時光,將一個男孩變成一個深沉的男人;她其實,並不習慣這樣的夏遠航,當年的他,什麼事都會讓著她,就連吵架都是她將他氣得摔門出去。

  而如今,他帶著滿腔的怒火而來,言明報仇,他對她下手既無柔情也無眷戀,有的只有殘酷的折磨。

  愛情消失、恨意堆積,他們這條路走下去,是一條絕路。

  他冷然地望著她,像是嘲笑她不敢就那樣撞上他。

  “吱”的一聲,尖銳的刹車聲在安靜的夜空中特別地清晰,她的車頭,在他腿前不到一公分的距離,堪堪停下。

  “夏遠航,你這種神經病!”她降下車窗,瞪著那個可惡的男人,語氣嚴厲;她如果真的撞過去,那將是多麼痛快的一件事情,可恨!

  他走過去,“你直接撞過來,多好。”那麼,他們都解脫了。

  “為你這種人坐牢?”她不屑地冷哼,“你也配?”她永遠知道他的底線,就如他總是會攻擊她的弱點一般。

  果然,他的銳利的眼眸閃過一抹寒光,下一刻,他勾起充滿惡意的笑,“你在我這種人身下呻吟嬌喘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配與不配的問題,嗯?”

  “我想那張支票,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拒絕被激怒,畢竟,帳他會一筆、一筆跟她算得清清楚楚。

  “你的保全,還算盡責。”

  她的眼眸掃過後視鏡,那個穿著制服的保全正向這邊跑過來,很明顯,是聽到剛剛那尖銳的刹車聲跑出了看看。

  “打發他走。”

  “你敢命令我?”

  “或許你喜歡讓他參與我們的討論,看看那兩天,我們度過了怎樣激烈的……美好時光,嗯?”

  “總經理,你沒事吧?”氣喘呼呼的跑過來,年輕的保全在聽到外面不對勁時,探頭一看,發現是自己公司那個美麗冰冷的總經理的跑車,立刻嚇得快步跑過來。

  他威脅她?把她姚水晶當成什麼人?

  “報警!”她冷冷地命令保安,“這個人騷擾我。”

  “呃?”還沒有來得及喘氣的年輕人,立刻被哽得再度抽氣。

  “水晶。”夏遠航像是非常無奈地歎氣,拿她沒有辦法似地,“你跟我生氣,何必遷怒于屬下呢?”

  保全疑惑地望著他們,不知如何是好;這……怎麼看起來很像是情侶在吵架啊?他是不是不應該參與進來?可是……沒有聽說姚經理有男朋友啊!還是說,現在上流社會的人,其實都喜歡地下戀情?他不會這麼倒楣,撞見可總經理的秘密吧?

  那他在這裏還能再混下去嗎?嗚嗚嗚,不要啊!姚氏的福利是公認的好,人家他還不想失業啊!

  這個蠢貨!姚水晶眼眸微掃,就知道那個保全心裏在想些什麼,“你沒有聽到……唔!”

  未竟的話語,被夏遠航一口堵了回去。

  他探手抓過她來,低頭吻上去,粗魯的舌頂進去,在她嘴裏放肆。

  她拼命地掙扎,終於推開他,“啪”的一巴掌,響亮而清脆,“混蛋!”

  他絲毫不受影響,摟她過來,繼續親。

  這是重逢後,他們之間的第一個吻,就連那晚,他從頭到尾都只是想羞辱她,沒有親吻過她的唇。

  兩唇相觸的甜蜜,早就已經被濃烈的苦澀取代,一如甜蜜荒腔走板的感情一樣,就連吻都已經變味。

  啊?這這這……保安嚇得一連退了好幾步。

  這也是在太激烈了吧?他從來不知道,冷若冰霜的總經理會有這樣暴烈的模樣!他們那種吻,根本就不是普通的親一親就好,那可是貨真價實、火辣辣的舌吻啊!雖然總經理一直在掙扎,但是明眼人一看,他們之間那種火花四濺,可是透著讓人臉紅的親熱啊!

  那他,到底還要不要報警啊啊啊……

  此時此刻,他真是萬分後悔自己跑了過來。

  姚水晶重重地咬了他的舌頭,但,都流血了,他還是不肯放過她;車內的空間實在太狹小了,她根本就掙扎不開他如影隨形的吻,拳頭、巴掌,還要她最不屑的指甲都用上了,可是他就是吻定了她。

  終於,他饜足了,鬆開她的唇,手指伸入她被吻腫的唇內,摸索著她香軟的小舌;轉頭,望著那個一臉驚嚇的保全,淡淡地道:“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他的手指,立刻被咬痛,看來,嗯,不是一般的不好。

  保全立刻露出明白的微笑,了然地點頭,“那我就不打擾了,祝兩位有個愉快的夜晚。”松了一口氣,趕緊撤退,上司的私密事情,他最好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她用力地掐他的手掌,他終於慢慢地從她的嘴裏退了出來,指尖牽起透明的絲線,抬指,放入唇內一點、一點地吮,低頭,在她的耳邊輕喃:“不錯的保全,嗯?”

  她明天進公司要做得第一件事情,就是開除他!

  “你給我滾開!”相信不用等到天亮,她姚水晶有個神秘情人的消息,就可以傳得滿天飛。

  “滾?”他抬手一把按開車門,拉她出來,“可以,你跟我一起。”

  “休想……唔。”

  該死的男人,又用那一招!

 第五章

  再度置身於那間讓她痛恨的房間,她真想將眼前的這個男人咬碎了!可是,現在他的身手真的非常不錯,用武力,她已經不是他的對手,而他,也不吝對她施蠻力;拿手機出來想報警,也被他直接搶了過去,強與強相撞,勇者勝。

  所以她現在在這裏,沒得選擇。

  那天早晨醒過來,看著那淫亂而充滿曖昧氣息的臥室,她就已經決定,永遠都不會再踏入這裏半步,誰知道,命運總是喜歡跟她開玩笑。

  這是一間非常頂級的豪華公寓,寬闊而舒適,與當年他住的那間小房子,早已經是天壤之別;一看就知是出自名家之手的設計,簡潔而便利,很像夏遠航會選擇的風格。

  “咖啡或茶?”他高大的身子慵懶地靠在門邊,“也許你比較喜歡……酒?”

  她冷冷地看著他,不說話,她這輩子都不會碰酒了;想到那天,他用怎樣的方式灌了她整整一瓶的烈酒,她指甲用力地掐進掌心。

  不回答,他也不勉強;轉身走到酒櫃前,為自己倒了一杯Absolut,靠在吧台前慢慢淺啜。

  他望著她,眼神深邃而莫測。

  沉默,在兩人之間降臨,都不是喜言的人,此時此刻,他們的劍拔駑張、硝煙彌漫,像是平息下來……暫時的。

  比耐性,他們都有無限。

  可是,她不想跟他耗下去,她受的教育告訴她,任何事情,只有著手解決,才可以真正了結。

  “說出目的吧。”

  “不再玩沉默的小把戲了,嗯?”

  他拿起放在桌面小巧的遙控器,輕輕一按,緩緩滑開的牆面,露出一大片液晶螢幕。

  “你要不要猜猜看,即將看到的,是什麼?”

  她的眼眸越來越冷,還用猜什麼呢?他如今的惡劣,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喘息、呻吟、汗水,還用鮮血。

  那激烈得相互傷害的性愛、那欲將對方致于死地般的征服,超清晰的螢幕,將一切細節展現得淋漓盡致,而頂級音響將曖昧的聲音,傳遞得仿若現場。

  她冷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好像那裏面上演的,不是她與他,而是一場無關緊要的新聞播報。

  如果他想看到她驚慌失措的尖叫,那麼他肯定會非常、非常失望,不過幸好,他沒有這樣預期過;漆黑的眼眸,緊緊盯著她,連細微的表情都沒有放過;她真的很平靜,就連小小的皺眉都沒有。

  “感覺如何,嗯?”他一字、一句像是讚歎般,“我用了整整六台攝影機,全方位、多角度的拍,才有這麼完美的畫面。”

  她的眼眸直視著他,淡淡的丟下兩個字:“無聊。”

  很……姚水晶式的回答。

  他失笑,走到沙發的背後,俯下身,在她的耳邊低沉的問道:“你說,如果我將它交給別人,會不會比較……”伸舌,在她幼嫩的耳垂上濕濕的舔上一口,玩味的斟酌,“有趣?”

  她偏轉過頭,望著他,“你期望我怎麼回答?大哭或大罵?抑或是求著你求你不要做這樣的事情?”

  他只是打量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去做吧!”她爽快的給了他回答,“看你想怎樣做,就怎樣做,PO上網路,發給報社,都隨便你;我姚水晶,從生下來那天起,就從來都不接受威脅。”

  他的眼眸裏,閃過一絲笑意,就算,他覺得自己可能從來沒有瞭解過她,但某方面的姚水晶,依然還是當年的姚水晶。

  她的生命中,沒有‘妥協’兩個字,就是死,她的背脊都會挺的比誰還直!“沒有東西要給我看了吧?”她伸出手掌,有禮的要求,“請把我的手機還給我,我要回家休息。”

  年少的時候,他最愛在她的耳邊,喚她‘姚公主’,現在,公主長大了,變成了女王,傲然而矜貴。

  輕薄的手機被擺入她的掌心,她起身,往門口走去。

  ***

  抬手轉動門把的時候,他低啞的嗓音在她的背後響起:“你要不要考慮看看,跟我做……情人。”

  她停下動作,背對他。

  “有需要的時候,在一起;分開了,大家也無牽扯。”

  “我為什麼要?”

  他輕搖酒杯,著迷的望著那波光碎影,“因為,這十年來,你除了我,沒有第二個男人。”

  就算他不是閱人無數,就算他的經驗不多,可是他瞭解她的身體,她的每一個反應、每一個輕顫,都如當年在他懷裏的摸樣,生澀、不安、躁動、直接。

  他非常清楚,她的身子,只有他一個人碰過。

  她轉過來,望著他冷笑,“你覺得,這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她不是為他守身,她只是對愛情已經絕望;而她,原本就是冷情冷性的人,對那方面,沒有特別的要求,對於接近她的男人,她只有滿滿的厭惡。

  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變成性冷淡,可是,原來不是;遇上他,她才知道,原來欲望一直深埋,不是消失,她的身體,只接受他、只願意接受他。

  “既然你接受不了別人,何不選擇我?”他當然清楚,她沒有別人不是因為對他有感情,而是她根本就瞧不起任何人,她的世界太高傲,所有的人都不及格。

  “你不怕哪天早上醒來,連命都沒有?”現在恨都來不及,怎麼可能做情人?他們只適合也只能做仇人。

  “我覺得,我是在提供機會,讓我們都有機會報仇。”

  他恨她,同時他也知道,她亦恨透了他!就算其中一個死掉,這種恨都難以消除;彼此相忘,只適合那種良善的人,他們這種偏執又記仇的人,只想找個機會折磨對方。

  既然如此,乾脆在一起,傷到極致,又會如何?

  “我不需要。”他給的一切,她都已經不再需要。

  “可是我要。”重重地放下酒杯,“姚水晶,你欠我一個孩子,這輩子到死的那天,你都得還給我!”

  這是他心裏永遠的恨,他什麼都可以原諒,可是不能原諒這個;愛情沒有了,不是誰的錯,當初是他自己看不清楚現實,以為相愛可以彌補一切,卻沒有,想到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人;最初,他執意索討的,就是這個孩子,也許,讓他得到他想要的,他可以放過她、也放過自己。

  “孩子……”她的眼神有了些微變化,嘴角緩慢的勾起一抹笑,詭異而冰冷,“你想要一個孩子?”

  “對!”他恨恨地說道,因為這是她欠他的。

  她望著他,像是沉思般,整整五分鐘的沉默,她終於開口:“好,我答應你。”她走向他,優雅而高貴,踮起腳尖,在他的唇邊印下涼薄的一吻,“夏遠航,你後悔的那天,一定,一定記得要讓我看到,我真的不想錯過那一刻,我也會,慢慢欣賞。”

  他也同樣期待看到她痛苦的表情,不再淡然,只有滿滿的痛苦,那,肯定可以消除他心中的恨了吧?

  “所以,我們達成共識了?”

  “當然。”

  “那就來慶祝一下。”他拉她進懷,激烈的吻了上去。

  一吻既了,他的呼吸亂了,緊緊地盯著她帶著狡黠的眼睛,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答應,肯定是帶著毒、留著刺?可是,他還是不會放手!仇恨的地獄太冰冷也太寂寞,他要拖著她一起下!

  到如今,他們之間只剩下單純的恨,一對彼此仇恨的情人,再完美不過了。

  她的手指,抵住了他再度吻上來的唇,“我要回家。”

  “留下來。”他的舌在她的掌心細細的舔,呵著氣。

  她堅定的抽回手,“今天不行。”

  好吧,至少他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我送你。”

  她沒有拒絕,畢竟她的車子還留在公司。

  夏遠航的車從來都是快得驚人,年輕時,騎著野狼帶著她到處跑,而現在,她坐在他的身旁,望著車窗外急速閃過的燈火,誰能想到,十年後在她身旁的人,依然是他。

  嘴裏漫起的苦澀,被她狠狠咽下,她不需要這種無用的情感,她是姚水晶,受過教訓之後,她肯定會學聰明,她也必須要。

  姚家大宅寂靜而深幽,一如當年那樣顯貴;只是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男孩。

  藍寶堅尼啟動速度一流,而停止的速度也是絕佳。

  大宅的保全人員從監視器裏看見姚水晶下車後,立刻機靈地按下大門的啟動鍵,在大門徐徐開啟的聲音中,姚水晶往裏走去。

  走了幾步,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回過身,望著他,“夏遠航,下次,你再寄包裹到我公司來,記住,千萬不要因為太擔心被別人看到裏面的東西,而將包裹包的那麼難拆。”

  夏遠航站在車旁的高大身子猛地僵硬了一下,他怎麼可能捨得讓別人看到她那麼私密的照片?既使他千挑萬選,找了那些其實並不算過分的照片,但,其實還是不放心。

  “還有……”她慢慢地拖長音調,“也千萬不要再怎麼做都覺得不夠,一路跟蹤快遞人員到樓下來。”

  望著他鐵青的臉色,她心裏的歡愉越堆越高,“我們姚氏的監視器,可不是只有公司內部才裝。”

  所以,他的車子在那裏停留了多長的時間,她一清二楚。

  “順便記住,不要太快將你拍的影片銷毀掉。”歎息的搖頭,“太明顯了。”

  明顯得捨不得她、明顯得放不下她,夏遠航,你的恨太不專業。

  事實是,那影片播完後,已經自動銷毀了,因為就算家裏的保全系統做的再完美不過,可某人想來想去,還是覺得不放心!直接將影片設置為播放完畢自動格式化。

  夏遠航拳頭越握越緊。

  話說完了,姚水晶平靜地轉身進去。

  聽見身後傳來的車門被砸上的巨大聲響,她唇邊的笑,才是真正的愉悅。

  輕鬆扳回一城。

  所以說,誰比誰會折磨人?誰又真的永遠占上風呢?

  ***

  “世誠現在的財務狀況真的很糟糕。”Ben將精算師整理出來的報告遞交給夏遠航,“十二家旅館,其實經營狀況尚算是不錯的,可是管理者沒有商業的頭腦 和眼光也算了,卻又很急進;六年前,方家的方至善跟銀行貸款了五億,打算修建頂級豪華旅館,做到一半時,因為那塊地出了問題,擱淺了,但投下去的錢打了水 漂,那些半成品到現在還留在那裏。”成了一堆廢物,拋不出、吞不下。

  夏遠航快速的翻閱著資料,Ben說的這些,他之前其實已經瞭解到,總之一句話,方家現在是要錢沒錢,還背了一身的債,寸步難行。

  “原本世誠的股票已經跌的很慘,但最近因為AT財團的大肆收購,股票也有所回漲,據今天的資料顯示,AT已經購得世誠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不過,世誠百 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還是在方明嘉的手中;至於AT這次砸重金要收購世誠,原因只有一個。”Ben聳了聳肩,似乎對那個原因感到匪夷所思,“只是因為姚氏的 姚水晶看中了世誠。”

  Ben在商海打滾這麼多年,實在對這種商業動機感到歎息,真是連預見都不必也可以知道,AT未來堪憂,有這樣意氣用事的主事者,又可以再走多遠呢?

  只不過,姚水晶真的是一個狠角色!她做事又狠、又准、又不留餘地,AT的總裁Ryan每次輸也算了,可是輸得太難看、失了面子,再加上,傳言這個自大 的總裁,還曾經瘋狂的追求過姚水晶,但被她拒絕,聽說,拒絕的程度非常之絕,讓那個Ryan就是連裏子都沒有了;所以AT這幾年就拼命咬住姚氏不放,所有 的案子都要搶一搶才甘心,只是,從來都只有一個結果就是了……唉,可憐的男人!

