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寵女人很難,太多太少都有錯,好男人不好當;
哄男人很累,太多太少都不對,好女人真難為。
左嚴,出了名的脾氣臭,臉從來都是臭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有三百六十六天是不爽的,發起火更是六親不認,可惜,
一物剋一物,當火爆男碰上伊秋水這女人時,也只能認栽。
這女人不美,頂多就是清秀,但他對她,
不只有點寵愛,有點埋怨,還多了點無奈。
怎麼說他這鑽石級的單身漢,論長相不差,論家世還算雄厚,
女人哪個不是擠破頭一心想當左嚴的太太,可他偏偏哪家女人不想娶,
只想娶這位對他不冷不熱的伊秋水。十年來,這女人床上勾引他時,
哪一次不是又嬌又媚,豈料,一旦下了床,
完全將他這個「情夫」給踹到一邊涼快不說,
還一次又一次揚言,她其實一點都不想嫁給他,
如果換作別的女人,早教他左嚴甩個不見人影,
可怎麼辦,他這輩子就認定這麼一個女人,她的初吻,他強吻了;
她的初夜,他強佔了,那麼她的老公,自然非他左嚴莫屬不可了。
第一章
震耳欲聾的低重音樂,朦朧不明的光線,激舞的人群,還有興奮的尖叫聲,一切的一切都明白地代表了兩個字,夜店。
「快快快,看這次輪到誰。」一群明顯喝high的男男女女圍坐在小桌前,眼睛都緊緊地盯著,在光滑的玻璃桌面上快速轉動的酒瓶,神情既緊張又興奮。
在眾人熱烈的眼神下,酒瓶終於一點點地變慢,一圈又一圈,悠悠然地停了下來,大家隨著瓶口指的方向望過去,一瞬間,群情激動,齊聲吼了出來。
「秋姐!」
這是南台灣最最普通的一間夜店,沒有昂貴的音響設備,沒有奢華迷離的裝修,但老闆布置精心,環境舒適大方,很適合普通的上班族下班過來喝一杯,輕鬆一下。
當然,也適合「快捷」貨運公司的員工,在老闆偶爾高興的時候,請大家過來聚一聚,比如此刻。
酒足飯飽後玩點小遊戲助助興,似乎也是再自然不過的一件事。
伊秋水人如其名,就如同一汪安靜清澈的秋水一樣,純淨秀麗,坐在完全喝茫了、玩開了的同事中,她淺淺的微笑顯得特別動人。
當酒瓶指向她時,隨著眾人激動的喊聲,她握著酒杯的指微微地一動,稍一轉眸,就凝入一雙黝黑灼熱的眼睛之中。
左嚴大剌剌地靠在柔軟的沙發上,手長腳長,囂張地獨霸著一整張沙發,剛剛還稍嫌不耐煩的臉龐此時已轉為興味十足,很明顯,他對現在的情形感到非常有趣,因為這個男人放下了手裡的酒杯,身子往前,傾聽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秋姐,終於輪到妳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都快輪完一圈才轉到妳。」
「妳今天的運氣也真是不錯。」
「快快快,真心話時間到了!」
伊秋水將眼眸移回來,望向眾人興奮的臉,微笑。
「規矩就不重複了喔,現在開始。」
遊戲其實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轉酒瓶,瓶口指向誰,就輪到誰回答問題,只是這個問題問的是,第一次是幾歲。
鑒於這次有老闆坐鎮,大家都不敢玩得太開,只是由眾人去猜,然後輸的那人回答是或不是而已。
這麼無聊的遊戲可以讓大家玩得這麼開心,可想而知大家的生活有多麼的……壓力大。
至於壓力的泉源嘛,伊秋水再度不經意地掃過那個獨坐的男子,恐怕今晚大家這種又壓抑又興奮的怪異情緒,不是因為可以問到她伊秋水,而是,可以挖老闆的八卦!
左嚴破天荒首次吃完飯、酒喝一輪後,沒有不耐煩地買單閃人,而是繼續坐在這裡一直到遊戲時間,在大家提議玩這個時,他居然還點頭沒有開罵,那就表示,他也願意參與。
可以聽老闆辛辣的八卦耶,一瞬間大家的小心臟都跳得破兩百。
偏偏老闆跟秋姐一樣,運氣都出奇的好,玩了這麼久,還是沒有輪到他,奇怪咧,難道酒瓶也知道誰付錢買它的嗎?
不過不管怎樣,這次輪到大家第二好奇的人物,伊秋水,也算值回票價。
「我先猜,我先猜。」業務部的小張率先舉手,他剛進公司兩年,業務能力不錯,重點是,他曾經追過伊秋水,被佳人溫婉地拒絕了,所以他這次搶先,眾人都不覺得奇怪。
「我猜二十五歲。」
伊秋水微微一笑,「不是。」
這麼靠譜的答案居然不是?秋姐可是公司公認的賢妻良母耶,而且還保守得要命,猜二十五,大家都覺得差不多。
「二十六?」一人一次猜測機會,下一個馬上補問。
「不是。」
「二十七?」更保守一點。
「不是。」
這次大家沉默了很久,一個弱弱的聲音輕輕地響起:「秋姐,妳不會還是處女吧?」
處女?
怎麼可能!
※ ※ ※
「啊!」嬌滴滴的女性嗓音,聽來讓人骨頭都要酥掉,「不要亂親……」
明明是抱怨的拒絕,卻媚得可以,結果是引來男人一頓發狂的親。
純男性化的臥房,布置簡潔俐落,十坪左右的空間大小,鋪著深藍色床單的King-size大床顯得非常醒目。
安靜的房間,急促的喘息尤為清晰,夾雜著黏膩的肉體拍打聲,光滑的絲質床單被揉出臉紅心跳的褶皺,漆黑發亮的烏髮散了滿枕,危險而誘人,深色床單上女子的皮膚越發雪白。
光潔如玉的長腿被迫分開,高大而黝黑的男子伏身其中,一身結實堅硬的肌肉沾滿了汗水,在淺橘的燈光下泛著野性的光,汗珠隨著他激狂的動作不斷地被滴落,灼熱燙人。
那張不怒自威的臉龐因為慾望而微微地繃緊,散發著強烈的吸引力,他把女子的抱怨完全當成耳邊風,被她嫩嫩的嗓音一撩,直接俯首在女子馨香的頸項間瘋狂地啃,簡直就是愛死了她光滑如絲的肌膚,腰間的動作因為貼近變得又促又重。
「二十七?處女?嗯?」低沉而略帶粗啞的男性嗓音在激情中的那種喘息,在她頸間皮膚裡噴灑出灼熱的氣息。
抬頭,灼熱的黑眸緊緊地盯著女人紅粉緋緋的臉蛋,手掌在她雪白的胸前著迷揉著,「他們要是知道妳十八歲就已經被我破處,會不會嚇到?」低頭,牙齒啃上她的頸項,「妳這個女人,太會騙人了!」帶點埋怨,帶點寵愛,他身下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凶猛。
「唔……」女人眉頭皺了起來,強大的激情席捲而來,雪白嬌軟的身子被男人壓得完全無法動彈,那又深又猛的撞擊也讓她喘不過氣來,清澈的眼眸水靈靈的,臉頰緋紅,嘴唇鮮艷。
春色盎然,情慾滋長,活色生香地簡直讓人臉紅到不行。
美麗纖細的手從男人的腰間一點一點地往上撫,白與黑,柔與剛,強烈的對比在此時分外曖昧,厚實的背,結實的肩,線條緊實的脖子,一直深入到濃密粗髮,然後狠狠一扯。
「靠!」一陣粗魯而憤怒的咒聲從男子的嘴裡吐出來,激狂的動作猛地頓住,他抬起頭來,用力地大吼:「妳搞什麼鬼?」
「我告訴過你不要亂親。」美麗修長的腿兒順勢彎起來,趁男人不防,直接一腳蹬在他的胸前,將他踹離。
「媽的!」男人又是一陣低咆,他們緊緊連接在一起的身子被迫分了開來,男人戴著保險套的灼熱慾望還堅挺著,上面汁水淋漓。
男人的視線從自己的腰間抬起來,怒火攻心,「伊秋水,妳這女人又發什麼神經?」
「你吼什麼吼?」嬌嬌嫩嫩的嗓音聽來雖然不夠力,但也直接回嗆過去:「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你耳朵聾了嗎?」
「靠,做愛連親都不能親,妳鬼扯什麼!」
「我說不要親脖子!」伊秋水白淨的芙顏因為情慾而粉嫩嫩的,明明是在生氣的,可水眸圓瞪的樣子卻又分外可人,「你這個混蛋每次都粗魯得要死,害我一直要穿高領,你知不知道現在幾度?啊?快三十度了,你是不是想讓我中暑?」
就連抱怨都嬌得要命,男人的怒火被她那一瞪眼給瞬間澆熄,不過別的地方卻燃起來了。
「那換地方。」男人猛地撲過去,壓倒,膝蓋熟練地頂開她的腿,就著之前的濕滑,「滋」地一下很爽快地直接插了進去,前後不到三秒的時間。
「滾……呃……」他的動作太快,猝不及防,她被壓得差點不能呼吸,秀麗的眉緊緊地皺了起來,剛要開口大罵就被男人的吻給堵了回去。
唇舌並用,口沫交換,密密實實的吻實在是讓人想罵都沒有空。
赤裸的肌膚膩膩地摩擦到一起,他的吻一如既往的又深又猛,從來都不會溫柔地細細吸吮,舌頭衝進來就橫衝直撞,與他此時身下的動作,簡直一模一樣得讓人想抓狂。
可她已然習慣了他這樣的親熱,並且……好吧,她承認,她是喜歡的,哪怕是被迫接受,但時間久了,還是愛上了。
不知道吻了多久,她感覺到舌根都麻得失去感覺時,他才依依不捨地從她嘴裡出來。
黏黏的濕液被他舔掉,他的手肘撐在她的身側,著迷地從她被吻得朦朧的眼,到泛著水光的唇,一直到她那被他撞得一起一伏的飽滿酥胸,粗喘著低喃:「親這裡,呃?」
這人什麼時候禮貌到會徵求她的意見了?
果然,下一秒他的唇吻了上去,貪婪地含進那分飽滿與雪嫩,急切地吸吮啃噬。
「啊……不要在下面……」她氣都喘不勻,但仍有自己的堅持,這傢伙太結實了,全身都是硬硬的肌肉,她被壓得重死了。
他很乾脆地抱著她翻過身坐起來,讓她跨坐在他身上,繼續埋首於她的胸前,口齒含糊不清地說道:「妳來。」
她來就她來,伊秋水在慾望方面從來都不會掩飾自己,想要就要,沒什麼可丟臉的,何況在這個傢伙面前,也沒有必要隱藏,他們太過了解彼此,甚至,比了解自己還要了解對方。
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纖細到不可思議的腰在他的腿上有節奏地扭動起來,這麼多年,由生澀到熟悉,一點點地摸索,他們都知道要怎麼做可以取悅自己,也取悅對方。
「啊……」急促的呻吟聲,甜到發膩,卻是他最愛聽的。
男人的手摟抱住她挺翹的臀,稍稍使力幫助她起伏,這種姿勢他可以進到很深,被她的緊窒夾得很爽,黑色的眼睛緊緊地盯著她陷入激情中的容顏,一分一寸都不捨得放過。
微蹙的眉,水汪的眸,小巧的鼻,鮮紅的唇,透明晶瑩的臉頰染上的那抹粉,這樣的嬌,這樣的媚,只有他看過,也只能是他看過。
忍不住,實在是忍不住,抱她過來吻住她的唇,狠狠地需索,一直吻到彼此都呼吸不過來才喘著放開她,惡聲惡氣卻又無比傲慢地宣布:「伊秋水,妳是我的!」
她望著他,從上往下地俯視,眼角帶著媚色,唇上帶著濡濕,嫵媚卻又高傲,就像女王看著自己的臣子一般,「你也是我的,左嚴。」
※ ※ ※
「呼,老闆好可怕,我今天被他罵得心臟都快要停止了。」一道明顯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聲,在熱鬧的餐廳裡微微地響起。
「誰讓妳把報價表弄錯的,這個錯犯很大耶。」
「對啊,老闆不發飆才怪。」
被沒有同情心的女人們一頓吐槽,趙佩芬立刻沮喪得無以復加。
「喝杯水,佩芬。」
一杯清涼的檸檬水放到女孩的前面,立刻讓剛剛從颱風中心逃難出來的趙佩芬,感動得眼淚汪汪,「嗚……秋姐,還是妳最好。」
伊秋水淺淺地一笑,將濕巾遞過去給她,「給妳點了排骨飯。」
「嗚……秋姐,沒有妳我該怎麼辦?」飆眼淚,飆眼淚。
「應該說,沒有秋姐,我們全公司的人都該怎麼辦!」同桌的另外三個女生同時發出感嘆。
他們是快捷貨運公司唯「五」的女生,據說,老闆天生討厭女人,根本就沒有打算招女生進公司,這幾個名額還是秋姐幫她們爭取來的。
瞧,連工作機會都是秋姐給的,怎麼不讓她們感激涕零!
唉,老闆出了名的脾氣臭,臉從來都是臭的,好像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是不開心的,發起火來誰都不認,如果不是秋姐,她們早就嚇跑了。
不過,真要跑還是有點給它捨不得,畢竟他們公司小雖小,但待遇好、福利高、同事可愛,光這幾點,就覺得忍受老闆的脾氣也……呃,求求老天讓老闆的脾氣好一點吧,拜託拜託。
「老闆肯定是因為沒有女朋友,所以每天才會心情這麼糟糕。」剛剛被罵得苦不堪言的佩芬心有餘悸地開始八卦。
「唉,那天晚上本來有機會探到老闆這個八卦的,結果……」業務部的美儀說出了眾人的心聲。
「就是就是,老闆真的很過分耶。」
「太霸道了。」
一句話勾起眾怨,大家一起抱怨。
那晚,本來業務部某個白目突然開口問秋姐是不是處女,大家都沉默了,猛地想起來,自從進到公司就沒有看到秋姐交男朋友,那麼是處女的可能性真的超大。
秋姐那麼溫柔,對公司所有人都那麼好,他們如果當眾讓她難堪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於是大家就打哈哈把這件事帶過,換下一輪開始。
好死不死,終於輪到老闆,大家的八卦因子瞬間被挑動起來,都心裡high翻,表面努力鎮定地等著聽老闆的初體驗,誰知道……
「敢打聽老闆的八卦,你們想不想要飯碗了?」
某人很酷地丟下這句話,施施然起身買單,走人,走得那叫一個乾淨俐落,眾人集體表演目瞪口呆,偏偏他們都很「俗辣」,沒有人敢去開口抗議,實在是……唉,老闆氣勢太強。他們這樣算不算被虐習慣了,不知反抗為何物?
「秋姐,妳跟老闆是同學呢,到底知不知道他的感情生活?」
伊秋水很平靜地微笑著,輕聲地反問:「妳們說呢?」
「唉,肯定是不知道。」小如嘆氣地說道,「看老闆那樣,就不覺得他會跟任何人說自己的私事,秋姐,妳居然可以跟他同學這麼多年,真是……」
「辛苦妳了。」大家異口同聲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伊秋水失笑,「有那麼誇張嗎?」
「有!」四個人一起點頭。
好吧,伊秋水在心底嘆氣,看來某人的脾氣實在是壞得離譜,把這些小女生嚇成這樣。
本來以為午餐端上來後,這個話題算是告一段落,誰知道美儀一邊吃,一邊繼續說八卦,「妳們有沒有聽說過Cindy姐?」
怎麼可能忘掉!身為老闆助理的袁幼幼猛點頭,「聽過聽過,這個印象太深刻,想忘掉都難吧?」
Cindy可是他們「快捷」的傳奇人物了,據說在公司剛成立的時候就進來工作,鼎鼎有名的大美女,艷光四射,美得堪稱尤物級別,前凸後翹得讓人流口水,關鍵是她的工作能力也是一把罩,短短三年就從老闆助理升到業務部的主管。
偏偏這個美女卻愛上了老闆,原本男的陽剛,女的美艷,站在一起簡直要閃瞎路人的眼,所有人都認為他們是最最速配的一對。
酷老闆配美艷助理,哦,多麼有愛的搭配,簡直就是浪漫小說的現實版,不在一起都不應該,何況Cindy暗戀老闆是整個公司都知道的事。
應該不算是暗戀,是明戀才對,那忠心追隨,誓死效忠的架勢,全公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因為老闆脾氣實在太火爆,一般人都不敢接近。
Cindy身為老闆的助理,一直跟在他身邊,喜歡他、愛慕他,卻還是不敢表白,她很努力工作,努力表現,一直到升上業務部主管,才覺得自己有了表白的資格。
誰知道因為一直糾結於表白的事情,一時疏忽在工作上犯了一個錯誤,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偏偏好死不死碰上那天老闆心情不是不好,是惡劣!於是,沒有意外地被飆了。
美人當時接受不了,眼淚都掉下來了,「你就不能溫柔一點,不要這麼凶?」
「要溫柔找妳男朋友去,我這裡是公司,不是妳自己家,OK?」
「我……我還沒有男朋友。」
「那就去找,關我什麼事?」
「我……喜歡的是你。」
「又關我什麼事?我最討厭公私不分的人,如果妳做不到,麻煩妳讓給做得到的人,明白嗎?」
於是,美人傷心而憤怒地讓位了,而之所以成為傳奇,是因為,美人離職就離職吧,還把客戶資料都帶走再順便跳槽到敵對公司,這招夠狠,愛之欲狂,恨之欲死。
當時老闆氣到不行,還是由秋姐出面安撫,也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才把他的怒火給平息下來,也幸好老闆雖然脾氣不好,但奇怪的是超會做生意,客戶跟他關係都非常非常的好,所以Cindy的影響不算太大。
不過,她成功地讓對女人沒有任何印象的左嚴,左大老闆留下了印象,雖然,是壞的。
這事已經傳了開來,因為當時他們的對話,經過無意中偷聽到的人的傳播,就成了公司的傳奇。
「所以結論是,幹嘛吃飽了沒事做,要去暗戀老闆呀。」
「就算暗戀,也不要不怕死地去表白。」
「就算表白,也不要連工作都丟了。」
「就算丟工作,也不要卷資料跳槽。」
四個小女生一人一句總結完,然後有志一同地看向伊秋水,「秋姐,妳說,我們說得對不對?」
伊秋水放下飯杓,拿出紙巾輕輕地擦乾淨嘴唇,才慢悠悠地開口:「我說,如果妳們再不快一點吃,就會遲到了。」
在一片大呼要遲到的哀嚎聲中,伊秋水微微地笑了。
※ ※ ※
料多實在的鮪魚沙拉豬排飯,配上清爽的麻醬拌黃瓜,再加一杯半冰的烏梅汁,在地面都被蒸得冒煙的炎炎夏日,看到這樣動人的畫面,讓人想不食指大動都難。
可偏偏有人不領情。
「哼!」冷冷地一哼,外加漂亮的金筆被拋到桌面的沉響,明明白白地表示,某人火大中。
伊秋水眉眼都不抬,將尚未退冰的烏梅汁遞上去,「喝吧,清涼降火的。」
「喝什麼喝?我快餓死了妳知不知道啊?」某人火大地拍桌子。
「餓就快吃呀,這不是有東西吃嗎?」
「妳搞什麼鬼要這麼晚才回來?吃個飯要吃一個多小時?妳是跑到北極去吃飯了啊?」
伊秋水平靜地望著他,半晌,伸手收拾桌子,「不吃算了。」
火上澆油,某人氣得搶先一步抓起桌上的飯盒、飲料,「啪」地一下重重地扔進垃圾桶,抬頭,一雙充滿怒火的眼睛狠狠地瞪。
伊秋水伸出來的手頓在半空中,足足停了十秒,然後,抓起桌上那某人最近剛剛買到,愛若珍寶的紙鎮爽快地朝地上摔。
一聲清脆的響聲伴隨著四下飛濺的碎玉片,還有某人發狂的吼聲。
一把拉過她來護到懷裡,確認那些亂飛的碎片沒有傷到她後,他咬牙切齒地咆哮:「妳這個瘋女人,妳敢摔我的寶貝?」
「為什麼不敢?」她用力地想抽出被握住的手,晶亮的眼眸裡滿滿的挑釁,「你敢摔,我就敢。」
「那個是飯盒,我的紙鎮要幾十萬塊,幾十萬塊!妳知不知道?」這女人是不是瘋了,有沒有金錢概念呀?」
「那又怎樣?」這個蠻牛握太緊扯不開……好吧!
低頭,尖尖的牙齒直接咬上他的手腕,真的沒有留力,那是完完全全的用咬的。
「嘶,妳敢咬我!」他另一隻手掌摟住她的腰,將她抱起來,引來一頓拳打腳踢,桌面上的文件、物品紛紛落地,檯燈也未能倖免,燈管爆開的聲音聽來真是分外清脆。
用手,用腳,用牙齒;用摟,用抱,用嘴唇。
狠狠地吻住,再被狠狠地咬傷,外加一記拳頭直接送上眼眶,被疼痛刺激到的男人,火大的將她用力按倒在桌面上,用力地親。
嘴齒激纏,血液的腥味布滿口腔,咬也要吻,打也要親,鈕扣扯落了,頭髮凌亂了,不知吻了多久,也不知道糾纏了多久,吻到他們都氣喘吁吁,吻到他……硬了。
心不甘情不願地鬆開她的唇,他的手掌握在她胸脯上重重地揉,滿掌的柔膩,微瞇著黑眸,看她粉頰嫣然,看她紅唇水潤,烏髮長長,突然,他的心情就好到不行。
「放手。」她伸手去拉他在她衣服裡面的手掌。
他不肯,低下頭一下一下在她唇上親著,「壞脾氣的女人。」
她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勾,「是說你脾氣很好?」
他的動作一頓,然後從她的胸前離開,往下滑握住她的腰抱緊她,朗聲笑了出來,「妳這女人。」
永遠都是這樣,十歲初見,到現在,整整十八年,其實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第二章
該怎麼形容他們的緣分呢?
從小學到大學,居然可以一直成為同學,從最初的陌生,到現在的親密,一路居然也這樣走了過來,人生最重要、最燦爛的十八年,他們一起度過了。
現在抱她在懷裡,那麼討厭女人的他,居然會覺得,很不錯。
「你很重呢,起來。」伊秋水伸手去推他,一個大男人,又高又壯,這樣壓在她身上,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看她秀眉微皺的模樣,他也覺得可愛,這張在所有人眼裡,只能稱之為秀氣的臉蛋,可在他的眼中,卻如此喜歡。
「怎麼辦,我好餓。」他的嘴唇在她的頸項間游移,著迷不已地親吻,拉著她的手暗示地往下按,「都……餓了。」
「活該!誰讓你把飯盒給扔了的。」她不理他無賴的明示,直接抽手。
這人脾氣永遠火爆到讓人頭痛,氣死人了,為什麼還要在大太陽下多走十分鐘的路,去幫他買他最愛的食物,結果白辛苦一場。
「誰叫妳中午讓我等那麼久的?」
「你有手有腳,不會自己出去吃呀,一定要我給你帶,帶回來還發脾氣。」她的聲音天生嬌軟,就算抱怨,聽來都像撒嬌一樣,特別撩人。
「我忙得都沒有時間去吃飯,妳還讓我餓,妳這女人真沒良心。」她的脾氣對外人從來都是好的,溫溫柔柔,對他卻永遠是壞的,壞……對了!
突然想到什麼,左嚴迅速地爬起來,低頭看到一地碎片中那潔白溫潤的碎片,立刻心疼地低吼:「我的紙鎮,這個可是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弄到的寶貝,才剛到手,妳這女人!」抬頭,狠狠地瞪她一眼,「妳要摔不會挑別的呀。」
伊秋水坐起來,慢條斯理地整理頭髮和衣服,「哦,誰讓它剛好在手邊。」
嘖嘖嘖,真是可惜了,威風凜凜的蹲虎白玉紙鎮,據說是明代的古董,花了某人一大筆錢,欣喜若狂地捧回來,一定要擺在眼前天天看到才滿意,結果今天……欸,她為什麼一點都不內疚呢,真是,太不應該了。
「妳故意的!」他憤憤地指責,這女人表情太明顯了。
非常熟練地在兩分鐘內整裝完畢,伊秋水慢慢地走過去,順手也為他理了理衣領,「我該去上班嘍。」午休時間已經結束很久了。
「喂!」這女人未免也太不當一回事了吧。
她很理所當然地沒有聽到,輕鬆悠閒地轉身就走,關上門後,果不其然聽到某件物品摔碎在門上的聲音。
唉,又生氣了,這麼愛生氣,也不擔心自己年紀輕輕就爆血管。
一出來,看到的就是袁幼幼驚慌失措的臉,她不由微笑地抬手,捏了捏她圓圓可愛的臉蛋,「十分鐘後叫清潔阿姨進去打掃吧。」估計整間辦公室都會慘不忍睹。
「學姐……」嗚嗚嗚,學姐又把老闆惹到發飆了,她倒是走了,留下她一個人在這裡,實在是太可怕了,人家不來了啦。
果然知道得太多的人,總是會被當炮灰,她當年拜託學姐介紹工作,誰知道進來後,給老闆做了兩年多的助理,天天對著這位老闆,對老闆跟學姐之間的糾纏,時間久了想不懂都難,身為公司裡唯一的知情人,這種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伊秋水看她害怕到快哭的臉蛋,不由失笑,「沒那麼誇張吧,他又不是老虎,不會咬人。」
「老闆比老虎還可怕!」
好吧,形象扭轉失敗,伊秋水再安撫地拍拍她的肩膀,往辦公室外走去,走幾步突然想起來,「對了,給他叫個外賣,記得要買知味齋。」唉,挑食的男人最任性了,真沒辦法。
啊啊啊,老闆居然還沒有吃飯?那豈不是代表著他現在的脾氣比平常還要壞十倍?
