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10日星期五

[現代]朱輕 - 初夜難枕(上)【單】

【內容簡介】
      她為了愛情,願與他一起下地獄;
  他拖她下地獄,卻是害怕被遺忘的愛情……

  倪貝貝是該感謝大她十四歲、名義上的老爸,任昊東!
  是他領養了她;是他給她吃、讓她住、供她唸書……
  但是,他卻從來不管她的死活,像是討厭又或者說是恨她!
  於是在他面前,她學會溫馴、假裝聽話,
  只為能有逃離他的那一天。但他卻冷酷、毫不留情拆穿她,
  甚至強迫她做最不堪的情事……在床上取悅他!十七歲那年,
  她以為任昊東不會真的強奪她的第一次,儘管他們同床,
  儘管他冷酷的玩弄她的身子,但她錯了。十八歲這年,
  她在任昊東的粗暴下,失去了初夜,這一夜,輾轉難眠的她,
  被任昊東一次一次的佔有。她該恨他的,可為什麼腦海裡,
  卻一再浮現他的身影;鼻息間更是充斥著他清爽又惑人的男性氣息;
  耳邊也一再迴盪著兩人纏綿時,他對自己的輕語……
  她以為自己不會愛上他,可是當任昊東失落的對她說:
  「如果妳不是他的女兒,該有多好。」她的心終於徹底陷落……
  哪怕他給的愛不會太多,她也心甘情願……


楔子

  三月淡淡的輕風,枝頭粉嫩的早櫻靜靜地吐蕊,花香宜人。

  樸素而簡單的白色襯衫,深藍裙襬色澤沉穩,隨著微風一點一點地飄動。

  他抬起頭,望著那張清麗而且熟悉萬分的臉蛋,柔長的黑髮在風兒調皮的玩弄之下,有了幾縷微亂,在她水嫩的臉頰邊輕拂。

  呼吸,忽然有了幾分急促。

  粉紅的嘴唇,漾起溫柔的弧度,「昊東……」

  如歎息般地聲音,在微甜的空氣中飄散開來,讓他的心,泛起陣陣酸痛。

  深邃的眼瞳,在少年稚氣的臉龐上,有著迥異於年齡的成熟穩重。

  「你是在跟我開玩笑,對不對?」少女精緻的臉蛋上,依然帶著淺笑,暈紅的雙頰襯著水水的唇色,明媚得如同一幅春景。

  他倔強地搖頭,目光專注。

  她又笑了,拉起他的手。「那麼,等你到了十八歲,再來跟我說這句話,好不好?」

  我喜歡妳,真的、真的很喜歡妳。

  需要多麼大的勇氣,他才可以將這句話說出口?初現陽剛的臉龐上,一片堅定與執著。

  她略略靠近,他們的距離頓時只有一個手掌的寬度,「等你成年,如果還……我們……」漂亮的臉蛋泛上淺淺的紅,稚嫩的年紀,對於這類詞還是羞澀的,「就交往。」

  他望著她眼裏動人的溫柔,剛冷的心有著溫溫的脈動,一下一下,衝擊著、揉弄著,手掌略一用力。

  一抹灼燙,印上了少女清淺的嘴唇。

  呵,櫻花,原來早已在女孩的嘴唇上綻放,清甜,微醺。

  「砰!」一記響雷。

  淺眠的男人已然醒來,黑暗中,他銳利的眼眸,沒有初醒的朦朧,精光立現。

  大開的窗戶外,銀燦的閃電,如同刀斧般劃破長空,扭曲的天幕被撕得七零八碎,狂吹的大風帶來濃重的潮濕氣息。

  手掌,緊緊地握起,他竟然……竟然又夢到了那棵櫻樹,淡開的櫻花下,那個清純少女嘴角的那一抹淺笑……

  可恨!可恨!

  如野獸般的目光,憤怒地掃向那被打開一條小縫的門。

  一張淚眼迷離的小臉蛋,棉質睡裙長長地拖在地上,舊舊的小熊,抱在懷裏,圓滾滾的眸子裏,有著害怕與膽怯,就是這張臉!