  業界傳聞,姚家人血管裏面流動的不是血液,而是冰塊;看來,是真的了。

  儘量簡潔的將事情全部分析清楚,Ben為夏遠航工作五年多,他知道自己的老闆從來不喜歡多說話,可是別看他沉默,他卻永遠可以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關鍵的那一步,至於剩下的其他無數步,自然要由領人薪水的人來完成。

  Ben很欣賞也很欽佩自己的老闆,雖然年輕,但真的非常有能力!他頭腦冷靜、考慮周詳,對商業和數位都有非常敏銳的直覺,而且識人善用,每一個員工都是各方面的菁英;聽說,當然只是‘聽說’,老闆除了公司的營收,在股票上的收入,都是一個天文數字了!

  所以,別看他們‘還’只是由不到20個人的成員組成,但是利潤……嗯,他摸著下巴,他是不知道別的同事的薪水啦!不過他工作一年,就足夠他這輩子舒舒服服地躺在夏威夷的沙灘上,喝美酒、賞美景、看美人也綽綽有餘了。

  不過,他很滿意自己的這份工作,還沒有打算這麼早退休就是了。

  忽然驚了一下,想到自己目前正坐在上司的對面報告工作,慌忙拉回走神的思緒,正準備接受自家老闆冷冷的瞪視,卻發現,就連他的老闆,那個號稱工作狂的夏遠航,也好像,似乎,大概有一絲絲的分神。

  “老闆?”試探性的低喚,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錯覺。

  夏遠航銳利的眼眸掃過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Ben這才松了口氣,看來剛剛是他自己走神走太遠,眼睛也跟著花掉了,老闆哪里可能會分神啊?只要說到工作,就是連續三天三夜不睡,他都不可能會有一秒鐘的不專注。

  接下來的一個小時,都是他的小組成員分別負責整理的,關於世誠各方面的詳細報告,統一匯總給他這個組長,再由他上報給老闆大人;看來,這次這個案子,老闆打算交給他來做了,雖然剛剛從別的案子結束,但他對目前充實而忙碌的生活,還是很滿意的。

  耳邊是下屬有條不紊的報告聲,眼前最能激起他熱情的工作,現在,也不能得到夏遠航全然的關注。

  姚水晶。

  潔白紙頁上那三個列印出來的字,在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資料中,並不顯眼,卻還是吸引了他的目光。

  夏遠航修長的手指,徐徐地摩挲著光滑紙面上的那三個字,何止是印在紙上?其實,早已經刻入心臟及骨血之中。

  他可以很冷靜、很專業的跟下屬分析世誠目前的狀況,對於解決的方案,早已有了全盤縝密的計畫;可是對於自己的感情,他卻有一種無法把握的空虛。

  他明明是恨她的,恨了整整十年,每天每秒,仇恨都像劇毒一般強烈的腐蝕著他的心,每晚只有想像著再見到她之後,他要怎麼樣折磨他,才能甘心入眠;可是,為何重遇之後一切卻完全脫序?

  現在看似每一步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他卻還是覺得無力,也許是因為那種復仇的快感,並不如他想像中的那麼甘甜;也或者是因為姚水晶,他恨著她的同時,卻還是,被她吸引著。

  冰冷的、憤怒的、失控的,甚至,可恨的;閉上眼睛,滿滿都是她的臉。

  再次看到她之後,他才感覺到,原來自己的心臟,還是活的,還是會跳動的;也才發現,原來姚水晶這個女人于他而言,真的就是無可替代的。

  在美國那麼多年,他曾經想過要放開過往,試著開始新的感情;可是,沒有辦法!不是對方不夠優秀、不夠聰明、不夠美麗,只是因為那些女人,都不是姚水晶。

  笑容再甜,都比不過她一個冰冷的眼神;聲音再嬌,都及不過記憶裏那聲惱怒的‘夏遠航’;抱得再緊,心是涼的;吻得再烈,身體是抵抗的;一個、兩個、無數個,單純的、甜美的、嬌豔的、傲慢的……再多的類型、再美的容顏,都比不過心中的那個名字。

  這也讓他,更恨她。

  明明都已經分手了,可是解脫不了的,卻只有他一個;他在沒有她的世界裏苦苦掙扎,愛恨難舍;而她,早已在別處悠游自在、功成名就;沒有辦法再愛下去,那麼就只好恨著。

  所以,當世誠向他提出請求、當他看見姚水晶的名字出現在報告裏,他瘋了一樣,想回到臺灣,想著要再見到她。

  所有的員工都非常驚訝他會答應那樣小的案子,可他們卻不知道,世上所有的金錢加在一起,都比不過……向她,姚水晶復仇來的重要。

  也許,只要真的傷過她,他才可以不痛了吧?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Ben的聲音,他很肯定老闆不會接這通電話,因為夏遠航工作的時候,從來都不喜歡被打擾;不過,以前老闆不是都會直接關機的嗎?為什麼……

  夏遠航非常迅速的接起電話,讓Ben差點驚得掉下眼珠子。

  “是我。”

  “嗯。”

  “今天晚上的事,取消。”

  “原因。”

  “不關你的事。”

  乾淨俐落的斷線聲傳來,表示著這通電話的結束。

  不關他的事?最恨、最恨她用那樣冷淡的聲音,說著這樣的話。

  夏遠航咬著牙,將手機‘啪’地一下摔到地上,昂貴的機子立刻碎裂成片,饒是Ben這樣一個三十六歲的成熟男人、見過各種各樣的世面,也被夏遠航這一刻的火爆給驚嚇到;他知道老闆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但他真的不知道,原來夏遠航發起脾氣來是這樣可怕!

  他平常都是沉默而淡然,誰讓他不高興,他會慢慢地一步、一步計畫好,一舉置敵於死地;這樣直接的情緒反應,還是他認識五年多的那個夏遠航嗎?

  可是下一秒,夏遠航抬起頭,英俊臉龐上的表情,已經回復他所熟悉摸樣。

  “你先出去。”銳利眼眸裏的複雜情緒收拾的一乾二淨,全然的平靜,“就照我剛剛說的做。”

  “是。”

  他快速地整理好文件,準備告退;今天看到老闆的另一面,他真的需要時間去消化。

  “叫Peter進來。”

  “好。”

  上天保佑Peter!

  一頭霧水的Peter走進老闆辦公室時,還在想著Ben那一臉同情外加歎氣地拍肩是怎麼回事。

  “去查。”簡簡單單兩個字,立刻將Peter飄遠的思緒扯了回來。

  疑惑地抬頭,望向自己的老闆,有點摸不著頭緒。

  “去將姚水晶今晚所有可能會做的事情,一件、一件都給我查出來;十分鐘後,我要知道結果。”

  他要知道,究竟是什麼事情,值得她取消他們的……約會。

  啥?

  Peter傻眼,姚氏總經理今晚的行蹤,跟他們現在做的事情有什麼關係嗎?老闆為什麼有興趣讓他去查這個?還有,為什麼老闆明明很平靜的說著話,他卻有一種每一個字都是用鞭子抽著出來的感覺?

  “你還有九分三十秒。”

  啊啊啊,好可怕!

  Peter驚嚇立刻得奪門而出

 第六章

  衣香鬢影,貴客雲集。

  上流社會的晚宴,從來都是這樣的場面,尤其是,銀行巨頭崔家,更是奢華的代名詞。

  今晚是崔家的掌權者,崔元培的七十大壽,同時也是他要宣佈,將自己的權力移交給自己最寵愛的孫子,崔浩哲的重要日子;豪門的權力交接,從來都是商界非 常受重視的焦點,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全球擁有一百五十七家銀行,可調用資金可以媲美好幾個國家的崔家,他的經濟實力讓人只有仰望的份。

  崔家的根基都在歐洲,這麼多年來,崔家人在全球各地管理著崔家的產業,除了幾個孫輩的人留在臺灣打理這邊的銀行,其他的人都已經好多年沒有回過臺灣了。

  只是崔元培老先生年紀大了,想念故土,幾個月前回臺灣後,決定留在這邊養老,所以這次的宴會,就選在了姚氏旗下最奢華的水晶飯店。

  這是姚逸洲當年為了紀念愛女出世,特意用她的名字打造的頂級飯店,接待的都是金字塔頂端的人;水晶飯店在全球都只有五家,造價都是天文數字,就連最微不足道的一塊地板磚,都是純手工打磨,材料昂貴。

  因為奢華、因為頂級、因為稀少,水晶飯店已然成為上流社會身份的標誌,普通的人根本就連入住都不可能,這裏的一間最普通的房間,都是六位數起跳的;如此的高消費,卻讓名流們趨之如騖,五間飯店的房間,沒有一天是空下來的。

  這次崔家大手筆的包下整個宴會大廳舉行晚宴,除了因為崔元培財力雄厚外,還因為他與姚逸洲有幾分交情,才可以包場,而受邀參加晚宴的來賓,無一不是達官顯貴。

  時至入夜,薔薇廳內早已是冠蓋雲集,優雅的音樂、豪華大氣的廳堂,巨大的水晶吊燈每一顆都璀璨奪目,盡現一派名門世家的泱泱之風。

  跟崔元培禮貌的打過招呼後,姚水晶靜靜地站在那裏,狀似認真地聽取地產大亨,陳尚對於未來地產業的前途分析;在商場這麼多年,她早就學會了所需要的一 切圓滑手段,傲然孤絕,對自己沒有一點幫助,她不是那種故作姿態的人,必要的時候,她也可以與一堆人禮貌地應酬,禮儀完美無缺;只是,能讓她這樣做的人並 不多就是了。

  原本,這樣的宴會,她能不出席就不出席,她討厭跟一群人聚在一起,吵雜又煩人;但,今天下午徐靖遠打電話來,姚逸洲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出席;父親已經很多年不管她的事情,所以這次,她願意聽從。

  因此,她才在這裏,忍耐。

  “水晶,聽說姚氏最近對中部的地很有興趣?”六十幾歲的老人,一雙眼睛閃著世故的精明,說了一通泛泛之談後,終於將話題轉向自己真正想問的事情,好不容易在這裏碰上了姚家低調的繼承人,他當然要把握機會,一次問出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陳董是做地產的,如果有這方面的風吹草動,自然是瞞不過你的耳目。”姚水晶輕鬆地打著太極,不承認也不否認,這個圈子裏面都是這樣,真不是真,假也未必是假。

  陳尚呵呵笑著,“如果姚氏真的打算買地,我倒真是有好幾塊很不錯的土地,改天世侄女有空,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姚水晶的嘴角幾不可見的勾了勾,“那我就多謝陳董的照顧了。”

  她現在只對世誠那十二家旅館有興趣,土地什麼的,她還沒有多考慮,陳尚肯定是收到消息,所以先來試探一番;不過,她也不排斥將來可能會有合作的機會。

  他們各懷心思的碰了碰杯,客套而有禮。

  這麼多年來,真正需要姚水晶親自出席的宴會,其實並不算多,不過,幾年前她出席宴會時,那些商界大佬們熱衷於將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推銷給她,姚逸洲雖 然有一兒、兩女,但年歲畢竟相差不小,而且姚水晶這麼多年一直在姚氏工作,位高權重,是姚逸洲權力的第一繼承人,只要娶到她,不說整個姚氏,至少一半的姚 氏都可以收入懷中,那是多麼驚人的數字!所以各個大家都急著跟姚氏聯姻。

  只不過,姚水晶當眾狠狠地拒絕過幾次明顯的推銷,讓那些人的顏面直接掃地,狼狽不堪;上流社會的人就都知道,姚家這個長女,美得清麗絕倫,卻囂張自大到目中無‘男人’,誰也別想摘下這朵高巔之花;從那以後,她出席的宴會,圍在她身邊的,都是想要跟她攀談公事。

  正合她意。

  反正大家各取所需,應酬場所也是生意之門,她偶爾也樂意配合,雖然這種樂意,一年也難得有兩次。

  姚氏以高素質聞名的專業服務人員,安靜地穿梭在宴會的各個角落、細心地補充酒水和食物,忙碌而有效率;在行經姚水晶身邊時,均恭敬地點頭致意。

  姚水晶眼眸微掃,看了看時間,她已經停留了半個小時,禮節做足、面子給夠,是時候功成身退。

  她俐落的打發掉身邊那些政壇商界的名人們,略站了一會,立刻有機靈的侍者端著盤子上前;姚水晶道了聲謝,將手裏的酒杯放在他的託盤上。

  轉身繞過回廊,打算走到隱藏的電梯旁,乘自己的專用電梯離開。

  剛走到角落,一雙有力的大掌朝她的腰肢摟過來,她反應非常迅速地閃開,手掌劈向對方;那人沒有躲開她的攻擊,而是直接迎上前,握住她的手掌一個巧妙的借力,將她壓入一旁的牆壁上。

  裙裾翻飛間,她的嘴唇被熟悉的灼熱堵住了。

  ***

  夏遠航低頭給了她一個十足十熱辣的舌吻,手掌挑逗地摩挲著她細得不可思議的腰,他們的舌靈活的相互摩擦,模仿著某種秘密的舞步,水聲嘖嘖。

  一吻既罷,夏遠航的舌頭從她的嘴裏退出來,牽連的銀絲被他一點一點地舔進去,低頭在她晶瑩的下巴細細地啃。

  “真是熱情啊,寶貝。”

  “吻完了,可以放手了吧?”她冰冷的話語,壓根不像剛剛那個跟他熱吻的女人;一冷一熱之間,就是完全徹底的姚水晶作風。

  “你說呢,嗯?”手掌危險的撩動著她的裙擺,在她滑膩的皮膚上細細地撫摸著,那種嬌嫩的觸感,讓他想要低聲歎息。

  “我說了今晚取消,就是取消。”

  她一把推開他,漂亮的眉兒微皺,最討厭這種失去控制的感覺,也討厭不受控制的人,偏偏最無法控制的那個人,就是他!

  他粗魯的拉近她,危險地低語:“我有同意嗎,嗯?”按著她,將她壓進轉角的那巨大柱子後面,她的裙擺被他往上拉。

  “你發什麼瘋!”她掙扎著,不敢相信他居然在這樣的場合、這樣的地點就發情,這可是她的飯店!

  “你話太多了。”他握住她的下巴,低頭吻住她,舌頭探進她的唇內,逼著她任他深吻,她咬他,他就乾脆也咬住她的下唇,含進嘴裏吸,疼得她抽氣;他再吻她,瘋狂地攪弄。

  “唔……夏……停……”她的驕傲與家教,都不允許她在這樣的地方,隨他做這樣的事情,怎麼都不肯配合他,身子不斷地扭動,卻扭得他身上的火越燒越旺。

  他將她反壓到牆上,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側過頭來,任他繼續深吻,他逼著她呑咽他的唾液,再將她的舌拖入自己的唇內,咬住,大口啜飲她的汁液。

  手掌順著她絲質禮服往下,拉起那長長的裙擺,伸手去褪裏面的小褲。

  身子被制住、嘴唇被堵住,她掙扎不開,感覺到他將她的底褲拉扯下來,心裏不由得大急,臀部朝後推擠,想要將他撞開,卻沒有想到,她抵在他的敏感部位反復地揉動,引得他情欲大動。

  她感覺到他那種飽滿的力量,隔著褲子在她的臀間危險地摩挲著,她咬牙切齒,卻又無計可施。

  夏遠航急急地將她的底褲撕扯下,膝蓋頂入她緊合的腿間,分開,他終於滿足地鬆開她的唇,火熱的舌舔上她的耳垂一路往下,留下濕濕的痕跡。

  他的手探入她的腿間,剛剛激吻過後,她已然有幾分情動,泛著點點潮意,中指剝開妖嬈的花瓣,順著那汁水插進去,輕微的水漬聲,從她的粉瓣中傳來。

  “都濕了,怎麼停?”他在她的耳邊低語著,另一隻手從禮服的V形領口撫進去,絲薄的衣料非常方便他的攫取,握了滿掌的豐滿,重重的揉搓。

  他的中指在她的水穴裏快速地抖動,食指勾上頂端那粒圓潤,反復地戲弄滾動,引來她喘息地顫動。

  “唔……”她咬著唇忍下那嬌嬌的呻吟,“監……視器。”

  “小騙子。”他重手地掐了一把她敏感的乳頭,“這裏是死角。”意即,攝影機是探不到這裏的,他們可以……盡情。

  手指在她的穴內勾彎起來,用指節緩緩地揉刮著幼嫩的肉壁,一下、一下、感覺那種特別的彈性與水嫩,他摸到那處特別軟嫩的肉之後,就專心伺候起它來,重重地摳弄。

  “啊……”她細細地叫了起來,香滑的濕液從身體深處湧流而出,漫過他的手掌,淌流到光滑的地面。

  這……實在是太丟臉了!