整間公司都知道老闆如果餓了,脾氣會差到離譜的境界,學姐,救命啊!
十五分鐘後,伊秋水接到了小學妹的哭訴電話,「嗚……學姐,妳不厚道,老闆明明有在吃飯,妳還讓我叫外賣,害我被老闆罵,他說他不付外賣錢啦!」
在吃飯?難道……某人又把自己摔到垃圾桶裡的飯盒給挖出來繼續吃?真是……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彎起來,心情突然變得無比愉悅,「乖,他會付的,妳放心。」
溫柔地安撫完小學妹,她掏出手機,手指在平滑的機身上輕輕地摩挲,實在是忍不住,按了1鍵。
「幹嘛?」電話一接通就傳來某人粗聲粗氣的不爽聲,很明顯還在火大中。
「飯好吃嗎?」
手機那端的呼吸聲倏地一頓,然後,「不准給她報外賣的錢!」
在清脆的掛斷聲中,伊秋水的笑容分外明媚。
※ ※ ※
忙碌的工作過後,周休二日已經是上班族最最期盼的日子了。
三十五度的高溫,南台灣熱情的陽光放送,可以在冷氣十足的室內,舒服地窩在沙發上,喝上一杯清涼酸甜的柳橙汁,再捧著筆電大玩通關遊戲,實在是……非常欠揍。
伊秋水微瞇著眼眸,看了看那個明顯非常enjoy的男子,哪怕此時喝著他討厭的甜味飲品,都沒有異議,可見他有多愜意了。
太不爽了!她的腰因為某人昨晚跟今天早上的亂來,酸得都快直不起來,還要做家務,他卻可以舒服地在這裡享受,憑什麼?
「左嚴,去買洗衣精,家裡的都用完了。」
某人沉迷在遊戲裡,眉眼都不抬,「浴室置物櫃左下第三格,還有瓶新的。」
可惡!
「午飯的食材?」
「早上已經買好了。」
「水果?」
「蘋果、芒果、哈蜜瓜。」
她涼涼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我、就、是、想、吃、葡、萄。」
這就是找碴!男人慢慢地從筆電上抬頭,漆黑的眼眸從她拎著洗衣籃的手,到清理到一半的地板,再到有幾分凌亂的桌面,然後回到她的臉上,「伊秋水,我們可是說好了,在誰家就由誰負責做家務。」
她不肯搬去跟他一起住,也不同意他搬進來,無數次火爆的爭吵過後,兩人終於達成共識,兩邊輪流,在誰的地盤就由誰負責的規矩也應運而生。
「好累。」將洗衣籃往地上一擱,她直接躺進沙發裡,腿間傳來的酸痛感讓她眉頭皺起來,再加上腰部不適,一瞬間不爽情緒直衝而上,「喂,你去把地板清乾淨。」
這女人擺明耍賴,「伊秋……」
她翻身躺好,背對他。
瞪著她的背,左嚴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半晌,筆電被重重地放到桌面,某人起身的動靜很大。
當有規律的吸塵器的聲音響起,伊秋水唇角悄悄地上揚,心情愉悅地再度翻過身,抓過桌面的遙控器按開電視,端起桌上只喝了一點點的果汁,舒服地喝上一口,再拿過某人的筆電,繼續他的遊戲。
這樣才對嘛,長那麼高、那麼壯,不拿來幹活實在太不應該了。
嘖,又是這種難度超高的遊戲,這男人,真無聊。
她退出遊戲窗口,想找一個輕鬆簡單的遊戲來玩,但是眼眸卻不由自主地,移到那個熟練地做著家務的男子身上。
全公司的人肯定都無法想像,他們就連看到背影都怕的老闆,居然會有這麼居家、這麼賢慧的一面,嘖嘖嘖,真是……
伊秋水捧著筆電,望著那個強壯的男子,看他認真而快速地吸地,看他將略顯凌亂的房間整理好,手腳俐落,做事爽快,就算做著這麼不man的事情,卻絲毫無損他的男子氣概。
原本的左嚴,不是這樣的,至少,在她最初認識他時,她連想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看到他在她家裡,為她做家務,所以說,人生、緣分真是再奇妙不過的事情。
那他們這樣應該算是什麼緣?孽緣?
從國小五年級他轉到她就讀的學校開始,他們的糾纏就沒有停止過,國中、高中甚至大學,他們居然都可以念同一所學校,他明明是那麼討厭女生,從來都不正眼看任何異性生物的人,居然可以跟她從朋友發展到現在這樣的親密關係,想來也真是不可思議。
「喂,窗簾要拆下來洗喔。」
她真是壞心,就想將某人使喚得團團轉,看某人氣惱卻還是走過去拆窗簾的樣子,她的心,一瞬間充滿又酸又甜的滋味。
她在欺負他,好吧,她承認,可她莫名的就是喜歡看他那種,對全世界都不理不睬,脾氣暴躁,卻唯獨拿她沒有辦法的模樣。
誰讓這麼多年在她身邊的,一直是他呢,也只能是他。
悠揚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他從臥室把她的手機拿出來給她。
「服務真好。」她笑咪咪地接過手機。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妳等著!」
她按下通話鍵時的表情,絕對稱得上是愉悅的,「喂?」
「很開心喔?」電話那頭是她家的老大,她的母親大人。
「沒有。」
「哼,妳開心,妳老媽我絕對不開心。」
「誰又惹到妳了?」對自己媽媽的脾氣,伊秋水實在是很無奈,十足十的火爆與剛烈,難怪跟某人相處得那麼好了,眼眸掃了掃那個抱著一堆窗簾往浴室走的男子。
「除了妳還會有誰?」中氣十足的開罵,「小姐,妳算一算妳今年多少歲了?再過六個月,妳就二十九了,二十九,不是十九!妳不要以為妳躲到台南,我就念不到妳、管不到妳,我跟妳說,結婚的事情我還真管定了。」
果然又是為了結婚,從她二十五歲開始,她老媽就生怕她嫁不掉似的,逮到機會就念,實在是讓她頭很痛。
「媽……」
「喊阿嬤都沒用!我不管,妳在台南工作很忙沒時間回來嘛,好啊,我遷就妳,這次我介紹的男生就在台南工作,這樣妳總沒有藉口可以給我推推推了吧?我跟人家約好了,下週六你們就見見面,就這樣,到時我再通知妳時間地點。」
「媽……」
掛斷聲中她的呼喚完全無足輕重,握著手機,她的眉頭皺得死緊,伊溫柔女士的性格果然幾十年如一日,可真「溫柔」呀。
「女人,讓開一點。」一道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她的發呆,兩隻手掌抱著她挪出空位,然後擠到她的身邊,坐定之後,將她摟入帶著強烈男性氣息的胸膛。
沒有任何思考,她的身體有著自己的意識,順勢躺好,頭枕在他的大腿上,看他將筆電拎過來,下一秒左式怒吼果然又出現了:「伊秋水,妳這女人,沒有儲存遊戲進度就給我退出!妳知道我花了多久時間才過到那關嗎?」
「不知道。」她很乾脆的回答,然後伸手拍他的大腿,「你不要那麼大聲說話,我躺著會不舒服。」
這女人!左嚴雖然氣惱,但還是降下了音量:「妳看妳浪費我多少時間。」害他又要重新來過。
「就是,你拿那時間去洗衣服,我剛剛就不用那麼累了。」誰讓他性格那麼龜毛的,每一關必須要在三分鐘內通關才肯進行下一關,這才叫浪費時間好不好,玩遊戲那麼認真是有獎可拿嗎?
「妳還好意思說,妳不過就是把衣服丟進洗衣機,等它洗好拿到陽台上曬起來,是有多累?而且拖拖拉拉,一點點小事做那麼久還做不好,嘖,女人就是麻煩。」
隨他說,她完全不介意,反正最後事情都是他做完的,而且這男人天生有效率,瞧,半個小時,他就把所有家務都做完了,不愧為「快捷」的老闆,果然夠快捷。
眼眸從下往上,望著那個陷入遊戲中的男子,他其實長得真的非常不錯,濃眉微微地往上揚,這代表他性格很霸道,黝黑而銳利的眼眸,挺直的鼻子和堅毅的嘴唇,尤其是他還有一個男人味十足的下巴,線條陽剛,中間有個小小的凹陷,明確地告訴別人,他不是個容易妥協的男人。
事實上,他的確如此,有堅持、有原則、有毅力、有頭腦,還有……脾氣。
可對她,卻統統沒有。
「伊秋水,妳這女人故意的,對不對?」
在他的低咆聲中,她回過神來才發現原來自己的手,居然不知不覺在他的大腿根部徐徐地撫摸。
哪怕是無意識,但她承認,這個動作絕對是赤裸裸的挑逗,欸,明明她只是看他而已,就……
她嬌柔地一笑,眼眸如水,乾脆承認,「是故意的,怎樣?」
可憐的筆電很快就被拋棄了,男性強壯而高大的身體如山般壓了過來。
他不是個有耐性接吻的男子,但如果他吻她,就十足的認真與直接,舌頭伸進來,吮住她的舌重重地吸,舌蕾與舌蕾的摩擦,口液相換。
除了他,她沒有被別人吻過,可她卻明白,這世上只有他有這樣的能力,只要一個吻,就能讓她汪成一池任他掬弄的水。
身子軟軟的、綿綿的,失去了力氣,迷迷茫茫地回過神時,才發現她的衣物早就被他褪乾淨了,光裸的肌膚熱熱地摩挲在一起,讓人的皮膚都泛起細膩的疙瘩。
他一向性急,臉埋入她胸前重重地吸吮,手掌已經摸到她的腿間,試圖侵略。
「唔……不要……」她不依地合緊雙腿,在他身下掙扎。
「乖,很快。」
「不要……疼……」
他的動作一頓,抬頭看她,「哪裡疼?」
「那裡……」事實上,不是疼,是酸脹。
昨晚他們做得太盡情,早上又來了一次,這男人一貫可恨的持久凶猛,做到後面她已經有些微的不適,這種感覺在幾個小時後的現在越發明顯。
「我看看。」他神色突變,緊張地去拉她的大腿。
她會給他看才怪呢!
「不要!」不是做愛,不在臥室,而是光線明亮的大廳,就這樣敞開腿給他看……就算她客廳的玻璃,都被某人變態地換成外面看不見的特殊材質,就算不是第一次,可是次次她都情願痛死算了。
「女人,我可沒什麼耐性。」他的臉冷了下來,不理她的彆扭與任性,反正也習慣了,手腕略略施力,她非常不是對手地屈服了。
啊,讓她死了算了,伊秋水抓過抱枕捂住臉蛋,感覺到熱氣一波一波地襲上來,她快要燃燒起來了。
「羞什麼羞,都看了十年了。」他細細地打量那處嬌弱,粉嫩的顏色,楚楚可憐的瓣蕊,些些的腫,因為他按在她的大腿根部而被迫大敞,那個神秘而銷魂的密處怯怯地展露。
那裡,曾經無數次包裹住他,又緊又熱,又軟又嫩,濡濕敏感,帶給他無限的快感和無比的滿足。
靠!冷氣機是不是壞掉了?他的呼吸變得非常非常地不順暢,口腔不斷地分泌唾液,眼眸不由自主地緊緊盯著那裡,捨不得移開。
「到底要看多久啦!」嬌嬌的抱怨聲中帶著明顯的羞窘。
他用力地吞嚥了下口水,試圖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很沙啞,「有點腫,我去拿藥膏。」
他姿勢非常僵硬地離開沙發,快速翻找出藥膏,只用一個眼神就制住了那個想再度反抗的女人,讓她乖乖地躺好,為她上藥。
清涼滋潤的藥膏,隨著他的手指一點點地抹入她的體內,他的動作很熟練,這事自從他們發生關係後,就沒有少做。
因為他們身體尺寸的差異,再加上每次她都有讓他發狂的魔力,所以哪怕刻意溫柔,也難免……呃……
私處那些微灼痛感和緩下來,伊秋水輕輕地吐了口氣,微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看到他漆黑的眼眸緊緊地盯在那裡,又覺得不自在,可卻又忍不住好奇,「那裡是不是……很奇怪?」
「不奇怪。」他細細地描繪,慢慢地摩挲,出奇的耐性十足,簡直要愛不釋手。
「有沒有……變……」熱氣薰到臉上,羞是羞的,卻又想問。
「什麼?」他一時沒有明白過來,抬頭疑惑地望著她。
「就是跟……第一次比……顏色……」她實在說不下去了,臉紅如血,看雜誌上說,那裡因為摩擦,顏色會日漸沉澱,那她……
他笑了,嘴角勾起來的樣子分外邪氣,「我認真看看,再告訴妳,嗯?」
好吧,她是腦子秀逗了才會問他這樣的問題,可來不及抗議,卻被他的唇舌給吻得全身一僵。
「不要……左嚴……」
抗議當然是無效的,他在她的腿間細細地品嘗,一點一點用自己的嘴唇去慢慢欣賞,裡裡外外都不放過,一直吻到她渾身都顫慄起來,汁液淋漓,才依依不捨地鬆開,欺身而上,在她唇間響亮地吻了一記,「很漂亮,寶貝。」
她抖得很厲害,高潮的快感在體內衝擊著,摟緊他的脖子,抬頭找到他的唇吻上去,在他的唇內嘗到了自己的味道,混和著藥膏的薄荷味,明明是怪異的,可卻意外撩人。
一吻即罷,他粗喘起來,握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下帶,意圖明顯,她嬌嬌地笑了起來,滿足他。
剛剛碰上,還來不及舒口氣,擺在桌邊的手機,急促地響了起來,打斷了她的動作。
「不管它。」他的舌在她的耳邊熱熱地舔,手掌微微用力示意她繼續,那就繼續吧。
偏偏鈴聲像是跟他作對一般,響個沒完沒了,他火大地抓起手機往地上砸。
可就連上天都要跟他過不去,質量一流的手機不但沒有砸壞,反而碰到接聽鍵,一串流利而且中氣十足的女性嗓音,從手機裡劈裡啪啦地傳了出來。
「兒子,怎麼響這麼久還不接電話?是不是還在忙工作的事?我都跟你講了,那個小公司開不開都無所謂啦,家裡又不缺你這點錢……」左母那明亮的嗓音清楚無比。
靠!
男人直接無力地癱在她的身上,伊秋水真真切切地聽到某人罵了髒話,她忍不住嘴角不斷地往上翹,這實在是……有夠搞笑的。
她輕拍他肌肉結實的背,在他耳邊悄聲說:「起來,嗯?」
他手掌握在她的乳房上,明顯不情願地揉弄著,當沒有聽到。
「乖,去接電話。」好吧,男人就是小孩子,要用哄的。
「左嚴,你有沒有聽到我講話?」念半天的左母突然懷疑沒有聽眾,在電話那頭大吼著問。
「去吧。」她伸手拉他的手掌。
「左嚴!左嚴!兒子!」一連串急促的喚聲,十足左家急躁性格,果然遺傳是件相當可怕的事情。
左嚴低咒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從伊秋水身上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手機,粗聲粗氣地應道:「聽到了啦,又沒有聾!」
「呵呵,就知道你乖,不會不理老媽的。」左母得意的笑傳出來。
「講重點。」
「心情不好喔?」對自己兒子個性非常了解的左母,一聽聲音就明白兒子此時的情緒,一向愛兒子愛到不行的媽媽立刻順兒子的意,「你好久都沒有回台北了,下週回來讓我看看,剛好你姊姊她們也會回來。」
「看什麼看,又不會多一塊肉。」不說姊姊們還好,說了她們,他更加不會回去,一想到家裡一堆的女人嘰嘰喳喳,他的頭就痛。
「不要這樣啦,你知道我們都想你,就回來一趟嘛,反正你又沒有女朋友,又不是沒時間,兒子,你想想看……」
「知道了,不要再說下去。」左嚴的耐性一向有限,在左母長篇大論前趕緊止住她,免得她興起,遭殃的還是他,就說女人最麻煩。
「你答應了?」
「嗯。」
「太好了,兒子,媽媽真高興,我會煮你最愛吃的……」
「行了,你快打電話去跟姊姊們說吧。」
「對哦,你姊姊她們說了如果你答應一定要告訴她們,你看我這記性,我現在立刻打電話給她們,告訴她們……」
「那就去打。」很俐落地轉移掉左母的傾訴對象,左嚴掛斷手機時眉頭微皺,轉身看到那個女人已經穿好衣服,窩在沙發裡看電視時,皺得更緊了。
伊秋水眼眸瞥了他一眼,立刻笑了出來,「你怎麼還在……激動啊。」
他赤身裸體地站在那裡接電話,電話講完慾望居然還未消退,一直那麼……呃……挺直,這也太誇張了吧,累不累呀?
「看什麼看,都是妳勾的!」他狠狠地瞪她一眼,走過來拉她,「過來給我做。」
「不要。」她興致都下去了。
「妳敢不要!」他咬牙切齒,一把抱起她往臥室走,「妳這女人自己滿足了就想把我丟開?妳看我怎麼收拾妳。」
至於反抗嘛,如果反抗有用的話,那還要男人幹嘛?
第三章
「學姐,妳確定今天陪我逛街,老闆不會不高興?」袁幼幼右手拎著紙袋,左手輓著自己崇拜的學姐,第N次擔心地跟伊秋水確認道。
「放心,不會的。」伊秋水安撫地拍了拍小學妹的手,就算會,也不能如實跟她講,袁幼幼有多怕左嚴,她再清楚不過,免得嚇到她。
「我不是很早以前就答應要陪妳逛街的,今天剛好。」
「可是……」今天週日耶,她搶了學姐,老闆肯定會發飆的啦!嗚嗚嗚,人家不想周一面對老闆的黑臉。
「別可是了,妳不是說想買連衣裙的?那件顏色很漂亮,應該很適合妳。」
「哇,真的很好看,我要去試看看。」單純的小女生注意力立刻被轉移,興奮地拉著她往那家店裡衝。
週日的百貨公司一如既往地擁擠,明明說是經濟不景氣,可來到百貨公司就會懷疑經濟是真的不景氣,抑或是女人天生就有做購物狂的潛質?
伊秋水在等待袁幼幼換裝時,隨意地打量著店裡的衣物,再想起某人聽到她今天要陪袁幼幼去逛街時的黑臉,唇角就忍不住的上揚,唉,欲滿不求的男人,真是惹不起。
因為她有點傷到,所以昨天她用手和口幫他解決,偏偏這男人性格古怪,就連身體也古怪,不是正常途徑,他就是興奮得……呃……不出來,時間久了她就手酸口酸,堅決不幹了,哪怕他誘哄、威脅各種手段出盡,她都直接躺床上耍賴。
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鬱悶到快要爆炸,結果今天在知道她要陪袁幼幼逛街時,脾氣全面爆發。
當然,她覺得他太激動還是要適當冷靜冷靜,所以她出來留給他獨處空間,瞧,她多善解人意,多體貼。
不過如果這個被袁幼幼知道的話,只怕小女生會嚇到臉都白了,所以還是算了。
「學姐妳看,好看嗎?」換好裙子出來的袁幼幼,站在鏡子前轉了一圈。
「嗯,很漂亮。」她柔柔地笑著,年輕真的很好,這樣粉嫩的顏色穿在袁幼幼身上,青春洋溢。
袁幼幼今年二十三歲,比她小五歲,是她國中的學妹,雖然念書時並不認識,但後來機緣巧合相識之後,才發現原來她們國中念的是同一個學校,彼此也算有緣,她真心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女生,懂事、活潑而且單純,跟她在一起很舒服。
「學姐,妳也去試試,我覺得那件妳穿肯定超好看。」袁幼幼指著另一件鮮紅的長裙對她說。
「是呀,這位小姐皮膚白,氣質這麼好,肯定可以把這種紅色穿出來。」專櫃小姐也跟著在一旁游說。
「不用了,謝謝。」伊秋水微笑著婉拒。
左嚴不喜歡她穿太鮮艷的顏色,說太惹男人的眼,他會不爽,其實哪有那麼誇張,她很清楚自己絕對不是什麼美女。不過剛好,對於衣服她自己也不是那麼喜歡鮮艷的色彩,所以,乾脆就順他的意,對此,某人可是非常自得、非常滿意,大男人心態完全滿足。
「那試那件,這個顏色很素雅,妳肯定喜歡。」
好吧,那件顏色不錯,試就試吧,既然逛街,自然不能空手而回。
所以說,女人天生都有當購物狂的潛質,整整六個小時逛下來,她們居然大包小包地拎得快走不動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實在不想動了。」袁幼幼癱在柔軟的沙發裡,哀哀地叫著。
「是誰一直說再逛一下下,再逛一下下的?」伊秋水將紙巾遞給她,「把汗擦一擦吧,不然冷氣吹到容易感冒。」真是服了這傢伙,在冷氣十足的百貨公司裡面,居然也可以逛到滿頭大汗,身體循環也太好了點吧。
「學姐,妳怎麼可以還這麼……」袁幼幼靠在沙發上,打量著坐在自己對面的伊秋水,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個合適的詞彙來形容,「這麼好?」
明明大家一起逛的街,明明一起走了整整六個小時沒有休息,明明學姐也是累了,可她為什麼卻還是顯得那麼文靜嫻雅?
對了,溫婉如水,就是這個詞,在一般人累到不行時,都沒有絲毫形象可言了,可學姐不會耶,她坐在那裡,笑顏淺淺,就讓人覺得像一抹清涼的甘泉,透澈明麗。
其實學姐真的稱不上長得美,可那種恬淡的氣質,卻分外打動人的心,越看越覺得舒服,而學姐最厲害的是,所有的人都對老闆退避三舍,只有她可以讓老闆的怒火平息下來耶,這實在是太強了!
「妳這傢伙。」伊秋水被袁幼幼熱烈的崇拜目光給惹笑了,她雖然也累到不行,但天生沉穩的性子讓她除了在某人面前,其它任何時候都會端莊得體。
「是不是很累?」
袁幼幼點頭。
「是不是再也走不動了?」
再點頭。
「不想逛了?」
強烈點頭。
「有車送妳回家好不好?」
拚命點頭。
伊秋水拿出手機來撥號,響到第八聲時,她唇邊的笑更濃,好吧,某人在耍脾氣,但她知道,他肯定不會不接她電話的。
「幹嘛?」果然,第九聲時接起來,粗聲粗氣的,表示某人還在生氣中。
「我好累。」她低低地說道。
袁幼幼的臉色瞬間變了,拚命在那頭擺手搖頭。
「活該!誰讓妳跑出去逛街,還給我出去了七個小時二十三分鐘!這種天氣跑出去,簡直就是腦子有問題!」
嘴真毒,看來他心情真是超不好,可他越罵,她的心情就越明朗,唇角的笑也更濃,對袁幼幼哀求的目光無視之,「好累……」
電話那頭停了足足一分鐘,然後,「在哪裡?」火大,但卻控制不住開口去問。
就知道他雖然脾氣壞,但腦子可是非常好使,伊秋水很愉悅地報上地址,結束通話後,看到一張泫然欲泣的臉。
「學姐,妳很壞耶。」袁幼幼淚光閃閃,「妳居然是打電話給老闆。」
「咦,這次怎麼這麼聰明,一猜就準?」真是難得,她明明沒有叫他的名字,才說了幾個字,袁幼幼都可以知道她打給誰。
「因為妳只有跟老闆說話才會是那種語氣呀!」這個很明顯的好不好,她又不是傻子。
「什麼語氣?」
「軟軟的、甜甜的,唉呦,我不會形容啦,反正特別嬌就對了。」雖然學姐平時跟他們講話也是溫溫柔柔的,但每次跟老闆說話的語氣就會特別不一樣。
「一聽就知道妳是喜歡他,愛著他的。」
愛……著他?伊秋水仍是微微地笑著,但心底卻深深地一沉,炎熱的天氣裡,突然覺得渾身都在發冷。
「不過這要知道內情的人才了解啦。」比如說她,嘻嘻,袁幼幼絲毫沒有發覺伊秋水的不對勁,繼續往下說:「但老闆更愛妳耶,真好,彼此相愛的人可以在一起,很幸福呢。」
彼此相愛?明明不是這樣的,為什麼袁幼幼會這樣認為?