  「滾!」

  再是一記閃電,黑暗在一瞬間被劃破,照亮了他冷峻的臉龐,不到一秒的時間,寬闊的房間再度陷入厚重的暗沉之中。

  可是,男人嘴裏吐出來的字,卻如利刃般直直劃向門邊站立的人。

  或者,應該說是一個小小的女孩。

  抽泣聲,從她嘴裏不斷地傳來,用力地抱緊懷裏的小熊,她搖著頭,淚珠兒從她可愛的眸子裏紛紛滾落。

  她好怕,打雷可怕,一個人睡在大房間裏更可怕,她想要……

  「嗚……媽媽……媽媽……」

  「爸爸……」最疼愛她的爸爸在哪里?那個總是將她抱在懷裏,珍惜地親吻的父親,喚著她小寶貝的爸爸,在哪里?

  男人像是被鞭子抽到一般,頓時僵硬,怒氣如同潮水一般,剎那狂湧。

  「給我滾!」

  臺燈精准地砸上微開的大門,「砰」地一聲,那個力道,剛好將門撞闔,然後,碎裂的聲音清晰傳來。

  很好,門關上了,哭泣的聲音再也聽不到。

  狂風夾帶著暴雨的氣息,將窗簾吹得恣意飛揚,幽暗的空間裏,除了雷雨,再無其他。

  而櫻花,早已凋零。

 第一章

  任家的早餐,一如既往地沉默。

  倪貝貝穿著乾淨的校服,齊肩的發絲梳得整整齊齊,她乖巧地坐在餐桌旁,一小口、一小口斯文秀氣地喝著乾貝粥。

  偌大的餐室,五個僕人上菜遞碟,竟然一點聲響都沒有。

  三十坪的空間,可以坐滿二十人的餐桌,卻只坐了兩個人。

  首位上沉默的男人,冷峻的臉龐上,沒有絲毫的表情,黑色的襯衫,將他本來就冷酷的面容襯得更為嚴肅、危險。

  他的生活習慣,從來都是中式的,所以,在桌上根本就看不到吐司、牛奶之類的西式餐點。

  熬得米爛貝香的小粥,盛在溫潤細膩的瓷碗裏,再配上精心醃漬的小菜,傳統而古意的簡單早餐,也是這裏的規矩。

  烏木沉筷一被放下,靈巧的僕人立刻遞上乾淨的濕帕,男人擦了擦手,放到一旁。

  一直站在一側的男人立刻上前,「少主,車已經準備好了。」

  男人站起身來,整理著鑽石袖扣,舉步往餐廳外走,對於餐桌另一頭端坐的人兒,從頭到尾,連個眼角都沒有賞一下。

  倪貝貝放下手裏的細花瓷杓,安靜地起身,素白的小臉低垂著,看不清楚表情。

  男人高大的身子在轉角處忽然停了下來,一眾跟隨的男子也隨之停頓,不敢問自家少主為何不走,恭敬地低頭。

  男人微微側身,望了一眼立在餐桌旁的少女,「十五歲了?」

  對於他突然的停頓及問話,倪貝貝明顯是吃了一驚,幸好,她一直是低著頭,別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雖然不明白他問話的意思,但是她還是細聲乖巧地回答:「是。」少女的頭垂得更低,烏黑的秀髮像絲一樣滑下,遮住了她的臉頰,露出一小截白皙的頸部。

  他沒有說話,緊緊地望著那閃亮的發絲。

  主子沒有動靜,做人手下的更加不敢說話,眾人連呼吸都變得又輕又慢,生怕擾了他……空氣,變得凝滯起來。

  終於,男人收回目光,轉身往外走去,強烈的高氣壓在那一瞬間恢復了正常。

  倪貝貝嘴角幾不可見地勾了勾,當庭院外響起汽車引擎聲後,她才慢慢地拎起放置一旁的書包,準備出門。

  忙碌收拾餐具的傭人像往常一樣,沒有多餘的話語。

  這是這個家裏非常典型的形象,訓練有素的僕人及不正常的主人。

  倪貝貝走到大門邊時,一臉嚴肅的管家為她打開大門。

  「小姐,路上小心。」

  小姐?諷刺的眼神一閃而過,但倪貝貝只是乖巧地點頭,出了門。

  清晨的空氣,還真是好!不疾不徐地走著,私人道路修整得乾淨極了,兩旁高大的圍牆,頗有些許庭院深深的感覺。

  一路上,除了微風及鳥兒啾鳴外,基本上是安靜無聲。這一片全是任家的地盤,所以就連過路的車輛都看不見,可是,也別以為這裏偏僻少人就安全堪憂,放眼全臺灣,或者該說全世界,都知道有個男人,是不能惹的。