  “叮”的一聲,不遠處傳來電梯到達的聲音,她的心在那一刻抽得緊緊的,綿軟的水穴也死命地絞住他的手指。

  “怕了,嗯?”他低笑著,中指被夾得動不了,不過,他還可以玩別的;食指惡意地滾動早已挺翹的粉珠,像是好奇它的彈性與觸感一般,用拇指一起撚住它,往外拉扯。

  這個刺激可不小,她抖得非常厲害,汁液肆流。

  那群人走出電梯,一邊說話,聲音離這裏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楚。

  姚水晶的身子瞬間繃得死緊,可是身後那個可惡的男人,卻在此時壞心眼地開始抽動手指,大肆地擴張攪弄著,水聲清晰而響亮,指腹還重重地壓按她最嫩的那塊肉,她咬得嘴唇都痛了,才勉強壓抑住逸到唇邊的呻吟。

  “停……”她細細地喘,明明命令的語氣,此時嬌軟得可憐。

  “現在你來告訴我,我們之間,到底是誰來發號施令,嗯?”他的手指動得猛烈,被激攪而出的汁液,飛濺到她灼熱的腿部皮膚上,涼涼的,絲般滑膩。

  那群人停了下來,隔著一個轉角,熱絡地說著話,既不前進,也不後退;這是……最尷尬的情況。

  他的手從她胸前遊移出來,探入她的嘴唇裏,不讓她繼續咬住,她恨恨地直接咬下他的手指,氣不過他這樣戲弄她,也氣憤自己落於這般被耍弄的地步,她咬得又狠又重!

  他這次實在太過份了!如果真的被看到……她發誓,就算追到地獄裏,她也要親手將他撕碎了!她的身子抖得厲害,心臟跳動得讓她快要負荷不了。

  他就是吃定她,在此時此刻不敢拿他如何就對了,是不是?

  姚水晶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烈的恥辱感,這個男人就是故意要帶給她這樣的感覺,她再清楚不過;可是,如果乖乖受欺負,又哪里是她姚水晶會做的事情?

  一不做、二不休,他既然以玩弄她為樂,那麼她也不要愚蠢地被玩而不知反抗!

  她的臀挺了起來,主動迎合著他手指的動作,乾脆放開來,追尋唾手可得的高潮。

  如果不是情況轉變得太快,夏遠航可能真的會大笑出來,姚水晶真的就是姚水晶,她居然反過來,將他的手指當成自慰器般肆意使用!

  這個女人,果然不是普通的囂張。

  他低低地笑著,伸舌舔過她細膩的頸部皮膚,愛極了她那片如牛奶般白皙的皮膚,反復舔舐,“是不是馬上就要到了,嗯?”

  她咬著牙,臀部朝後面動得越來越快,那種摩擦的熱度不斷攀升的快感,讓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汗水將她的禮服濕透了,黏在皮膚上,變得冰涼;可是身子卻又那麼熱,一冷一熱,還有體內的手指,她就快要……

  “唔……”她低哼著,花穴用力地吸住他的手指,一波一波灼熱的液體沖刷而出。

  她,高潮了。

  ***

  空氣中彌漫著幽幽的香味,濃濃的汁液灑了他滿掌,他抽出濕得厲害的手指,細細地欣賞,“嘖嘖”歎息,像是拿她的敏感沒有辦法似的,抬指,慢慢地放入唇內吸吮,那些來不及飲盡的汁水,滴滴答答地漫過手臂,淌到地上。

  “唔,還真是甜呢!”

  他可以再無恥一點!

  姚水晶低喘著轉過身來,望著他,明明做著那麼淫穢的動作,為什麼夏遠航可以看起來還是那麼英俊得讓人發狂?

  此時此刻,一片水霧朦朧的眼睛,注意到他穿著正式的西服,黑暗的顏色穿在他的身上,真是再適合不過了!夏遠航不是那種隨處可見的帥哥,沒有優雅的氣 質、完美的容顏,但他有著粗曠而深邃的五官,十足男人味,再加上此時此刻的正裝,如果出現在晚宴上,恐怕會成為各位名媛們的瘋狂追逐。

  皺眉,將那種會讓她情緒失控的想像用力地抹掉,她已經不想花腦筋去想他為何在這裏,又怎麼進得了水晶飯店。

  畢竟,今日的夏遠航,身分、地位早就不同往昔,他的社交圈不是她所清楚的,就如同現在的夏遠航,她已經不能完全掌控;她在心底暗暗冷笑,就算當年對她千依百順的他,都有她不能碰的雷區,何況現在?

  人心永遠都掌控不了。

  剛剛那群出現的人,現在早已經人去聲靜,很明顯是參加晚宴的人;她是不是該慶倖?水晶飯店裏她的專用電梯,設計得非常隱蔽,巧妙地利用視覺效果,從外面看過來,這裏就只是一堵牆而已,只有走得很近,才會發現,這裏隱著一個轉角,她專屬的電梯就在這裏。

  這個男人肯定早就瞭解這邊的結構,所以特意等在這裏。

  心眼太壞!

  清靈的眼眸掃了下自己一身的狼狽,水藍色的禮服被他拉扯得不成樣子,而絲質小褲更是被他扯破了拋到地上;再看他依舊乾淨完整的衣著,她的怒火在胸口熊熊燃燒起來。

  他實在是非常需要教訓!她也非常不介意親自來完成。

  靠近他,手指靈活地解開他的皮帶,再順著往裏摸去;雖然對她現在還敢來招惹他的勇氣表示驚歎,但他還是任她胡作非為,想看一看,姚水晶可以做到什麼程度。

  他已經好熱、好飽脹,被釋放出來的瞬間,有力地彈擊到她的掌心;好大!纖白的小手張到最開,卻還是握不住他,只好儘量地圈緊他,上上下下地滑動,勾弄著他。

  “夏遠航。”她舔著他的脖子,嘗到淡淡的滋味,他的身上,還是一如當年,有著青草氣息;抬頭,她故意在他的耳邊低喘,記得以前,他最、最迷戀的,就是她的呻吟聲。

  一下一下地喘息,“我想要,嗯……”

  果然,他的呼吸立刻就亂了。

  掌中灼熱的欲望變得更粗、更硬,抵著她的柔嫩的掌心,用力地磨蹭。

  她有意的勾引,效果是非常驚人的。

  夏遠航一把抱起她,她整個人掛在他的身上,修長的腿緊緊地夾著他的腰,她的小手導著他,尋摸到那個絲滑的小小入口。

  不能再多等一秒。

  他挺動臀部,就著她之前流出來的汁液,“滋”的一聲插進她的最深處。

  “啊……”她的呻吟聲就在他的耳邊,又嬌又嫩,帶著他最愛的娃娃音,引來他瘋狂的戳刺。

  她被他淩空抱著,為了保持不摔下去,雙腿本能地夾緊他,他有力的手臂從她的腿彎穿過去,捧住她飽滿的圓臀,將她舉起來,一下一下往上拋,在她下落的時候,再用力地頂進去。

  這種姿勢,他原本就可以進得非常深,再加上重力加速度,他每一下都戳到不可思議的深處,頂到她的子宮口。

  酥麻酸軟,還有一波一波的強烈快感,讓她手指緊緊地掐進他背後結實的肌肉,而她的身下插著他巨大的兇器,被他撞得意識渙散。

  他的體力出奇的好,手臂的力量強到驚人的地步,一起、一落之間,下重手地弄著她,想就這樣把她弄壞算了,免得她再來擾亂他的心。

  姚水晶咬著紅豔的嘴唇,烏黑的秀髮像海草一樣披散開來,在背後隨著他們的動作,甩出誘人的弧度;她主動地起伏,在他頂進來的時候,狠狠地絞緊,惹得他的呼吸越來越亂,動作也越來越粗暴。

  他們的身下,早就已經是一片水澤,滑亮的液體隨著他們的動作飛濺著,小小的空間裏全是清亮的“噗嗤、噗嗤”的聲音。

  他們越來越瘋狂,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就在快要衝上高潮的瞬間,夏遠航口袋裏傳來沉沉的震動聲。

  他的動作一頓,立刻換來她的不滿,她在他身上躁動地扭著,急急命令:“夏遠航,快一點。”

  他的唇邊突然再度勾起壞笑,“寶貝,我們玩點不一樣的,好不好?”

  “不要!夏遠航,你快動啊!”她的水穴拼命地吸吮著他的欲望,想要讓他再動起來,他的火熱煨在她的體內,卻該死的一動不動;而她在他的身上,沒有他的配合,她完全沒有辦法主動,這種不上不下的難受,讓她心情變得糟糕。

  “動,當然要動。”他將她抵在牆壁上,“我們來試一試手機的節奏,嗯?”

  手機的節奏?

  她很快就明白他的意思,這個滿肚子壞水的男人,居然就著手機震動的頻率,一下一下在她體內抽戳。

  天殺的!這種緩慢的抽動,比不動還要折磨人!她的眼眸漲得通紅,在他身下快要發瘋了。

  她沒有防到他會出這一招,喘得特別厲害,眼看要到極致了,可是那個極致卻被人無限地拉長,不是看不到,而是只能看到卻觸不到,他一反剛剛激動得快要吃人的模樣,耐性極好地一點一點慢慢折騰。

  她強烈懷疑這個男人是故意設計她的!天知道這世上有誰打個電話,半天沒有人接,卻還是不肯掛的?這該死的手機!啊……如果可以震得再快一點就好了。

  事實證明,會束手待斃的,就絕對不是姚水晶!她呻吟著,柔細的小手在他的西服口袋裏急急摸索,一摸到那個緩緩震動的手機,就立刻抽出來,狠狠一把砸向牆壁。

  終於,那惱人的慢節奏消失了。

  她伸手按壓他的尾椎,身子主動地吸吮他的欲望,“夏遠航,快點,嗯……快點。”拖長的尾音,有著濃濃的甜膩與黏糯,知道冷若冰霜的美人撒起嬌來的殺傷力是怎麼的嗎?

  那種嬌嬌的聲音,讓夏遠航身子猛地一僵,欲望在她的體內脹得發狂,他一把將她抵在牆上,激烈地戳刺起來。

  “啪啪”的肉體撞擊聲,以一種匪夷所思的快速頻率響起來,疾速摩擦帶來的強大快感,是無與倫比的。

  以前,他最受不了她這一套的。

  如今依然如此。

  漫長的折磨之後,她終於得到了想要的那粒糖果。

  啊……這才是愉悅的滋味呀!漂亮的眼眸因為快感而微微閉著,那種扎扎實實的戳刺,讓他很快就攀上酣暢淋漓的高潮。

  她的媚肉一層、一層地圈上來,咬緊他,因為高潮而瘋狂痙攣的水穴,一陣緊過一陣,他低哼著抵著她用力地磨,享受著這絕美的一刻。

  這次的高潮,美得超乎想像。

  可是誰能想到,這個女人居然在他最沒有防備的那一刻突然出手,用力地推開他後,抓住他的手臂,一個漂亮的過肩摔,將他重重地撞向對面堅硬的牆壁,“砰”的一聲悶響,證明這個女人下手的時候,可沒有絲毫的手下留情。

  姚水晶一邊跑,一邊整理自己淩亂的禮服,順便抓起被他隨手扔在地上的底褲,飛速奔到電梯旁,按下指紋識別器。

  幸好,這部電梯只有她能打開,也幸好她之前搭乘它上來後,它就一直停留在這一層,等著她;造價不菲的電梯,反應非常靈敏,“刷”地一下應聲而開,她快速地閃身進去,用力地按住關閉鍵。

  電梯門在完全閉合的最後一秒,一隻男性的手掌插了進來,感應門很迅速地再度彈開,她看見夏遠航那張像惡魔一樣的臉龐,冷得足以讓地獄都結冰。

  “姚水晶,你這次,玩大了!”

 第七章

  電梯靜止,而他們則站在裏面,互相瞪視。

  衣著都是淩亂不堪的、面容都泛著淡淡的潮紅,呼吸都是急促的、情緒都是……糟糕的!

  “你是想讓我在電梯裏面直接解決,還是乖乖換個地方?”他冷冷地開口,心情壞得一塌糊塗;全天下,任何一個男人,在那種時刻被女人那樣暗算,都不會高興得起來吧?尤其是,那個女人此時此刻還高傲地站在那裏,面帶不屑。

  如果不是他身手夠好、反應快,他早就丟臉地被一把摔得撞暈過去。

  幸好,他撐住牆壁,才沒有被直接摔倒在地。

  很明顯,他是被她利用完了,就隨手丟掉……還是最粗魯、最過份的丟掉方式!這是第幾次了?他的拳頭緊緊地握住,她表現得完全就拿他當洩欲的工具,真是……夠冷血!

  他如果再任她這樣玩弄,他夏遠航真是可以不用活下去了!這次,他一定要讓這個女人知道,什麼是服從與乖順!

  “你不選,就讓我選吧!”他直接伸手,打算剝除她的衣物。

  “夏遠航!”她皺眉推開他的手,“電梯裏面有攝影機。”這次是事實。

  為了她的安全,這部電梯裏面可是配有最先進的監視器,只要她在水晶飯店,保全室裏面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緊緊盯著。

  他要是真的在電梯裏發瘋,那她的面子可就丟大了!在自己的飯店裏面丟這樣的臉,她姚水晶沒有那麼厚的臉皮、那麼大的勇氣。

  他漆黑的眼眸,掃過右上角那個小小的紅點,逼近她,在她的耳邊低語:“五分鐘內,我要跟你單獨相處,否則……”

  未竟的話語,威脅的意味再明顯不過,至於那個單獨相處要做什麼……她又不是傻子!

  她絕對相信,他說得出、做得到,這個男人剛剛被她那樣耍過一次,已經把理智給氣得全無,滿心只有未紓解的欲火。

  好,這次,算他狠!

  姚水晶恨恨地按下二十五樓,那層是專門為她保留的豪華套房。

  ***

  “砰”的一聲被大力踹上的房門,姚水晶被他一把按在門上,剛剛來不及穿上的底褲,現在也依舊不必急著穿,就連身上的禮服,也被他剝了下來,很快,她的身子光裸得一如初生的嬰孩。

  她被他沉沉地貫穿,那種粗暴的力量,就算她的身子現在還是濕潤的,也讓她疼得直皺眉。

  夏遠航這次是鐵了心要弄死她,力道完全沒有收斂,一下、一下頂進去,狠狠地磨弄,再抽出來,只是淺淺地抽出一小部份之後,再度全部貫入。

  她恨死這種站立的姿勢了,整個人被他困住,任他肆虐,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疼痛和著酸麻的刺激,讓她的身子不斷地軟下來。

  他重重地抽刺了幾十下,大概是覺得這個姿勢不夠爽,抽出去,將她翻過來,她的手腳已經有些虛浮,之前兩次高潮,已經耗掉她不少的氣力,而後來拼盡全力將他那麼一摔,說實話,就算他現在不使蠻力,她都不是他的對手。

  何況他還力道十足。

  她被他強制跪了下來,翻擺成他想要的姿勢,“噗嗤”一聲,那堅硬的兇器再度插進她的最深處,後入的方式,讓他可以進得更深,做起來更省力,快感也是加倍的。

  身體軟成一灘水,一灘任他掬弄、任他撩撥的水,臉蛋在鬆軟厚實的地毯上摩擦著,她根本沒有力氣跪好,一直往下軟去,卻又被他強行拉起來。

  這種姿勢太屈辱、太丟臉,但卻是他最愛的姿勢。

  以前他總是好言好語地哄著她、求著她,她偶爾才願意配合他那麼一次;可是現在,一切都改變了,他隨心所欲,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手掌伸到她的胸前,握住被他撞得不斷彈跳的雙乳,用力地揉弄,揉成各種各樣的形狀,狠狠地捏弄她飽滿的乳頭,逼出她嬌嫩的呻吟。

  不知道過了多久,時間在這裏成了靜止的,她的身子酸了、麻了、痛了、脹了,可是他卻精力旺盛,越戰越勇;終於,她低低泣了起來,早已經喊得嘶啞的嗓音,帶著別樣的風情。

  汁水不斷地流淌,他卻死死地堵住,脹得她的小腹發疼,鼓了起來,無處宣洩。

  她不知道自己已經高潮過多少次,他的每一記衝刺,讓她私處都犯著隱隱的疼,摩擦進去、摩擦而出,除了快感之外,還有澀澀的痛。

  可他就是不射!

  “夏遠航,唔……該死的!快……結束……”再不結束,她真的會被他玩壞,弄死的!她要瘋了,簡直恨死他的好體力!他做起愛來,每每讓她最恨的,就是這一點,做很久都不射,折騰得她死去活來,什麼丟臉的姿勢、臉紅的話都用了、說了,還要拼命配合著他,他才會甘心。

  何況這次他存心要懲罰她!