她跟左嚴,不過是因為,是因為……因為什麼在一起的呢?
※ ※ ※
如果說袁幼幼在伊秋水打電話給左嚴時是驚慌,那麼在老闆大人送她回家的路上,她完全是驚恐了,老闆的臉色在跟她們見面之後,完全變成了黑鍋底,害她在車裡簡直就是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坐如針氈」。
漫長而沉默的三十六分鐘後,終於到了她家門口,匆匆道謝,就趕緊抓起紙袋逃一般地奔下車,下車後才發現,原來自由的空氣是這麼甜美。
啊啊啊,學姐,妳真是太厲害了,可以跟老闆相處這麼久的時間。
「說吧。」駛離袁幼幼家一段路之後,左嚴找了個有樹蔭遮擋的地方停下車,悶聲悶氣地開口。
「說什麼?」伊秋水澀澀地開口。
「為什麼心情不好?」這女人打電話時給他,還語氣輕快得讓他咬牙,等他開車飆過去才發現,她心情很糟糕,而他那個傻助理還絲毫不知情,在那嘰嘰喳喳。
看到她不開心,讓他的心情也跟著更惡劣,能忍到把小助理送回家之後才開口,算他有耐性了。
原來,他看出來了,果然這個男人精明得可怕,她一絲一毫的細微變化都逃不出他的眼睛。
伊秋水全身放鬆,軟軟地靠在座椅上,眼眸微閉,很輕很柔地開口:「左嚴,我只是沒有意識到,原來我們竟然已經認識十八年了。」
十八年,原來已經有十八年了,人生這麼漫長、這麼珍貴的青春歲月,他們都一起度過了,時間太久,就連最初他們是怎麼熟悉起來的,她都已經忘記了。
「又怎樣?」他們認識這麼久,不是早就知道的事實嗎?有什麼值得心情不好的?還是她覺得時間太長,她已經膩了?想到這裡,他臉更黑。
「沒怎樣。」她的情緒從來都不瞞他,也瞞不過他,「我只是沒想到,除了我媽媽,我居然可以跟一個人牽扯這麼多年。」
她沒有解釋,可他卻已然明白,神色稍霽,她的身世、她的一切他再了解不過,難怪她今天心情突然低落了,不是膩了就好,他放心地發動引擎繼續開車。
車內一片安靜,只有他與她,他神情專注,她靜靜依靠。
沒有低柔的音樂,沒有情人間的輕言款語,可車內的氣氛卻是一片安謐,舒適而放鬆,只要他們在一起,只要有她陪在他的身邊,哪怕一句話都不說,他都覺得是好的。
其實不只是她,當年的他,怎麼也無法想像,會跟那個柔弱的小女生牽扯這麼多年,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她跟別的女生不一樣的呢?他也不記得了。
記憶裡最深的,是她總是坐在那裡,安靜地看書,跟人說話卻輕聲細語,與他家裡那群吵個沒完沒了的女人完全不一樣。
慢慢地,他願意跟她講話了,再後來就一點一點地熟悉,再後來,就在一起。
他們的故事,簡單得不能再簡單,沒有任何羅曼史的色彩,沒有丁點的波折起伏。
「或者,要怪A片?」
不必睜開眼睛,也知道他在逗她,明明心情是不好的,可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往上揚了。
是了,或者要怪A片,兩個傻氣的人,在考上大學的那個暑假,一起好奇地觀摩了傳說中的A片,順便就一起體驗了。
很糟糕的第一次,笨拙、生澀、疼痛、流血。
「事實證明,A片真的不是好東西。」兩個傻瓜照「片」宣科的下場,就是到現在她依舊是印象深刻,也因為那次的體驗,他們突破了原來單純的友情,莫名其妙地在一起了,一直到現在。
他右手伸過來握住她的,指腹在她的掌心裡曖昧地一撫,「是,我再同意不過了。」
她的臉紅了,這個男人絕對是實「乾」出真知的類型,也突然意識到,被他這樣東拉西扯一番,她的心情,又晴朗了。
左嚴,其實偶爾,也可以溫柔的,只是他的溫柔太少見,所以珍貴,是不是應該慶幸,當年的伊秋水可以遇上他呢?
※ ※ ※
接下來的週末,本來以為左嚴回台北,她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誰知道伊溫柔女士大駕光臨,直接壓著她去相親。
沒錯,真的相親,從洗頭、護膚、做造型再到配好的長裙,伊秋水望著鏡中的自己,無奈地皺起眉,「媽,就算再打扮,妳女兒也只是姿色平平而已。」
「少說廢話,走!」一向急性的伊女士拉著她就出門了。
在計程車裡,伊母不放心的再次叮囑:「我跟妳講,一會相親給我好好表現,不許用妳那些殺人不見血的招把人家給擋在門外……」
「媽,那是餐廳,又不是我家,我哪裡有辦法擋別人在門外。」
「敢頂嘴?」一記爆栗敲上她的頭,「我怎麼教妳的?居然會頂嘴了,就說女兒不能離媽媽太遠,一遠就學壞……」
「媽,我今年二十九了,不要再這樣對我。」
「妳也知道妳二十九了,啊?妳都快三十歲了,都成老女人了,可到現在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人家阿花都做了好幾次媽媽了……」
「拜託,阿花是隻狗好不好?不要每次都拿狗來打比喻。」
「噗!」計程車司機當即笑場,立刻惹毛了護短不要命的伊女士。
「你笑什麼笑?是怎樣?敢笑我女兒?」她女兒只有她可以罵。
「媽,妳不要又跟司機吵架啦。」伊秋水趕緊在兩人大吵前出聲阻止,順便「溫柔可親」地對司機說:「司機先生,麻煩你專心開車,謝謝。」
明明笑容是溫婉的,可司機卻莫名地打了個冷顫,趕緊專注前方,不敢再分神。
於是一路就在伊溫柔伊女士的碎碎念中度過,一直到坐在桌前,望著對面那個笑得靦腆的男子,伊秋水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語到不知該說什麼好。
伊女士的品味,果然是一如既往地……好。
「伊……伊小姐,妳要吃什麼?」結結巴巴,臉紅到不行的男子,鼓了半天勇氣將一張菜單遞過來。
伊秋水剛要伸手去接,就被伊母一記凶狠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她很隨和的,不挑食,吃什麼都可以。」笑咪咪地望著臉紅的男子,伊母滿意到不行,在現在的台灣還可以看到會臉紅的男生,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哎呦,就說宅男工程師最可靠,內向害羞,賺的還多,將來也不容易出軌,瞧她當媽媽的多為女兒著想呀。
「那……我就點了……」男子臉龐更紅,翻著菜單。
他是很喜歡這次跟他相親的這位小姐啦,斯斯文文,講話又秀氣,一看就是賢妻良母,太好了,這次相親說不定可以成功喔,想到這裡,他拿菜單的手都激動得有些抖。
「好。」
「蔬菜沙拉、香煎羊小排、白酒焗龍蝦……」
「她不能吃蝦。」一道低沉的嗓音,打斷了男子好不容易流利的話語。
眾人聞聲都抬起頭,看見了那個高大的男子站在桌邊。
他身材非常非常地結實,純黑的T恤套在身上,手臂上的肌肉線條漂亮到讓女人尖叫的地步,就連被衣料遮住的胸膛,都可以隱隱地看到那起伏的緊實,漆黑的頭髮剪得極短,為他陽剛的五官更添冷峻的味道。
這個男人他不帥,可他就是有一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氣質,給人一種睥睨天下的感覺,太讓同性自卑了。
是左嚴,不必抬頭,伊秋水都可以知道說話的是誰,可問題是,他怎麼會來?
半晌,男子才回過神來,傻愣愣地問道:「為……為什麼?」
「因為會過敏。」左嚴嘴唇微微地往上勾,一手撫著下巴,似乎在回味般地補充道:「皮膚會變成粉紅色。」唔,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都泛粉,若桃花,美得不可思議,這女人就連過敏都那麼勾人。
「你……怎麼知道……」男子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你又是誰?」
「我?」他很俐落地拉開椅子,坐在男子的身邊,「我是伊小姐的同學兼好友。」轉頭朝伊母微微一笑,「嗨,伯母,好久不見。」
「阿嚴,你怎麼會來?」伊溫柔非常喜歡女兒這個同學兼老闆,這小子性格跟她很像,很對她的味,從小到大,經常跟著秋水回家來吃她煮的好料,所以他們之間熟到不行。
「秋水相親,我身為多年好友怎麼可以不過來幫忙看看?」他笑得很自然地將自己出現的原因解釋清楚。
「小趙呀,這個是我們秋水的小學同學,後來念到大學一直都是同學,現在還是秋水的老闆,是好朋友啦。」伊溫柔對相親男解釋道。
「喔。」相親男很明顯鬆了口氣,是同學,還這麼多年,難怪那麼了解。
「你好,我是左嚴。」主動伸手握了握趙某某的手,「趙先生不介意我來吧?」
「不……不介意。」小趙開始飆冷汗,這男人氣勢為什麼這麼強?害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我比較了解伯母和我『同學』的口味,不如由我點餐?」在說到同學兩個字時,他的語氣有刻意放緩,腳背立刻被對面的女子給狠狠地踩了一下。
他完全沒有反應,黑眸依舊望著小趙。
「喔……好。」氣勢呀氣勢,小趙節節敗退。
左嚴很有效率地為在場的人都點好餐,然後微笑地望著隔壁,「這些菜,趙先生應該都OK吧?」
「可……以。」他好想掏手帕出來擦汗。
等上菜的期間,左嚴像是很隨意地問道:「趙先生在哪裡高就?」
「在明淵科技。」說到工作,小趙總算覺得自己可以揚眉吐氣了,明淵可是在電子業如此不景氣的現在,迅速竄紅的新貴呢。
「嗯。」左嚴很贊同地點頭,「李明淵人是真的不錯,趙先生有一個好上司。」
「李……」他居然直呼他們總裁的名字,難道……
「喔,我跟他是大學同學。」
「那左先生也是從事電子業的嘍?」
「我沒有那麼上進。」微笑,非常有禮貌地微笑,並且再次把問題丟回去,「趙先生年薪多少?」
「呃……」
「相親不是都要先了解這個嗎?」左嚴轉頭看向伊溫柔,「伯母,是不是?」
好小子,真上道,伊溫柔給他讚許的一眼,但也不好意思直接承認,「一般都是先了解彼此的情況的啦。」
「那就是了。」左嚴側過頭繼續說:「年薪是最基本的條件了,所以,趙先生,你的是多少?」
有人這麼直接的嗎?不過說到年薪,他還是有底氣的,他可是主管,「加上年底紅利,一般都會超過兩百萬。」
「喔,原來是兩百萬。」左嚴的手指在桌面輕點,「這樣不行喔,我們秋水的年薪至少是你的兩倍,男人比女人賺得少,不是件好事。」
什麼?不是說女方是做會計的,現在台灣做會計的有那麼好賺?可憐的小趙直接傻眼。
伊秋水再度狠狠地踹他一腳,她哪有那麼高的年薪?
可某人依舊連眉眼都不掃她一下。
「好吧,年薪這個就暫時不說。」明明什麼都說了,還表現得很大方、很好說話似地就此帶過。
小趙居然也覺得感激,偷偷鬆了口氣。
「趙先生有房產嗎?」
「有。」
「是嗎?在哪裡?」
「台南。」他有一種被人審訊的感覺。
「是自己買的還是跟父母一起住?」
暈,鬆太早了,「跟……父母……」
「也就是說,這個房產是父母的嘍?」左嚴微微一笑,「依趙先生的年紀,其實應該有自己的房產才對。」
他突然也覺得自己好沒用。
「那有準備自己置產嗎?」
「結婚……結婚的話,應該……」手帕,手帕在哪裡?
「是說結婚可能會置產對不對?」
「是。」潰不成軍。
「那有考慮過在台北買嗎?」左嚴笑著說道:「伯母和秋水都還蠻喜歡台北的,這樣到時候,伯母就可以跟你們一起搬到台北去住。」
什麼?台北!柱子在哪裡?他頭好暈。
「趙先生對未來有什麼具體的規劃嗎?」
「我……」費力地吞了吞口水,實在是頂不住了,小趙猛地站起來,「我突然想到我公司還有事情要做,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週末趙先生還有事要做?」左嚴笑得更明朗,「不過年薪兩百萬而已,李明淵想收買人命嗎?真是的,下次一定要說說他……」
「我先走了,再見。」小趙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奔了出去。
「喂,小趙……喂喂……」伊溫柔叫了半天,人家卻飛快地跑不見影了,她直接傻眼。
「真可惜,點的菜還沒有上,趙先生就有事先走了。」某人還一副真的很遺憾的表情。
「左、嚴!」伊秋水秀氣的臉蛋氣得都快要扭曲。
他的雙手抱胸地往後靠,很有閒情逸致地點評道:「其實我們聊得還挺愉快的。」
愉快他個頭!這混蛋肯定就是來搗亂的!
第四章
缺少了相親的男主角,但這頓飯吃得居然還算是開心,主要是伊母和左嚴聊得很high,他們兩個本就莫名投契,明明一樣脾氣差得要命,卻從來都不會吵起來。
伊母非常非常喜歡左嚴,而向來討厭女人的左嚴,居然也喜歡她,不是因為她是伊秋水的媽媽,這個男人從來不講什麼禮儀那一套的,他喜歡伊母,純粹就是因為她爽快的脾氣合他的脾性。
所以整頓飯下來,就見他們一老一少兀自聊很開心,可伊秋水卻氣得胃疼,他們完全忽略她的存在,看都不看她一眼,兩人聊得太盡興,幾個小時後才意猶未盡地走出那家餐廳。
左嚴先把她送回家,然後就直接開車送伊母回台中,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連一句話都沒有跟她講,不講就不講,比耐性,她伊秋水從來都沒有輸過。
果然晚上八點多,她家的門鈴就發瘋一樣地響了起來,她慢悠悠地走過去打開門,看到一個鐵青著臉的男人佇在門外,跟下午的風度翩翩可完全兩樣。
「搞什麼鬼,這麼晚才來開--」門一打開,左式低吼又出現了,吼到一半猛地一停,「靠,你瘋了,穿這樣來開門,給我進去!」
這女人,居然敢給他穿著細肩帶的絲質睡裙跑來開門,萬一門外不是他--趕緊推她進去,站在這裡不小心被別的男人看到,他不虧大了?
「神經,貓眼拿來做什麼的?」她轉身往客廳走,「你不是有鑰匙,按什麼門鈴?」
「我……」他說到這個更是勾起怒火來,「砰」一聲甩上大門,「伊秋水,你今天搞什麼鬼!」
「什麼?」她舒服地窩進沙發裡,拿起茶几上泡好的花茶喝一口,再捧著雜誌繼續看。
她那自在的樣子氣得他快要跳起來,衝過去一把搶過她的雜誌扔到一邊。
「我問你今天搞什麼!」
她剛要開口,又被他吼回去:「你敢跟我裝傻試看看!」
「搞什麼,你自己不是很清楚,就相親啊。」就說這男人脾氣差,可其實精明得厲害,一點點蛛絲馬跡他都可以察覺到。她都懶得去問他,明明今天回台北了,為什麼會知道她今天相親?她相信以袁幼幼的智商,肯定被某人套了話還不自知。
要怪誰呢,要怪也只怪她自己,在今天袁幼幼打電話約她出門時,被袁幼幼尋根問底地給問出來她要去相親的事,所以才發展到後面左嚴出現了。
不過她很好奇,「幼幼今天為什麼會打電話給你?」那個小女生是能不跟老闆接觸,就不跟老闆接觸的,怎麼可能會主動打電話給他?至於左嚴,更是不可能。
「突然有份急件要處理--」他猛地往嘴,「你這女人別想轉移話題,我問你為什麼要去相親,你當我死的啊!」
看來還是轉不開,她抬眸望著他,半晌,很冷很冷地反問一句:「你是我的誰?」
「我倒真想知道,我是你的誰?不如由你來告訴我,嗯?」他的怒火更熾。
這世上還有沒有比他們更可悲又更可笑的人了?
認識十八年,在一起十年,最終,她問他,他是她的誰。
心寒嗎?是的。
憤怒嗎?是的。
所有認識她的人,都說伊秋水是一個脾氣溫和、性格溫柔的人,可其實,她比誰都要涼薄,偏偏,她的涼薄不是天生的,她的成長、她的經歷造成了她這樣的性子,這讓他想恨她都恨不起來,明明還是惱怒的,可是心卻疼了。
「左嚴,我們當初不是說好的?不是情侶,不是戀人,只是因為我們需要所以在一起。」
她接受不了一段有感情牽扯的關係,但她可以接受這樣一開始就說清楚的關係,因為她可以掌控,一旦覺得不OK了,隨時可以走。
「所以你現在不需要我了?嗯?」他逼近她,近到可以看清楚她清澈的眼瞳裡,他的倒影。
她的身子往後靠,望著他黑眸裡明顯的怒火,他此時很火,卻又很認真,那麼了解他的她非常明白,如果這時她說不需要,那麼他會很乾脆的立刻轉身就走,她只要--
張了張唇,半晌,微弱地不甘心地吐出三個字:「需要的。」
她不會騙人,至少,不會騙他。
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屏著的那口氣,緩了下來,她為什麼總是如此可惡?
明明普通人都會剛強下去的時候,她卻柔弱了;該撒嬌的時候,她偏偏跟他對著幹,可就是她的這分柔弱,該死的讓他心軟,可恨地讓他心動,讓他沒有辦法再對她生氣。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臉埋入她的頸項之中,呼吸間都是她芬芳好聞的氣味,低低地喚著她的名字:「伊秋水,你怎麼就這麼會折騰人。」
「左嚴。」她的心泛起一片酸疼,柔軟的手撫上他的頭髮,短短的、刺刺的,一如他的個性,剛強不折。
他抬頭狠狠地瞪她,「伊秋水,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可惡得讓我恨不能一口把你吞下去。」
她直接湊過去在他的唇上狠咬一口,「是不是這樣?」
她咬得很重,重到流血,唇上爆發的疼痛,腥鹹的味道刺激到他,「你這個瘋女人。」
「唔,我知道你捨不得咬的,所以我替你咬。」她甜笑的樣子,無辜得像一個天使,「我體貼吧?」
「再體貼一點,我就沒命--」最後一個宇淹沒在他們急急貼合的嘴唇裡。
如雲的烏髮在柔軟的真皮沙發上披洩而下,她跟他一樣地焦躁,一樣地需要,需要被占有,需要緊緊的擁抱來證明他在她的身邊。
纖巧的手指靈活地解著他的皮帶,舌頭勾撩著他的,他立刻卷住它吸吮,帶著幾分粗魯地拉扯她身上那件輕薄的睡裙。
偏偏布料太滑爽,怎麼都褪不下來,他橫起來就想用撕的。
「不要。」她太了解他,一抬手就知道他想幹麼,立刻阻止他,這可是她上個週末跟袁幼幼逛街才買回來的,第一次穿就被他撕掉,她可是會心疼的。
「嘖,麻煩。」他火大地將它往上推,淡淡的紫堆疊在她的胸下,襯得她雪白的皮膚晶瑩剔透。
棉質的底褲很順利地被褪了下來,伸指去探,只是微微的濕潤,他在心底嘆息著,嘴唇離開她的,身子向下滑。
「唔,繼續吻我。」她不依的拉他,挺起上身去吻他的唇。
這女人,這樣地嬌,這樣的嫩,讓他捨不得拒絕,只得又吻回去。
光滑的腿纏上他的腰,她在他的身下躁動地扭著,「啊……-左嚴,進來。」
「你還……」在綿密糾纏的親吻間,他低低地說道:「不夠……」他本來剛剛想用嘴的,因為她非常非常喜歡那樣的方式,會濕得很快,結果這女人……
「沒關係。」她手指探到他們的身體間,握住他的粗壯往自己的身體上抵,「我想要你,左嚴。」
「你會受傷的。」他再性急,也不願意傷到她。
「囉嗦!」她不耐地側過身子,騎跨而上,「我自己來。」
這真是世界上最美好卻又最難耐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抵住那個微小之處,然後,一點一點地被吞入,被那緊窒的、灼熱的嫩肉慢慢地包圍而入。
她眉頭微皺,又痛又想要的表情實在是讓他非常地--心動。
唉,這女人就是這麼倔,努力半天,只不過進去一小半,如果這時再忍耐。那他就真的不是左嚴了。
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吻住她的唇,挺腰直插而入。
「啊!」兩人同時呼出聲來。
一個是爽的,一個是又痛又爽。
「動嗎?」他咬著她的唇,低低地著問道。
「動。」
可以動就好,於是一場情慾的風暴席捲而來。
一股股濕滑的春水隨著他們劇烈的動作被翻攪出來,沾濕了身下的沙發,他粗壯的手臂分開她的雙腿,手掌握住那被撞得上下起伏的飽滿雪乳,重手揉著。
「啊……」她在他身下嬌嬌地喘著,氣息紊亂,臉頰明艷,紅唇鮮妍,烏黑的髮絲被汗水沾濕粘在頰側,透出異樣的妖美。
真是怎麼都看不夠!
他微瞇著眼,享受著她一陣緊過一陣的收縮,抱著她起身換姿勢,從後面來。
她的身子軟成一團,跪都跪不起來,可那粉嫩的柔軟處卻被他弄得太爽快,又舍不得離開,只能無助地往後靠,他握住她的腰,撐著她不要往下滑,身下的動作又猛又重。
「舒服嗎,嗯?」
「舒……服……」她手握成拳,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都抵擋不住那一波又一波蝕骨的快感侵襲。
「嗚……」終於忍不住低低地哭了出來。
他一隻手掌向前捏住她的下巴轉過來,堵上去吻,又長又深的吻,吻得她無法喘過氣來,只能大口大口地吞咽他的唾液,身下動情得更加厲害。
響亮的水聲從他們的結合處傳來,他動作得更加順暢,鬆開她的唇舌,他在她的頸間用力地啃著,「真想就這樣弄死你。」
「那就……啊……弄死我吧……」快感太強烈了,她快要……快要……
既然如此,又有什麼好顧忌的?
於是便放開手腳,不用一分鐘,巨大又可怕的浪潮直衝而來,伊秋水哆嗦著癱軟下來,再也無力支撐,可哪有那麼容易就結束。
那在她體內逞凶的惡霸還沒有得到滿足呢,只能繼續,無休無止。
※ ※ ※
深深的夜,萬籟俱靜,激情平息後的現在,總是特別的安寧。
左嚴細細地打量著身邊陷入好眠的女人,看她舒展開來的眉,指間細細地描繪她秀氣眉骨間殘留的那抹淺紅,每次激情時都會透出來,尤為怯怯動人。眉下來是眼,她的眼睛是五官裡生得最好的,溫柔如水,靈動生輝,不過此時被濃密的睫毛給遮蓋住了。
手指點上她的鼻尖,圓潤小巧;接下來是她的嘴唇,忍不住低頭輕輕地吻了吻,她的嘴唇是很漂亮、很標準的菱形,泛著淡淡的粉色,讓他愛不釋「口」。
「唔……」唇上的輕癢讓她眉頭微皺,伸手去拂。
他的腦海裡,莫名地閃過今天伊母跟他說的話。
「她其實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
她不知道,其實今天他送伊伯母回家,跟她深切地談過了。
「伯母,不要再做這樣的事。」車子一發動,他一反之前的愉悅神情,很正經、很嚴肅地開口說道。
「什麼事?」
「要她相親。」
「喔?為什麼?」
「因為,她是我的。」
「終於肯承認了嗎?」
他不由詫異地轉頭,望向那個自己一直很尊重的長輩。
伊母冷笑道:「你們兩個,以為可以瞞得過我?就算你們再聰明、再能幹,可我畢竟比你們多活幾十年,有的事情,不必做出來,只要看你們的眼神,我就可以知道。」
他無語了,原來一直以來他們以為成功的隱瞞下這段關係,可其實根本就沒有。
這世上的古話果然沒有說錯,薑還是老的辣。
「是我的錯。」他很爽快地承認道。
「阿嚴,我一直很喜歡你,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我們脾氣像?」
「靠,脾氣像的人那麼多,我個個都要喜歡?」伊溫柔很不以為然地鄙視,「我喜歡你,是因為你是個很坦率的男人,從來都不會騙我,想什麼就說什麼,如果不願意就直接拒絕。可是今天,為了我女兒,你卻要對我撒謊。」
「我自己生的女兒,難道還不知道?她從小因為那個男人而對愛情、對婚姻都已經失望了,我本來以為她不會對任何男人感興趣了。有時候我甚至想,如果將來她會愛女人,就讓她愛,只要可以讓她開心,讓她有人陪著,是男是女,我都無所謂。」
現在回想起當年那段以瘋狂的失敗而告終的婚姻,她已經一片平靜,原來再痛苦的事情,時間都可以抹去它,當初恨之入骨的那個男人,已經是她生命中毫不相關的那個人。
「可是自從你出現在她的身邊,我就知道一切會不一樣了,你別看她好像性子溫順,很好說話,其實她身子裡一根一根都是倔強的骨頭,碾碎了都折不彎,可她這樣的脾氣,只會對最親近的人展現。」
「我們伊家的女人,就是這麼可悲,壞的一面永遠只會對最親的那個使,如果碰到真正愛你的男人,自然會連這個都愛;如果不是……」伊溫柔苦笑地搖頭,「就是悲劇的開始,我就是最好的例子,只是我沒有想到,當年我失敗的婚姻,會對她造成這麼深的影響。」
其實可以想到的,那樣恐怖的夜晚,只怕伊秋水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的個性很奇怪,越是痛苦的事,就埋得越深,也永遠都不會忘,這樣的她,其實是痛苦的。」左嚴唇邊泛起愛憐心疼的笑。
「所以我總是認為,我的女兒比我幸運,她在那麼小的時候就遇到了你;你也是幸運的,可以在她年紀還小、防備不深的時候進入她的世界裡,我看她對你發脾氣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明白你們今天會走的路。」
他承認,事情的敗露,有時不並是因為某事,而是因為閱歷。
「我一直希望她可以開心的,不管她跟誰在一起,不管她如何選擇。」
「你是一個好母親。」
「我不是。」伊溫柔唇邊的笑帶著深深的自責,「如果好,就不會讓她有那麼深的陰影。」
「那不全是你的錯。」
「是我的性格造成的。」她現在終於明白了一些事,「如果我不是那麼剛烈,當年那個男人出軌時,就不會反應那麼強烈。」那晚她甚至瘋狂地做出那樣的事,是有多傻?幸好還沒有傻透,因為就算她死了,那個男人也不會後悔,會後悔的只有自己的親人。
偏偏,女兒性格該死的像她,愛恨分明。
所以伊秋水不敢要求一段穩定的關係,她怕自己會走上母親瘋狂的舊路,萬一愛的那個人離開了她,她該怎麼辦?