  所以,她安全得很。

  走了大概二十分鐘,才到公車站。

  私人產業,想要有公車或者計程車,根本就是妄想!還好,她很能想得開,每天走上一段路,有益身體健康。

  到學校時,離上課只有十分鐘。

  今天,算是來得比較晚了,全因為那個一年難得出現的男人,竟然在今天回臺灣了。

  「貝貝。」向芙雅甜笑著朝她招手,從書包裏摸出一顆閃閃發亮的蘋果,「給妳。」

  倪貝貝毫不客氣地就著她的手,咬了一大口,清甜的果肉在她嘴裏蔓延開來,一邊啃著,一邊要求道:「明天我要吃柳丁。」

  「好。」乖巧溫柔的向芙雅甜甜應道!熟悉的人都知道,向芙雅的包包裏最多的就是各種各樣的時令水果。

  倪貝貝一把摟住她的肩膀,在她嫩嫩的臉頰上用力地親了一下,「小雅,如果沒有妳,我恐怕活不下去了。」

  「誇張。」一道清冷的女性嗓音打斷了她的撒嬌,不必抬頭,也知道是誰。

  「水晶,不要吃醋嘛,來、來、來,我也親妳一口好了。」她倚上前去。

  姚水晶推開她,淡淡地瞥她一眼,「妳今天心情不好。」

  燦爛的笑容閃過一絲不自然,隨即掩飾,「哪有。」放下沉重的書包,拉開座椅,「這世上,還能有讓我倪貝貝不開心的事情?哈哈,怎麼可能。」

  在學校裏面隨便找個人問問,每個人都會誇她倪貝貝活潑美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是嗎?」姚水晶冷冷一哼,不再說話。

  也不能再說什麼了,上課的鈴聲已然響起。

  國文課,耳邊是老師滔滔不絕的說文解字,可是腦裏想的,卻是……

  心情不好?真不愧是跟她從幼稚園就認識的死黨,她明明……她明明就跟往常一樣活潑、一樣愛笑,可是,她還是敏銳地發現了。

  怎麼能高興得起來?怎麼能開心得徹底?每一個跟那個男人一起用餐的日子,她都不會高興,即便,這樣的日子,九年來,其實並不多。

  想想,真是可笑!如果別人知道自己有這樣的念頭,會不會覺得她非常不知好歹,非常沒有良心?畢竟,是他收養了她,將她從孤兒院裏領了出來,使她免於悲慘的命運,按理,她真是要結草銜環以報答他的大恩。

  可是,很難,真的很難……眸色沉沉,一片晦澀。

  「少主,飛虎幫的梁問忻最近盯上了我們東部的場子,挑釁的事件不斷。」一個眉目細長的斯文男子,站在辦公桌前,認真地稟報。

  男人坐在那裏,盯著筆電裏繁複的交易資料,沒有說話。

  「還有美國那邊,大衛私下跟路易接觸頻繁。」毒品的事情,少主管得非常嚴格,大衛,真是向天借了膽子。

  遲疑了好幾秒,終於還是將這件事情說了出來,「老爺子來了好幾次電話,催你回日本。」

  男人嘴角輕勾,眼神複雜。

  宮澤端低下頭去,不再言語。對於這個主子,他其實是從心裏害怕的,從來沒有見一個男人,年紀輕輕,城府如此之深、性格如此狠絕,讓他又敬又怕。

  任昊東,這位黑道少主,從二十歲那年開始,就以殘酷的作風著稱,他處理事情乾淨俐落,對於背叛和不聽話的人,沒有一點慈悲之心,所以道上一直流傳著一句話,情願立即死去,也不要得罪任昊東。