  夏遠航伸手到他們交合的地方,那裏已經濕得一塌糊塗,指尖找到那粒脹到極致的粉珠,重重地揉,引來她細細地尖叫起來,花穴緊縮著,咬住他一吸,一吮,又一次的崩潰。

  激射而出的汁液,依舊被他狠狠地堵在裏面,又是爽、又是疼,這種要命的刺激,讓她的嘴唇都咬白了。

  “我就是不想射,怎麼辦?”他邪惡地低語,另一隻手摸到她的唇邊,分開那咬緊的牙齒,探進去,拉出她香軟的小舌,細細摩挲,手指在她的唇間反復進出,模仿著身下的動作,“既然下面那張小嘴不行了,不如,用上面這張小嘴試一試,嗯?”

  她驚了一下,咬住他放肆的手指,“你休想!”

  以前最、最縱情的時候,她都不曾為他做過這個;一來他捨不得,二來,她其實無法想像,也不會。

  可是現在,他捨得了;他為什麼要捨不得她?她這個女人,眼裏永遠都只有她自己,他再牽牽掛掛,只會顯得自己傻得要命。

  “不做,那就繼續。”他邪惡地說著:“我保證,一直要做到我盡興為止。”

  他盡興?

  她的拳頭在地毯上緊緊地握起來,天知道,這個男人要是盡了興了,恐怕她早就被他玩殘了!恨恨地捶了捶地板,咬牙擠出那兩個字:“我做!”

  ***

  她不想成為第一個做愛做到死的女人,一點都不想!

  莫名地興奮,他從她的體內抽了出來,那種摩擦的感覺,引來他們兩人的喘息聲。

  姚水晶轉過身來,看著他飽脹的欲望,那種嚇人的紫紅色,一條、一條的青筋,怒氣勃勃的樣子,讓她心裏一直在發顫。

  他的欲望上一片晶亮,全是她體內的水液,滴滴答答地往下流,那種色情的景象,讓她的臉蛋緋紅成暈。

  這種樣子,教她……怎麼下口啊!

  真是該死!夏遠航在心裏低咒自己,拉起她,一起走到客廳,在桌上抽出一把的紙巾,將自己擦拭乾淨;忿忿地將濕掉的紙巾團扔進垃圾簍裏,氣自己到了這種時候,還要為她感到心軟。

  真是,他媽的!

  “是你自己的東西,還嫌個什麼勁?”

  就是自己的,才會覺得很奇怪好不好?以前被他逼著嘗過,現在讓她主動去……她才不要!

  他重重地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坐下來,像個帝王一般朝她勾了勾手。

  她的眼眸閃了一下。

  “姚水晶,如果這時候你敢逃跑,我發誓,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她膽敢再將他丟下來,後果絕對、絕對會讓她後悔到死的那一天!

  今天看來是逃不過了。

  因為她好像把這個男人逼到了極致,他如果發了瘋,她可能真的不是對手;敵強的時候,只能暫避其鋒芒。

  她舉步走過來,他緊緊盯著她,不明白她是怎麼做到的,就算是全身上下未著寸縷、滿滿都是激情的痕跡,她都可以優雅得像一個女王一樣。

  而這個女王現在跪在他的腿邊,伸手,握住他,那冰涼的小手,一接觸到他灼熱的欲望,就讓他“嘶嘶”地抽了好幾口冷氣;她輕輕地圈住他,滑動起來。

  “用你的嘴,快點!”他耐性全無地命令道。

  低頭,靠近,感覺到那生命的力量,散發著燙人的熱氣,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張開唇,含入他。

  他的身子猛地僵硬,她的小嘴,又熱又緊,還有那軟嫩的舌頭……拳頭緊緊地握著,“不要用牙齒,用你的舌頭。”

  她是生澀的、笨拙的,尖尖的齒時不時擦過他,讓他有幾分痛,但就是那樣的生澀,卻奇異地刺激到他,讓他更加激動。

  這是姚水晶,那個永遠高高在上、永遠驕傲的女人;此時此刻,她跪在他的面前,用她的小嘴吸吮他、取悅他。

  他舒服得直喘氣,手指插入她絲滑的長髮之中,細細地摩挲,按住她的後腦,引導她上下套動。

  “唔……”他抵到她的喉嚨深處,那種欲嘔的感覺讓她按住他的小腹,撐起來,卻又被男人一把按下去;她的舌在他的欲望上胡亂掃過,嘗到他圓碩前端泌出來的晶瑩。

  有點鹹、有點腥,更多的是一種,讓她臉紅心跳的味道,一種,夏遠航的氣息……好奇怪,明明享受的是他,可是為什麼她的身子也變得灼熱起來?

  她的唇下意識地收緊,聽到他的呼吸粗重起來,原來,她也可以這樣控制著他,他最、最寶貴的部份在她的唇內,任由她擺佈。

  慢慢地,她找到了訣竅,吸吮與深含再配合手的撫摸,他的喘息聲越來越大,結實的胸膛快速地起伏。

  他緊緊地盯著她,烏黑的發絲披散開來,與平日的整齊端莊截然不同,眼眸低垂,濃密挺翹的睫毛形成鬱鬱的陰影;泛著片片粉紅的臉頰,因為用力而微微向裏 凹;鮮紅的嘴唇,努力地含吮著他的欲望,那裏的顏色跟她嘴唇的顏色,襯出一片淫欲;呑咽不及的口水,將他的熱鐵弄得晶亮。

  男人都不太可能禁得起這樣的誘惑,夏遠航伸手撫開她被汗水黏在頰畔的發絲,讓自己可以更加看清楚,她是如何呑吐他。

  姚水晶覺得嘴巴又酸又疼,可是那個男人卻在她的嘴裏越脹越大,好像,越來越興奮,一點都沒有要釋放的意思。

  她皺著眉頭,吐出他的欲望,看著它生機勃勃的樣子,不由得發脾氣了,“怎麼還沒……我好累了。”

  他的表情突然變得好邪惡,讓她心生警惕地瞪著他。

  緩緩地一笑,“可能……”伸手摸著她被弄得紅豔豔的嘴唇,“它更喜歡的是,下面的那張小嘴。”

  他、他、他……他肯定是故意的!

  姚水晶的脾氣終於爆發了!她撲上去,尖尖的指甲用力地掐進他的臂肉裏,嘴唇用力地咬下他胸前結實的肌肉。

  他“嘶”地抽了口氣,欲火翻湧,也不多跟她廢話,直接翻身將她壓倒在沙發上,抬臀直驅而入,“既然你的體力恢復了,我們繼續吧!”

  這個惡魔,他絕對、絕對是故意的!她要殺了他!

  ***

  他們在飯店的房間裏,整整廝混了兩天三夜。

  餓了,有頂級的客房服務隨時恭候;無聊,他就像餓狼一樣再度撲到她,狠吃或者被狠吃,客廳、浴室、書房、臥室,偌大的套房裏,到處都有他們歡愛的痕跡。

  此時此刻,那個吃飽喝足的可惡男人,斜斜地靠在沙發上,膝蓋上擺放著他打電話叫助理送過來的筆電,完全地自由自在,當這裏是自己家一樣。

  姚水晶端坐在沙發的另一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今天已經是星期一,請問夏先生,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夏遠航抬眸,懶懶地將她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灼熱的眼神在她的胸部和下腹停留半天,似乎在回味那裏的美好滋味,最後,掃回她冰霜一樣的雙眸之中,緩緩地勾唇一笑,“我真是愛死了你這種假正經的樣子。”

  該死的!

  姚水晶差點就詛咒出聲,這個男人,明明在別人面前一副冷傲得要死的樣子,為什麼在她面前會這麼痞、這麼壞?

  他們已經在這裏待了整整兩天,她快要被他逼瘋了!她生平第一次在工作日沒有進公司,這是她完美人生裏所不能容忍的失控!她快要抓狂了,可他還是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要不是她的衣物都被他撕碎了;要不是她絕對無法接受穿著浴袍跑出去;她早就走人了!手機被他拿走,打電話吩咐飯店員工送上來的衣服,也被他愉快的撕碎,再順便,痛痛快快地“教訓”她一頓。

  在她瘋狂喘息的時候,他愜意地摟著她,一下一下撫摸著她的胸部,狀似回味地說:“親愛的,明天我們可以再玩一次,嗯?”

  他是世上最最無恥的男人!

  這次她是狠狠地栽了,最丟臉的是,還栽在自己的地盤上!現在她相信,不僅公司裏的人傳言,她有一個神秘的地下情人了,就連水晶飯店,此刻都是謠言滿天飛。

  她跟一個男人關在房間裏,兩天沒有出房門一步,她姚水晶的人生,從此就被他抹上污點。

  “我還有工作!”

  謠言她不介意,她不是活在別人的嘴下,也不介意別人來說;但是,他困住她,讓她不能進公司,她就非常、非常不高興!

  “那就工作啊!”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操作,順便分神回答,像是在安撫無理取鬧的女友一樣。

  到底是誰在無理取鬧?

  “我要進公司,你聽到沒有?夏遠航!”聲音冷得像是薄冰刀,一刀一刃都是寒;她最、最不喜歡的,就是別人來打亂她規律的生活,她已經安排好的一切,她要全然的掌控!他這次犯了她的忌。

  “那就談工作。”只是一秒鐘,他又恢復成冷靜而有效率的那個男人,而不是她這兩天一直領教的邪惡男人,“你想要世誠,對吧?”

  “不管你的事。”

  他的黑眸沉了沉,很快又平靜下來。“方明嘉現在全部交給我接手,你覺得,關不關我的事?”

  她當然知道。

  第一次重遇之後,她也調查過他,雖然他很低調,但姚氏的諮詢網,豐富得超出想像,可以提供任何她想知道的訊息。

  他當年離開了臺灣,申請到哈佛讀書,表現優異,只花了五年的時間,就拿到了兩個博士學位,即使離開哈佛這麼多年,依舊是哈佛的傳奇。

  他在七年前成立了“遠”,專門處理企業管理危機,在業界非常非常有名,聽說他的抽成已經達到了天文數字,即便如此,還是有大把、大把的公司排著隊上門,求他接Case。

  她其實知道,他會成功的,因為他真的非常、非常有數字的天分;當年,他們最愛做的事情,就是他騎著車載著她到處去跑,而她最愛拿隨意路過的店面招牌上的數字來考他,只要看過,他就絕對不會忘,哪怕是無意掃到。

  所以,當初她才會那樣去干涉他,他的才能與智慧,不應該埋沒在那不入流的修車廠裏。

  停!發現自己又在回想當年那些過往,她的理智立刻命令自己停止。

  ***

  “你覺得你可以阻止我收購世誠?”她冷笑著,眼裏有著不屑;他夏遠航這幾年的確做得很不錯,雖是小型企業,卻比很多大企業收入都要高;但是,與姚氏相比,距離還是不小。

  如果不是她真的不想跟AT那個沒有腦子的男人胡鬧,以姚氏的實力,小小的世誠早就已經在掌握之中了;她討厭用金錢去砸人,太弱智。

  “我可能無法阻止。”他也很冷靜地回答,“但是你很清楚,我會成為你不小的阻力,你做事,不是最喜歡用最快的方法來解決一切嗎?我現在釋出誠意,你應該考慮。”

  在商言商,她還是有這樣的氣度;只不過,他會有這麼好心?

  他看得清她的懷疑,“世誠是我的顧客,我現在代表的是公司,而不是個人。”意即,他不會摻雜私人情感在裏面。

  “你有什麼建議?”

  “方明嘉手中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這樣,夠不夠有誠意?”

  “他不是至死都不肯接受我的收購,這麼現在肯了?”冷笑,那個男人那天氣得就差沒有發瘋,他會這麼快改變主意?當她姚水晶是傻的?

  “前有狼、後有虎,至少他可以選擇一個不那麼痛的死亡方式。”

  AT和姚氏,有腦袋的人都知道應該要選誰。

  “條件。”

  “你想要的十二家旅館,可以給你,但方家的總公司,永遠都要姓方;而你要用比目前市場價高出兩成的價格,來收買方明嘉手裏的股份。”

  姚水晶迅速地在心裏計算一下,臉上諷刺的意味再濃不過,“真好笑,我為什麼要花這一億兩千萬?”方家的股票原本就快跟廢紙差不多,被Ryan那個傻瓜那麼一攪合,才回升了不少;但也不至於要她多花那麼多錢,當她姚水晶是凱子可以隨便削?

  “因為如果你不願意,想像AT的總裁再願意不過。”非A即B,她沒得選。

  “我憑什麼相信你?”

  夏遠航指了指桌上放置的檔,“這時方明嘉已經簽好名字的股權讓渡書。”之前讓助理送電腦過來,也順便將這份檔一併帶過來。

  她走過去,拿起那檔快速地看過一遍,很完美,一切都如夏遠航剛剛所說,沒有一點差錯。

  “你確定是來幫方家解決管理危機的?”她嘲諷地問道,現在他做的,豈不是加速方家的滅亡?到了她手上,世誠姓不姓方,都已經不重要。

  “我處理的是危機,不是死局;世誠早就已經負債累累,數字,我相信你非常清楚;而目前世誠最值錢的東西,只有那十二家旅館,我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為他買一個好價錢。”

  “我的手機。”她淡淡地開口。

  夏遠航將她的手機遞給她,看她徐徐撥號。

  “曹特助,我要方明嘉本人及世誠名下所有的資產報告,半個小時後,你傳真到水晶飯店。”

  “嗯,我下午會進公司。”

  話題結束,他們靜靜對望,“在律師來之前,請問夏先生,我可以穿上我的衣服了嗎?”

  他懶懶地擺了個“請”的動作,姚水晶拿起電話。

  半個小時後,一切都準備就緒。

  姚水晶從那份剛剛傳真過來的資產報告中抬起頭,望向公司的律師。

  陳遠點了點頭,“總經理,這份讓渡書沒有問題。”

  “姚經理還有什麼問題?”夏遠航挑了挑眉。

  她沒有問題了,一切都完美得合乎她的要求,就是,完美順利得讓她皺眉。

  定定地望著他,沉默;他也安靜地回望她,不催促也不急躁。

  時光,似乎並沒有走過十年之遠,他依舊是當年那個靜靜站在樹下等她的夏遠航,有著那種會等她到天荒地老的寧靜及決心;她也還是當年那個,只是單純想要愛一個人的姚水晶。

  他們,依舊相愛。

  眼波微閃,姚水晶終於淡淡開口:“我沒有任何問題了。”接過律師遞過來的筆,她簽下自己的名字。

  陳遠看了看檔,恭敬地朝她點頭,“接下來的事情,我會處理妥當。”跟夏遠航點頭致意之後,就直接走出去了。

  夏遠航慢悠悠地收拾著桌上的筆電和文件,該做的都做完,他似乎再也沒有留下來的理由。

  五分鐘後,他抬頭回望她,“想問什麼就問吧!”

  “告訴我,夏遠航,這個案子,你還會抽成嗎?”他這樣,並不算是完成了委託人的任務吧?畢竟,世誠很快就要成為歷史。

  他直起身,朝她慵懶而性感地一笑,眼裏的火花,意味深長,“當然!姚經理不記得自己多付了方明嘉那一億兩千萬嗎?”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

  那個男人就這樣拎起筆電,施施然走掉了。

  姚水晶默默地站在客廳的中央,半晌,拿起桌上他喝過的那只酒杯,狠狠地朝地上摔下去!
 第八章

  只不過短短兩天,四十八小時,世界就完全改變。

  最先爆料出來的是,世誠的董事長方明嘉於兩日前的上午九點整,將方家所屬的十二家旅館作抵押,向崔家銀行貸款整整十億;而同日的九點三十五分,姚氏集 團的亞洲分部的總經理姚水晶,簽字購買世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權時,那時的世誠已經是個空殼子,除了剛剛到手的債務,只是眾人都還不知道而已,包括姚水晶; 現在,如果姚氏想要拿回那十二家旅館,就必須再付十億給銀行。

  傻子都不會那麼做!

  最高貴、最美麗的姚氏千金姚水晶,自從進入姚氏之後,一直以冷靜的頭腦完美的投資聞名於各界;但是,這次完美記錄被打破了,而且還破得眾人皆知。

  媒體像饑餓的鯊魚聞到血腥味一樣,收到消息之後,二十分鐘內就將姚氏圍得水洩不通;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記者真是無孔不入的,一天之內,報紙雜誌不斷地爆出新料,原來這次姚水晶的錯誤投資行為,完全是為了情人!