「我該惱你的膽小的,可是為什麼會這麼心疼?」他在她的頰畔輕輕地吻著伊秋水,「是你對我沒有信心,還是對自己?」
腦海裡響起伊母臨下車前說的話。
左嚴,如果你愛她,就應該好好考慮一下你們將來的路,婚姻雖不是永遠,但如果連婚姻都沒有,更沒有永遠可言。
「你媽媽說的對。」伸手撥動著她頰畔的髮。
「唔……你做什麼!」一聲惱怒的嬌斥從原本好眠的女人嘴裡吐出來,帶著剛被吵醒的倦意和微啞,「大半夜自己不睡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吵得我無法睡?」
伊秋水真是氣得要命,這男人在床上一向如狼似虎,弄得她快要散架,OK,她習慣了,但之後他都會讓她好好地睡覺呀!可今天不知道發什麼神經,一直在她臉上弄來弄去,真是再能睡都會被他吵醒。
「伊秋水。」
「左嚴,我警告你--」
「我們結婚吧。」
什麼?她瞪了他好半晌,終於,轉過身背對他躺好,「我很累了,想睡覺。」
「你逃避並不代表沒有聽到我說的話,我知道你聽到了。」
不理會。
「明天你帶上證件和資料,我們去戶政所事務所--」
他是認真的!
「左嚴!」她掀開薄被轉過身坐起來望著他,「我以為當初我們說好了,不結婚,不要小孩,就這樣在一起,直到我們走不下去為止。」
「是。」他伸手握住她的肩,黑眸裡有著執著,「以前我們是說好,不要婚姻,沒有小孩,可是現在我想要跟你結婚了。」
他承認,自己是一個討厭束縛,討厭那種哭鬧起來沒有休止的小東西的男人,覺得婚姻是個麻煩,是場災難,簡直就是把一個自由的男人給綁得再也無法動彈的東西,只要想想都頭皮發麻,所以他一直覺得,可以找到一個跟自己理念那麼合拍的伊秋水,是件很幸運的事情。
那時的他,滿足這樣的關係,覺得很不錯,但,那是以前。
他們在一起十年,不知不覺他已經改變了,透過今天的事情,他突然發覺,原來伊秋水並不是屬於他的,她隨時都有可能會愛上別人,跟另外一個男人結婚,這樣的念頭,在今天幾乎要逼瘋了他。
他發現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理念好像是錯的,然後伊母的話點醒了他,也許婚姻並不意味著永遠,可如果沒有婚姻,那更是連永遠都談不上。
他發現,自己想讓她屬於他,他也只屬於她,如果婚姻能夠做到,他非常非常願意。
當想到跟她結婚時,一向視女人如洪水的左嚴,居然沒有大驚失色,甚至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主意,這實在……這個主意,真是該死的、要命的棒!
「我們結婚,明天就去。」他一向是個行動力十足的男人,說做就做,而且他發現這個決定讓他心情愉悅。
一想到她結婚之後就完完全全屬於他,會在他身邊跟他生活在一起,每天可以抱著她睡覺,開心不開心都會有她在,這樣的感覺,讓他的嘴角忍不住往上揚。
他說了就算,是吧?
「我沒有同意。」伊秋水平靜的話語就像一桶冰冷的水,瞬間澆熄他的熱情。
「你不想跟我結婚?」
「準確的說,我不會跟任何人結婚。」她望著他,「這樣你有沒有覺得安心了?」
她那麼了解他,當然知道為什麼他今天突然說要結婚,相親的事情刺激到他了,以前伊母也說過要帶她去相親,只是都被她推掉了,這次實在是意外,可唯一一次意外,就讓他有這麼大的改變。
「沒有,我還是要跟你結婚。」事情就是這麼奇妙,沒有打算結婚前,想想這件事都覺得可怕到極點,可如果有了這樣的念頭,就再也回不到從前。
「那很遺憾,我不要。」這男人固執起來就是這麼可恨,怎麼說都不聽。
她的心都開始煩起來,為什麼一定要提這種她最敏感、最討厭的話題?
「伊秋水,當年的事情。並不是你的--」
「不要跟我提當年!」她幾乎是咬著牙把話說出來,「一個字都不要提。」
「你不提不代表它沒有發生過。」他完全不理她的怒火,「它已經過去很多年了,不要再讓它影響到你。」
「可笑!我沒有被它影響到。」
「見鬼的沒有!」他的脾氣也不受控制了,低低地吼道:「如果當年你不是親眼目睹--」
「住口!」她激動地打斷他,「你敢說一個字!」
第五章
她不想聽,不想聽到關於那個晚上的任何事情,可回憶已經被扯開,止都止不住。
父母要離婚,對一個五歲的小女孩來說,是件很害怕、很無助的事情,母親的瘋狂,她一點點都看在眼裡。
那個男人有了外遇,因為外遇對象懷孕了,而且懷的是個男孩,所以要跟只生了一個女兒的原配離婚,多荒謬。
其實不算,更荒謬的是,他的本質就是花心,說是這次外遇,但其實應該說外遇從來就沒有停過,只是應了那句老公出軌,老婆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話而已。
伊溫柔真的是最後一個發現的,可發現之後就是災難的開始,她的性格是愛也瘋狂,恨也瘋狂。知道自己最愛的老公背叛了她,那簡直是世上最大的打擊。
吵過鬧過,打過罵過,那段時間家裡永遠是硝煙彌漫,一直到家裡所有的傢俱對象被砸得粉碎之後,那個男人越發覺得她是瘋狂到不可救藥,鐵了心要離婚。
男人就是這樣,愛你的時候,你的瘋狂就是烈火,要命的吸引他;可不愛之後,你的烈火就是毒藥,就連看到都是礙眼。
伊溫柔明白了他要離婚的堅定之後,在絕望的那個晚上,將家裡所有的門窗都緊緊地鎖住,打開瓦斯,拿出了打火機。她抱著哭泣的女兒,在被異味嗆醒的男人面前,笑得無比平靜,既然留不住,那就一起死吧。
年僅五歲的伊秋水,被嚇得除了哭,只有哭,她被那樣瘋狂的母親給嚇到了,雖然年紀小,可已經明白死亡意味著什麼,那一刻,她被逼直接面對。
面對瀕臨瘋狂的母親,面對出軌不忠的父親,年幼的孩子,除了哭,不會別的。
也許是孩子的哭聲,喚起了做媽媽的那抹纖細的神經,看著男人痛哭著求饒,伊溫柔按打火機的手怎麼都使不出力來。
最終,她同意離婚,帶著女兒離開了那個男人。
恨是恨的,不然不會連女兒的姓都改掉,可是再恨又怎樣,幾十年過後,一切都如雲煙了,可偏偏最不應該記得的那個人,到今天還忘不掉。
那段往事,跟伊家這麼熟悉的左嚴自然是清楚的,所以他對伊秋水的倔強,簡直是又愛又恨。
「你爸爸是那樣,並不代表天下所有的男人都是那樣。」
「不一樣嗎?」伊秋水冷冷地笑道,「我覺得沒有絲毫的差別。」天下的男人都一樣,喜新厭舊,花心放浪,不負責任。
「那我們的這十八年,又算什麼?」原來在她的眼裡,他並沒有任何區別,突然,心就冷了。
「算兩個寂寞的人,互相慰藉。」
很俗的藉口,可是還是很傷人。
「你講這什麼狗屁話!」左嚴大吼出來,氣到不行。
「實話。」聲音大有用嗎?
「你不想聽,可以滾!」
「妳這個……」他氣得連聲音都有些發抖,真想伸手去掐她,可再氣又怎麼可能伸得出手去傷她?
「走就走!你就抱著你的疑心,自己一個人慢慢過吧!」
左嚴起身,不用三十秒就把衣服穿好,大步走開。
大門被用力關上的聲音傳來時,伊秋水仍靜靜地坐在床上,半晌,她抖了起來,實在無法控制住那種從心底深處泛起來的冷意,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被子。
失去了某人溫度的被子,是涼的,一如她現在的心一樣,可是不管,太冷了,抓過來胡亂在身上裹著,她蜷縮起來像只受傷的動物。
可是,好冷,還是好冷,為什麼會這麼冷,左嚴……
※ ※ ※
他們這樣,應該就算冷戰了吧?
伊秋水望著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底淡淡的青色,幸好有萬能的化妝品,這些都被她用蜜粉給完美地遮住了,可她心裡知道,遮住的只是表面,心底是真的累了。
她嘆息著搖頭,一直以為自己把這段感情處理得很好,掌控得很好,原來她不是,原來她也是有受影響的。
以前一直覺得,這世上有沒有男人對她來說並不重要,結婚更是想都不用想的事,可這些,在那個晚上,被那個男人一把全部推到她的面前。
她本來以為,永遠都不用面對這些的。
左嚴原本非常非常討厭婚姻,對婚姻的產物,小孩,更是敬而遠之,看到都會嫌煩,可誰知道她被逼著相了一場親,居然就把這個男人給弄得不正常了。
他要結婚!
結婚有什麼好呢?結了婚就能保證可以一生一世嗎?多可笑,看看台灣的離婚率就知道結婚並不能代表什麼,他們當初不是說好了就這樣過下去的嗎?他們明明彼此都對這段關係很滿足、很滿意的。
她知道他喜歡她,而她--好吧,她承認,自己也喜歡著他。
要她承認自己會喜歡一個男人,是件很可怕、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可他不是別的男人,他是左嚴,是那個從她十歲那年,就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不僅與她分享了單純的童年、青澀的少年時代,就連愛情,都是與他有關。
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習慣他在身邊,習慣了他的脾氣差,習慣了他的大吼大叫,甚至習慣了……他的溫度。
他永遠都是不耐煩的,不喜歡陪她逛街,不喜歡她離開他的視線範圍,不喜歡她對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笑;可他也永遠都是對她有耐心的,會為了她做家務,會為了她進他最恨的廚房。
他發火,永遠只有她能搞定他;而她不開心,永遠也只有他能夠讓她舒眉。
他對她來說,不僅僅是情人,更是家人、是親人,既然這樣,有沒有結婚,有沒有那張紙,又有什麼區別?那個男人為什麼固執起來,就是一件這麼可恨的事情?
「砰」一聲被猛地推開的大門,袁幼幼那張可愛的臉龐出現在她的面前。
一打開門就看到站在洗手台前的伊秋水,她立刻重重地呼出一口氣,「還好,還好學姐你在這裡,我快把你手機打爆都沒有人接,原來在這裡,快出來啦,上面著火了,需要你救火!」
一聽就明,以前伊秋水會很善解人意地出去幫忙,只是這次……
「幼幼,我想我還是不去比較好。」
「為什麼?老闆大發脾氣,把所有的人都罵得滿頭包,學姐,你就行行好,快去救救他們吧,不然我想不用等這個禮拜過完,大家都會哭著辭職。」袁幼幼真是搞不明白,好好一個週末過完回來上班,為什麼老闆會變身可怕的暴龍,每天噴火。
公司裡上到主管,下到跑腿小弟,個個都有「幸」被噴,到今天禮拜四,她數過了,除了學姐,每個人都輪著被罵了三次,三次耶,不是一次!而且今天又開始新一輪,再這樣下去,他們真的會頂不住了。
以前老闆脾氣不好,他們也都知道,可那都是比較嚴重的事情才會讓老闆大動肝火,小事老闆一般都直接當沒有看到。可這次不同,就連交報告,一點點小到可以忽略的錯誤資料,他一眼就看出來,連這都可以拿來罵足一個小時。
天哪,是誰說脾氣暴躁的男人,一般腦子不太靈光的?完全瞎說,他們家老闆精得太可怕了!老闆念書時數學成績肯定超棒的。
「學姐,你就好心快去幫幫我們吧,我現在都不敢回辦公室了。」
嗚嗚嗚,整間公司最慘就是她了,別人好歹工作時候可以不必時時面對老闆,可她不一樣,她跟老闆就隔著一道門,實在是天天都在戰場上.就算不是罵她,聽他罵別人,她都覺得承受不住,再這樣下去她要瘋掉了。
「那就不要回去。」伊秋水洗了洗手,慢條斯理地抽出紙巾擦乾,「剛好是午休,我們去吃午餐吧!」
啊?這樣都可以?
※ ※ ※
冰涼的冷氣,美味的飯菜,能在被罵得暈頭轉向後,有這樣的地方可以喘口氣,實在是太幸福了!
袁幼幼狠灌一口酸酸甜甜的烏梅汁後,長長地吁了口氣,有種劫後餘生的荒謬慶幸,「可以自由呼吸的感覺,真是讚!」
有那麼誇張嗎?伊秋水看著她那種享受的表情,突然開始羨慕袁幼幼起來,單純無憂,每天只要老闆不罵她就可以滿足,多好。
「學姐,為什麼老闆最近的心情這麼不好?」何止是不好,簡直就是差到不可思議。
「果然人都是要有對比才知道的,我現在懷念以前的老闆了。」以前覺得老闆太可怕,可跟現在的比,才發現以前的老闆簡直就可以稱得上「和藹可親」了。
這回伊秋水沒有說任何話,因為左嚴的怒火,她完全感受得到。
他在生氣,而且這股怒火,隨著他們冷戰時間的拉長而不斷的升級,所以受苦的變成了公司裡的職員。偏偏左嚴就是這樣奇怪的男人,他不是把自己的情緒帶到工作上來,如果員工做得好,他最多面無表情,會讓他罵的,都是因為別人做錯。
只是這次,就連小事都不放過,最多,事情小,少罵點,而且他罵人都是有理有據,真憑實據,罵得讓人啞口無言沒辦法反駁。
這也是為什麼他脾氣那麼差,可公司這麼多年,員工都很穩定,沒有隨便離職的原因所在,大家雖然都怕他,但同時都敬重佩服他。
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哪怕這樣罵著,手下的人都甘心跟著他,因為獎罰分明?
「你說我們這樣算不算是被虐習慣了?」袁幼幼雙手托腮感嘆道:「做完一件事,只要老闆不罵我們,我們居然會覺得感激,覺得自豪。」
伊秋水安靜地吃飯,並不說話。
「其實老闆這次真的太反常了,肯定是有事發生。」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袁幼幼很誇張地左右觀望了一番,然後湊近她,細聲細氣地問道:「學姐,是不是因為你這次相親的事?」
伊秋水拿杓子的手微微地一頓,然後繼續吃。
「學姐,你這樣不對啦,老闆那麼喜歡你,你怎麼可以背著他去相親啦,雖然他脾氣是差了點……」
「你覺得是我不對?」她放下餐具,認真地問道。
「當然是你不對。」雖然一個是對她好的學姐,另外一個是對她凶的老闆,但她袁幼幼可是是非分明的人,誰對誰錯她心裡很清楚。
「你們現在在一起呢,可是你卻跟別的男人相親,換了誰都不會高興的。」何況還是脾氣從來就沒有好過的老闆大人,嗯嗯,這樣想來,老闆這次發飆,還真是有理由的。
「老闆那麼喜歡你,肯定沒辦法接受。」
「喜歡……我?」她很慢很慢地問道。
「當然了。」袁幼幼用力地點頭,「我一直在想,可以讓老闆喜歡,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學姐,你太厲害了。」她實在無法想像凶惡的老闆談戀愛時溫柔的樣子耶,實在太違和了。
「幼幼。」她很認真地望著小女生,「我問你,你覺得喜歡之後,會怎樣?」
「就在一起呀。」
「在一起之後呢?」
「就結婚,生小孩。」
「是嗎?」一定要那樣走才對?不結婚不可以嗎?
「當然,這是人生的必然經歷。」
「不結不可以嗎?」
「也不是不可以啦,只是相愛,自然會想要在一起,在一起久了,自然會想要永遠都在一起不分開,那就結婚呀。」
為什麼在所有人看來,這是一件簡單而又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結不是也可以在一起?」
「你真的愛一個人,自然會想跟他結婚,如果不想結,那就證明你還沒有愛他愛到想跟他永遠在一起的地步。」
原來是,不夠愛……
伊秋水突然就怔住了,她是真的不夠愛他,所以才不願意跟他結婚嗎?
「如果不夠愛,那應該怎麼辦?」
「不夠愛當然就分開呀,讓他去找個值得愛的人。」
分開?跟左嚴分開?讓他去找一個值得愛的人?
「其實我覺得愛情很簡單呀,不是這樣,就是那樣--學姐,咦?學姐,你怎麼了?」終於,遲鈍的袁幼幼也發現坐在她對面的學姐好像不太對,她的臉色差到簡直可怕的地步。
「學姐,你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看醫生?啊啊啊,學姐你不要嚇我呀,要是被老闆知道你是跟我在一起不舒服的,他會殺了我的……」
她沒事,她只是心口突然好痛,痛到無法呼吸……而已。
※ ※ ※
左嚴最近超級超級不爽中,鬱悶的將沒有加冰的威上忌一飲而盡,濃烈熱辣的酒液從他的喉嚨一路燒到他的胃,就連他的心臟都跟著熱起來,一種快要讓他爆炸的熱!
想到每天看見那個女人,對同事笑得無比溫柔的沒事模樣,他就火大到……
「嚴,你再這樣喝下去,我怕再多的酒都不夠你喝。」李明淵看著桌面上一字排開的空酒瓶,感嘆地搖頭,「十幾種酒混在一起喝,你不是嫌命長,就是嫌自己醉不死。」
「煩死了。」左嚴抬手倒了滿滿一杯酒推過去,「喝你的酒,少說廢話。」
「OK,當我沒說。」李明淵了解好友的脾氣,摸了摸鼻子,拿起酒杯慢慢喝。
可過不了一分鐘,他的八卦因子又出來作怪,「喂,說來聽一下麼,能讓你這麼生氣,實在太少見了。」這傢伙嘴很緊的,本來想等他喝醉聽聽酒後吐真言,可是喝了大半夜,他一點醉的跡象都沒有,李明淵實在忍不住了。
「滾!」左嚴瞪他一眼,仰頭又一杯酒喝光,覺得不過癮,直接拿起瓶子喝。
「喂,這樣喝真的會喝死的。」李明淵嚇得趕緊去搶酒瓶,但被某人一瞪,他又很俗辣地鬆開手,「左嚴,商量一下,慢點喝好不好?」
說了等於沒說,左嚴這個男人要是會聽他的話,那真是太陽會從西邊出來,認識這麼多年,他也只見過一個人可以搞定這個壞脾氣的傢伙。
「我去趟洗手間。」
「你要是敢打電話給她,你就死定了。」冷冷的話語,止住了李明淵想藉口閃人,打電話給伊秋水的意圖。
「嘖,這麼精明是有獎拿嗎?」被拆穿,李明淵只好老老實實坐回來,「看來是因為跟她生氣才心情不好的,嚴,不是我要說你,你脾氣偶爾也收斂一點好不好?看人家秋水--」
被瞪一眼之後,立刻利落地改稱呼,「伊同學多溫柔,你凶巴巴的,小心她以後不理你。」
「理又怎樣?不理又怎樣?」再灌一杯,「反正在她心中,其實我跟別人也沒有區別。」
他最恨的,不是她的固執,不是她的害怕,他恨的是,在一起這麼多年,她可以接受他出現在她生活裡,接受他成為她的情人,卻不相信他。
這世上的愛情有千百種,有的可以白首到老,有的中途就結束,可是,別人怎樣,不代表他也會,為什麼連走出一步的勇氣都沒有,直接就將他拒絕在門外?
他對她又愛又氣、又惱又怒,偏偏又會心疼她,簡直是左右為難,無法下手。
太挫敗了,伊秋水,你這個女人,天生就是來克我的昵?
十八年對她來說沒有分毫的意義嗎?他就那麼不值得她信任?而最讓他生氣的是,他明明氣得快要爆炸了,不論看什麼事情都不順眼,可偏偏,她卻可以活得那麼開心,跟平時一樣那麼開心,容光煥發,好像吵架的,在乎的那個人,只有他而已。
每次看到她一點都不受影響的臉,他就覺得一股血液從心底衝上腦門,只想發飆。
現在他的員工看到他,就像見鬼一樣。
「說得那麼輕鬆,你就不會坐在這裡喝悶酒了。」李明淵搖晃著杯裡褐色的酒液,看它柔軟地漾著碎光,「有心喝酒,是永遠也醉不了的,何必呢?想誰就去找誰,酒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我們的問題是死結,解決不了。」
他們的問題,就是因為她的不信任,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信任所有的男人,不信任婚姻,他本來以為一起走過十八年,她很了解他,他對她來說是不同的,可到現在他才知苴,原來是他太高看自己。
而另一點讓他心寒又讓他生氣的是,她其實,不夠愛他。
如果愛,十八年的感情,還不夠給她安全感?他的性格,她那麼了解,除了她,他從來都不會多看別的女人一眼,她又有什麼可以擔心?
「我看伊同學溫溫柔柔的,很好說話,哪裡會解決不了,肯定是你又不講道理。」他跟左嚴在大學認識,自然也認識伊秋水,他們兩個吵架,肯定是左嚴的錯,誰讓他脾氣差到離譜。
「溫柔?」左嚴諷刺的笑著重複這兩個字,腦海裡突然回憶起無數次他們吵架,伊秋水又咬又打,又摔又扔的模樣,明明都說像潑婦的女人最不可愛,可為什麼在他的腦海裡回憶起來的畫面,他會覺得她跟他吵架,摔壞他心愛的收藏品的樣子,也美到不可思議。
真是中毒太深,他突然好想……
「當然了,伊同學脾氣好性格--喂,左嚴,你去哪裡,我話還沒有說完。」李明淵被好友突然站起來的動作給嚇了一跳,還以為他要打他,結果看他直接往酒吧外面走,立刻大聲喊,可喊又有什麼用,人走得比飛還快。
「喂,老兄,你要走好歹帳付一付吧,你喝了這麼多酒,大把錢呢。」
真是好心被雷劈,他大半夜不睡覺到底是為了什麼麼。
李明淵看看那些喝到一半的酒,想想又覺得不甘心,「不知道酒可不可以打包?」
※ ※ ※
急促的門鈴聲吵醒了熟睡的人兒,會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惡霸的方式按她門鈴的人,除了左嚴,不作他人想,伊秋水從床上爬起來,按了按跳得飛快的心臟,走出去打開門。
左嚴想過很多次跟她再單獨見面的情況,也許她會生氣,也許她有些後悔,也許她會冷淡,但從來沒有想過她完全好吃好睡,皮膚水嫩,嬌美動人跟平時沒有區別的模樣。
不,還是有區別的,她更美了。
靠!他可以再沒用一點,站在門口看她看到傻掉最好!看到絲毫沒受冷戰影響的她,比什麼都要激怒他。
「伊秋水,你這個可惡的女人!」他進門一把將她按在牆上,恨恨地吻住她。
她在他懷裡拚命地掙扎著,他的唇舌像是在報復一樣,又狠又凶,吻得她舌根發麻發痛,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咬他,咬到流血都沒有用,他固執起來是疼痛、流血都不在乎的,血腥味只會更刺激他,混著血絲的唾液在他們激吻間慢慢地沾濕了彼此的下巴,舌與舌的吸吮,帶著粘膩而曖昧的聲響。
只是一個吻而已,卻又不僅僅是一個吻,她感受到了他的瘋狂,他的惱怒,他的愛,他的恨,揉到一起讓她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眼底發漲。
在她快要被他的吻弄到缺氧休克時,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放開她,看她拚了命的呼吸,臉頰艷紅,他才覺得心頭的那片黑雲些些地散開了點。
他伸手輕輕地摸著她被他吻到紅腫的唇,「伊秋水,看來冷戰吵架,受影響的只是我一個人,你永遠都在狀況外。」他低吼地說道,咬牙切齒,「對你來說,我到底算什麼?」
這才是他最在意的、最受傷的,他對於她而言,到底算什麼?