  傳說,他親手殺了自己的父親,用強硬的手段從自己的爺爺手中奪得了大權,自那以後,他就在日本呼風喚雨,有著暗夜帝皇之稱。

  近幾年,他漸漸地將事業重心移往美國,短短五年,就建立了自己的地下王國,除了黑道傳統的產業外,他也作生意投資,建築、工業、電子……只要賺錢的行業,他都有涉足。

  所以,說任昊東在黑白兩道都擁有睥睨群雄的勢力,絲毫沒有誇張。

  對於手下的稟報,他連眉角都沒有抬一下,手指在光滑的檀木桌上輕敲兩下。

  宮澤端立刻會意地退了出去。

  任昊東沒有去想剛剛手下報告的事情,這些小事,根本就勞煩不到他來傷腦筋,他目前有興趣的,是近期的軍火交易。

  這麼多年,其實在臺灣的時間並不多,他比較喜歡在美國,至於這家建築公司,也只是他玩票性質,雖然,還是賺錢得要命,任何行業,只要有雄厚的黑道的背景,做起事來都會得心應手。

  輕薄的手機傳來低沉的震動響聲,淡淡地掃過一眼,沒有接。

  處理事情,一天的時光,真的還挺容易過的。

  看了看時間,闔上筆電往外走去,剛邁出門,新換的助理站起來,「老闆,剛剛小姐的學校打電話來,說有關小姐的學業……」

  「Amy,妳在胡說什麼!」宮澤端慌得連忙阻止,臉色都白了。

  他跟了任昊東這麼多年,知道少主對於那個名義上的養女,從來都是忽視不理的,對於她的消息,他聽到心情就不會好,而這個菜鳥,竟然敢直接在他面前提起,真是不想活了。

  任昊東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定定地望著那張年輕的臉龐,美是很美,但可惜了。

  那飛揚的眉,還有如寒星的眼眸,她甚至連直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連忙低下頭去,纖細的肩頭還在微微顫抖……她相信,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在這個男人的目光注視下站得穩,至少,她不行。

  她,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任昊東沒有說話,掉頭就走了出去,宮澤端連忙想要跟上去。

  「不必。」

  跟隨的腳步生生停住。

  目送少主離開後,他轉頭望向那個闖禍的女人,「妳,立刻給我滾。」

  再不滾,只怕連命都未必保得住。

  他要是留一個如此不知進退的女人在少主身邊,那該滾的人就是他了!真是失策啊,調人上來時,只是關心到工作表現,而他也將跟在少主身邊需要注意的事情 一一交代了,只是這麼多年,對於小姐的事情,沒有人在少主面前提過,而他一時之間還真的忘了這項,直接導致今天的悲劇發生。

  女人柔美的小臉抬了起來,滿面的淚水,她其實根本就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什麼公司單純的一個助理的職業,也會複雜得讓她這般害怕?

  一天之內,注意到她兩次,算不算得上特別?

  暮色在他的臉龐上投下淺淺的暗影,淡藍的煙霧為他冷峻的五官更添了幾分神秘的氣息,指尖的煙已經快要燃到盡頭,他沒有去理,一抬眸,望向那如血的夕陽,圓滿而又血腥。

  嘴角微勾……有多少年,沒有這般看過這輪落日?從那天開始,他就徹底失去了對景色的感知能力,唯一有的記憶,就是那飄著清雅櫻花的空氣中,那隨風飄揚的裙襬……

  心臟,泛起熟悉的痛楚。

  多久了?整整十六年,他竟然還是忘不掉!可恨地忘不掉啊,指間用力,狠狠將煙按熄。

  如何能忘?那是他人生中的最痛,背叛、仇恨,還有數之不盡的鮮血,硬生生交織成一段血肉模糊的回憶,就算再冷漠、再無感,午夜夢回時,卻又如鬼魅般再度纏上,怎麼都擺脫不了。

  啟動,踩油門,沉黑的Land-rover咆哮著如箭一般直沖了出去。

  他人生中僅有的幾個朋友中,陸飛揚喜歡快車,柏淩風則偏愛穩重系,最好享受的嚴君堯則最花哨、最騷包,而他任昊東,則喜歡Land-rover這種低調的後勁,尤其,開著它上山,那種天生的王者風範,在此時表現得淋漓盡致。

  盤旋的山路路面雖然寬敞,可是彎路卻很多,有的甚至是三百六十度的急彎,既考驗車子的性能又需要精湛的車技,彎再多、再急,他也沒有踩煞車放慢速度, 反而不斷地催油門,生生的風呼嘯著從打開的車窗刮了進來,破表的時速讓他的腎上腺素急速分泌,如同一頭追捕獵物的老虎,危險性十足。