  之前傳的沸沸揚揚姚大小姐的秘密情人,原來就是此次世誠請來解決企業危機的“遠”公司的創始人,夏遠航!而姚水晶為了幫助情人,就拿出鉅款來幫助方明 嘉度過危機;據可靠消息透露,其實姚水晶早就知道,方明嘉打算拿旅館向銀行抵押,卻故意拿錢去買方明嘉的股權,很明顯是拿姚氏的錢,行自己的私利。

  還據目擊者說,姚水晶其實愛自己的情人愛得要命,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他們經常深夜在路上擁抱、深吻,去水晶飯店開房、幽會,而姚水晶更是一怒為俊男,將撞見自己情事的無辜保全人員給解雇;所以,這次拿姚氏的錢去幫情人,根本就是小意思、不足為奇。

  馬上又有人跳出來爆料,姚逸洲可能會將財產全部留給自己的兒子,而姚水晶這麼多年在姚氏,完全是在為他人作嫁衣裳,一向目中無人的姚水晶怒了,於是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內神通外鬼,將姚氏的錢拿出來給方明嘉,再從他那裏拿回來。

  林林總總,各式各樣的新聞鋪天蓋地,千奇百怪的猜想都有;反正怎麼熱辣、怎麼寫,誰管真相?尤其是,這次姚氏的公關部出奇的安靜,並沒有出來平息流言,好不容易姚氏有人鬧出醜聞,而且還是姚氏傳聞中,最最難搞、最最驕傲的大小姐,這下子,整個新聞界都沸騰了!

  而第二天,由姚逸洲直接簽字的聲明書,在兩個小時後通報整個姚氏集團,申明此次事件純屬姚水晶個人的投資行為,與姚氏毫無關係,將這個事件炒到最高點;當天董事會召開了緊急會議,姚水晶引咎辭職,轟動全城。

  可是,在新聞炒到至高點的時候,大家發現姚水晶失蹤了;記者在姚家的大宅整整守了五天,都沒有看到姚水晶的身影,終於才明白過來,姚水晶可能已經離開臺灣,避風頭去了!

  ***

  姚大小姐就此認輸,黯然離台,獨自舔傷口?

  才怪!

  夏遠航看著銀行帳戶裏頭顯示的資訊,唇邊的笑容,有著幾分無奈與縱容。

  “請你千萬、千萬不要這樣笑,我心裏發麻!”崔思哲看著夏遠航臉上那抹陌生的笑容,感到全身的皮膚都不對勁起來,連忙為自己倒一杯酒,一口喝掉,想要壓壓驚;一個從來都是冷淡的人,突然露出那麼有“溫度”的笑容,真的很嚇人的好不好?

  他最近受的驚嚇,可真是不小!就是喝一整瓶,都不足以壓得住。

  “你還在?”夏遠航關上筆電,望著突然來訪的這個男人,這個,一直自稱為他最好的朋友的那個人。

  不知道算不算是孽緣,自從在哈佛相識之後,崔思哲慢慢成為他生活中,最經常出現的那個人;他經常說,自己的脾氣肯定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因為可以跟夏遠航這種冷漠的怪胎當朋友。

  “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到底打算怎麼樣,我是絕對不會走的!”崔思哲說完,還用力地點了點頭,表示堅定。

  “什麼打算?”

  “我問你,你怎麼還反問我?”再好脾氣的人都會被氣到,“你這次來臺灣之後就奇奇怪怪的,來這邊也不告訴我一聲,害我問了Peter好多次他才說的;後來,明知道我也來臺灣了,你也不找我!”

  “找你做什麼?”他們又不是長時間沒有見過面,在紐約的時候,崔思哲幾乎天天都會出現在他的面前,他非常珍惜現在平靜的日子。

  崔思哲差點被他一句話給氣得噎住了,好好好,不跟這個沒有良心的人計較那些!“那天你明明改變主意,說要來參加我爺爺的壽宴的,可是為什麼從頭到尾,連面都沒有露過?”

  他可是很早之前就告知夏遠航,並且邀他去參加爺爺的壽宴,畢竟,爺爺非常欣賞夏遠航,總是說,如果崔家的子孫,能有夏遠航一半的能力,他就可以放心了;可是這夏遠航竟然直接用兩個字就拒絕他的邀請,“沒空!”

  當下他氣個半死,卻也拿夏遠航沒有辦法。

  誰知道,晚上夏遠航又打電話說,他要參加壽宴;好好好,像女人一樣善變,他也忍了!結果那個說要來的人,害他從頭等到尾,都沒有看到一個人影!最後, 他氣得打電話給他,他崔思哲可以說是最有耐心的人了,打電話一定會打到對方接為止;他很瞭解夏遠航的性格,如果不跟他比耐心,可能他的電話十通有九通,夏 遠航都不會接!因為據夏某人說,他的電話永遠都是些廢話,呿,冷血的傢伙!

  不過,那天晚上,他崔思哲還是輸掉了!因為夏遠航始終沒有接他的電話,中途斷線之後,他再撥過去,就變成了“無法接通”。

  這也算了,反正夏遠航這種德性,他再清楚不過,他崔思哲好修養,不跟他計較!

  可是……他也不能這樣陷害自己唯一的好友啊!

  之前說,要他幫忙貸款給世誠,沒有問題,反正有旅館當做抵押,一切都合規矩,他也只是行個方便,簡化手續、快速放款,太容易了!但是,他怎麼都沒有想到,夏遠航竟然在設計姚水晶。

  想到那女人那雙冰冷的眼眸,還有那有仇必雙倍、無數倍報的個性,崔思哲狠狠地打了個寒顫;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得罪那個難搞的姚家大小姐啊!

  嗚嗚嗚,夏遠航這傢伙太不厚道了,居然這樣對自己唯一,一定要強調“唯一”的朋友;難怪他可以做“唯一”,因為夏這樣的個性,交得到朋友那就怪了!

  “沒去就沒去。”想到他去了之後嘗到的甜頭,夏遠航的眼眸變得更加深邃。

  “你這個表情很值得玩味。”崔思哲摸著下巴反復打量著他,“難道,傳聞你跟姚大小姐的事情都是真的?”他真的是姚水晶的秘密情人?不……會吧?這也太驚人了!夏遠航這樣冷清冷性的男人,也會……談戀愛?二0一二什麼時候提前來臨了?

  “你擔心什麼?”夏遠航拿出手機,一鍵一鍵地按著,“她要算的賬都在我身上,與你無關。”

  嗯,有道理,他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是無辜的。

  “我說夏。”崔思哲湊近他,卻在他的冷眼下乾笑著再挪開身子,“那個姚水晶到底是殺了你全家,還是搶了你幾百億,你要這樣陷害她?”

  好好一個豪門千金大小姐,手握大權,卻被他弄得要狼狽辭職,連家都不能待;真是,太慘了點吧?

  姚水晶會慘?想到自己買股票的那些錢,夏遠航其實真的好想搖頭歎息;姚水晶這樣的女人,永遠都不會認輸、不會言敗,她永遠也不會跟“慘”這個字沾上關係;他讓她狠狠地栽一次,她隨後的反擊,立刻讓他栽更大!

  他讓她花了七億兩千萬,新臺幣;她卻狠狠地拿走他十億,美金!他努力了十年,一夕之間,全部易了主;這筆賬,到底是誰算給了誰?

  ***

  湖水藍得像是一汪最天然的寶石,天氣依舊是寒冷的,臨近傍晚時分,湖面泛起朦朧的氛圍;偶爾,有幾隻飛鳥掠過湖面,攪碎那一團的煙籠,讓寶石的光變得動感起來;空氣中飄來新鮮的花香,放眼望去,滿滿的綠,一切一切,美得讓人想要就此沉醉不醒。

  蘇黎世的初春,真是美得讓人想發狂。

  “水晶。”淡然而清淺的嗓音,在春景中如清泉流過,溫柔無比。

  姚水晶轉頭,看見那個如水般清婉的女子,靜靜地站在樓梯口,望著她。

  這世上必然會有這樣的女子存在,她眉目如畫、她神情如水,她的身上沒有絲毫塵氣,她與歲月永遠無關。

  “媽媽。”她輕輕地喚了聲。

  “我沒有打擾到你吧?”顏宛如走過來,素色的裳袍飄逸無比,臉上都是平靜與安寧。

  “沒有。”她淡淡地搖頭。

  顏宛如笑了笑,清麗靈秀,“在這裏想什麼呢?”輕巧地撩開裙邊,陪她一起坐在窗前,望著那片美得不可思議的湖光山色,她就是愛上這裏的一景一畫,所有才想要在這裏定居。

  雖然,這裏的溫度真的不怎麼高;但,她喜歡。

  姚水晶起身,將大開的落地窗推闔。

  “不必這樣,我不冷。”她也好想吹一吹清涼的風。

  “不行。”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姚水晶將窗戶管得緊實。

  母親的身子一直都是嬌弱的,當年生了她之後,調養了好多年才慢慢好起來,這也是讓姚逸洲不喜歡她的原因;至於七年前,顏宛如又再次意外懷孕,讓姚逸洲的怒火更盛,因為她好不容易調養起來的身子,又虛弱下去。

  媽媽的抵抗力差了很多,所有她要小心地照顧。

  “你真的太像他了。”太強勢、太自我;她笑著搖頭,隨便女兒。

  她其實,真的很愛自己的孩子,因為她的身軀從小就不好,所有他原本就沒有打算要孩子的,以他的個性,乾脆就想直接去作絕育手術,一了百了;可是她怎麼都不同意,如果瞞著她作了,她真的會很生氣、很生氣;萬事,她都依著他、順著他、愛著他,可是這件事,她很堅持。

  她一直說,孩子是上天的禮物,他們不刻意去要,如果有了,也要珍惜。

  果然姚水晶是他們的緣分。

  當然,這個緣份,其實是她偷偷地、刻意地求來的,所以,她愛入骨血之中;卻沒有辦法每天陪在她的身邊,因為,他會不高興。

  她真的不是一個好母親,在丈夫與女兒之間,她還是選擇了他。

  姚水晶望著遠方的景致,沉默;像他,是她最不能否認的事實,不論容貌還是性格,都繼承了十成十。

  “剛剛在想什麼?”

  “沒什麼。”她真的,什麼都沒有想。

  “你是不是在生你爸爸的氣?”

  姚水晶一點都不驚訝媽媽會這樣認為,畢竟,她的爸爸在她最需要人信任與幫助的時候,親手給了她裁決的一刀;可是,她不會生氣,換成她,她也會這麼做,姚家的人,永遠知道怎麼做才是對集團的利益最好;何況,那件事,的確是她做錯了。

  “沒有。”

  “你爸爸沒有怪你。”顏宛如伸手,握住女兒的手,當年那個還要她牽的小手,如今已經長大了。“他說,你會自己把損失找回來。”

  姚水晶的眼眸閃了閃,她當然會找回來,她這輩子,從來都不會是吞暗虧的人;那個男人在算計她,從一開始就算計著,他出現在水晶飯店裏、遇上她,都不只是巧合;一切的一切,他早就安排好了,一環扣一環,都算計好了,甚至,連感情,他都利用。

  她原本,不是那種思慮不周的人,可是那一瞬間,她還是選擇相信他不會害她;他騙了她,就應該想得到要付出的代價,她動手的時候,可是毫不留情。

  誰讓他,當初讓她看到了他的電腦?這世上,不只有他一個人擁有良好的記憶能力,而密碼她連思考都不必,直接輸入自己的生日;就是因為她知道,她對他而言,意味著什麼,恨著痛著,可是也無法去否認,彼此對對方的意義。

  她瞭解他的一切、他的思維,就如同他也知道她的一切、她的想法;他們都記恨,都不會輕易原諒,所以只有想盡辦法讓仇恨繼續,這樣,他們才有理由在一起。

  那便繼續恨。

  她姚水晶在股市裏這麼多年,想要操縱大盤,簡單是易如反掌;短短十二個小時,他的資產全部通過股票回流到她的手中,他讓她損失七億兩千萬是嗎?她就要他成倍換給她!

  “媽媽,你不用擔心我。”她反手握住母親的手,“我是姚家人,知道該怎麼做事。”

  “唉……”顏宛如歎息著,“我就怕你太像姚家人,這樣,最苦的,其實是自己還有愛的人。”她望著女兒眼眸深處,“是當年那個男孩嗎?”

  女兒那段失敗的婚姻,她一直都很難過;可是,感情的事,誰都幫不了忙,姚水晶的個性又那麼像他,吃的苦頭,肯定比誰都多。

  點了點頭,她從沒有想過要瞞著母親;她的心裏,這麼多年,只進過一個人,就算空白十年,那個位置卻依舊保留著,誰都不可以,只有他;可是,她不會甘心的!那樣就算了,她如何甘心?

  ***

  “水晶。”顏宛如將女兒輕擁進懷裏。“你的個性太極端,跟你爸爸一模一樣;他是愛了就一定要佔有,而你,則是因為太愛,害怕失去,反而乾脆不要。”

  她的眼眸,有瞬間的酸,但很快控制住;臉蛋埋入母親的懷裏,像是單純的小女孩。

  顏宛如拂著她的發,“愛情有時候,不用那麼理智,也不用那麼害怕。”

  “媽媽,你不知道。”她低語著:“這世上,只有一個顏宛如。”只有一個顏宛如這樣的人,為了愛情可以犧牲一切,所有,姚逸洲可以得到他的愛情;可是姚水晶,卻沒有那麼幸運。

  “這世上,也只有一個姚水晶啊!”她的聲音是那麼溫婉,“你是我跟他的女兒,你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明珠。”她的女兒,值得擁有這世上最、最美麗的愛情, 因為她知道,這個女兒,與他有多麼相似,他們的感情,又會熾熱到什麼程度;那種愛了就會毀滅一切的狂,只有經歷過,才知其甘,也才知其苦。

  “媽媽,我害怕!”她的肩膀微微的顫抖,從小到大,活了整整二十八年,她,第一次示弱了;在自己的母親面前,她真的、真的害怕,怕的不是別的,而是自己的性格,太偏執、太極端,她會親手毀掉一切的,而且是明知道結局,還要眼睜睜地走下去。

  “害怕就害怕。”她摟抱著自己的女兒,像小時後一樣,摩挲著她的臉蛋,“誰都會害怕,我們是人不是神。”

  如果什麼都無畏,那就不是完整的自己,是人都會有恐懼、有擔憂、有自己的無法放棄、有自己的難以控制,也有獨屬於自己的那份愛情。

  “要相信能讓你愛上的人,是值得愛的。”

  姚水晶輕輕閉上眼,值得……愛嗎?

  ***

  “水晶、水晶!”嬌嬌的童音,打破了她的思緒,一抬眸,看見那個穿著厚厚羽絨衣的小女孩,進到暖氣十足的房裏也不急著脫掉外套,直直沖向坐在窗邊的女子懷裏。

  姚水晶一把抱住妹妹香軟的身子,伸手摸了摸紅潤的臉蛋,那裏暖暖的溫度讓她放心地收回手,“小羽,怎麼了?”

  剛剛是她獨自在窗邊坐著,因為半個小時前,父親已經回家,媽媽,當然會在他的身邊;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幸福,就算獨佔,就算強制,那也是甘願的幸福。

  “哥哥又欺負人家!”姚知羽嘟著小嘴,告狀。

  “哼!”隨後進來的姚知景冷冷哼了一聲,放下兩個人的書包;姚家的小孩非常會自己打理自己,除了那個只會撒嬌的傢伙外,基本上自己的事情都是自己處理好的;上學、放學,姚知景都會等著妹妹,不需要司機接送。

  姚水晶看了眼管家,他立刻會意地端來她之前吩咐預熱的牛奶,一人一杯。

  “哇,好暖喔!”姚知羽捧著杯子,笑得眉眼彎彎,低頭一口、一口地喝著。

  又是牛奶!姚知景皺了皺眉,但還是大口地喝掉。

  姚水晶望著他們兩個,心裏再度感受到那種平靜的愉快,他們雖然是姚家的孩子,雖然性子都是冷的,姚知景是外冷內也冷、姚知羽是外熱內冷,但,至少從他們出生之後,有她陪在身邊,愛他們、寵他們,他們知道什麼是感情、什麼是溫暖。

  比她好。

  姚知羽喝完牛奶,還沒有忘掉之前受的委屈,連忙繼續:“水晶,你罵哥哥啦!他最壞了。”

  “不可以這樣講哥哥,嗯?”她將小女孩被風吹亂的發整理好,看她乖乖地地點點頭後,才問道:“好了,這次小景又怎麼了?”

  姚知景乾脆直接上樓,讓那個黏人的傢伙纏個夠。

  “就是我們班上的那個Eric,他今天……”姚水晶將妹妹抱到腿上,認真地聽她講著班上小男生、小女生的彆扭事情;她知道小羽只是單純地想要撒撒嬌,告哥哥的狀,也只是因為從出生到現在,哥哥一直都是她最親近的人,別人根本就不值得她關注。

  他們的性子,其實都是一樣,都只對最親近的人使壞,只是當年她的身邊,沒有這樣一個可以使壞的人,只好學習成熟、學習長大;而現在,她要把自己當年所不能擁有的一切都給他們,讓他們幸福。

  聽小傢伙絮絮叨叨抱怨了一堆哥哥的不好,比如,今天在學校,將她最不喜歡吃的花椰菜全挾到她的碗裏;比如,不陪她寫作業,自己在一旁玩遊戲……那些雜七雜八的瑣事,小女娃說得繪聲繪影,姚水晶也聽得特別認真。

  “水晶,我們今晚吃青椒好不好?小羽最愛吃青椒了。”姚知羽靈活的眸裏,滿滿都是狡黠;也不是最喜歡,但卻是某人的最討厭!