第六章
「左嚴,如果你要發酒瘋,麻煩你回家。」她喘息地瞪他,呼吸間都是濃濃的酒味。
這個男人自製力一向驚人,從來都不貪杯,今天居然會喝成這樣……
她的臉色突然變了,「你開車來的?」
「你關心嗎?我出車禍你不是更開心,這樣就不會有人逼著你結婚了。」他冷笑著,神情諷刺。
「到底是不是?」她最在意的是這個,隨便他怎麼說,但要先問清楚。
她在乎的點到底在哪裡?他氣結地瞪她。
她完全不怕他瞪,堅持說道:「回答我!」
半晌,他氣餒地咬牙,憤憤地說道:「不是。」知道她在乎什麼,他再氣她也不會拿這個來鬥氣,因為他知道她在擔心他,而他正是沒用到讓她擔心都覺得舍不得。
她這才鬆了口氣,他是那種愛冒險、喜歡刺激的男人,只要她不坐在他的車上,他開起車來就是那種不要命的,如果再加上喝酒,她完全不敢想像。
酒後駕駛,不但是對自己不負責,也會危害到別人,是她最討厭的行為,幸好他哪怕再生氣,也會記得這點。
「廢話說夠了,伊秋水,我來是要問你,四天了,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
「你再裝傻試看看。」
「左嚴。這個話題我不想再討論。」
「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氣到想大吼,這女人為什麼別的事情都可以處理得妥妥當當,但只要一涉及到婚姻和承諾,她就會這麼讓人想抓狂?
「我對婚姻沒有信心,你是知道的,不如我們再給彼此一點時間,考慮一下。」
「給你十八年都沒有信心的事,再給你八十年也不會有,你的性格就是這樣,我不想再拖也不想再等,今天你必須要給我一個答案,你是知道我性格的,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幾個字而已,有那麼難嗎?」
如果都像他說的那麼容易,那他們這段時間的冷戰,又是為了什麼?
這樣的男子,說他頭腦簡單,他偏偏又聰明得過火;說他聰明吧,偏偏他處理感情問題又如此極端。
「就這樣在一起,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改變?為什麼一定要彼此束縛?她只要一想到結婚就覺得很可怕。
「不好。」以前他覺得滿足,是因為他以為她一直都會在他的身邊,可是現在他明白了,這段感情裡,她隨時都做好準備轉身就走,因為害怕被傷害,所以什麼都不要,這個問題不解決,他們永遠都不會有將來可言。
伊秋水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伊秋水,你這個膽小鬼!」他簡直被她逼得快要恨她了,可是又應該怪誰,她從小就是帶著那段恐怖的回憶長大的,當事的兩個人都已經忘掉了,可是她卻偏偏沒有。
「左嚴,我沒有辦法。」她的性格跟她的媽媽太像了,越愛就越想抓住,可是卻總是抓不住,因為男人都是不可靠的。
他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控制住自己的脾氣,握緊她的手,「來,我們坐下慢慢說。」摟著她在沙發上坐好,抱進懷裡。
她靠在他的懷裡,感覺到這幾天失去的安全與溫暖又重新回來了,如果他沒有逼著她要結婚,如果他們就這樣一直下去,該多好。
「秋水,你認為我會傷害你嗎?」他輕輕的問道。
她怔了怔,半晌,輕輕地搖頭,他會傷害她?她從來都沒有這樣想過,他可能會對這世上所有的人吼,會對所有的人脾氣差,可是卻永遠都不會傷害她,她非常清楚。
「那你覺得我是一個沒有責任感的男人嗎?」
搖頭,如果他沒有責任感,那這世上就不會有負責任的男人,在一起這麼多年她很了解他,他不是個胡亂承諾的人,但如果他答應的事,他就一定會做到,尤其是答應她的事,哪怕再不情願,他都一定會做。
「好。」他是生意人,必要時也可以很有耐性地去達到自己想要達到的目的,更何況對她,他的耐性從來都是無限的。
「我再問你,你覺得我跟你爸……呃,那個男人像嗎?」
她像是被刺到一般要起身,卻被他用力抱緊,緊到怎麼掙扎都掙扎不開。
「左嚴,我不想再聊下--」
「如果你連這個話題都聊不下去,那別的又該怎麼辦?」她的傷口在心裡太久了,久到大家都以為已經痊愈,但其實沒有,它在裡面已經潰爛了,爛得她痛,他也痛。
「什麼別的,我什麼都不想聊。」
「伊秋水,你別以為我真的不會生你的氣。」他低頭逼近她,話語裡帶著危險的氣息。
「你不是一直都在生氣?」
「伊秋水!」
「好啦,你跟他一點都不像,你滿意了吧?」
滿意,當然滿意,能逼著她說出這句話來,他已經很開心了。
「那既然我跟他不像,我又有責任感,而且絕對不會傷害你,我們又彼此相愛,你說,我們為什麼不結婚?」
她被問住了,他的話很有邏輯,很有道理,讓她完全沒有辦法反駁。
「又或者,你不是對婚姻沒信心,不是對男人沒信心,而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我不想再討論下去。」
「你不相信自己是值得被愛的,不相信一個男人可以愛你永遠不變,不相信--」
「住口!」
「其實你不信任的除了我,還有你自己,伊秋水--」
「住口!住口!」
「你覺得自己不值得人愛,就連自己的父母當年都要拋棄你,所以你今天--」
她急了,抬頭用力地咬上他的肩膀,非常狠、非常重地咬上去。
他的身子震了震,卻沒有伸手去推開她,任她咬,咬到流血都無所謂。
她慢慢地鬆開嘴唇,望進他的眼睛中,「不要再跟我說這些。」
「秋水,有的事情不說不代表不存在,不面對不代表它會消失。」
「真好笑,你當自己是哲學家嗎?我的事情不用你來管。」
「我不管誰管?」他實在忍不住了大吼出來,「伊秋水,你聽清楚了,老子管定你的事了,妳是我的!我的,妳明不明白?管你同不同意,明天你給我拿好資料,我們去登記結婚!」媽的,想娶個女人,搞得這麼費勁實在不是他左嚴的風格,想要直接動手好了。
「不可能。」
「你再說一遍。」
「說一萬遍都是一樣的,不可能,不可能!」
他心裡的那團火,快把他燒死了!
「伊秋水,你好樣的!」這輩子雖然容易發脾氣,可從來沒有誰可以把他氣成這樣,也沒有誰敢,只有她!
「你是不是已經決定,永遠都不可能跟我結婚?哪怕分手,都不願意結婚?」
「左嚴,不要威脅我。」她的聲音軟了下來,身子微微地發抖。
「威脅你有用嗎?」他笑了,那股火明明是在的,可偏偏發不出來,只想笑。
「伊秋水,從來都只有我在乎你,你從來都沒有在乎過我,這世上總是這樣,愛的多的那個人,是輸家。」他鬆開她,站起身,「恭喜你,你贏了。」
他現在沒有辦法面對她,也不想看到她,除了無力,他沒有任何感覺了。
打開門走出去,逼自己不要回頭去看,否則他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動手,因為他真的很想敲開她那固執的腦袋,看看裡面到底有怎樣的倔強神經。
他,就這樣走了?伊秋水怔怔地望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心底突然湧起一陣強烈的害怕。
他這樣走了,是不是不會再回來了?
他生氣了,而且這次跟以前任何一次都不同,他似乎,想要離開她,永遠離開她,那她……伊秋水從沙發上跳起來,追了出去。
電梯不斷地往下,她緊緊地靠在牆壁上,冰冷的觸感讓她微微地發抖。
左嚴,左嚴,心底在不斷地重複著這個名字,除了想他,再也沒辦法想別的。
跨出電梯,看到那個大步朝外走的男人,她毫不猶豫地追了上去。
左嚴快被那個女人氣得中風了,固執得讓人想抓狂,可離開她,她偏偏又追出來,追出來了又一句話都不說,只是跟在他的身後,到底這女人在想些什麼?
要狠,就狠到底,何必如此?
「伊秋水!」終於,他捺不住轉過身惡狠狠地瞪她,「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不想讓你離開。
他從來沒有這樣跟她生過氣,她承認,她是害怕了,左嚴是那種性格,平時再怎樣都會讓著她、寵著她,可如果真的惹惱他,他會轉身毫不留戀,比如現在。
「說話。」說他想聽的話。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答應他,她覺得違心;可是不答應,她又不想……失去他。
他將一道她無法選擇的題擺在她的面前,非A即B,不能棄權,她從來都是欣賞他做事利落果斷,可她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要面對這種被對付的境界。
他靜靜地等著她,可是很久過去,她一句話都沒有說,看來也不打算再說。
「伊秋水,今天我真的很失望,非常非常失望。」他說完這句,轉身就走。
剛跨出一步,又轉過來認真地跟她說:「不要再跟著我。」她連鞋子都沒有穿,就算是夏天,也容易著涼,何況萬一踩到玻璃怎麼辦?
夠了,左嚴,你可以再沒出息一點!心裡罵了一句髒話,恨自己這個時候還要擔心她。
他真的要走了,她心一急,上前拉住他的手。
「趁我沒有發脾氣前,放開。」
「左嚴。」
「妳知道我的性格的。」
「不要……」伊秋水嚥了口口水,很艱難地說出話來:「不要離開我。」
他身子一僵,「你說什麼?」
「不要離開我,在我身邊。」
「以什麼身分?」他逼問道。
她覺得頭暈起來,為什麼要這麼執著,為什麼就是認定了那件事?她快要站不穩了,可她知道,今天是繞不過去的。
這次努力了更久,總算,以一種微弱的無奈的聲音說出來,「你說怎樣,就怎樣。」
「你答應嫁給我了?」
「我……」
「說出來,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她努力地張了好幾次唇,終於,萬分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好。」
他笑了,無比開心,無比得意,一把用力地抱住她,在她臉上瘋狂地親著,「你答應了,答應了,我真的很高興,秋水。」
她感染到他興奮的情緒,想笑的,可是卻笑不出來。
結婚對她來說是件可怕的事情,可是剛剛她發現,更可怕的,是他要離開她。
※ ※ ※
今天學妹說,如果不夠愛,就應該分開,讓他去找值得愛的那個人。
可她發現,她不願意,死都不願意,不願意讓他的身邊出現另外一個女人,不願意就這樣失去他,她想要獨占他。
原來,她跟媽媽沒有區別,一模一樣。
「學姐,學姐,雨過天晴的感覺,實在是好到讓人作夢都會笑。」
「有沒有那麼誇張?」拿著打印好的帳目,伊秋水微微地笑著。
「有有有,真的有。」袁幼幼趴在電腦前朝她說道:「我從現在開始,再也不敢嫌老闆之前的脾氣不好了。」經過上個禮拜的暴風驟雨之後,她覺得現在的老闆可親到……呃,其實也沒有那麼可親啦,至少今天上午老闆才發過飆。
只是被飆的那個人出來居然還會笑,「老闆今天心情真好,只罵了我半個小時耶!」
瞧,就說大家被虐習慣了。
「他其實也沒有那麼……」斟酌了半天想找一個好的詞來形容,卻找不出來,最後伊夥水只好承認,「好吧,他的脾氣真的很糟糕。」
「學姐,真是難為你了,每天跟老闆在一起。」
「一個字扣一百塊,你繼續說沒關係。」一道冰冷的話語從桌面的對講機上傳來,袁幼幼嚇得差點跳起來。
「學姐……」她眼淚汪汪地望著自己的救星。
「放心。」伊秋水安撫地朝她笑笑,推開左嚴的辦公室門,「你嚇到她了。」
「哼,我不是在嚇她。」左嚴冷冷地看了門外一眼。
「我知道。」伊秋水把帳目遞給他簽字,這個男人從來都不做虛張聲勢那一套。
看都沒看,左嚴很爽快地拿出鋼筆簽好,「好,公事做完,我們談談私事。」
「我還有好多事情要做,先出去了。」
「秋水。」他喚住她,「什麼時候約我們父母見個面?」
「你知道最近公司事情很多,等忙完這一段再說,好不好?」
「你覺得我是那種容易被唬弄的男人嗎?」他靜靜地問她。
他不是,他有多精明,她再清楚不過。
「我想跟伯母說,你說再等段時間;約你見我父母,你又說等段時間,現在想乾脆直接安排他們見個面,把那些麻煩的事都省掉,你也推三阻四的,到底你有沒有想過真的跟我結婚?」
「我……」
「拖對我來說,是沒有用的,你一向清楚。」
「我都答應……結……了,你凶什麼凶?」在他面前她從來都不是什麼好脾氣,實在受不了他咄咄逼人的架勢,再加上,好吧,她承認自己在心虛,她的怒火也爆發了。
這段時間的忍讓,一直讓她憋了一股火在心裡,再說了,他媽媽會不會同意他跟她結婚還是另外一回事呢。
「我哪有凶?」他也怒瞪她。
「你這樣還說沒有凶?」
「那也是妳先--哼,伊秋水,你又想玩轉移話題,沒那麼容易。」
「轉你個頭!」她現在恨死了他的精明,這回是真的想找他吵一架了。
「左嚴,我告訴你,逼我是沒有用的,我都答應你了,你到底在急什麼?」
「問題是你答應了以後就一直給我拖,那你的答應有什麼意義?你瞧,你連那兩個字都說不出口,讓我怎麼相信你真的會跟我結婚?」她連「結婚」那兩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你也要給我點時間適應呀,難道你想讓我現在就跟你去戶政事務所登記?」
「是!」事實上他認為什麼給她一個盛大的婚禮都是狗屁,那些繁瑣的禮儀都留以後再說,他現在只想讓她盡快屬於他,因為太了解她的性格,拖得越久,結婚就越是不可能。
真是惡霸,一點都不體諒她的心情!
她氣得發抖,半晌,「我不嫁了,你愛找誰就找誰結!」
「你敢再說一次?」他起身逼近她,怒氣衝衝地吼道。
「說就說。」她要是會怕他,她就不叫伊秋水了。
「我不嫁,不嫁,不……唔……」混蛋,又用這招!
她沒那麼好欺負,伸手去抓他,不算銳利的指甲刮過他的臉頰,一道清晰的血痕立刻顯現。
「嘶,利爪子!」他惱了,一把將她按在牆上,右手制住她,左手去解自己的皮帶。
「左嚴,你敢綁我?混蛋,放開我!」她掙扎著,手被困沒關係,挺起身子一口咬上他的下巴。
這女人!就是吃準他不會對她下狠手對吧?他把她身子反轉過去,胸膛壓在她的背後,完全制服她,用皮帶快速地在她的手腕上纏了幾圈,扣緊。
她在他身下用力地掙,可根本就動彈不得。
當被他再翻轉過來面對面時,她早已氣喘吁吁,「左嚴!你敢--」
「你知道這世上還沒有我不敢的事。」他唇邊勾著滿意的弧度,伸手去將她頰畔的凌亂發絲捋至耳後。
她張口去咬他的指,他嘆息著移開,低頭去吻她,「咬這裡,好不好,嗯?」
變態!這個男人就是變態!可她絕對不是任他欺負不會還手的人,嘴角極慢地往微揚,手被綁住了沒關係,她有腳。
趁他不備,膝蓋猛地一抬--
「你這女人!」他反應敏捷地躲開她那要命的一擊,身子順勢擠進她分開的腿,手掌摩挲著她雪嫩皮膚。
因為抬起的姿勢,她的短裙往上撩起來,現在他們的姿勢,就像是她故意把自己的腿送上去給他摸一樣。
「踢壞了,你以後怎麼用,嗯?」他用自己的勃起在她腿間磨蹭著。
「沒有你,還有別人。」她怒極反笑,神情不屑。
「妳敢!」他徹底被激怒了,「伊秋水,妳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這話題不能再說下去,不然又要扯到她不想再說的事情去。
幸好他的注意力也很快就被轉移,「女人,我警告過你,不准穿這種短裙上班,你為什麼總是不聽?」每次看到她穿著這種又短又緊的裙子,他就火大,偏偏說她,她又不理。
神經!這明明是很正經的套裝好不好?簡單的格子襯衣配膝上三公分的裙子,是哪裡有問題了?明明是他自己腦子不正常,一天到晚想些有的沒的。
「撕呀,儘管撕沒關係。」感覺到他的意圖,她反而冷笑著鼓勵,「一會我就穿著被撕壞的裙子出去,到時看誰受不了。」
可惡!這女人!他剛想動手把自己看不順眼的東西給毀掉,結果硬生生被她的話給凍住了,「伊秋水,你為什麼總是這麼不可愛?」
為什麼總是要跟他作對,為什麼總是這般不聽話?為什麼不能乖一點?
「哼,反正我就是不可愛,你可以不要愛。」她冷下臉,伸腳去踩他,毫不留力,「鬆開!」
「要是可以做到,我還真想不愛。」他在她唇邊低語,「可為什麼就是做不到?」
原來他想不要愛!她怒上心頭,「左嚴,你放開我!」
「生氣了?」他笑了,但笑意末達眼內,「你讓我生氣,怎麼可以自己沒事?」
混蛋!愛記仇!報復心重!
她伸腳用力地去踹他,「你給我滾,給我滾,滾得遠遠的!」
「休想!」他一把箝住她的腰,咬著牙說道:「這輩子我們都分不開的,就這樣在一起分不開。」
話音在她唇間消失,他的吻又深又狠,她的反抗,她的牙齒通通都不起作用,手被制住了,腳也不放棄,連踢帶踹的,糾纏之間,椅子被踢翻,文件紛紛被掃落。
一吻即畢,他們由牆邊折騰到了地板上,他壓在她身上粗喘著。
「鬆開皮帶……」她的氣息非常不穩,「疼。」
那個字像針一樣扎進了他心底,尖銳的痛了起來,不再玩笑,他立刻動手快速地去解綁住她的皮帶,鬆開之後抬起她的手腕來看,她的皮膚實在太細嫩了,那麼短的時間就已經發紅。
「真是的,會疼怎麼不早說。」心疼到不行,他低頭去吻她的手腕。
「你這頭野獸,我叫了那麼多次讓你放開,你就是不理。」她嘴唇微微地嘟起來,突然就覺得委屈了,心裡泛起強烈的酸,同時帶著絲絲的甜,簡直不可理喻。
原來有的時候其實不是真委屈,只是對著某個人,莫名就委屈了。
他內疚了,無比內疚,伸舌細細地舔過她紅腫的皮膚,「我去買藥來給你搽。」說做就做,他想要起來。
她立刻伸手摟住他的腰,「哪有那麼誇張。」她其實是知道自己的皮膚的,太細嫩,一點點外力立刻就紅腫,看起來比實際要嚴重很多,剛剛會那樣講只不過……只不過……
好吧,她承認,她在撒嬌,可結果,是讓她滿意的,他緊張她,一直都是。
「可是妳的手……」他還是很擔心,知道她的皮膚有多嫩。
「我說沒事就沒事。不信……」她狡黠地一笑,伸手到他的身下,靈活地解著他的褲子,「我試給你看。」微笑著一把握住了他。
他重重地喘了出來,「你這女人!」
他好飽滿,好粗壯,原來已經這麼激動了。
她的笑更燦爛、更明媚,「左老闆,舒服嗎?」
這舒服真是會要了人命了,他受不了了!
迅速地伸手去解著她的衣扣,卻被她一把按住,「老闆,你約了『大明』王總三點見喔,時間就要到了。」
他完全當沒有聽到,手還在繼續。
「這筆生意很重要,不能簽不到。」
「做完再說。」現在的他哪裡有心思去想什麼生意不生意的?眼裡心裡都只有這個躺在他身下的女人而已。
「你確定可以在十分鐘內做完,嗯?」
跟他在一起這麼多年,太了解他了,這男人做起來簡直是沒完沒了的讓人髮指,十分鐘,哈哈哈哈,開玩笑!
他停住。
「而且你確定要讓我在那樣的情況走出去?我四點約了銀行的人見面,不能取消喔。」
她戳中了他的軟肋,他要是會讓別人看到她做完愛後的模樣,那真是見鬼了!
以前偶爾在辦公室控制不住,他都直接乾脆將她留在這裡,直到下班,反正做財務的就她一個,也沒人知道她在不在,可是這次真是--
「該死的!」他低咒著,用盡所有的力氣才從她身上爬起來,滿臉的鬱悶與火大,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不在乎生意,可是卻永遠不會不在乎她。
伊秋水笑了,起身慢慢地整理衣物,真是的,早點聽她的,就不用把自己搞得那麼……眼眸掃了掃某人激動到不行的某個部位,嘖嘖嘖,這樣的情況,一會怎麼談生意?
「你這女人就是故意的。」他倒了杯冷水,一口喝掉,可惜一點效果都沒有,心頭和身體的火讓他只想將她抓過來,好好地消消火。
故意的是吧?好!她讓他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故意。
她用一種很慢很慢的速度,彎身將自己的裙子整理好,身子微微地側起來,手掌順著挺翹的臀部曲線慢慢地滑過,「左嚴,你猜猜看,我剛剛……濕了沒,嗯?」
啊啊啊,這女人故意的,十足十故意的!
「伊秋水,我要弄死妳!」
「來呀,唔……」她靠在大門上,故意發出誘人的低吟,身子魅惑地往前傾,手掌輕輕地撫上高聳的胸脯,「人家不想活了,啊……」
「靠!」他憤怒地低咒,手掌握成拳在牆上用力地狂捶,牙一咬,「老子不管了,先做了再說。」轉身就要將那個可惡的女人抓過來,就地正法。
伊秋水的回應,就是直接將身後的門拉開走出去,「王總,你來啦,我們老闆就在裡面等著你,請進。」
辦公室裡爆出一陣驚天動地的粗吼,除了髒話,什麼匪夷所思的字眼都可以聽得到。
看著王總目瞪口呆的表情,伊秋水溫柔地一笑,「抱歉,我們老闆最近更年期,請多多包涵。」
更年期?左嚴不是才二十九歲,這麼早就進入更年期了?