  突然一聲尖銳的煞車聲,漂亮的車子應聲而停。

  「任。」手機裏傳來慵懶而又迷人的男性嗓音,天生帶著笑意的音色,聽來乾淨又純粹。

  這世上有一種男子,只聽聲音,都可以迷倒一片,嚴君堯就是如此。

  「嗯。」

  「臺灣,好嗎?」

  「一般。」

  「呵……」低聲的笑著,對於好友的寡言再瞭解不過,「你什麼時候回來?」

  「三天。」仰頭斜靠,山腰間那失去刺眼光芒的夕陽,徐徐往下墜。

  「這麼快?」歎息著,無限惋惜。「我本來還想著過幾天有時間去臺灣玩玩呢,聽說,臺灣的女孩特別甜美漂亮。」

  「……」

  「任,你已經二十九歲了,對吧?」他是他們一群朋友裏面,年齡最大的一個,卻是最為清心寡欲的人,冷漠到,他們都覺得他實在不像是一個黑道大哥。試 想,哪一個做老大的,身邊不是跟著十個、八個又辣又勁的妞?可是任昊東這麼多年,身邊連一個女人都沒有,要不是夠瞭解他,真的以為他是一個Gay呢。

  「所以?」

  「所以要快點找個女人,來調劑一下。」有的器官太久不用,可是會造成功能障礙的,這一點,絕對要相信醫生的話。

  「……」

  「對了,你好像有收養一個女兒,是吧?」

  「……」

  「你這麼多年來,絲毫不為女人所動,該不會是喜歡她,要等著她長大吧,原來,我們的任,是一個蘿莉控啊。」

  等她長大?任昊東利眸微閉,一言不發。

  「好吧,我難得今天休息,要出去好好玩個痛快,不跟你聊了。」清脆的斷線聲傳來。

  到底嚴君堯打這通電話,是為了什麼?以他那種迂回到讓人嘔血的性格,他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

  很快,這個問題得到了回答。

  一封簡訊,打開,是一張笑得青春又燦爛的年輕容顏。

  嚴君堯在照片下附上這麼一句話:你家的消息,還真是又詳細又全面。

  可是,任昊東已經失去了反應的能力,這張笑臉,那麼熟悉,卻又那般陌生,明明眉眼、臉蛋,沒有一絲與她相像的,可是為什麼,笑起來卻又那麼神似?

  終究,血緣這種東西,想要否認,真是絕無可能。

  昂貴而輕薄的手機「砰」一聲碎散開來,寬大清晰的螢幕上,那張陽光般的笑臉,也劃上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跡……

  放學之後,明明是大好的夕陽,卻突然之間烏雲密佈,下起雨來。

  倪貝貝下了公車,在那大大的公車站牌下望著沉沉的天空,粉唇半咬。

  怎麼辦?從這裏回到那邊,至少要走半個小時,就算她用跑的,絕對也要花上十幾分鐘,可是,瞧瞧這雨,根本就是在傾盆,她這樣回家,肯定會淋得濕透。

  只是,瞧了瞧手錶上顯示的時間,放學後,她陪向芙雅去淡水邊看了夕陽,回來已經不早了,現在,更是晚了,如果再拖下去,就算管家不會因此而責怪她,可是那種懷疑的眼神,也夠她受的了!她,一向都不會做這種引人注意的事情。

  水靈的眼眸在烏雲聚集的天空裏搜尋著,想要找到一絲放晴的希望,可惜……

  算了,就跑回去吧!