  姚水晶差點失笑出來,她狀似認真地思考。“嗯,偏食不好的。”她怎麼會不清楚小傢伙的心思呢?

  姚知羽期待地望著她,黑葡萄一樣的眼睛亮晶晶的,拼命點頭表示贊同。

  “我們今晚當然要吃青椒。”

  在小傢伙興奮的歡呼要衝出口的瞬間,她再補上一句:“還有好吃的苦瓜。”

  姚知羽漂亮的小臉蛋,立刻皺得像苦瓜一樣。

  姚水晶的嘴角微微地勾起,就說,姚家的人,永遠都會對自己最親近的人使壞,原來,還包括她自己。

  那麼,現在的她,最、最應該對誰使壞呢?

 第九章

  “土地的問題已經解決,預計今年九月,方明嘉那個度假村就可以修建完成。”Ben將報告一一呈給夏遠航,“新公司的企劃案都已經作出來,人員配置也都……”

  未竟的話語,中斷于夏遠航微抬的手掌,“這些不必報告。”將下屬剛剛遞上來的檔輕輕一推,他已經將接下來的事情都交給Ben處理,所以不需要這樣詳細地向他呈報。

  夏遠航輕輕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面上輕點;世誠這個案子,於他而言,是個已經完結的Case,該怎麼處理他早已經交代下去;至於怎麼去完成,那就是Ben的事情。

  “是。”Ben將一張支票遞給老闆,“這是方明嘉托我轉交給你的。”裏面不多不少,剛好七億兩千萬,這個敏感的數字,不必想也知道,是那位姚家大小姐當初付出來的那筆。

  夏遠航接過那張支票,表情平靜。

  Ben望瞭望自己的老闆,欲言又止。

  夏遠航詢問地挑了挑眉。

  Ben張了張口,最後還是不敢問出口,“沒事了,老闆,我先出去了。”

  他好想問老闆,打算什麼時候回紐約,因為總公司的人,每天無數通電話撥過來跟他打聽;畢竟,現在這樣的案子後續工作由他跟進,紐約的公司又離不開夏遠航,好多的案子都等著他回去處理。

  可是無人敢問他,因為夏遠航的決定,從來都不會跟他們任何人解釋,就連跟夏遠航最久的Peter都不敢問,那麼他,摸了摸鼻子,還是算了吧!

  那張薄薄的支票,在他的指間慢慢地轉動,夏遠航的唇角微勾,他細細地端詳,像是打量某件珍貴的藝術品般。

  半晌,他放下支票,起身往外走去。

  “老闆,你要去……”兩秒鐘內,偌大的臨時辦公室裏,只有Peter獨自一個人對著空氣喃喃自語:“哪里啊?”

  他真是世上最命苦的助理了!老闆永遠沉默、永遠是一個表情,永遠都……不理他!

  咦……他去哪里了呢?

  ***

  夏遠航站在育德的校門前,看著那古樸又莊重的大門,默默無語。

  還是那棵參天大樹,他在這裏站了整整兩年,每天看著她從校門走出來,潔白的襯衫、及膝的格子裙,沒有表情、沒有喜怒,可是眼裏的光,在看到他時,會變得特別亮。

  一步一步,走過當年每天都會走的路,他的步子沉重、她的步伐平靜,那時的他們,甚至聯手都沒有牽,卻一直那樣走下去。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個轉角,他拉著她奔跑的那條路,還有那個靜立的河堤,熟悉而又陌生。

  這裏的每一景、每一物,都有他們曾經的痕跡,他們相愛、他們相遇,他們……分離。

  他站在樓下,遙望著曾經有過他們甜蜜與苦痛的小房間,這裏已經是拆遷區,分外的冷清;過不了多久,這裏都會完全改變,什麼都不會留下。

  “航……阿航?”一聲遲疑的喚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淡淡地轉眸,望著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女人……錢芸心。

  “真的是你?”錢芸心認出他來,興奮地快步朝他走近,“阿航,我剛剛看到你,還不敢相信。”

  他打量著她,沉默依舊。

  “你怎麼還是這麼不愛講話?”錢芸心溫柔地笑著,“這麼多年不見你,原來你一點都沒有變。”

  “錢叔好嗎?”

  她的笑聲更甜,“很好呢,只是掛念你,總是說想見你。”

  “還在開店?”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正常,“沒有,他們年紀都大了,想休息一下。”

  “芸心。”一部機車遠遠駛過來,在他們身邊停下,安全帽摘下露出一張方方正正的臉龐,“你怎麼還在這裏?媽媽剛打電話來說,等你半天還沒有到……”在看到夏遠航時,男人眉毛皺起來,“你是……”

  “志堅。”錢芸心輕輕地喚著,“我剛巧在這邊碰到熟人。”

  “你是夏遠航!”吳志堅臉色突然變得難看起來。“真沒想到,你還好意思回來。”

  “志堅!”

  “我又沒有說錯。”他伸手指著夏遠航,“你以前娶的那個老婆,姚水晶,姚氏集團的大小姐,真是了不起!你們兩個人鬧翻天,都是你們的事情,為什麼要連累我岳父一家?”

  “志堅,不要說了。”錢芸心拉他,“我們回去吧!阿航,你不要聽志堅胡說,根本什麼事情也……”

  “什麼沒事!”他一把甩開錢芸心的手,“當年你們離婚,姚水晶那個瘋女人,將怨氣全部出在錢家的修車廠,好好的一個廠子,就被她弄得關門,錢家的人差點流落街頭!他們到底做錯什麼事,要代你受過?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囂張狠毒的女人!”

  “志堅!我真的生氣了。”錢芸心拉住丈夫的手,轉頭對夏遠航說:“對不起!阿航,志堅他這人脾氣就是這樣……”

  “你做了什麼?”夏遠航淡淡地開口。

  “呃?”錢芸心的臉色立刻變了。

  “當年,你做了什麼?”他定定望著她。一字一字地問。

  血色失去,她的臉頰變得蒼白,半天,張了張唇,卻還是說不出話來。

  “她會做什麼?她那時候心裏都只有你一個,她做了什麼?”吳志堅在一旁忿忿不平地說道;他的老婆愛過夏遠航,卻只敢暗戀,不敢表白,最後,還是眼睜睜看著他跟別人結婚,可是那個女人還要來毀掉她的家,這世上,還有比更可惡的人嗎?“夏遠航,你憑什麼……”

  “志堅,不要說了!”錢芸心突然激動地大叫,嚇到吳志堅。

  “對不起,阿航。”她的眼淚流了出來,這句道歉,她真的想說很久了、很久了!當年看到夏遠航被姚水晶傷成那樣,怒急攻心吐血暈了過去。她真的很生氣, 很生氣;她那麼喜歡的男孩,她整整愛了他十幾年,卻被另外一個女人傷害那麼深,她的心,會有多痛?她明明才去勸過姚水晶,讓她對夏遠航好一點,可是她立刻 就傷了他,而且還徹徹底底!姚水晶太不懂得珍惜了,而她是氣昏了頭,才會去挑釁她。

  那天錢芸心氣不過,去了醫院,失去理智地罵了姚水晶一通。

  “像你這樣冷血又自私的女人,活該永遠得不到男人的愛!因為你永遠也不會懂,什麼是愛,你只會佔有、只想著自己!難怪,就連你的孩子都離開你,你沒有 資格當母親,你也沒有資格得到阿航的心!我不會把他再讓給你了,你姚水晶這輩子,就只有孤獨終老,可憐沒有人愛,你的孩子肯定是知道,你是世上最冷血的母 親,所以寧願死也不做你的孩子!他死掉也好,免得生出來還要受你的折磨。”

  “你、說、什、麼?”姚水晶躺在病床是,臉色比身上的床單還要白,可是,她的眼睛,閃著冰芒一樣的光,讓人從心臟裏面直直冷出來。

  她的眼睛太可怕,錢芸心那一瞬間,真的嚇到了,“我……”

  “說我、說他,都可以,可是,你敢說我的孩子……”她眼裏的醞釀著一場冰冷的風暴,“我不會繞過你!”

  姚水晶就是那樣說到做到的人,她的家人,因為她的一時憤怒,一時嘴硬,而跟著遭殃;可是到最後,她也沒有得到阿航的愛,因為他直接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找遍了他經常會去的地方,甚至還問了怡航姐,都沒有他的消息。

  到現在,她還經常會到他曾經住過的地方來,幻想著有一天,他會出現;即使,她已經結婚,可是……

  “芸心,你當初怎麼會……”事實的真相,與他所想的相差太遠,吳志堅沒有想到自己溫柔可人的妻子,曾那樣得罪過姚水晶;原來,錢家的那種災難,真的不是無妄之災,可是,姚水晶也真是太狠了!就因為幾句話……

  “你走吧!”夏遠航冷冷地開口。

  “阿航!”她眼裏的淚光閃閃,她知道,自己可能永遠失去了站在他面前的資格,又或者,從來都沒有過。

  夏遠航轉身走了,他想,他們以後不會再見面了;他不意外姚水晶當年會那樣做,其實預想得到,很典型的姚水晶風格,很像她做的事情,她就是那種愛與恨都極端的人;他只是沒有想到,當年的姚水晶,其實是想要他們的孩子的。

  她可以為別人幾句話,而那樣地怒,她的心裏,其實,是愛著他們的孩子的吧?

  心裏某些一直苦苦撐著的東西,突然失去了支撐的基底,驟然崩落,而那些被努力壓抑辛苦忽略的,像潮水一樣,暫態淹沒。

  夏遠航抬頭,望瞭望天空那抹湛藍,一如當年的晴空萬里。

  他只是發現自己,很想念那個女人,那個彆扭的、可恨的卻又可……愛的女人。

  終於,承認。

  ***

  他來到那座美麗的城堡前,彼時陽光正好。

  春日清新的燦陽將褪枯的草地曬成一片嫩嫩的黃綠,高大的樹木煥著新生的翠芽,空氣中浮動著芬多精的天然氣息,下午三點十五分,最悠閒的茶點時間;蘇黎 世的湖光三色的確分外迷人,他靜靜地站在樹蔭下,隔著不算遠的距離,望著典雅的大門,細細地打量她生活了整整十年的地方。

  想像著她在這裏讀書、工作、細心地照顧自己的弟弟妹妹、認真地生活,她的一切肯定都安排得妥妥當當,不容許有分毫的差錯,她必然對所有的事情都要求完美,給身邊所有的人都帶來很大的壓力,她必須還是那麼……打動他的心。

  他的唇邊,勾起淡淡的笑,不是溫柔、不是感性的人,卻在想起她時,心會變得柔軟起來。

  古典韻味十足的大門緩緩的打開,一位身著黑色制服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裏,有禮地頷首,“夏先生,夫人有請。”

  並不意外。

  他看到顏宛如時,那個溫潤的女子坐在那裏,將一枝、一枝開得正好的純白玫瑰插入一旁擺放的水晶花瓶裏面;大好的陽光從落地玻璃窗外射進來,雪白的玫瑰在枝頭燦爛,滿滿的春意盎然。

  女子抬頭朝他柔柔一笑,眉眼精緻如畫,三月裏的輕風慢慢地拂過,溫暖怡人,“請坐。”

  他走過去沙發在對面的坐下,尊敬地喚了一聲:“姚夫人。”

  顏宛如的眉目更加柔美,遞過來一枝白玫瑰,“美嗎?”

  他接過去,一瓣一瓣厚重的花瓣飽滿而嬌嫩,濃濃的,馨香盈滿,“很美。”

  “可惜有刺。”顏宛如拿起一枝,細細地端詳,“其實它並不想有刺,可是,它也害怕受傷害。”

  他眼底染上淡淡的憂鬱,像是很努力才擠出話來:“我知道。”

  “其實,如果沒有人去打擾,它一個人也可以開得很美,自由自在,可是它卻偏偏碰上了那個人,被採摘回來,放在精美的花器好好供養,也是另一種幸福。”

  他依舊沉默。

  “可是玫瑰依舊是玫瑰,它天生有刺,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她小心地將玫瑰插入花瓶內,語氣淺笑。

  “我知道,現在的我,非常、非常清楚。”

  “你曾經不清楚嗎?”

  “我以為自己清楚,卻發現,最終還是錯了。”

  “那現在呢?”

  “我想要彌補,我……還是想要她。”

  “為什麼呢?”她定定地望著他,認真地問。

  “因為,我只要她。”

  “哪怕有刺?”

  “就算被刺到鮮血淋淋,我都只要她,因為我知道,刺傷我的時候,她也在痛,她也在流血,她只是太倔強,說不出口。”

  “你終於開始懂她了。”她笑得很溫柔、很愉悅。

  “我只恨自己懂得太晚,讓她獨自一個人那麼傷,那麼痛。”他的語氣裏有著濃濃的哀傷與心痛。

  “那以後呢?”

  “我希望,夫人可以將她交給我。”他認真地望著她,真摯而誠心。

  顏宛如歎息地搖頭:“這個,你不應該來問我,她的事情從來都是自己作主。”姚水晶的性格太霸道、太獨裁,任何事情都是她自己決定,從很小的時候,她就自己處理一切,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也不允許別人插手。

  “可是我知道她其實很愛您。”他漆黑的眼眸,此時此刻充盈著滿滿的情感,“您對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所以我希望能得到您的認可。”

  她用一種驚奇的目光看著她,慢慢地,了然欣喜在她的眼中閃耀,“我大概知道,為什麼當年你可以讓她愛上你。”他其實很細心、很體貼,也很愛她;要一個 男人愛一個女人,並不難,可是如果他會因為她而尊重她的家人,就連細微的地方都考慮到,那麼,他是真的很愛她;因為只有愛她,才會那樣考慮她的心情,她的 一切。

  看來,她見他的決定並沒有錯,她在偏廳的監視器螢幕上看到他的身影,他就是那樣遠遠地站在門外的樹下,像是在等待,又像是回味,表情平靜。

  她其實從來都不會關心這些事情,可是今天無意中的看見,就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感覺,他很有可能就是女兒心裏的那個人。

  夏遠航。她默默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招手喚來管家,讓他去請他進來。

  現在她見到了他,他也沒有讓她失望。

  “我知道了。”她笑著點頭,“我很喜歡你,希望你可以成為我的女婿。”雖然可能還有好困難的一條路要走,因為她的女兒是最、最倔強的人。

  “謝謝您。”他很感激地微微彎了彎身,行禮。

  “她很倔強,你會很辛苦的。”

  “我不怕。”

  “如果我可以幫忙,你不必客氣。”

  “我有答應嗎?”一聲冰冷的聲音在這個偏廳裏響起,低沉而磁性。

  夏遠航抬頭,看著那個高大成熟的男子,清俊而矜貴。

  “你來了。”顏宛如臉頰泛起淺淺的紅,她的笑容與剛剛相比,非常不一樣,多了柔情、多了甜蜜。

  朝男子伸出手,夏遠航起身,有禮貌地喚了一聲:“姚總裁。”

  姚逸洲冷冷地“哼”一聲,大步走過去,握住妻子的手,眼裏除了她,再無旁人。

  “逸。”她輕輕地依著他,望向夏遠航,“這位是夏遠航。”

  姚逸洲連眉眼都沒有抬,只是撫著她的手,為那微微的涼意而皺眉。

  “他是為了水晶而來。”

  “與我何關?”握緊妻子的手,用自己的溫度溫暖她。

  “可是我想幫他。”顏宛如的眼裏有著淺淺的希望。

  “何必?”他想做的,自己已經做過,至於那些無關的人、無關的事情,他真是沒有興趣。

  “水晶該要幸福的。”她的神情有著難過,“這是我們欠她的。”他們不是合格的父母,而女兒是世上最應該得到幸福的人。“可不可以?”