王總的下巴直接掉到地上。
第七章
今天「快捷」貨運公司來了一位客人。
其實應該不算是客人,不過她一進門,袁幼幼立刻吃驚地張大嘴,「老……老夫人。」
「幼幼,好久不見,你還是這麼可愛。」 一張和藹可親的臉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笑得無比燦爛。
「老夫人。」袁幼幼有幾分心、虛幾分驚訝地站起身,望著那個站在辦公室門口,朝她笑著的六十幾歲的老婦人,「您怎麼來了?」
左母吳玉梅走進來,將東西放在桌上後朝她招手,「來來來,我給你帶了好吃的。」
一聽到有吃的,袁幼幼立刻放鬆了警備,朝食物狂奔而去。
「謝謝老夫人,哇,這個牌子的巧克力超好吃的說,台灣沒有賣呢!老夫人,您對我真好,我太感動了。」捧著那盒漂亮的手工巧克力,袁幼幼差點熱淚盈眶。
「是呀,你不是最愛吃巧克力了嗎?剛好我大女兒去瑞士玩,我就讓她帶了一盒回來。」
「謝謝老夫人。」
「傻孩子,這樣也可以開心。」吳玉梅拉著她坐到接待處的沙發上,「我還給你帶了盒奶酪蛋糕,上次你不是說最愛吃那家店的奶酪蛋糕嗎?」
啊,老夫人太有心了,讓她感動到不知該說什麼好,「老夫人……」
「你天天跟在我那個脾氣差的兒子身邊,實在是難為你了。」吳玉梅拍了拍她的手,無比疼愛。
「老夫人,老闆今天去高雄出差,不在公司耶。」
「我知道,我不是來看他的,我是專門來找你的。」
「找我?」
「對呀,上個禮拜他打電話回家,說要結婚。」
「結婚?老闆要結婚?」袁幼幼大吃一驚,什麼時候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妳不知道?」
她用力點頭。
「真的一點都不知道?」
拚命點頭,「老夫人,我答應過你,一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通知你的,可這次我真是一點都不知道。」說來丟臉,她袁幼幼是有多愛錢呀,竟然會被老夫人收買,答應當報馬仔,將老闆的一舉一動都報告給老夫人知道,尤其是感情方面的。
不過講到這個她又很慚愧,她明明知道學姐跟老闆之間的事情,但因為學姐跟老夫人--水火不容,她私心裡還是偏向學姐的,所以就幫他們隱瞞下來了。
這樣算不算拿錢不辦事?唉,還吃了人家的東西……她太壞了。
「那我兒子有沒有要好的女朋友,你有沒有發現什麼跡象?」吳玉梅這輩子最疼愛的就是這個唯一的兒子,她在連續生了四個女兒之後,本來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兒子了,誰知道會在快四十歲時意外懷孕生下左嚴,這簡直是左家普天同慶的事情。
所有的人都將他當寶一樣看待,寵到不行,左嚴本來脾氣就不好,再加上家裡老人、父母還有姊姊們都圍著他轉,更是把他的臭脾氣慣得更壞。
四個姊姊加一個媽媽,在女人堆裡長大的左嚴,受夠了女人的多嘴多舌,嘰嘰喳喳,尤其是姊姊們結婚以後生了小鬼,滿屋裡跑尖叫,他看到就覺得頭痛,乾脆從台北跑到台中,跟著爺爺奶奶一起住,遠離女人。
吳玉梅拿自己的寶貝兒子一點辦法都沒有,不在身邊想得要命,偏偏兒子看到女人就煩,雖然對自己的母親勉強多了點耐性,但性格定在那裡沒法改。
她愛子如命,只能順著他,誰知道這個怪性子居然從小到大一點都沒有變,到現在快三十歲了,居然從來都沒有交過女朋友,也沒有聽說跟誰走得比較近,他們左家三代單傳,就左嚴一個兒子,當然希望他可以早點結婚生子。
她心裡甚至在擔心,兒於會不會是不愛女人愛男人,要是這樣,她不如去死了算了,所以才會極端到花錢去買通兒子身邊的人,看可不可以探點消息。
誰知道這麼長時間過去,一點進展都沒有,但上週兒子突然打電話回家,通知家裡說要結婚了,讓他們準備準備。
準備什麼?吳玉梅當場就激動地暈過去了,醒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強烈地想知道,兒子要結婚的那個人--是男是女!
這個想法太強烈,如果不是怕兒子不高興她探他隱私,她早就奔來問個究竟了,事實上她可以克制住等到兒子出差不在公司時,才奔過來當面問袁幼幼,真的是非常不容易。
袁幼幼猶豫了,老闆要結婚了,結婚對象是誰再清楚不過,她私下幫著學姐隱瞞老夫人這麼長時間,現在他們都要結婚了,應該可以公開了吧?那她提前透個消息,應該不算對不起學姐吧?這樣她也算對得起老夫人一直以來的,呃,鈔票了吧?
「老夫人,其實老闆要結婚的人是--」
「幼幼,左嚴說剛剛收到的傳真讓你給我,我好--」伊秋水走進來,看到一老一少同時轉頭望向她,她清靈的眼眸微微地睜大,「老夫人?」
哼,又是這個女人來搞破壞,她差點就要問出來了說。
吳玉梅一看到伊秋水就生氣,「怎麼,我不能來?」
她微微一笑,「當然可以,您請便。」笑容還是很溫和,完全不在意左母的惡劣態度。
「哼,在我面前就不要假裝了,我最不喜歡看到的就是你那張虛假的笑臉,看到都受不了。」
真直接,果然不愧是生左嚴的那個人,脾氣簡直一模一樣。
「那請恕我失陪。」不想看就不要看好了,反正她也很忙,轉過頭對袁幼幼說:「剛剛傳真過來的文件拿給我。」
「喔,好。」袁幼幼趕緊奔過去拿文件。
伊秋水接過來看了眼,確定沒有問題,就往左嚴的辦公室走去。
「喂,你到我兒子的辦公室裡幹什麼?你自己沒有辦公室嗎?」吳玉梅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一看到伊秋水火就腎上腺素飆升,好像跟她前世有仇一樣,一定要罵一下才覺得心裡爽,偏偏她又不痛不癢、毫無反應的,這讓她更不爽。
「自然是您兒子,我們的老闆大人吩咐。」伊秋水按了電腦的開機鍵,在等待啟動的時間分神回答問題。
「哼,笨!我兒子的電腦有密碼,你怎麼可能打得開?」她很了解自己唯一的兒子。最注重的就是隱私,如果電腦密碼會隨便告訴員工,那真是奇怪了。
「而且他有事不會吩咐幼幼做嗎?你不過是個會計,幼幼是他的助理--」
「老夫人……老夫人……」袁幼幼一直在一旁扯她的衣服。
「幼幼你不用害怕的,雖然這個女人比你早進公司,可是她也沒有權利跑到這裡來撒野,太不懂規矩了。」她今天罵到伊秋水了耶,真是太開心了。
伊秋水很俐落地將密碼按進去,登入界面。
「妳--妳怎麼會……」吳玉梅傻眼。
她很快的叫出自己要的資料,列印出來後,關機。
「幼幼,這兩份資料我現在要拿回去處理一下。」
「喔,好的。」
「老夫人,那您慢慢坐,我先走了,再見。」很爽快地說完,伊秋水帶著有禮的微笑轉身走了。
「啊,你就這樣走了?」都沒有回嘴跟她吵,害她好失落--不行!
吳玉梅趕緊追出去,「你怎麼會有阿嚴的電腦密碼,喂,你不要走,說清楚--」
「老夫人,」袁幼幼用了點力扯了扯吳玉梅的衣襬,「不要再說了。」
「幼幼,你不要拉著我,我要找那個女人說清楚……」
「那個女人就是您未來的兒媳!」她決定還是不能再次辜負老夫人對她的信任和--錢,實話說了吧,反正老闆自己也決定不再隱瞞,她更是沒有必要。
「她的膽子--你說什麼?」吳玉梅這次真的被嚇到了,轉過身用力地握住袁幼幼的手,「你再說一次! 」
「我們老闆的女朋友就是秋姐。」不敢在老夫人面前叫學姐,只好跟著公司裡的叫法。
「胡說!我兒子怎麼可能會喜歡長得這麼醜的女人?」吳玉梅這次受的打擊太大了。
老夫人嘴真毒,學姐就算稱不上大美人,但也溫婉秀氣吧,居然說醜。
「就算不說相貌,她那麼『假仙』,以我兒子的性格,怎麼可能會喜歡她?」左嚴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很了解,最討厭虛偽做作,絕對不可能看上伊秋水這樣的女人的。
「這真的啦,我沒有騙你。」袁幼幼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能讓老夫人相信,學姐與老闆之間的淵源,她其實了解的也不多,也不敢胡亂說話,怕給學姐帶來麻煩。
她真的不明白,溫柔可人的學姐明明是許多家長眼裡最佳媳婦的代表,為什麼老夫人會那麼不喜歡她?
吳玉梅瞪著她,半天說不出話來,沉默許多之後,「你保證?」
用力點頭。
「肯定?」
再點頭。
吳玉梅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站都站不穩。
袁幼幼趕緊伸手扶住她,「老夫人,您還好吧?」反應怎麼會這麼大?
吳玉梅總算回過神來了,用力地握拳,「不行,我堅決不同意。」
「老夫人。」
「阿嚴別想娶這個女人,我死都不肯讓她進我的家門。」
「老夫人。」袁幼幼實在不忍心,在一直對她好的老夫人面前說這種話,但真的忍不住,「您覺得以老闆的性格,您的反對有用嗎?」
大受傷!吳玉梅的心立刻被用力地射了一箭,瞪著袁幼幼說不出話來,也沒辦法說話,因為那是實話。這個兒子,從小到大沒有一件事情是她管得了的,說一是一,誰勸都不理,偏偏這小子每次作的決定都還沒錯。
要命!她怎麼生出麼這聰明的兒子來,真是自豪……咳咳,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話再說回來,您不是一直擔心老闆是gay嗎?現在證明他不是,您應該高興才是。」
她是高興呀,可是新娘的人選可不可以換一個?她喜歡直率的女生啦,瞧,袁幼幼就不錯啦,老闆跟助理的辦公室戀情不是很有愛?電視裡從來就沒有老闆跟會計談戀愛啦,太不按劇本演出了。
「還是你寧可老闆跟男人好,也不願意接受秋姐?」
吳玉梅皺著眉頭在腦海里想像了一番,自己的兒子摟著一個男人到她面前……太可怕了,全身雞皮都起來了。
「不要!」
「那現在事情是這樣的,第一,您無法左右老闆的決定;第二,娶秋姐比當gay好,您還有什麼反對的理由嗎?」
她還真沒有,「我只是希望……希望可以換個兒媳,隨便是誰,不要是她。」
真是的,學姐溫柔又乖巧,長得斯文脾氣也好,老夫人到底在彆扭個什麼勁麼。
「老闆快三十歲了才決定結婚,您要是反對,可能下次他打算結婚又是三十年後喔。」
這回吳玉梅的冷顫打得更厲害,好吧,她承認,袁幼幼這個小丫頭看來單純,但必要時也可以口齒伶俐得要命。
「你這丫頭,什麼時候這麼有說服力了?」
耶,成功說服!袁幼幼綻放出燦爛的笑容,「老夫人,我好歹跟在老闆身邊幾年了,不要說學到一半,只要學到十分之一,也夠我用了。」這倒是真的。
吳玉梅沉默不語,這世上總是這樣,兩害相遇取其輕,她是不喜歡伊秋水啦,但跟兒子永遠都不結婚或者找個男人比較,她做兒媳似乎也不是那麼討厭的事了,何況,左嚴決定的事情,她又沒有辦法去改變,吵也白吵。
「算了,隨便他們,我打電話叫阿嚴約她的父母吃飯,既然要結婚,自然要早點見面把事情定一定,真是的,她年紀那麼大,也不知道生不生得出孩子……」
怎麼突然說到那裡去了,而且學姊年紀明明就不大,老夫人的思維,還真是跳躍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袁幼幼沉默……
※ ※ ※
到底是為了什麼跟他的母親不和呢?伊秋水安靜地坐在左嚴的身邊,望著車窗外掠過的行道樹,像電影裡的快鏡頭般,一閃而過,她在心底默默地問著自己。
似乎這事真的可以扯到好幾年前,那時「快捷」才剛剛成立,又忙又累,公司的員工也少得可憐,伊秋水反正是一畢業就被左嚴帶了過來沒得挑,只好陪著他奔波忙碌。
可是心疼兒子的左母,可不樂意讓兒子做這種累得要命的工作,她希望兒子可以回台北陪在她的身邊。
左家本來只是普通的家庭,左爸爸是公司中級主管,媽媽是教師,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左家三個女兒都嫁得非常非常好,唯一沒有結婚的大女兒自己開了家公司,做得有聲有色,慢慢地左家的家底自然也越來越豐厚。
左母希望兒子可以進大女兒的公司幫忙,就連左嚴的大姊也覺得左嚴非常能幹,有意在將來把公司交給他,可左嚴是誰,他如果會按長輩的意見做事,那就真不是他了,理都不理父母和姊姊的期盼,直接到台南自己創業。
會選台南的理由實在是任性到讓人無語的地步,因為這裡的太陽夠大,可還有一句他沒有說出口,但伊秋水明白的,就是離家裡那群可以把屋頂掀翻的女人、小孩夠遠。
那時左母用盡一切辦法想讓兒子回台北,都以失敗告終,就把主意打到伊秋水的身上,她找到伊秋水,希望她可以幫忙勸兒子回去。
伊秋水多了解左嚴呀,她明白他決定的事情,哪怕是她,也不一定勸得動,何況她是學財務的,幾個月下來雖然辛苦,但左嚴能力一等一,帳面的數字好看而且
潛力十足,她知道這家公司大有可為,左嚴是不可能半途而廢的。但她的教養讓她不好意思當面拒絕老夫人,只能含糊其詞的應著。
偏偏吳玉梅以為她同意了,後來左嚴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母親竟然還找到伊秋水當說客,立刻火冒三丈,他非常討厭別人干涉他的生活、他的事業,哪怕是自己父母,他也希望可以有自己的隱私。
所以,他回家狠狠地發了火,從那以後,左母接受了兒子鐵了心要留在台南的事實,但卻討厭上了伊秋水,她認為是伊秋水表面上答應勸,背地裡卻在使壞,這種人留在兒子身邊,簡直就是禍害。
但左母也是個聰明人,她不會當場發難,幾個月之後,她到公司,隨便找了個藉口,要兒子開除伊秋水,結果,可想而知。
吳玉梅到那時才發現,她這個當老媽的,居然比不上兒於公司裡的一個員工,因為她想要炒掉伊秋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任務。她不喜歡伊秋水,而她身為老闆的媽媽居然連一個員工部開除不了,這回仇結大了。
從那之後,每次見到伊秋水,冷嘲熱諷是免不了的,偏伊秋水也不是那種忍氣吞聲的小媳婦,表面上恭敬做得十足,但實際上虧也是不吃的,偶爾也有禮地、溫柔地將左母噎得說不話來。
這事演變到後來,左母隔幾個月不來公司找找伊秋水的碴,就覺得渾身不自在,都成習慣了。其實她本身並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公司裡的員工都覺得她親切和藹,只是一面對伊秋水,她就忍不住想刺她幾句。
這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其實想想,她會跟左母處不來,也真的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從小到大,所有的長輩對她的評價都是懂禮貌的乖小孩,她非常有長輩緣,可誰想到會跟左母這般水火不容。
「在想什麼?」一隻大掌探過來握住她。
她側過頭,看著他的側臉,她很喜歡看左嚴開車,他握著方向盤的樣子,自信而熟練,就好像整個天下都在他的掌中一般,都說認真的男人是最帥的,這話果然沒錯。
「我在想,你到底要帶我去哪裡?」今天一大早他就把她吵起床,先痛快淋漓地將她折騰一番之後,居然連休息的時間都不給她,催著她起床上車。
「到了妳就知道了。」他微微一笑,看來今天心情非常好。
好吧,他不說,她也問不出來,反正他不會傷害她,這點她就是莫名地篤定,不過她大概可以看出來,這是往台中的方向開的。
可她千想萬想,都沒有想到,他居然會帶著她去見雙方的父母。
「左嚴……」當她看到自己的媽媽坐在包廂裡,朝她笑得很開心時,她簡直想要啃下身邊男人的肉來,「這就是你給我的驚喜?」這已經不能用驚喜來形容了。
「我知道你嫌麻煩,所以乾脆一次一起約他們,怎樣,我是不是很體貼?」
體貼?簡直太體貼了,體貼到讓她恨不能朝他笑得輕鬆的臉上揍上一拳!
不是沒有看出這個女人很不開心,雖然面對一群長輩,她還是笑得很溫柔,可他實在很了解她,只是看她微微地皺了下眉就明白她此時的心情很差。不過,這也是她逼他的,他很清楚,給她時間只是讓她逃避和拖延用的,那麼幹脆就由他來做。
「秋水,傻站在那裡幹麼?還不快進來。」伊溫柔一句話就輕鬆地堵住了伊秋水在腦子裡運轉著的離開的念頭。
「走吧,大家都在等我們。」他牽緊她的手,往飯桌走去。
騎虎難下,她完全就是被他拖著往裡走。
「秋水,你們怎麼現在才來?」伊溫柔責怪地看了女兒一眼,「你左伯父、左伯母都等你們好長時間了。」
左伯父?左伯母?伊秋水有種被掐住脖子無法呼吸的感覺,她無法想像左母現在的表情……
「秋水,快來坐。」吳玉梅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和藹與親切。
伊秋水的心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為什麼聽到左母用這麼溫柔的聲音喚她,她會覺得全身都起了小疙瘩?太不習慣了。
左嚴牽著她往裡走,她腳步下意識地想抗拒,但抬頭看到自己媽媽在那裡開心地笑著,再看看身邊男人握緊她的大手,她,沒有辦法往後退。
「伊伯母。」
「老夫人……」
「唉呦,還叫什麼老夫人,你們都快結婚了,也該改改稱呼了。」吳玉梅笑得有幾分不自然,畢竟明明是討厭的一個人,要接受起來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她不是會是想讓她叫媽吧?伊秋水心底升起強烈的抗拒。
「叫伯母就好。」左嚴很乾脆地幫她決定了。
「伯……母,伯父。」
招呼打過,一群閱歷豐富的人很老練地聊了起來,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也絕無冷場。
整頓飯吃下來,伊秋水腦裡一片空白,除了機械式地陪笑,本能的禮貌應答,她沒有辦法思考。
「既然阿嚴都跟你們認識那麼多年了,我們也算是彼此了解,再說他們年紀不算小了,還是早點結婚比較好。」
吳玉梅一語驚醒夢中人,伊秋水瞪大雙眸望向左嚴,他只是淡淡地笑著,但她知道他現在的心情非常非常好,可她被他握緊的那隻手,卻一直在冒冷汗……
「是呀,我也認為他們應該早點定下來,這樣我也可以放心。」伊溫柔贊同地點頭,一頓飯吃下來,對左家的家庭也算有個了解,再說看左嚴的人品,也明白他的家人差不到哪去。
伊秋水一直看著左嚴,但他完全無視她,好吧,他本來就跟她不是同一戰線,那她只能靠自己。
「我們--」
「日子要趕緊選一選。」伊母很凶狠地瞪了女兒一眼,堵住伊秋水要說出口的話。
「對對對,我會請人看幾個日子,再請親家母挑。」吳玉梅看了看並肩坐在一起的那對人兒,好吧,雖然兒媳她還是不滿意,但兒子喜歡--就算了。
「你們不用擔心,將來生了小孩,我會幫忙帶--」
「可是……我沒有打算生小孩呀。」伊秋水很輕、很柔地突然說出一句話來,聞言,桌上熱絡的氣氛頓時冷下來。
吳玉梅的笑臉一下子僵掉,「你說……什麼?」
「我說……」她沒有去看左嚴現在的表情,只說自己想說的話,雖然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溫柔,「我不喜歡小孩,所以沒有打算生。」
「不生孩子,這怎麼可以?」吳玉梅一下子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吼了起來,「我已經什麼都不計較接受你,結果你居然跟我說你不要生孩子!」
「老夫人,對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一直都嫌我--」
「我當然不喜歡你!」吳玉梅衝口而出,「你自己說,你是不是一個虛偽--」
「靠!你憑什麼說我女兒虛偽?」伊溫柔拍桌而起,炸藥瞬間被點燃了。
接下來,可想而知,自然是一片災難。
第八章
從碟碗齊飛的戰場回來,左嚴一直都非常平靜,平靜到可怕的地步,一路上沉默地開車,沒有跟她吵,連話都沒有跟她說。
這樣的左嚴,是反常的,是她無法揣摩的,可那又怎樣?她不覺得擔心,不覺得害怕。
「餓嗎?」他突然轉過頭來望了她一眼,「要不要我停下來先吃點東西?剛剛你就沒有吃什麼。」
他在笑,他居然在跟她笑,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這不是她所熟悉的那個男人,他應該早就怒火中燒地跟她大吵起來,砸東西,大吼發飆,那才是他的作風呀!可他都沒有。
「還是你想等回家再吃?」
「我不餓。」
「那好。」
就這樣,那麼長的一段路,在發生了那樣驚天動地的事情後,他們的對話居然只有這麼短短的幾句就結束了。
她以為自己見識過左嚴的發火已經算是經驗豐富了,可到今天才發現,原來還是不夠。
今天左母跟她媽媽兩個人在飯桌上,大打出手,那實在是荒謬到不可思議的場面。
兩個年紀加起來超過一百歲的女人,脾氣火爆到把那間包廂砸得慘不忍睹,對罵的字句也精彩到讓衝進來的飯店經理目瞪口呆。
她是晚輩,除了勸,沒辦法做別的,拉誰都不好,偏偏裡面唯一可以動手去勸的長輩,左父,更是怪異到讓人無語的地步。
他居然非常淡定的,讓嚇呆掉的飯店經理給他沏一壺茶來,還指名要凍頂烏龍,然後拉著左嚴,兩人在一旁悠然地喝起茶來,順便還招呼她:「秋水來,一起喝茶。」
這真是個瘋狂的世界。
唯一慶幸的是,兩個媽媽雖然吵歸吵,動手歸動手,卻沒有傷到人,只是把包廂裡面所有的東西給砸得稀巴爛,最後就連左父喝茶的那張小桌子也被掀翻了。
至於婚事嘛,自然是--
「你不生孩子,我們左家不會要你這種連孩子都不生的女人的,你別想跟我兒子結婚!」
「哼,你以為你左家是什麼豪門望族,我女兒求著、哭著要進門嗎?作你的白日夢,不結就不結,一大堆男人求著娶她!」
於是一切回到原點。
「我先去洗澡。」一回到她的小公寓,左嚴說了這句話後就走進浴室。
伊秋水看了眼被關上的門,走到沙發旁窩進去,拉過抱枕抱在懷裡。
他在生氣吧?他應該是氣得要發瘋才對,他辛苦安排的一切被毀掉了,脾氣那麼差的左嚴,此時居然沒有在發飆?
可,又怎樣?有的事情早就可以預料了,不是嗎?沒有給她任何思想準備就讓她面對這些,結果不順利也可想而知。
一雙大手突然將她凌空抱了起來,她掙扎了下,「左嚴,你搞什麼?」
「我想了想,還是一起洗比較節省時間。」
「要節省時間幹什麼啦!」
幹什麼?這個問題實在是有點傻。
「怎麼濕得這麼慢?」他的指在她的腿間摸索著,嘴裡帶著幾分抱怨。
什麼慢!這死男人,明明他們才進到浴室好不好?一進來他就剝光她上下其手,什麼洗澡,騙人還快一點。
「嫌慢就不要做。」她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她又不是……說有感覺就有感覺的。
他冷哼一聲,取下蓮蓬頭,將水調到溫度剛好,然後……
「喂,左嚴,不要!」
「你要怪只能怪自己反應太慢。」他抱緊她,頂開她的腿,將蓮蓬頭對準她的那裡--
「唔……不要……」她的抗議被他吻掉了,身下被水柱沖擊的感覺實在太怪異了,她不自在地扭動著,卻又逃不開他的唇舌。
細小卻又力道十足的水柱沖刷著她嬌嫩的辦蕊,某人更惡劣地將她壓在牆壁上,騰出手探到她的身下,壞心的一捏。
「啊!」她尖叫著顫抖起來,想要逃開卻被他的胸膛給壓製住了,他的指尖在她那最最敏感的地方按壓揉拈,一直到那嫣然的珠玉羞怯地挺翹起來,然後被他狠狠地蹂躪。
快感就像電流一般在她的身體裡恣意地流竄,她控制不住地挺腰,在他的指下隨著他的動作扭動起來。
「濕了,嗯?」他抽出手指,舉到她的眼前,讓她看清楚那羞人的濕亮,「我們來猜猜看,這是你的呢,還是它的?」一把扔開蓮蓬頭。
她……她怎麼知道,她只知道她現在不想要他停下來。
「左嚴……左嚴……」她在他的身下急急地扭著,空虛,焦躁。
「急了?嗯?」他唇邊的笑邪氣十足,嘆息地搖頭,「嘖嘖嘖,不可以這麼心急,答對的孩子,才有糖吃。」
他堅挺的慾望抵住她的私處,稍稍用力刺入一點點,在她呻吟著抬腰迎合時,又滑了開來。
「左嚴……不要……」這種給少許的感覺比不給更糟糕,她身子裡的酸麻感越來越強烈,強烈到快要逼瘋她了。
「來吧,告訴我。」他指間的水液不斷地往下淌,拉起銀亮的絲,被浴室暈黃的燈光一照,分外情色。
這人,就是故意的,她不服輸的性子上來了,賭氣地拉過他的手含入唇內,舌尖繞著他的指一點點地舔著,他漆黑的瞳孔猛地一縮,手指不由自主地在她嘴裡抽動起來。
「唔……」來不及吞咽的唾液從她的唇內淌了出來,浴室裡布滿了水蒸氣,熱得快要爆炸了。
他的指從她唇內抽出來,指與唇之間曖昧地絲絲縷縷不斷,他手掌往下滑,撫上她雪白飽滿的胸,細細地揉捏,「想要嗎?嗯?」
「要。」她纖細的腰微微的挺動,在他面前,她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慾望,也不想掩飾。
「要就給你!」他突然變得有幾分粗暴地將她一把按在浴室的牆上,讓她背對著他,膝蓋頂開她的腿,猛地直戳而入。
「唔……輕一點……」她皺著眉,困難地接納他的入侵,就算已經很濕,可這個男人實在是太壯碩,她還是會不舒服。
「你不是就喜歡這樣,嗯?」他低頭在她頸項啃著,身下的動作又重又快。
一來就是這種快速的衝擊,誰也會受不了吧,可她的身體已經習慣他,柔滑的汁液迅速地分泌出來,濕潤著他的頂刺,也給她帶來強烈的快感。
「啊……左嚴……」她的眼眸像水一樣汪成一片,身子持續地軟下來,略嫌粗魯的激情是最強大的春藥,一染就會上癮。
「吻我……」她轉頭想要跟他唇相碰。
他伸手按在她的脖子後面,她完全被他制住,無法動彈,他身下的動作越來越瘋狂也越來越凶猛,浴室裡充斥著肉體拍打聲,響亮而清晰。
這樣來勢洶洶的激情實在太可怕、太刺激又太痛快了,她很快就汁水淋淋地尖叫著衝上了高潮,身子貼著瓷磚軟軟地向下滑。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灼熱堅硬的慾望在她瘋狂收縮的花穴裡,抵住她最軟、最嫩的那處用力地碾磨,「這樣就到了,嗯?」
「不要了……」她快被這個男人折騰瘋掉了,私處裡一陣酸一陣麻,像泉水一樣往外湧的濕滑卻被他霸地道堵住,漲得她快要受不了了。
「還沒完,伊秋水。」
※ ※ ※
果然沒完。
一直到清晨的四點多,拉上的窗簾已經隱隱透出白光,他粗喘著伏在她的身上,睜著眼睛享受著她一陣陣的包裹和緊縮,最後深深地嘆了口氣,抽出來扯下保險套,回過身來,看見床上的人兒早就已經暈睡過去,不省人事。
一整晚不知疲憊的折騰,他沒有絲毫的保留,抱再緊都嫌不夠,做再猛都覺得不足,到現在,他渾身汗水地抱著她,灼熱的大掌仍依依不捨地在她身上流連。
「唔……-不要了……左嚴……」即便在睡夢中,她的身子仍舊在他的撫摸中顫抖求饒。
他撫到她的雙腿之間,分開來細細地打量了番,唉,戰況慘烈,她實在是太嫩了,而他昨晚又實在是太失控,只得起身拿來藥膏給她抹。
摩挲間伊秋水悠悠地轉醒,意識到他在做什麼之後……
「不准動!」他沉聲止住了她本能的閃躲動作,這女人真是的,做愛的時候狂放地什麼都可以,偏偏只是上個藥就在這裡害羞,嘖,比這過分的事情他們做得還不夠多嗎?