  舉起不算輕的書包,聊勝於無的擋在頭頂上,她咬牙沖入雨幕之中。

  三月的春雨,還是泛著涼意的,即使有著書包遮擋,可是不到一分鐘,她就已經淋得渾身濕透。

  「呼呼」地喘著氣,這樣在雨中奔跑,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還好,這裏是高級住宅區,一大片全是屬於那個男人所有,沒有人看到她現在的狼狽樣子。

  眼看著,那個庭院深深的大宅已經快要到了,遠處打來一道光芒,只是幾秒鐘,黑色的車子速度驚人地開了過來,濺起地面上好大一灘水,直直地潑到倪貝貝的身上。

  「啊!」那麼快的速度,她根本連閃都來不及閃,已經濕透的身子,此時更是雪上加霜,真是好想罵髒話啊。

  像出現一樣突然,車子停了下來。

  她僵住,不敢動,也不敢出聲,就這樣傻傻地站在雨裏淋著,手上緊緊地拽著那個已經濕透變得異常沉重的書包。

  世界,在此時變得靜止了。

  天地間悄然無聲,除了車頭那雨刷的輕響,還有雨點濺落在地面的水聲,她,連呼吸都停住了。

  靜默,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車窗徐徐降下來,那張陌生又冷酷的男性臉龐出現在她的面前,她不敢去看,低下頭去。

  任昊東冷冷地望著那個在雨中淋得狼狽又可憐的女孩,雨,真是大啊!烏黑的發絲一綹綹地黏在臉頰上,白色的襯衫此時完全濕掉,緊緊地貼在她身上。

  她,肯定不知道,此時此刻,她的衣服已經不具備遮蔽的效果,變成了透明的,忠實地反應出她姣好的身材。

  淡淡粉色的少女內衣,包裹著發育中的乳房,纖細地彷佛一掐就斷的腰肢,棗紅色格子短裙下,嫩生生的大腿,被半長的黑色學生襪襯得越發白膩如玉。

  純真的校服,絕美的少女。

  你該不會,一直在等她長大吧?嚴君堯的聲音,在他腦海裏不斷地迴響,冷意漫入他的眼眸。

  等她長大?瞧瞧她的那張臉,他恨不能……

  猛地一踩油門,車子飛速地射了出去,早已洞開的大門,迎接著它的主人回家。

  倪貝貝靜靜地站在雨中,心亂如麻。

  他,怎麼了?為什麼會停車,為什麼又什麼話都不說的走了?她又做錯什麼了嗎?咬著泛緊的嘴唇,冷意,不僅在身上,還直直竄入了心裏。

  雨中,天地間,世界明明那麼大,可是在這一瞬間,似乎孤單地只剩下她一個人般……

  「小姐。」一把黑色的大傘遮住了瓢潑大雨。

  她怔怔地抬眸,印入眼簾的,是一張正經而又嚴肅的臉,老管家。

  「小姐該回家了,這麼大的雨,小心著涼。」

  是了,該回去那邊,那個地方!

  冷淡地道謝,僵硬地抬腳,往大宅走去。

  對於老管家的出現,並不意外,她不會天真地認為,管家會來是因為那個男人的命令。

  她其實很清楚,從她下公車開始,就已經進入任家保全系統的監控範圍,只是,這麼長的一段路,卻沒有人為她遞來一把傘。

  是了,誰還會對她好?誰又敢對她好?

  至於現在管家的出現,只是因為她已經到了門口,到了他的職責範圍之內。

  可是,沒有用了,她已經淋濕了,淋得渾身都是冰涼,包括心。

  這樣的一把傘,真是,什麼都遮不住,真不如沒有。

  漂亮的樹木、美麗的噴泉、宏偉的大宅,都在這片雨幕之中泛起朦朧的影子。

  進屋,上樓,放了滿缸的熱水,靜靜地泡了個澡,冰冷的身子,泡成了粉紅的色澤,可是,她還是覺得冷。

  好冷、好冷……這場雨,從她六歲那年開始,就一直都沒有停過了。

  乾燥而柔軟的浴袍包裹著身體,松厚的毛巾在濕發上反復地擦拭著,漫不經心地打開浴室的門走出去。

  腳步,驚嚇般地停住,手一松,毛巾就這樣從手裏滑到地上。

  那個坐在她床上,如惡魔般冷冷地看著她的男人,不是任昊東,又是誰?

  世界的一切,好像都在眼前消失了。

  倪貝貝渾身冰涼,感覺自己就像站在崩裂的懸崖上,四周都已經塌掉,只剩下腳底那小小的方寸之地,可是,即便如此,也已經裂開。

  好可怕、好可怕!每次看到他,她都會有一種面臨死亡的恐懼感,這種感覺,是她經過無數次刻骨銘心的教訓之後,培養起來的。

  男人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她,從她濕潤烏黑的秀髮,再到浴後粉澤潤滑的肌膚,一直到小巧精緻的腳趾,每一分、每一寸,都沒有放過。

  在他銳利的目光下,她一動也不敢動,連去撿掉落地上的毛巾都不敢。

  終於,他開口了:「洗好了?」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的喉嚨是暗啞的,「是。」

  「很好。」

  好什麼,哪里好?