  在他面前,她從來都沒有“不可以。”

  “你想要什麼,都可以。”在他的身邊,她想怎樣都可以,不可以傷心、不可以難過,只要開心。

  顏宛如溫婉地笑了,她用眼神示意夏遠航。

  “我只希望可以跟她單獨相處幾天。”他自己的戰,要自己打;前提是,他要能見到他最、最心愛的公主。

  姚逸洲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嘴角微微地勾起,這真是今天聽到,最讓人愉快的話語。

  一切一切,自然不會是問題。

  ***

  讓姚水晶意想不到的是,她不過是帶著弟弟、妹妹去看了場電影,回來之後,一切都已經改變。

  一點點安眠的藥,夏遠航輕鬆地帶走了姚水晶。

  他與她,終於可以單獨地在一起,望著懷裏安然入睡的女人,他心裏終於感到滿足;曾經他有一個願望,希望將來可以帶走姚水晶到愛琴海上,只有他們兩個,沒有別人,她就這樣躺在他的懷裏,幸福又甜美。

  可是在他沒有來得及實現這個願望時,他們已經絕然分離;但即使已經分開,他卻還是去考取了證照,即使當時不願承認,其實在他心裏,還是幻想著有一天,可以開著遊艇帶她航行在愛琴海上,看鳥飛魚躍、日升日落。

  沒有想到,這個夢想,還是有可以實現的一天。

  他的手指在她濃密的羽睫上輕撫,感受那種溫柔,指腹間傳來的輕微觸動,他知道,他等的那個人,即將醒來。

  姚水晶沒有睜開眼睛前,有一種自己浮在海面的錯覺,因為,她聽到了海浪溫柔的起伏聲,鼻端聞到鹹鹹的、腥腥的氣息,太過真實。

  她睜開眼眸,映入眼簾的,竟然是滿天的燦爛星辰!深幽的藍絲絨上面,綴滿一顆又一顆天然的晶鑽,一閃一閃,動人無比。

  她真的在海上,不是錯覺,不是夢境,她就躺在遊艇的甲板上,觸目所及,一片美麗神秘的星空。

  “夏、遠、航!”她一個字、一個字從嘴裏迸出那個名字,甚至,不必去看,也不必去懷疑,為什麼自己明明在家裏,卻會一覺醒來,在某艘遊艇上。

  “醒了?景致如何?”懶懶的男性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同樣的招數,你就是玩不膩,對吧?”她昨晚或者是前晚的晚餐,肯定是有問題的!這個男人,可以再大膽一些,沒有問題。

  “很有效,不是嗎?”她如果醒著,他有怎麼帶得走她?

  “你用什麼跟我父親作交換的?”如果沒有姚逸洲的首肯,誰都不可能進入她蘇黎世的家裏,帶走她;而且,沒有姚逸洲的默許,家裏的傭人也不會給她端來有問題的晚餐,畢竟,那個家裏,有姚逸洲最、最心愛的女人在。

  “或者,我該問,你用什麼讓我父親答應你,設那個陷阱來引我入局?”

  “果然是姚水晶!你早知道了,對吧?”

  “太明顯。”想不知道都很難!雖然夏遠航對付的是她,可是丟的是姚氏的面子;如果沒有姚逸洲的默許,那是不是意味著,以後誰都可以用欺瞞的手段來對付姚氏?以夏遠航做事那麼周詳那麼仔細的人,肯定不可能沒有考慮到這一點。

  “你相信嗎,第一次跟你重逢之後,我就去見過姚總裁。”他躺在她的身邊,靜靜開口,像是自言自語般。

  她沉默了。

  “見面第一句話,他說,‘夏遠航,十年前,你心裏的陰暗她照不亮,十年後的她依舊如此’,你瞭解嗎?”

  “你知道我怎麼回答他的問題嗎?”他停頓了一下,卻並不是在期待她的回答;他俯身,漆黑的眼睛,在星空下迷人而深邃,“我說,因為地獄太冰冷,所以,我要拖著她一起下。”


 第十章

  “他肯定很欣賞你。”因為,他們都是同一種人,對愛情偏執,只看自己想看的那一面,至於不要的,就完全毀滅!他們都是一樣,包括她。

  “至少,他沒有阻攔我。”

  他怎麼會阻攔呢?他恨不得世上所有的人,都從他跟顏宛如的身邊消失,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單純的自由,無人打擾;她想,這才是父親不阻止夏遠航的唯一理由吧?他是世上最、最無情的人,卻也是世上最專情、最最恐怖的人!除了愛人,其餘皆是阻礙。

  如果他愛的那個人,不愛他,那就是一件連想像,都不敢想像的事情;所以,這世上顏宛如只有一個,這是姚逸洲之幸,也是顏宛如之幸。

  “夏遠航,你何不放過你自己?”她不說放過她,因為,他在她的身邊,受傷的那個人會是他,她的性格太決絕,太極端,她其實不適合與人相戀。

  如果故事的結局是這樣的,他們分離十年,彼此都學會愛人與被愛,學會珍惜與被珍惜,也許,他們還可以試著在一起;可是,並不是。

  你以為愛是什麼?愛情可以戰勝一切,那是神話、是傳說;性格缺陷之所以是缺陷,就意味著是改變不了的、是深入骨髓的;她就是這樣了,改不來,也……不 想改!如果十年之前的她,是年輕、是衝動,那麼十年之後的她,只會更偏執、更可怕!他為何不放過自己?為何還要這樣不依不饒?他難道不知道,她真的害怕 嗎?

  “放過自己?”他冷笑。“誰又來放過你?”她以為,這世上只有她是偏激、只有她是可怕的嘛?其實他們都一樣。

  “姚水晶,如果可以,比起愛來,我更想要恨你!”愛她,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可是,卻也是世上最、最甜蜜的事情;他寧願辛苦。

  “我知道。”她又怎麼會不知道?畢竟,她也覺得恨比愛容易。

  她永遠忘不了,她說分手時,他轉身而去的背影。

  他以前明明說過,她就是彆扭,她就是不可愛,明明不想,可是卻倔強地永遠不會說出口,他哄了她無數次之後,卻在她最需要他哄的那次,真的放手了。

  她永遠記得,她出院的那天,他出現了,她曾經在腦裏幻想過無數次,她躺在病床上,睜開眼睛就可以看到他,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出現;她越來越失望、越來越接近瘋狂,後來他出現了,卻只是遠遠的站在那裏,看她走掉,他的眼中除了冷淡,再無其他。

  然後,徐靖遠給她看了那段錄影;原來他的放棄,是那麼容易的一件事。

  那個說,永遠都不會放開她的那個人,最終還是真的放開了她;那個說,這輩子只屬於她一個人的那個人,最終,頭也不回地跑到了地球的另一端。

  她在機場,看著那個自己發瘋一樣愛著的男孩,筆直地走向出境口,連頭都沒有回過;她就那樣站在他的身後,他都……看不到。

  那一刻,她真的恨了,恨透了他!

  這世上,誰會真的陪誰一輩子,誰會真的相信地久天長?可是當年,她信了,她真的信了!所以他走後,她就發了瘋;她遷怒、她入魔,她毀掉一切她想毀掉的東西,同時也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

  當母親心痛地為她哭泣時,姚逸洲直接將她送到瑞士,她一個人在美麗如畫的城市裏,靜靜地生活,佯裝平靜……一直到那對雙胞胎出現在她的面前,他們甜甜地睡著,稚嫩無辜,看到他們時,姚水晶生平第一次在意識清醒的時候哭泣。

  軟弱之後,她終於回到原來的自己,冷靜而自持,不再茫然,不再迷失,她是姚水晶,永遠都不會再走錯路,作錯選擇。

  可是她還是錯了!

  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在同一人身上栽倒兩次,原來最愚蠢的人,就是她。

  他說,他恨她,可是,她的恨,並不比他少。

  他們都恨,到頭來卻發現,他門都沒有錯,或者他們都錯了;那麼,誰怪誰?怪命運是一種懦弱,那就只能怪對方。

  “姚水晶,這輩子你欠我的,一點一滴都要還給我!”

  她唇邊的笑變得又冷又狠,“孩子,是嗎?我欠你一個孩子,對吧?”

  “是!”他輕輕地說:“你欠我一個孩子,十年前,我們本該有一個孩子的!”

  她轉頭,望著他,“可惜,你在我身上永遠也得不到。”

  “什麼意思?”他緊盯著她,眼神銳利。

  “因為,在十年前,我就已經不能再生了。”她的笑容太過明媚,從未有過的明媚。“你這輩子,休想從我這裏得到孩子。”

  她為什麼會答應他那個做情人的提議,她為什麼會?就是為了今天!他心心念念的報復,只是為了讓她補償他一個孩子,可是當他發現,他永遠也不能得償所願,他的仇恨,永遠也沒有辦法消失時,他的心,會是怎樣的?

  “我那天說過的吧?”她逼近他,近到可以看清楚,他黝黑瞳孔在聽到她的話時,縮了一下,“我說過,你後悔的那天,一定、一定記得要讓我看到,我會慢慢欣賞。”

  現在她看到了……她看到了。

  他突然伸出手,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她突然激動起來,用力掙扎,手腳並用,甚至連牙齒、指甲都用上,可是都不能撼動他分毫;他就那樣摟著她,貼得緊緊的,就連心跳都可以感受得到。

  “姚水晶,你不要再對自己狠了。”他任她咬著,咬得鮮血淋漓、咬得撕心裂肺。“不要再懲罰自己、不要在憎恨自己。”她拿自己的最痛,當成回擊他的工具,任自己痛得體無完膚,她太絕,太偏執、太可恨、太……讓他心痛,讓他愛之若狂!

  眼淚,就那樣流了出來。

  一滴一滴,慢慢地滑入她的發絲之中,滲透,濕潤,“姚水晶,你恨我吧!永遠、永遠都不要原諒我,就這樣恨我吧!”

  她沉默,然後,爆發!

  ***

  一個巴掌重重地甩上他的臉龐,“恨!我當然恨,怎能不恨?夏遠航,你去哪里了?你到底去哪里了?當初我一個人躺在地上,滿地都是鮮血,我的肚子好痛, 我好害怕,你去哪里了?我躺在病床上,疼得恨不得死掉,你在哪里?在哪里?醫生告訴我,由於我的情緒太激動,血一直止不住,子宮壁變薄,以後懷孕的概率低 於百分之十,你該死的又在哪里?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我多麼希望你可以抱著我,吻著我,告訴我一切有你!可是你呢?你只會顧住你那可笑的自尊,你永遠主動 地拋下我!你說,有選擇的時候,我只會選姚氏,不會選你;我告訴你,我就是只要姚氏,我不要你!因為姚氏不會背叛我,不會讓我失望,不會讓我痛苦!我永 遠、永遠都不要選你!你就抱著你那該死的自尊,滾到地獄去吧!”

  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掉落在他的皮膚之上,帶著傷、帶著痛,一直燙進他的心臟深處。

  他眼裏滿滿的痛苦、滿滿的後悔,酸的、苦的、澀的汁液,像毒液一樣侵入他的心臟;他伸手摟住她,任她怎樣掙扎都不放手;他親吻她的嘴唇,在哪里嘗到鹹鹹的滋味,帶著苦澀帶著刺痛,“姚水晶,一切有我、一切有我!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就算死,都不會離開你。”

  “沒有用,什麼都沒有用!”她咬他,用力地、拼命地咬,破皮、流血,恨不能飲盡他的鮮血,“你給我滾,給我滾!”

  他抱緊她,讓她咬、讓她恨,卻不會再讓她離開他。

  “對不起。”他低低地說著,“對不起,水晶寶貝。”

  她崩潰了,在他懷裏大聲地哭泣,哭得氣都喘不過來,終於,她伸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淚如雨下,“夏遠航,我們的孩子,他死了……死了!都是我的錯, 我不應該明明不舒服,還要逞強;我不應該去南部出差,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是我害死他的,他肯定覺得我是個壞媽媽,所以不要我,並且再也不給我機會來彌 補。”

  他一點、一點吻著她的淚水,“不會的,我們告訴他,媽媽是個好媽媽,都是爸爸的錯,爸爸沒有保護好你們,讓他要恨就恨爸爸,他要愛媽媽。”

  他知道她有多麼愛小孩,她將自己來不及給予的愛,都給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其實會是一個最好的媽媽、最完美的媽媽。

  她軟弱下來了,終於發現,其實自己可以不用一直那麼堅強、不用那麼一直硬撐;他在她的身邊,任她折騰,也不會放開她的手;當年到現在,整整十二年,她所想要的,不就是他那雙堅定而永遠不會放開的手掌。

  愛什麼、恨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他抱著她、他吻著她,將她十年前的傷口,一一撫平;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這麼多年,她一直等待的,就是他跟他說“一切有我,你還有我。”

  有他,有他……

  哭累了、心傷透了,只有互相擁抱,才能舔舐十年前留下的傷口;他們都以為自己已經痊癒了,可是撕開一看,原來裏面早已腐爛不堪。

  他們是彼此的良藥,只有對方才可以治癒,也只想要在對方的懷裏傷心,整整深埋十年的傷,一夕揭了開來,痛是肯定的,可是只有那樣痛過,才會有機會復原、才會有機會……重新開始。

  她抽泣的聲音,一點、一點地低下去,眼睛腫得像核桃、臉蛋漲得通紅、發絲淩亂、身子顫抖。

  他記憶裏,有著無數姚水晶絕美的畫面,清冷的、寧靜的、彆扭的,還有甜蜜的;可是他卻覺得,此時此刻的姚水晶,是最美的。

  還能更心動嗎?

  走了這麼久、走了這麼遠,一回頭卻發現,他想要的,只有她、只有她……

  就算當初以“恨”為名,也只不過是為自己找一個重回她身邊的理由而已,因為,在心底最深處,他一直都是明白的,他,不能失去她;就一如,她也不能失去他一般。

  他們相生相依,缺一不可。

  ***

  第一縷淺紅,慢慢地暈染海面,優美的愛琴海、漂亮的愛琴海,就跟他曾經夢想過的無數次那樣,他擁著她躺在愛琴海上,無人打擾,靜靜相愛。

  “姚水晶。”

  “嗯?”

  “我愛你。”

  走過漫長的歲月,你卻還是心底唯一的摯戀。

  她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慢慢悠悠地輕輕哼了一句:“……嗯。”

  “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以恨為名,可是他們都知道,那是怎樣的恨。

  “我們結婚吧!”

  “……我不能再生孩子了。”

  “我只要你,只要你……”

  “……”

  “嫁給我,好不好?”

  “……”

  “姚水晶。”

  “不要吵,我累了,讓我睡。”

  他無奈地抱著她,不再說話。

  漆黑的眼眸,望著從海面一躍而起的那輪紅日,整片海域都被這片燦紅染遍,美得,屏息。

  他輕輕地吻著她的發,這個他愛了整整十二年的女人、這個他愛入骨血的女人,相愛、相恨、相傷、相離,他們居然就這樣,走過了那麼長的歲月。

  此時此刻,她終於在他的懷裏,安靜、寧謐,他才真正覺得,自己是完整的。

  她不是他遺失的那塊肋骨,她是他消失的那顆心,那顆永遠只為她一人跳動的心。

  “姚水晶,我愛你,好愛你!”

  懷裏的人兒,悄悄地勾起嘴角,幸福,雖然走得很慢,但,終於還是來了。

  ***

  那個……能讓宣告不能再懷孕的女人懷孕的男人,這是……什麼樣的男人?

  嚴君堯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夏遠航,神情感歎。

  “嚴,讓你看我的弟妹,你看我幹嘛?”夏怡航自從弟妹在自己面前昏倒,就慌到不行,連忙打電話急call嚴君堯過來:老天保佑,千萬可別讓難得來一次的弟弟和弟妹出什麼事啊!

  誰知道,嚴君堯搭了搭脈,就開始盯著自己的弟弟猛看:這……該不會嚴君堯被寶貝老婆和女兒氣昏了腦袋,打算從此以後愛男人、遠離女人吧?

  “嘖嘖嘖,我只是感歎一下啊!”嚴君堯歎息著,真想也給夏遠航摸一下脈,可能,他有“哪方面”的天賦異稟也難說。

  “我妻子到底怎麼了?”夏遠航擔心得臉色都變了,如果不是瞭解嚴君堯的醫術,他真想把這個詭異的男人一把推開,抱自己的老婆狂奔去醫院;到底怎麼回事?他都快擔心死了,可是這個男人卻一直在那打量他。

  “沒什麼。”嚴君堯收回手。

  “沒什麼?那她為什麼會昏倒?”他“鬼醫”的稱號是貨真價實的嗎?不會是浪得虛名吧?

  “這要問你了。”嚴君堯閑閑地理了理袖扣。

  “問我?”夏遠航快被這個男人繞得發火,如果不是有求於人,他真想狠狠地給這個男人一拳,說話不說清楚,不知道他現在擔心得要命嗎?

  “做愛的後遺症,就是未來的七個月,你都得小心一點。”

  夏怡航的臉蛋一下子就紅了,這個嚴君堯,不開口則已,一說話就這麼直接!幸好兒子和女兒都還沒放學回來。

  “什麼七個月?”夏遠航怎麼覺得自己的理解能力變差了,為什麼嚴君堯說的話,他都聽不懂?

  “你這個小舅子,真的是天才?”嚴君堯懷疑地轉頭,問一直在一旁沉默的柏淩風。

  柏淩風沒有理會嚴君堯的諷刺,對夏遠航說:“恭喜你,弟妹懷孕了。”

  “什麼?”

  夏遠航直接呆住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遠航,我真的好高興,原來水晶有孩子了!”夏怡航激動地一把握住弟弟的手,天知道自從半年前他們結婚,她就天天在盼著這一天,現在終於盼到了!