上藥有什麼可躲的……唔,這女人,真是水嫩得……
「左嚴!」嬌怒的薄斥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他又失神地將手指越探越裡面了,惋惜地嘆了口氣,她這樣的情況,看來又有好幾天不能做了,將藥膏收好,上床摟住她半抱怨地說道:「太嬌弱了。」
「哼!」這男人居然敢嫌她,也不看看是誰一到床上就發瘋的,於他而言,恐怕這世上就沒有強壯的女人吧。
不過昨晚的他實在是太失控、太反常了,她也真是累到不行,私處又酸又軟。
好累,不想跟他吵,她的臉蛋在他結實的胸前蹭了蹭,找到自己熟悉的位置,緩緩地沉入夢鄉。
他抱著她,柔柔地在她頭髮上摩挲,望著她安穩的睡顏,很輕很輕地在她耳邊低語:「伊秋水,我們直接結婚吧。」
她的身子在他懷裡猛地一僵,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聽到了。」
沒得再逃避,她慢慢地睜開眼睛,「左嚴,你瘋了。」
「是呀。」他很爽快地承認,「我是瘋了,以前只要想到結婚,就覺得煩,可是今天我居然會想要結婚,可不就是瘋了嗎?」
她不知該生氣還是該覺得好笑,這個男人,向來坦率得無拘無束。
「伊秋水,我們不要管什麼父母,不要管什麼婚禮,就直接結婚吧,明天就去。」
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
「你不是一直都在害怕嗎?那我們就直接登記,任何人都不知道,除了我們自己。」
他抱緊她,語氣裡有一種她熟悉的狂熱:「想一想,這樣對我們的生活沒有任何改變,除了法律關係的改變,其它的都不會變,甚至都不會有人知道,你還是以前的伊秋水,沒有不同。」
「這樣……也可以?」
「可以的,除了那張紙,除了身分證配偶欄,我們跟以前沒有不同。」他黑色的眼眸裡滿滿的認真與興奮,「沒有婚禮,沒有別人,只有我們兩個人,還跟以前一樣,跟你想要的一樣,不是很好嗎?」
「我覺得這樣不太好。」他的狂熱有點嚇到她了。
「哪裡不好?」
「你爸媽還有我媽都不會同意的。」
「這是我們自己的事,與他們有關係嗎?」
很自私、很任性,偏偏又讓她無法反駁的一句話。
「你給我一個不好的理由,只要一個,我就不再提這件事。」
「我還沒有準備好。」
「你永遠也不會有準備好的那天的,伊秋水,不是嗎?」
是。
「所以就這樣吧,一點衝動,一點任性,我們成為法律認可的夫妻,好嗎?」他撫著她的臉頰,用此生所有的溫柔輕輕地對她說道.。「想想看,我不會傷害你,會保護你,會盡我的努力對你好。永遠都會陪在你身邊。」
她以為,自己對男人的甜言蜜語並不感興趣,她也以為左嚴永遠也不會對她說出這樣溫柔的話來,可是今天,在經過混亂的爭吵,激情的做愛過後,他擁她在懷裡,跟她說了。
這一刻她才發現,原來她對甜言蜜語不是不感興趣,她只是對某人說的,才會心動,才會心裡發酸又泛甜。
「你……不會離開我?」
「不會,就算死,都要跟你在一起。」
「不會……背叛我?」
「不會。」
「會對我好?」
「會。」
她的眼底湧起一股陌生的熱,可是唇角卻忍不住往上勾,仿佛漫天撒下一片甜蜜的糖粉,飄飄灑灑,沁入心底,甜蜜又酸澀。
「那會不會……再對我發脾氣?」
他皺著眉頭,沉默了很久,半響,才勉強開口,「偶爾生氣,可以嗎?」
「不可以。」
這次沉默得更久,久到她快要忍不住大笑出來。
「那……好吧……」
這個承諾可真是勉強到讓她笑翻了。
「好呀,你現在有心思來捉弄我了,嗯?」某人立刻惱羞成怒,伸手撫到她的腰間,她的弱點,他非常清楚。
「啊!」她驚呼,蜷成一團掙扎著。
兩人揉到一起,笑著鬧著,像是孩子一般,只是單純地快樂,一直到她喘息著求饒,說盡他愛聽的好話,他這才抱住她,滿足地嘆息。
她好不容易呼吸平穩下來,心情又突然變得低落,伸手去推他,「那你今天晚上回你家去。」
「為什麼?」之前百年難得一遇的好脾氣立刻消失,他立刻瞪大眼睛不悅地低吼道。
「你不知道結婚之前是不能見面的嗎?」
「這是誰定的狗屁--」在她威脅的目光下,他不甘地收回髒話,「什麼爛規矩嘛,我才不信。」
「我信。」她推他,「你快回去啦。」
「都快天亮了,有必要嗎?」現在都快五點了,搞什麼搞麼。
「我會生氣喔。」她乾脆不推了,就這樣看著他。
他瞪著眼睛與她對視,半晌,不耐煩地皺眉,「女人就是麻煩。」
他妥協了,她的心情從低沉中有變好一點,「乖。」她抬頭飛快地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你這女人。」他依舊凶狠地瞪她,但唇角卻慢慢地往上揚。
打一巴掌給一粒糖果,她一向很會用這招對付他,而他怎麼可能看不明白,可還是心甘情願,為了那粒她給的糖果,就算再辛苦也值得。
他動作一向迅速,很快就把衣服穿好,「那我回去了,早上九點--」停頓了下,「算了,讓你多睡一會,十點吧,我來接你。」
「不要,說了結婚之前不可以見面的,我自己過去。」
「你怎麼這麼麻煩?」他瞪她,十分不爽。
「我就是這麼麻煩,你不喜歡,那不要好了。」
他氣到咬牙,這女人就是這麼不可愛,吃定他就對了。
「好了,不要生氣了麼。」她伸手在他臉上輕撫,溫柔又甜蜜地笑,「你再生氣會老得快喔,我不要跟一個老頭子結婚。」
她為什麼會如此可惡,偏偏又如此讓他心動?
他一把抱緊她,激烈地、凶猛地吻住她,萬分不捨又萬分不甘,慢慢地放緩力道。
唇與舌的愛戀,心與心的纏綿,他第一次這麼溫柔地吻她,細細地吸吮,深深地翻攪,她在這一吻裡,感受到了他的愛,他的憐,他全部的所有的情感,這種鋪天蓋地的強烈氣息,讓她的心變得好酸好痛。
依依不捨地分開,他在她的唇邊輕語:「我走了。」
她抱緊他不願鬆手。
「乖。」他的心情變得開朗起來,低頭,安撫而短促地再吻她一下,伸手拉了拉她攬緊他脖子的手,示意她鬆開。
好吧,她不情不願地放下來,「路上小心,車不要開太快。」她知道他的,如果她沒有坐在他的車上,他簡直就是飆車一族,那輛跑車跟他,真是太配了,唉……
「好。」
他轉身走了幾步,突然轉身再度走回來,俯身在她身上,銳利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她,神情是少見的認真,「伊秋水。」
「幹麼?」在他那樣的眼神下,她的心跳變快了。
「你會來的,對吧?」
「是。」
他定定地望著她,像是要將她的五官深深地印在腦海中一樣,無比認真,半晌,終於再次開口:「如果你不來,那就--永遠都不要來了。」說完這句,他起身直接就走掉了,沒有回頭,沒有等她的回答。
清脆的關門聲傳來,她的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似乎沒有盡頭。
第九章
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果然是左嚴,最終,她還是做了逃兵。
伊秋水坐在即將飛往紐西蘭的飛機上,握著自己的手機,手掌不斷地沁出冷汗。
「小姐,飛機上不可以撥打手機喔。」空姐甜美的聲音在一旁響起。
她像是被嚇了一跳一樣,轉過頭,半晌才反應過來,「我知道,謝謝。」
「小姐,你還好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空姐見她一頭的汗,臉色非常蒼白,不由關心地詢問:「需要找醫生來看看嗎?」
「我沒事,謝謝。」婉拒空姐的提議,像是手機會燙手一樣,伊秋水飛快地將它塞入包包裡,然後長長地吁了口氣。
她的身子軟軟地向後靠,眼底泛起陌生的酸澀。
他與她的約定,她還是失約了,她沒有去。
那天他離開之後,她明明是累的,卻怎麼都睡不著,心開始變得浮躁,變得無法安定。
一方面她承認可以跟左嚴在一起一輩子,對她來說是非常非常大的誘惑,她想跟他在一起,只要想像都覺得幸福得發抖;可是另一方面,她一想到會跟一個男人結婚,成為真正的夫妻,她就想尖叫、想發瘋。
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左嚴是左嚴,他不是那個男人,他是從她十歲那年就一直陪在她身邊的人,快樂有他、悲傷有他,跟她吵、跟她鬧,抱著她、吻著她,對她說會一輩子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
跟他結婚,也許並不是一件那麼不可接受的事情,一直到出門,她還不斷地給自己做心理建設,可當她走到登記處的大門口,看見那個等在門邊的高大男子,她忽然就卻步了。
那裡,只要走過去,她就結婚了,成為某個男人法律上的妻子,她的心裡突然湧起強烈的害怕,那種害怕一瞬間就淹沒了她,她閃到一棵行道樹後,楞楞地望著那個男子。
看得出來,他今天很認真地修飾過,他不是個喜歡穿西裝的男子,雖然他穿起來帥到不可思議,但他卻討厭那種束縛的感覺,可今天他穿了。
黑色真的是很男人的顏色,尤其是穿在左嚴這樣一個陽剛味十足的男人身上,昂貴的衣料,精緻的剪裁,將他的霸氣與自信襯托得淋漓盡致。
她一眼就認出這套衣服,這是她在他去年生日的時候,用自己三個月的薪水為他買的,可以說是她這輩子買過最貴的東西,可她完全不心痛。
這個男人對禮物好像真的不是特別有興趣,收到禮物時,某人看到是西裝,雖然稱不上開心,但他還是收進衣櫃裡放好。她知道他很寶貝它的,雖然公司很賺錢,他並不缺錢,這樣的衣服對他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可他還是很珍惜。
一直到今天,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日子,他穿著它在等她。
只要他想,他可以做得很貼心,他真的是愛著她的。
伊秋水淚眼朦朧地望著他,他是天生的王者,高大俊挺,氣宇軒昂,不管是路人還是準備結婚的新人,眼睛都不由自主偷偷打量他,可他統統都無視,穩穩地站在那裡繼續等。
她已經遲到一個小時了,如果在乎時,遲到五分鐘,她的手機就被他打爆了,可今天他沒有,沒有不耐煩,沒有發脾氣,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等著他,神情平靜,不焦不躁。
她想要朝他走去的,可是她的腳卻下意識地往後退,這樣的男子,這麼優秀、這麼好的男子,怎麼可能只屬於她?就算現在是愛著的,那以後呢?將來呢?萬一他不愛了,那她……會不會比媽媽還要瘋狂?她會不會……想要殺掉他?
終於,她還是轉身離開了,越跑越快,快到彷彿身後有猛獸在追一樣。
他說的沒錯,其實她沒有信心的,不僅僅是婚姻而已,她對自己更沒有信心。
她立刻訂了機票,選了紐西蘭作為她的目的地,她要離開台灣,離得越遠越好,最好是地球的另一端,這樣,她的心才不會那麼痛。
飛機上柔軟的座椅舒適而安全,她一點一點地往上蜷縮起來,淚如雨下。
左嚴,從今天開始,我永遠也回不到你的身邊了,是吧?
※ ※ ※
紐西蘭此時是最美麗的春季,碧草如雲,綿羊如雪,可伊秋水到今天才發現,原來這世上缺少的不是美景,而是欣賞美景的那顆心。
她以前經常出去旅行,可是那時她的身邊有左嚴,即使是再普通的風景,她都可以玩得很開心。她現在的不開心完全是自作自受,本來她可以選擇另外一種生活的,有他,有愛情,有爭吵,可是也有甜蜜,而現在,她只有自己。
她了解左嚴的性格,說得出就做得到,同樣的,他也是了解她的。
那天他跟她說,如果不去,就永遠都不用去了,其實他是知道她很有可能退卻的,可他還是賭了,只不過,他賭輸了。
一直到那天她才明白,原來她是自卑又害怕的,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當年那件事情,受傷最深的不是她媽媽,而是她,它已經深入她的記憶裡,如影隨形。
那分傷害,讓她害怕得不敢跨進婚姻,害怕到寧願選擇放棄他,也沒勇氣去嘗試,可她的報應,來得未免也太快了。
「嗯……」又一次吐得天暈地暗之後,她趴在洗手台前站都站不穩。
勉強止住噁心的感覺後,她打開水龍頭漱了漱口,抬頭,看著鏡子裡那個蒼白的女人,她唇邊浮起一抹苦笑,真難看。
這樣的女人,左嚴那樣的男子怎麼可能會愛上?他眼睛是不是出問題了?
想到那個男人,她的胃又是一陣折騰,再次吐到除了膽汁再無其它後,她望著打開的水龍頭,眼底一片酸澀,如果這就是她所謂的自由無拘束的生活,說實話,真的不怎樣。
她抓過放在一旁的手機,不知道第幾次猶豫地按在開機鍵上,這段日子,她勉強自己關機,不要去思考,不要去想,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去開,就算上洗手間,手機也不離身,這種折磨,快要逼瘋她了。
今天這股衝動特別地強烈,強烈到她克制了半天,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打開了手機,五十九條留言,心跳著一一聽完,卻沒有她想的那個人。
早該想到的,不是嗎?可為什麼心還是不斷地往下沉?
她伸手按了按突然翻攪得更加厲害的胃,她知道自己的身體肯定是出了問題了,這段時間她每天都會吐,胃口也不好,如果不是經期剛過,她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懷孕了,因為實在太像電視裡的狗血戲碼了。
今天已經吐到連膽汁都要嘔出來的地步,她明白不能再拖了,她要去看醫生。
哪裡的醫生都一樣,聽完她的癥狀,果然首先問的是:「最後一次經期是什麼時候?」
「三天前剛剛結束。」
醫生的眉頭皺了起來,望著她沒有血色的臉蛋,「這樣的話,我建議你做一次詳細的胃部檢查。」
那就做吧,反正她現在別的不多,就是時間最多,一個禮拜就有結果對吧,剛好。
只是七天之後,她沒有想到的是,檢查出來的結果,居然是那樣的……
※ ※ ※
袁幼幼不知道這是自己今天第幾次看向老闆的辦公室了,一如這段時間的每一天一樣,那裡面一片平靜,沒有怒火,沒有冷嘲,沒有所有左嚴該做的事情。
事實上,這半個月來,老闆完全沒有展露出絲毫的脾氣,這實在是太嚇人了。
到現在,全公司的人一致認為,老闆不發脾氣,簡直比發脾氣要恐怖一萬倍,因為那種低氣壓比火山爆發更要人命。
最最讓人不安的是,學姐莫名就不見了,沒有請假,沒有留言,什麼消息都沒有,就這樣沒有回來班,誰都不知道她去哪了,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以前老闆心情不好,袁幼幼雖然害怕,但至少有學姐在,她覺得心裡還是有底的,但這次失去了依靠 ,她每天都過得膽顫心驚,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把那座在醞釀中的火山給啟動了,到時她恐怕怎麼死都不知道。
唉,學姐,你到底去哪裡了啦,沒有你在身邊,人家真的覺得好害怕!
她又不敢問老闆,打學姐的電話永遠都是關機,快半個月了一點消息都沒有,她都快擔心死了。
突然打開的辦公室門,把兀自哀怨的袁幼幼給嚇了一大跳,「老……老闆……」
左嚴看都沒有看她一眼,直接往外走。
「老闆……你……」她下意識地起身追了幾步。
他停下來望著她,眼神銳利,安靜地等待,可等了半分鐘,小助理還是一副受驚嚇的模樣,他淡淡地開口:「說話。」
袁幼幼立刻嚇得臉更白了,哪裡還說得出話來,「我……你……」
他沒有耐性聽她的結結巴巴,直接轉身就走了。
「你……要去哪裡啊……」現在還沒到下班時間啊。
一直到人不見了,袁幼幼才有辦法說出話來,可左嚴早就已經走得連影都不見了。
他要去哪裡?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不知道自己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什麼樣的感覺活著的,他知道公司上下都怕他,所有人看到他就跑得比飛還快。哪怕他其實並沒有發脾氣。
不是沒有讓他火大的事情,只是他發現,自己連生氣的衝動,都沒有了。
用力地催油門,跑車怒吼著疾速前進,現在只有這種超越極限、瀕臨死亡的速度才會讓他覺得平靜,讓他有種活著的感覺。
漆黑的夜,安靜的道路,只有速度最為真實。
凌晨兩點,刺耳的剎車聲在安靜的街道上響起,黑色的跑車以一種利落到詭異的速度猛地停下來,重重地甩上車門後,左嚴望著被圍牆外路燈照得半明半暗的庭院,沉默著。
他一向不喜歡都市的高樓大廈,嫌它們緊窄逼迫,所以乾脆買下這棟透天厝,獨棟獨院,舒服又自在。
他走過庭院來到大門前,突然腳步一頓,漆黑的瞳孔猛地緊縮,不敢置信地死死盯著擺放在玄關門口的那雙鞋子,那雙熟悉到讓他憤怒的鞋子。
她怎麼敢?他用力地拉開門,「啪」地一聲,明亮的燈光驅趕一室死寂的黑暗,也照亮了那個蜷縮在沙發上的小小人兒,她抱著膝蓋坐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好像睡著了一樣,對燈光和聲響完全沒有反應。
這個女人,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認識,她居然……居然還敢就這樣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左嚴咬了咬牙大步上前,伸手去拉她,剛剛碰到她的皮膚,就發現她身體冷得像冰塊一樣,真是該死的,到現在,他居然還是會為她不愛惜自己的身體而感到生氣。
可是不能心軟,在她那樣對待他之後,他握住她的手腕,堅決地、果斷地將她往外拉。
一聲抽泣聲定住了他的動作,低頭去看,一滴一滴滾燙的眼淚砸到他的手背上,比開水還要燙,她在哭,伊秋水,那個他認識十八年的女人,居然在哭。
「左嚴……」她哀哀地喚著他的名字,臉蛋貼在他的手臂上,淚如雨下。
他咬牙,再咬牙,可是手卻再也使不出力氣去扯開她。
「你還敢哭?」在他那天站在那裡等了她整整一天之後,她居然敢就這樣回到他的身邊,他實在是要佩服她的勇氣與自信。
見到他之後,伊秋水的眼淚就忍不住往下掉,從聽到那熟悉的車聲,她已然失控了,左手顫抖著舉起一張紙遞給他,實在是抖得太厲害,快要拿不住。
他不接,也不說話,就那樣瞪著她,她也不說話,只是流著眼淚,倔強地回望他,手堅持地半舉著,一動也不動。
她的眼眶紅得讓他……低咒一聲,他一把抓過報告,眼眸迅速地掃過,這是紐西蘭某家醫院的檢驗報告,上面的很清楚地寫著,伊秋水,胃癌,第三期。
他很慢很慢地抬頭,望著她。
「我昨天拿到的。」她在眼淚中努力地想要微笑,可到現在才發現笑是一件那麼艱難的事情,「你說,這算不算是上天在幫你懲罰我?」
他的指間微緊,薄薄的紙張輕皺,伸出手去握她,「走。」
他還是不想見到她,對不對?她低著頭,想要找出一點力氣來支撐自己站起來,可卻渾身發軟。那麼長的時間,從紐西蘭到台灣,從機場到他家,她都流不出一滴眼淚,可是直到現在他在她的身邊,她才發現那種絕望的感覺已然淹沒了她。
他不要她了,他真的不要她了,原來她傷他,傷得那麼過。
他彎腰一把抱起她,將她往門外帶,她偎在他懷裡瑟瑟地發抖,這是不是她最後一次被他抱在懷裡了?從此以後,她伊秋水於他左嚴而言,是不是就是一個陌生人?
眼淚順著臉頰不斷地往下淌,滲進他的衣料裡,染濕了他的肌膚。
當她被放進副駕駛座,他俯身過來為她扣安全帶時,她才低低地說道:「我……我可以自己……走……你不用麻煩--」
「住嘴!」他冷冷地用兩個字打斷了她的話,「啪」地一聲為她扣上安全帶,轉到另一側上車。
車燈照亮了庭院,他穩穩地倒車,然後駛出去,深夜的街頭,一片寧靜。
「左嚴……」她喃喃地喚著他的名字,淚眼朦朧,以後是不是就沒有機會可以這樣喚著他了?
他轉頭看了她一眼,再轉過去專心地開車,「把你腦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收起來,知道嗎?」
啊?
「那份報告,我不相信。」
什麼?
「這什麼鬼醫院出的什麼爛報告,我不相信。」他動作俐落地打著方向盤,把車停在路旁,「我帶你去檢查,一家不行,就換一家,台南不行,就去台北。」
她完全傻掉了,只會楞楞地望著他。
他伸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掌,「別擔心,一切有我。」
一切有他,一切有他……一切有他,多麼溫暖,又多麼讓人安心的一句話。
她的淚意又重新湧了上來,自從拿到報告之後,所有積壓在心頭的害怕、無肋、傷心,都在這一握中釋放出來,「左嚴,萬一報告……沒錯……怎麼辦?」
「不可能。」
「可是報告--」
「檢查也有可能出錯。」
「萬一……要是沒錯呢?」
「我們明天去結婚。」
啊?她的眼淚凝在眼眶中,完全無法反應過來他的話。
「不管結果是什麼,我們明天就去結婚。」他緊了緊她的手掌,「不管你同不同意,願不願意,伊秋水,你這輩子註定是我左嚴的人。」他真是傻子,以前才會去徵求她的同意,她害怕、她恐懼,有關係嗎?他應該直接帶著她去登記,那樣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她控制不住眼淚了,抽抽噎噎的,「左嚴,我是不是很自私?」最終還是控制不住地大聲哭了出來,「我太壞了,現在我居然想跟你結婚。」
她拿到報告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後悔,後悔那天沒有走到他的身邊,後悔沒有跟他走進禮堂,如果生命即將結束,那她至少有跟他在一起過,她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
妻子,想到這個稱呼,她第一次沒有覺得害怕,她只是覺得遺憾,那一刻才明白,為什麼他會想跟她結婚,不是占有欲,不是習慣,而是因為他愛她。
而她明白得太晚了,他給過她機會的,可是她自己放棄了,一直到發現生命快要結束的時候,她才後悔自己醒悟得太遲了。
害怕婚姻,是的,還是怕的,可是這世上的事情,哪有永遠不變的,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誰都無法預料,如果相愛,就應該抓緊時間好好地愛,不要怕傷害,不要退縮。
這個道理,她明白得太晚了,而現在的她已經不應該再想跟他結婚,可她偏偏想,她想成為他的妻子,不管時間有多長,不管她還可以活多久,哪怕只有一天,她都是願意的。
「你可以再自私一點,沒關係。」他拉著她的手湊到唇邊輕輕一吻,「我願意給你自私的機會。」
多麼率性又多麼感動的一句話,這就是左嚴,這個她愛的男子。
她撲入他的懷中,哭得渾身都是顫抖的,她真傻,當初怎麼會因為心裡的恐懼而選擇放棄他、離開他呢?