  「國中要畢業了,是嗎?」

  「是。」

  她心裏很明白,這件事情,肯定是宮澤端跟他說的,那個他從日本帶來的手下,她是知道的。他的大小事宜,都是宮澤端在處理,就連她,舉凡入學、繳納學費之類的瑣事,就算他根本連理都不想理,可是設想周全的萬能助理也都一一幫他打理妥當。

  是了,這個男人,可是領養了她,怎麼說,名義上也是如此。

  所以,對於宮澤湍,她並不陌生,可是,這個男人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情?對於她的事情,他這麼多年,不都是置之不理的嗎?

  「妳有什麼打算?」淡淡的詢問語氣,聽起來似乎真的是在詢問她的意見。

  她有什麼打算?她又能有什麼打算?低垂的臉蛋,嘴角諷刺地微勾,她只是一個依附著他生存的卑微生命,有資格打算什麼嗎?

  「沒有。」

  「是嗎?」指腹徐徐滑過嶄新而華貴的手機,沉吟著,「我看,妳就去日本念書吧。」

  什麼?她吃驚地抬起頭,望向他,水靈的眸子裏有著驚慌與無措!他,要送她去日本念書?

  「怎麼,不想去?」

  「不敢……」是了,不敢,她澀澀地說道。

  就算心裏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她也是真的不敢說出來,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要離開臺灣。

  在痛苦無助的人生中,她唯一的希望與快樂,就是可以與自己的兩個好友一起上學!她們,明明已經約好了要考相同的高中、進一所大學,這是她克難日子裏僅有的寄託與希冀。

  可是現在,他竟然連她這麼一個小小的心願也要抹掉,明明,他只要繼續對她漠視到底,她就可以達成自己的願望了啊。

  竟然,還是不可以。

  「不敢?」他玩味地低語,「原來是不敢。」想起照片裏她那飛揚的笑臉,與眼前這個乖順聽話的女孩,真是乖巧得讓人想要毀掉!這個女孩,果然不是簡單的角色,那張笑臉與眼前這種低眉順耳的模樣,讓人手指發癢,若狠狠掐碎,該是多麼痛快?

  她的頭垂得更低,手指不自覺地攏了攏浴袍,袍下不著寸縷,穿成這樣,與他共處一室,她覺得太過怪異。

  他起身,慢慢地逼近。

  「想留在臺灣?」

  飛快地抬頭,望著他,然後,立刻懊悔地想咬唇,她怎麼忘了,那麼多次教訓之後,她應該要明白,對於她想要的東西、珍惜的東西,他就會毫不留情地毀掉……為什麼還是學不會教訓?

  他離她,越來越近,可是,她卻退無可退,身後就是牆壁,她也不敢躲閃……

  「可以。」惡魔般地低語,在她耳邊響起。

  他不會給她痛快的,他要慢慢玩,這次,一定要慢慢來,畢竟小女孩長大了……

  太近了,實在是太近了,她全身都泛起古怪的雞皮疙瘩,不習慣與他這般接近。而青春的年歲,同樣也不習慣異性這麼近距離。

  「有條件。」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柔嫩的耳上,卻如同將她心底最柔嫩、最脆弱的那塊地方,放在熾熱的陽光曬著,生疼。

  她的頭,垂得很低、很低,那截粉嫩的頸項,在濕發的襯托下,越發白皙無瑕。

  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直地望入她如清泉般純粹的眼眸之中,「只要能留在臺灣,妳是不是任何代價都願意付出,嗯?」

  不能動彈,她只能被動望著他,那雙可怕的如鷹利眼。

  古井……此時此刻,她的腦中只是浮現這兩個字。

  其實,長這麼大,她從來都沒有見過古井,那只是古文詩詞裏出現的兩個字而已,可是這一刻,望著他的眼睛,卻莫名地讓她想起那泛著青青濕苔,深幽冷冽的古井。

  波瀾不興,卻又寒氣逼人。

  這個男人,光用眼睛,就可以將人活生生地凍死,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她閉上眼睛,不敢再看,身子卻沒用地瑟瑟發抖起來。