  “這是,真的嗎?”夏遠航只覺得不可置信,但同時也想到,姚水晶的身體懷孕的機會很小;如果她真的懷孕了,那麼她的身體會不會……

  “不要質疑我的醫術,我會……”嚴君堯淡淡一笑,“很不高興。”

  “她的身體……”

  “我知道她的身體狀況。”嚴君堯開口,雖然他是主修外科,但對中醫的研究並不少,姚水晶的身體如何,他剛剛搭了脈就清楚,“不過,這個世界有許多事 情,其實科學並不能完全解釋,我們不妨稱其為奇跡。”姚水晶懷孕的機會是很小,但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也許,機緣巧合;也許,是這個孩子跟他們有緣;這種 事情,又怎麼解釋得清楚呢?

  “我知道了。”夏遠航感覺到掌中纖細的手,微微地動了下,立刻低頭看過去,那雙清麗的水眸,緩緩睜開;他撫著她的發,輕柔地開口:“你醒了?”

  姚水晶皺了皺眉,“我怎麼了?”她只是突然覺得頭好暈,然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夏遠航的手,溫柔地撫上她的小腹,“水晶寶貝,你作好準備迎接驚喜了嗎?”

  他不會說那種,擔心她身體、不要孩子的話,因為他知道,她心裏有一個陰影,只有這個小生命才可以照亮;如果她會因為寶寶而有什麼事情的話,他說過,他永遠都不會放開她的手。哪怕是……死。

  她的手,緊緊地握住他的掌心,緊得,永遠都不會被分開。

  這個驚喜,是上蒼給他們的恩賜,無論如何,他們都會一點一滴都好好珍惜。

  不過他們沒想到,上蒼的恩賜不只一個。

  當夏家的寶貝女兒三歲的時候,她的弟弟在初夏來臨的那天,急躁地來到人世。

  夏遠航輕輕地摟著妻子,一起站在育嬰室的玻璃外面,看見那個提前了半個月出世的小傢伙,揮舞著他結實的小拳頭,在小床上練著他的肺活量。

  他的心,再一次被一種叫作“幸福”的東西擊中,軟成一團。

  輕輕地吻著妻子的發絲,“寶貝,謝謝你。”

  謝謝你還愛我,也謝謝你沒有走遠,讓我可以追得上你,謝謝你。

  姚水晶的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頭,望著兒子,看著他小小的五官,覺得真是太美好了!她唇邊帶著一抹淺淺的笑,“夏遠航,不客氣。”

  他們曾經迷失,曾經錯過,可其實那並不是任何人的錯,只是因為彼時的他們,還是太年輕,學不會珍惜與擁有。

  有人說: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種歎息;幸好,歎息過後,他們還是可以再度得到愛神的恩賜;現在的他們,還可以相擁、可以相愛、可以相伴,真是一種最難得的幸福。

  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種幸福。

  他們這次,總算遇見了幸福。

 【番外:缺陷之美】

  他們相愛、他們結婚、他們在一起,他們的性格還是……沒有變!

  如果重新愛過,讓他們改變了什麼的話,那就是他們更瞭解對方、更愛對方,也更想要佔有對方,獨佔!

  業界都知道,“遠”企業的老闆夏遠航,他身價上億卻行事低調、性格冷漠,從來不在任何媒體上曝光,也不接受任何採訪;接案子除了抽成高,還只與男性的主管接觸,就連他公司裏面都是清一色的大男人。

  據聞,是因為他的妻子姚水晶,非常、非常不喜歡他與別的女性接觸,而愛妻甚深的夏遠航遵從得心甘情願;同樣的,他的妻子,姚氏集團美國分部的執行總裁 姚水晶,以做事狠厲聞名,她清麗絕倫,卻冷若冰霜,身邊的助理秘書甚至各個部門的經理、主管都是女性,他對任何男人都淡漠地保持距離,除了,夏遠航。

  他們兩個,都很變態,變態得可怕。

  他們喜歡安靜,不喜歡被打擾;兩人身價不菲,住在上百坪的獨幢小別墅裏,卻連基本打掃的人都沒有,什麼事情都要自己親手整理,他們卻非常享受那樣的生活。

  至於遺傳了他們百分百性格的一雙寶貝兒女,夏遙和夏瑞,他們的性格嘛,呃……

  姐姐夏遙今年七歲,長得漂亮又可愛,她乖巧的時候,可以甜美得像天使,如果邪惡起來……還是不要知道會怎樣比較好!弟弟夏瑞長得既像爸爸又像媽媽,可 以說是集合了父母雙方的優點,可是,他們的長相卻並不相似,一起走出去,別人也不會覺得他們有血緣關係,因為真的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是相像的。

  聽說,夫妻兩人生的孩子,長相會像性格稍強勢的那個人,因為性格強勢的人,遺傳基因也會比較霸道;可是,姚水晶和夏遠航生的孩子,遺傳基因平均分配了!這……又該怎麼算?

  夏家的兩個寶寶,可以說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夏遙出生之後,夏遠航真是愛到不行,每天都要親自抱著她,為她洗澡、換尿布、哄她睡覺,除了餵奶,完全不需要姚水晶插手。

  後來夏瑞出生,他簡直惡魔投胎!性格急躁的讓人傻眼,只要他餓了,如果在一秒內沒有食物喂進嘴裏,那哭聲真是驚天動地、泣鬼神!而且,他就只肯讓姚水晶抱,也只有她才能哄他;沒有辦法,所以兒子就只能交給姚水晶來帶了!

  於是,分工就這樣明確了:女兒交給夏遠航,兒子就跟定姚水晶。

  原本這樣,很完美、很和平,大家都很滿意,也沒有任何事。

  “直到那天……

  ***

  那是一個清新甜美的早晨,正是一家四口溫馨的早餐時分。

  一如既往的,夏遠航在廚房裏忙碌,姚水晶坐在桌前拿著PDA看盤兼收發郵件,夏家兩個小寶貝則乖乖地吃早餐,一切都美好而幸福。

  “……我已經派精算師過去,他知道我的意思;嗯,今天三點前,我要看到整體的計畫。”夏遠航平靜地摘下藍牙耳機,將煎好的雞蛋漂亮地裝盤,端出去。

  明明做著家事,卻無損他絲毫的男子氣概,神情明朗,端著瓷碟的樣子,雍容而大氣。

  姚水晶最討厭吃生食,所以給她的是煎得鬆軟香脆的荷包蛋;夏遙的口味與他一模一樣,喜歡輕輕一挑會流出鮮黃汁液的太陽蛋;至於兒子夏瑞,他的脾氣實在是太急躁了,夏遠航一般來說不會準備煎炸類的食物給他,所以夏瑞小朋友分配到的,是香軟滑嫩的煮蛋。

  小傢伙們很有禮貌地道謝,他疼惜地摸了摸他們的頭頂,坐下時,姚水晶伸手為他倒上一杯牛奶;與妻子交換一個眼神,濃濃的愛戀在眉間眼梢流轉。

  烤得微黃的吐司、新鮮彈口的牛角麵包,西式的早餐泛著濃濃的奶香,一家四口圍坐在光滑乾淨的餐桌上,男的英俊、女的美麗、小孩可愛,一切一切,都美得像一幅畫。

  可惜……

  “夏瑞,你又搶我的早晨,討厭!”夏家小小姐生氣的聲音,嬌脆而清甜,嘟起的嘴唇粉粉嫩嫩,像透明的果凍。

  原來是弟弟吃完自己的那份,餐叉順便伸到姐姐的碟子裏,A走一片吐司,引來姐姐憤怒的瞪視;夏瑞年紀小小,可是定性卻非常好,在姐姐快噴火的目光中,他怡然地把那片吐司啃完,再伸手將餐桌中央擺放的小籃子拉過來,裏面還有好幾個金黃燦爛的牛角麵包,他迅速地解決著。

  姐姐氣得咬牙,想要動手去搶他的食物,誰知道小傢伙非常靈敏地抱著麵包跳下椅子,跑到最疼愛他的媽媽身邊,擠進去。

  姚水晶將兒子抱起來放在膝上,夏瑞生下來胃口就極好,長得非常結實!但五官卻長得清俊,眼睛與夏遠航一模一樣,深邃而迷人,鼻子和嘴唇則像姚水晶,雙方優點組合之後,他走到哪里都是小帥哥一枚,吃香到不行。

  伸手將兒子嘴角的麵包屑擦掉,輕聲地教育。“小瑞不可以搶姐姐的東西,知道嗎?”

  誰知道兒子一聲不吭,端起她面前那杯喝了一半的牛奶,仰頭全部喝掉。

  這……

  夫妻兩人無語地互看一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夏家是有多窮,可以讓寶貝兒子餓成這樣;天知道,夏瑞雖然不愛說話,可是卻有天生的好食量。

  “好了、好了。”安撫女兒的工作,交給一向疼愛她的爸爸,夏遠航撫著女兒烏黑的發絲,他最喜歡她那雙眼睛,跟姚水晶相似極了!“該準備出門了,快要遲到了。”

  夏遙跺腳,想要教訓一下惡霸弟弟,看看時間,確實也不太夠;再加上,她其實最疼愛弟弟,也捨不得教訓他……哼,算他走運好了!

  她滑下椅子,去整理書包。

  姚水晶抱著兒子站起身,“小瑞書包收拾好了嗎?”

  夏瑞安靜地點頭,白嫩的臉蛋泛著淺淺的粉紅,看起來特別可愛。

  她放下兒子讓他自己去拿書包,順便提醒女兒:“夏遙小姐,如果再讓我發現你買股票,我會很生氣的,知道嗎?”

  “爸爸……”夏遙連忙搬救兵。

  夏遠航直接當作沒有聽到,當初教她看盤的時候就約定好了,自己做事、自己承擔;雖然女兒非常有數字天份,只教過幾次,她就看得懂那些股票走線,讓他很驕傲;但,姚水晶並不高興。

  “你叫誰都沒有用!”姚水晶認真地說道,昨天去接女兒放學,誰知道她的班級導師來向她投訴,原來夏遙不但自己買,還帶著班裏的同學一起買!她年紀還那 麼小,就玩這種金錢遊戲,她非常、非常不喜歡!哪怕她用自己的零用錢賺了整整兩萬美金,也不可以!“這並不是你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做的事情,知道嗎?”

  夏遙嘟了嘟唇,低下頭去……偷偷扮了個鬼臉,她會照辦才怪!

  “至於你,小瑞。”姚水晶轉頭,望著安靜站在一旁的兒子,使了個眼色給夏遠航;既然女兒她對付了,那麼兒子自然就輪到他;夏遠航很會意地接著開口:“小瑞,你如果又在幼稚園跟別人打架,我會收拾你。”

  夏瑞慢慢地抬眸,望著他。

  因為食物而跟別人打架,他夏遠航的兒子是有那麼愛吃嗎?

  昨天是他去接兒子的,幼稚園的老師說,夏瑞因為中午吃午飯時,鄰桌的小朋友搶了他碗裏的菜,他直接動手就開打,打得那小朋友哭得很是淒慘!

  他怎麼會這麼暴力?明明那麼冷的性子,卻是又急躁又愛打架,三天兩頭跟小朋友打架,到底是像誰?

  還能像誰?姚水晶在心裏歎氣,看著丈夫。

  夏瑞小朋友突然起身,在眾人的注視下“咚咚咚”地跑到冰箱邊拿出一盒鮮奶,爽快喝下去,再從廚房捧出剩下的牛角麵包,跑回來,自顧自地坐下,在那裏吃了起來。

  “你還吃?”夏遠航瞪著兒子的好胃口,有一種無語問蒼天的感覺。

  夏瑞很乾脆的賞了爸爸一個字:“餓。”

  “小瑞,爸爸說的話,你有沒有聽到?”姚水晶皺眉,這兩個小孩的性格怎麼差這麼多?

  夏遙古靈精怪、夏瑞沉默而暴躁。

  “媽媽。”夏遙突然開門,“昨天我們Tom老師一直找你說話,你們聊那麼久,是在聊什麼?”

  夏瑞抬起眼眸,望向自己的父親,“Amy老師昨天一直要靠在你的懷裏,她很不舒服嗎?”

  這兩個小孩!夏遠航跟姚水晶深深地對視一眼,姚水晶冷笑,“想要挑撥離間,你們還嫩了點!”伸手指了指大門,“既然你們那麼聰明,我想你們自己搭車上學,應該沒有問題吧?”

  平常他們都是各自負責接送一個,只是今天……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顧不上了!

  ***

  兩個小鬼頭直接被丟出門去,“砰”的一聲被關在大門外,他們兩個互相對望。

  夏瑞低頭望瞭望自己手裏被收回的牛角麵包,很慢、很慢地握起拳頭。

  “太過份了!”夏遙跺腳,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低頭非常溫柔地問弟弟:“你身上有多少錢?”

  夏瑞抬頭,眼裏怒火重重,“那是我的錢!”

  “可是我們坐車要錢呀!”

  “那也是我的錢!”夏瑞生平最不能與人分享兩件東西就是,食物與金錢。

  “不然,我們把錢放一起,平均分配,好不好?”夏家姐姐眼珠轉一轉,又是一個主意;反正,她的錢都買股票了,身上只有一點點的錢。

  “哼!”夏瑞往回走去。

  “你幹什麼呀?”

  小男孩轉身,很酷地瞪視,“我不相信他們不會生氣。”

  小女孩立刻會意,拉著弟弟繞過白色籬笆圍好的庭院,從小小的縫隙中往家裏看,大開的落地窗,可以一直看到客廳。

  “你敢跟別的男人說話?”夏遠航站在客廳,一臉的怒火。

  “靠在你懷裏?夏遠航,你真是讓我意外!”姚水晶臉上的冷意更重,兩人狠狠對視。

  一分鐘過後,姚水晶突然動手,握拳,重重地出手。

  他們非常俐落地糾纏在一起,碗碟還有杯子,悉數慘遭波及,很快,原本漂亮、潔淨的大廳被砸的一片淩亂。

  “唉,又打架了!不知道這次會是誰贏。”夏遙歎息地搖頭。

  夏瑞則是很酷地丟出兩個字:“幼稚。”

  然後兩人繼續欣賞。

  “我告訴過你,不准跟別的男人說話,你這女人就是不聽教訓,嗯?”夏遠航襯衫的扣子被扯掉,露出一大片赤裸而結實的胸膛,但上面已經紅痕遍佈。

  “她碰了你哪里?碰了哪里?”姚水晶原本盤好的頭髮此時散落開來,有一種淩厲的美。

  夏遠航低咒著,拉過她,用力地吻,似乎想要懲罰她敢跟別的男人說話;而姚水晶則咬住他的唇,在他因痛鬆開她時,她撲上去,主動吻住他。

  很快,情況變得失控;他們吻得激烈而瘋狂,夏遠航伸手攬過她的腰,一把將她抱起來,直接往樓上走去。

  很好,遊戲結束。

  “還說挑撥離間、我們太嫩。”

  “裝什麼不在乎。”

  “對!明明就在乎。”

  “在乎得要命!”

  “沒有錯!喂,小瑞,你的錢拿出來吧!不然我們上學會遲到的。”

  “哼,不要!”

  “姐姐帶你去買好吃的喔!”

  “你騙小孩啊?”

  他不是小孩……嗎?

  姐弟兩個一邊鬥嘴,一邊越走越遠。

  所以說,幸福甜蜜,都只是看各人,王子與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這樣的童話結局,畢竟只是童話故事裏面。

  那,他們這樣算……幸福嗎?

  ***

  進佔,緊窒;包容、野蠻;肌肉與力量、汗水與細喘,瘋狂的極致過後,餘韻悠長。

  他摟著她,緊緊地按在懷裏,他們的身體還極盡纏綿地結合在一起,捨不得分開。

  她的臉蛋貼在他佈滿汗水的肌膚上,微微地喘,眉間、眼間俱是春色無限。

  “姚水晶,我愛你,只愛你。”

  “唔。”

  “所以不要逼我發瘋,嗯?”

  “夏遠航。”

  “我喜歡你發瘋,喜歡得……不得了。”

  他們的唇,再次黏在一起,就這樣一直吻,吻到天荒地老,吻夠這輩子,下一世,還是要在一起。

  不是不清楚,旁人于對方而言,都只是擺設、都無意義,可是卻還是會在意、會不開心;但是沒有關係,既然在意,那就在意個夠吧!他們,就這樣愛下去吧!也許瘋狂、也許變態、也許不可思議,但……真的感覺美好。

  相愛的人,就算爭吵、就算相鬥,卻依舊可以過得熱鬧而自我,不是嗎?

  也許,他們的性格都有無法彌補的缺憾,也許他們永遠也不會改變,但有時候,缺憾也是一種美;至少,他們過得很幸福!嗯……非常、非常“激烈”的幸福。

  這就夠了。

  怪異的夫妻加上怪異的小孩,也是一個完美而圓滿的幸福家庭,不是嗎?

  《全文完》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