這樣的男子,頂天立地,冷靜果斷,明明是一件多麼大的事情,可是在他手裡,似乎簡單到不能再簡單;明明是生與死的難題,可是在他身邊,她居然也不感到害怕了。
原來他對她,如此重要,她發現得太晚,讓他們之間浪費太多的時間了。
「伊秋水,跟我說好。」
她不應該答應他的,應該答應的時候,她錯過了,現在她更不應該要他這樣為她的,但,天可憐見,她想要!
她真的真的非常想成為這個男人的妻子,希望他可以陪在她的身邊,哪怕一天,哪怕一秒,都可以,她想自私。
「好。」
※ ※ ※
他們結婚了,短短的一個小時,她的生命有了重大的改變,狗血的改變。
在他們簽字結婚成為正式的夫妻之前,伊秋水站在法院門口,等著即將上任的老公將車停好,這時,她接到了一通意料之外的電話。
「伊小姐,很抱歉,因為你的檢查報告跟另一位病人弄錯了,所以才引起這麼嚴重的誤會,對不起。」
耳邊是快速的英文,她腦子卻在那一瞬間完全空白了,不知該喜還是該怒,望著大步朝她走過來的男子,烈烈的陽光下,俊朗不凡,混亂的心一瞬間平靜下來。
她很冷靜地掛斷了電話,柔柔地笑著迎上去。「馬上就要十一點了,會不會趕不及?」
「不會,我算好時間了。」他握住她的手,半責怪地說道:「太陽這麼大,你到裡面等我不是也一樣?」
「我怕你反悔。」她笑得眉眼彎彎,無比甜蜜。
他望著她燦爛的笑容,舉起他們交握的雙手,「握住了,就永遠都不會放手。」
真的不放手,十分鐘後,她成為左嚴的新婚妻子。
「啊啊啊,學姐,你們真的結婚了?真的?不是騙我的?」手機那頭袁幼幼的尖叫聲簡直就可以穿透電話。
「是,真的,沒有騙你。」她一邊講電話,一邊走到窗前,看著庭院裡那個在烈日下修剪草坪的男子。
他真的超不怕曬的,那麼大的太陽,脫掉上衣在那裡勞動,被陽光照過的肌膚一片健康小麥色,一粒一粒的汗珠在結實的肌肉上閃閃發光,隨著他的動作飛濺到泥土裡。
太性感了,她突然覺得喉嚨好乾,趕緊走到桌邊,拿起剛剛榨好的藍莓汁喝上一大口。
手機那端袁幼幼強大的驚嘆聲過後,總算想起正事要問:「學姐,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我打了快幾百通電話給你,可每次都是關機,留言給你,你也沒有回我。」
她微笑著,心裡有淡淡的溫暖,這個小女生像顆小太陽,熱情活潑得讓人覺得生活非常美好。她不喜歡對熟悉的人說謊,也沒有那種習慣,於是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說了一遍。
「哇,這實在是太狗血了吧?」袁幼幼聽得直咂舌,怎麼會有這麼八點檔連續劇的劇情發生,什麼絕症啦,跟別人拿錯報告,這不是小說裡面的橋段嗎?
關鍵是醫院居然扯到一直都不知道,直到那位患病的人自己越想越覺得不對,主動到醫院去查詢,才真相大白,真是太離譜了,原來國外的醫院這麼誇張。
「那你現在怎麼辦?」感嘆過後,袁幼幼想到了非常現實的問題,「如果老闆知道你沒有生病,會不會新仇加舊恨一起算?」
「這也是我擔心的。」所以她一直都在猶豫要不要跟他說。
她知道,如果不是因為她生病,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跟她分手了,哪怕再不捨,哪怕再喜歡,左嚴要割捨時,撕心裂肺他都會仿到,他就是這樣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說得出做得到。
她太了解他了,反而失去了跟他坦白的勇氣,反正那天他帶著她跑了整整七家醫院做檢查,甚至還誇張地連台北的醫院都跑了,等檢查結果出來,他也會明白她沒有生病。
她沒有主動說,應該、其實……她也不算騙他,對吧?她也是後來才知道的呀,只不過比他知道的時間早一點點而已,這樣不算錯吧?她在心底為自己的害怕失去他而拚命地找著藉口。
想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沒有得到之前,排斥得要命,怎麼都不願意結婚,可真的結婚了,她居然覺得這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她想要珍惜、呵護她的婚姻,她不想要失去他,所以她才會害怕,才會猶豫,她變膽小了,她承認,可是她並不遺憾。
「學姐,你好像哪裡不一樣了?」
哦,這樣她都可以知道?
「哪裡不一樣?」
「唔,我也說不上來。」袁幼幼在手機那頭,傷腦筋地咬著手指甲,「如果是以前,你一定會無所謂地說,那就跟他講呀,又怎樣,可是現在你會擔心,會害怕了。」
她嘆息地微笑,「幼幼,你到底是聰明呢,還是大智若愚呢?」袁幼幼一針見血地道破了她的心思、她的改變,其實這個小女生,很敏銳。
「討厭啦,學姐你又取笑我。」袁幼幼在手機那頭憨憨地抗議,「其實不是我夠聰明,而是學姐你當局者迷。」
這話真的沒錯,以前的她,自信而且理智,一直認為自己對這段感情可以掌控,她與他之間,看似他脾氣暴躁、大男人主義,但其實大部分時候都是他在包容她、在讓著她,因為他對她的好,所以她就理所當然地任性,自然而然地揮霍他的寵愛。
可一直到面臨生死時,她才發現原來她不能失去的人,是他,她那麼害怕,那麼恐慌。
那麼無助,不是因為怕死,而是怕自己死了,他都還是恨她的,更怕的是,他不再愛她。
那一刻,婚姻什麼的對她來說,都不算什麼,她只想跟他在一起而已。
多年的障礙,在那一瞬間就移走了,說起來,她是不是應該感謝那個粗心大意的醫院?
她在他們去登記前知道了真相,可她還是想要跟他結婚,不為別的,只因為她想要成為他的妻子,而現在,因為太在乎,她反而坦白不了。
「對不起,左嚴,讓你擔心了。」她的指撫在玻璃上,望著窗外那個揮汗如雨的男子。
從看到報告開始,他一直是冷靜而鎮定的,帶她去檢查,安撫她,因為他的自若,她的情緒也一點點地平靜下來。
他一直都是這樣,從小到大,再大的難題到他手裡都會輕鬆地解決掉,有他在身邊,她就什麼都不用擔心,她不再害怕,不再驚慌,只要有他在身邊就好。
她此時心裡是無比的感恩,感謝上天給了她機會,給了她回到他身邊的藉口,這次的烏龍事件,其實也不算太槽糕,不是嗎?
第十章
報告出來的那天,他開車載著她,一家一家地親自去問,雖然她早就已經知道結果,可真的聽到醫生證實她是健康的,那種感覺,還是會開心到眼睛發酸,不知道這算不算死裡逃生後的慶幸?
第一家、第二家,一直到七所醫院一致的檢查報告統統擺放在左嚴的面前,他的表情居然非常非常地平靜。
伊秋水小心地打量著他,「左嚴,你怎麼了?」他不高興嗎?以他的性格,應該是有反應才對呀,為什麼從第一家知道結果後,他一直冷靜地不象話?
他沉默了很久,終於抬頭,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裡面有她所熟悉的暴風,「媽的,我要告那家醫院,就算花光我最後一分錢,我都要告到它關門為止!」
他果然是左嚴!她控制不住自己上揚的唇,顧不了車內的不便,直接撲進他的懷裡,眼淚湧了出來,喃喃地喚著他的名字:「左嚴,左嚴。」
她好開心,此刻的她真的覺得好幸福,幸福到無法言喻,感受到這個男人是在乎她的,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左嚴只是短促地緊緊擁了她一下,然後堅決地推開她,拿出手機出來撥號。
「你幹麼?」
「我打電話給我的律師,我要問問他這種跨國case要怎麼打。」
他真的是要告那家醫院?伊秋水立刻搶過他的手機,「不要啦。」
「為什麼?」
「左嚴,這明明是件開心的事情,我不想再有不開心的事發生,就這樣算了,好不好?」
「怎麼可以算?它出這種不可原諒的錯!」
「我堅持。」她握緊手機,堅定地望著他。
他們對視,他的表情越來越凶狠,可她的心卻越來越安定,這是她所熟悉的那個左嚴,那個讓她愛,讓她喜,讓她瘋狂的男人。
「還是……你情願這家醫院其實沒有搞錯?」
他罵髒話了,雖然只是一句,可她聽得非常清楚,但此刻她心情好到不想去計較,因為她知道,他一次為她妥協了。
他憤憤地發動引擎,車子開出了醫院的停車場,伊秋水全身放鬆地靠坐在座椅上,身心都是輕鬆而愉悅的,終於可以不用再對他隱瞞,終於不用再整天擔心他的心情,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車子穩穩地前進,她微微地閉上眼睛,車內冷氣的溫度剛剛好,怡人舒適,有他陪伴的時光,可真好。
突然,她感覺到車子猛地往左邊傾斜,然後再往右,「砰」地一記悶響,與安全島擦撞而過,左嚴反應很迅速地將車子靠邊停下來。
「左嚴!」她叫著他的名字,驚魂未定,「發生什麼事?」
轉頭去看,發現馬路上一輛車都沒有,那為什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
「左--」她的聲音突然就消失了,楞楞地望著那個坐在駕駛座上的男子。
明明剛剛差點撞上安全島,可他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坐在那裡,雙手握在方向盤上,微微地低著頭,這樣的感覺……
「左嚴。」她很輕、很小心地喚著他,伸手慢慢地撫上他的肩,再往上,摸到了滿掌的濕意。
「左嚴……」他在流眼淚,他居然在流眼淚……
她完全嚇到了,這輩子從來都沒有想過左嚴會流眼淚,這真的是連想像都覺得荒謬的事情,可它就是發生了。
「左嚴--」
「我其實以為,你會死。」他靜靜地開口,沒有轉過頭來看她。
她的心,突然就那樣強烈地劇烈地痛了起來,淚如泉湧,這個男人.這個堅強的、萬能的男子,原來會害怕的。
他看到報告時那麼冷靜、那麼沉穩,讓她安心,讓她不再害怕,可原來他的心裡,居然有那麼深的恐懼。
不是因為膽小,不是因為承受不住打擊,而是因為他害怕失去她,可他不能亂了方寸,因為他愛的女人,還要依靠他,所以他要穩住。
一直到今天,所有的結果都告訴他,她沒事,她沒有生病,他才發現自己苦苦撐著的那分堅強,瞬間崩潰,崩潰到眼前一片模糊,崩潰到開車都會撞上安全島.
這個女人,她是健康的,她會陪在他的身邊,一直都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事情?他想不出來。
伊秋水探過身子抱住他,深深地緊緊地抱住他,在他耳邊認真地說道:「左嚴,你知道嗎?我真的愛你,很愛你。」
※ ※ ※
伊秋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再次回到公司,身分已經有了這麼大的改變。
不過就像當初左嚴所承諾的那樣,結婚與否,他們的生活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只除了她從自己租的小公寓搬到他的房子裡,那棟房子當初還是她陪他一起挑的,就連傢俱都是她一手布置的,再說,沒結婚前不是他在她那裡,就是她在他家,所以其實沒差。
想想以前自己的執著,到現在親自體會了,發現結婚並不是她想像中的那麼恐怖。
她的父母婚姻失敗了,並不代表所有的人都會失敗,她的性格的確像媽媽一樣隱藏著偏激和瘋狂的因子,可左嚴並不是那個男人。
他跟她從小一起長大,一直都陪在她的身邊,他們對彼此的了解甚至超過對自己的了解,她信任他。
「秋姐,今天的主廚推薦套餐羊小排看來好好吃喔,我們點一份試看看怎麼樣?」快樂的午餐時間,美儀拿過菜單,指著上面的特推套餐圖片對伊秋水說道。
明明是色澤艷麗的味形皆美,可伊秋水一看,立刻感覺到胃裡鬧騰更加厲害起來,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從她進到餐廳裡就一直在強忍,現在終於忍不住了。
「對不起,我去趟洗手間。」她盡量不動作太大地起身,然後快步朝洗手間奔去。
打開門,趴在洗手台上吐到不行,感覺胃好像被人狠狠地一把抓住,吐得沒東西再吐,她才勉強覺得舒服一點。
「學……學姐……」微弱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伊秋水撐起身子,從鏡子裡看見袁幼幼楞楞地站在打開的格間門邊,望著她。
「幼幼。」她漱了漱口,抬起頭朝袁幼幼微微一笑,「傻站著幹麼,不是要去吃飯嗎?」
「學姐你--」袁幼幼神色有幾分怪異地囁嚅著開口,「不會是……懷孕了吧?」
「你怎麼會這麼想?」
袁幼幼的神情突然變得困惑起來,「是呀,我怎麼會這麼想?為什麼……會覺得這麼熟悉……」她像是陷入了迷思之中,抽不出來。
「幼幼,你怎麼了?」伊秋水上前輕拍她的肩膀。
她猛地回過神來,「學姐--」
「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突然就……」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得那麼奇怪,可她實在不是個會思慮很久的女生,很快就拋開困惑,「先不管它,學姐,你還沒有回答我,妳是不是懷孕了?」
唉,現在的小朋友都是電視兒童長大的,什麼都懂,什麼都瞞不過,伊秋水無語地點頭。
「是……老闆的?」袁幼幼問完就想打自己的嘴巴,問這什麼傻問題呀,不是老闆的還會是誰的,「那老闆知道嗎?」
「我還沒有跟他說。」其實她想第一個分享的人,是他,只是還沒有想到應該怎麼跟他說前,就被袁幼幼發現,說實話,這世上再也沒有比她碰到更不可思議的事情了吧。
上次因為胃不舒服去醫院檢查,結果居然會把報告弄錯,以為自己得了絕症,後來雖然解釋清楚了,可她每天還是吐得非常厲害。
這次不敢再驚動某人,自己偷偷去醫院檢查,結果居然是--
「恭喜你,左太太,你懷孕七週了。」
「怎麼可能?我這個月的生理期有來的。」就是因為來過,所以她從來都沒有往那方面去想,再說,因為都不喜歡小孩,所以她跟左嚴明明每次都很小心地做了措施,這樣都可以懷孕?
「量很大嗎?」
「我不記得了。」那段時間是她第一次離開左嚴那麼長時間,以為他們之間再無可能,每天都過得渾渾噩噩,根本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瑣事。
「這個不排除是受精卵著床引起的出血,建議你做一個詳細的檢查。」
最後的結論是,她確實是懷孕七週了,那顆小受精卵狀況穩定,一切正常,至於所謂的生理期,也可能因為多方面的綜合原因引起的出血。
簡直是世紀大玩笑,她想她這輩子再也無法相信醫院了,自己跑到藥店,將大大小小的各種驗孕用品都買回來,一個一個地試,結果賓果!中獎了。
搞到最後才明白,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肚子裡面的這個小東西跟他們開的玩笑,想想真是不可思議,她帶著他穿越大半個地球,經歷心情的大超大落,居然一點都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裡多了一個他。
她原本是不喜歡小孩的,這分不喜歡源於對婚姻的不信任,覺得痛苦的婚姻裡生下的小孩也不會幸福,可是現在,當她自己懷孕了她才發現,原來母性這東西,真是天生的。
不知道有他之前,一點感覺都沒有,可當知道他存在於她的體內,與她一起呼吸,與她血脈相連,那種微妙的感覺,恐怕只有當媽媽的人才明白吧。
總之,雖然知道才一天,但她已經深深地愛上肚子裡這粒小豆芽,哪怕他幾乎還細微到不可見,但她的感情萌發得已然強烈。
「為什麼不說?老闆應該會很高興吧。」袁幼幼想不明白,男人不都想要有自己的孩子,尤其是自己喜愛的女人生的小孩,只怕會愛到不行吧。
「你可以想像左嚴抱小孩的樣子?」
伊秋水只用一個簡單的話語,就讓袁幼幼高漲的想像力冷卻下來,她努力想了,可是腦海裡浮現的都是渾身怒火的老闆追著小孩,呃,痛扁的模樣。
老闆,你實在不是個慈父的形象呢。
「秋姐,你跟幼幼兩個是要在洗手間裡摸多久呀?」趙佩芬敲了敲洗手間的大門,然後推了開來,看她們站在裡面聊很開心的樣子,不由嘟著嘴抱怨道:「菜都涼了耶。」
「抱歉。」伊秋水柔柔地一笑,拉著袁幼幼往外走,「我們好了。」她準備將自己剛剛清空的胃再度填滿,就算再吃不下,可是想到肚子裡的小傢伙,她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 ※ ※
午餐過後還有一個小時才上班,熱愛逛街的女人可是連這點時間都不願意放過.伊秋水婉拒了美儀她們去商場逛一逛的熱情邀約,她現在的身體不適合太過勞累,所以還是與袁幼幼回公司休息比較好。
「學姐,老闆出去見客戶,你中午還給他帶飯?」袁幼幼看了看伊秋水手裡拎的飯盒,嘖,全是老闆喜歡吃的食物,因為天氣熱還貼心地帶了杯青草茶清涼降火,啊,老闆可以娶到學姐,真是太幸福了。
「嗯。」那人龜毛挑剔可是出了名的,跟客戶見面應酬,根本不會好好吃,所以她再給他帶一份,免得他餓到,脾氣就會大。
「那我幫你拿吧,你現在不能拎重的東西。」
「幼幼你太誇張了,這麼點重量,哪裡就那麼嬌弱了。」伊秋水失笑。
兩人說說笑笑回到辦公室,袁幼幼望著她微笑的臉,突然發現學姐越來越漂亮了。
難道結婚真的有神奇的功效?以前覺得學姐長得秀氣,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現在的學姐,渾身上下都洋溢著幸福的味道,整個人都光彩照人的,這些,都是老闆帶給她的。
羨慕的同時,她有點擔心地問道:「學姐,老闆要是發現你早就知道自己沒病,卻一直瞞著他的事,會不會超生氣呀?你現在的身體……」老闆發起火來太恐怖了,不怕嚇到學姐,可是卻擔心會嚇到肚子裡面的小baby呀。
「沒事的。」伊秋水一直在找機會跟他坦白,不習慣跟他之間有謊言存在,她的任何事情都不想瞞著他。
「也是,老闆愛死你了。肯定不會跟你生氣,學姐,你怎麼做到的?把老闆抓在掌心死死的。」
「我也很想知道,伊秋水,你是怎麼做到的?」左嚴一臉陰鷙的打開辦公室的門,低沉且危險地說道。
老闆什麼時候回來了?不是要兩點以後才會回來嗎?袁幼幼在看到他出現的那瞬間,臉都白了。
慘了……她立刻轉頭去看伊秋水,可是學姐太鎮定,完全看不出端倪。
「出去。」左嚴很冷很淡地開口。
這句話跟誰說,一聽就明,禍從口出的袁幼幼,飛一般地逃離這個壓抑到快讓人發狂的地方。
安靜的房間,沉默的兩人。
伊秋水看著某人明顯瀕臨爆發邊緣的臉龐,將飯盒遞上去,打破沉默,「餓嗎?我給你帶了便當。」
她像個沒事的人一般,就對他那麼有把握?就那麼有自信?自信到以為哪怕他發現她的欺騙,他都不會拿她怎樣?
他沒有接那個飯盒,只是望著她,就那樣安靜得讓人害怕的,定定地望著她。
她的鎮定在他的眼神下一點點地消失,拿著飯盒的手變得顫抖起來,「左嚴。」
他還是沒有說話,像是不認識她一樣,像看一個陌生人般地望著她,沉默不語。
他這個樣子,她不知道應該怎麼處理,這是最糟糕的一種狀態,也是她最擔心的。
「對不起。」
他總算開口了,語氣極為平靜:「伊秋水,你就認定我不會拿你怎麼樣,對不對?」
她抬頭望著他,很老實地承認,「是。」
多麼理所當然,多麼理直氣壯,他覺得再跟她在同一個地方待下去,他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直接轉身往外走。
她伸手去拉他,「你要去哪裡?」
「去哪裡都好,只要沒有你的地方。」
他現在不想看到她,被欺騙、被愚弄的感覺,真是該死的糟糕!就連袁幼幼都知道的事情,他居然會不知道,他連袁幼幼都不如,想到這些怎麼會不心寒?如果今天他不是擔心她最近胃口不好而提前回來,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這件事,她打算一輩子都瞞著他,對吧?
「伊秋水,你要就有本事瞞一輩子,偏偏沒有。」
他不怒吼、不叫罵,這樣的態度,反而嚇到她了,「左嚴,你要……幹什麼?」
「我沒有想好。」他很乾脆地承認,「我想好後會告訴你。」
「你要……跟我離婚嗎?」她很弱很弱地問了出來。
他頓住,看向她,看她的眼眶慢慢地漲紅,看她握住他的手掌一點點地顫抖,真是的,她的膽量呢,她的篤定呢?到哪裡去了?
他如果夠狠心,應該說是,偏偏,他連看到她這種模樣,心都是痛的。
「你不是有把握嗎,伊秋水?現在哭什麼?」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直接撲進他的懷裡哭了出來,「對不起,左嚴,我不是故意的。」
那天看到他為她掉淚,她才明白自己的對他的傷害有多大,就是因為徹底地明白了,反而不敢輕易說出真相,可現在他自己知道了,變成了最糟糕的情況。
「伊秋水,你這個女人,真的很自私。」
「是。」
「而且很可惡。」對她而言,最親密的人,反而是最辛苦的人。
「是。」
「你告訴我,你到底仗著什麼,可以這麼過分?」
「因為我知道,你愛我。」她其實一直都明白的,他與她之間,不是因為她比較厲害才能每次都讓他退讓,他會包容她、讓著她,僅僅是因為,他願意包容、願意退讓而已。
情侶之間不是戰爭,不是誰強誰作主,強勢的那方之所以強勢,完全是因為讓的那方願意而已,其實就是這麼簡單。
他們之間也是如此,她會對他使壞,是因為知道他會包容她,他會寵著她,僅此而已。
「伊秋水,總有一天,你會讓我恨你的。」他咬著牙,用力地抱緊她,伸出的手卻又如此溫柔地為她擦掉眼淚,「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真相的?」
「就在……我們結婚的那天,我等你停車……」只要說到這裡就夠了,他的記憶力一流,已然想起來那天她接的那個電話。
「原來那時就知道了,那你告訴我,為什麼還願意結婚?」
她不是視婚姻如洪水猛獸嗎?當初情願跟他分手,也不願意結婚,雖然後來改變主意,但那時她以為自己有了絕症,可是既然已經知道沒事,為什麼那天遺願意跟他進去?
「因為我發現,比婚姻更可怕的是,沒有你在身邊。」她抬頭望向他,「左嚴,我愛你,我不要離開你,你生我氣,怎麼吼我都不要緊,可是不要離開我,沒有你,我會害怕。」
她承認了,將自己最脆弱、最柔軟的部分展露給他看,愛情裡面,誰更在乎誰就輸,可是現在,她不想輸贏,她只想著他,想要他在她身邊。
他想罵髒話,想罵人,到這一刻,他完全承認,伊秋水這女人,他媽的就是個高手,可以將他玩弄在股掌之間,只是這麼輕易的一句話,他居然--突然就不惱了,心情在變好。
靠,到底能有多賤!
「該死的,你以為說一句我愛你,就可以把你做的事情都抹掉?」
如果他的嘴唇不要往上揚,她可能還會擔心點,不過現在,她放心了。
「我還有件事要告訴你。」
「你又騙了我什麼?」他簡直想狠狠地咬她一口來泄憤。
「我要跟你說……」她拉著他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撫,「這裡面,有你最最討厭的--」
他一瞬間僵住、楞住……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老公。」
天!
「媽的!什麼狗屁保險套公司,我要去拆了它的招牌!」
在她熟悉的怒吼聲中,伊秋水甜甜地笑了出來,她明白,他不會離開她,怎樣都不會,一如她也不會離開他一樣。
「左嚴,我愛你。」
「你別以為說這個,我就不會生氣!」
「那等你生完氣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愛我嗎?」
「你這個女人傻呀,如果不愛,老子早就走了,還留在這裡被你氣得半死?」
「那,你想要兒子還是女兒?」
「我要放火燒了那家爛公司!」
她滿足了,就算他的脾氣不好,就算還是會彆扭、會生氣,可是因為他們彼此相愛,這就夠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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