  「很好。」

  滿意的口吻,修長卻又漂亮的手指撫上她柔弱的肩膀,浴袍寬鬆的襟口,此時脆弱地只要輕輕一拉,就會全然敞開。

  細細的潔白絨毛,在他指下滑過,明明隔著不算薄的布料,她卻怪異地覺得,他的指腹是直接摸在她的皮膚之上,又冰涼又灼燙,煎熬著她。

  「嘖,抖成這樣?」輕歎,望著眼前那個纖弱而蒼白的少女,是了,她才十五歲,年紀還真是小!嚇得不輕啊,看來,以前的教訓,很讓她記憶深刻。

  最初那個脾氣倔強、愛哭的小東西,已經消失不見了。

  「要聽條件嗎?」

  銳利的眼眸,不經意地低垂,看到她小小的拳頭,握得更緊。

  看來,是想聽了。

  大掌突然用力一扯,「刷」地一聲,整件浴袍被他拉了開來,少女小巧卻勻稱的身子,在明亮的燈光下一覽無遺。

  倪貝貝連驚呼都不敢,只能緊緊地咬著嘴唇,咬得粉粉的唇變成了白色,最後流出鮮紅的液體。

  瑟縮著、顫抖著。

  任昊東一點一點的打量著她還未發育完全的身子,纖細而圓潤的肩、漂亮的鎖骨下隆起的胸部,不算大,可是,色澤非常漂亮,如牛奶般細滑的肌膚上泛著兩朵淺淺的微紅,隨著呼吸,細細抖動,那飽滿的珠玉在空氣裏挺立著,如枝頭的嫩花,盈盈綻放。

  盈盈纖腰,平坦的腹部,還有隱在陰影處的淺淺絨毛,少女的腿,夾得非常緊,看來,是生澀得很。

  他的嘴角勾了起來,那一身如雪似玉的肌膚,透明淺紅,水嫩光澤。

  倪貝貝唇咬著更重,刺痛的感覺在嘴上爆開來,他沒有伸手碰她,可是卻比碰她更讓她覺得難堪。

  那種如刀的眼神,每一分、每一寸都刮得她肌膚生疼。

  這般屈辱、這般無奈,全都是他帶給她的。

  他,在名義上,明明是她的養父啊,為什麼會這般對她?究竟她做錯了什麼,要得到這樣的待遇?

  似乎要將她看透般,他的眼神銳利而且清明,抬起她小巧的下巴,那張精緻的容顏出現在他的眼前,這般眉眼,真是……他的薄唇印上了她。

  沒有深吻、沒有撫慰,只是淺淺的一印,伸舌,將她咬出來的血液一點一點地舔掉,唾液的刺激,讓她唇上的痛感加劇了。

  少女的血液,是腥的,也是甜的,有一種鮮美的滋味。

  傷口終於不再流血了,他鬆開唇,望瞭望那被舔得光亮的唇瓣,然後,俯上前狠狠地一咬……更深地疼痛,在她的唇上蔓延開,痛,真是好痛。

  「妳可以留下來。」

  他沒有再看她,轉身走了,就像來時一樣沒有預兆,走得也是突然。

  倪貝貝像是被抽幹了力氣一般,跌坐在地板上,柔軟的浴袍,就靜靜地躺在地上,纖白的身子顫抖著,淚珠兒一點一點地砸在衣料上,慢慢地潤濕。

  嘴唇,好痛、好痛,痛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第二章

  甜美的夏日午睡之後,慵懶地醒轉過來。

  涼爽的室內,綿軟的床,讓她一瞬間,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眼兒輕眨著,望著房裏熟悉的擺設,思緒回籠。

  這是一間少女的房間,充斥著漂亮、夢幻、公主氣息,是每一個女孩子都夢想著要擁有的,光看房子,就會讓人產生一種,住在這裏的女孩,一定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幸福之人。

  呵呵,幸福,離她太過遙遠了,從六歲那年開始,她的生活裏面,再也沒有出現過這兩個字,至於之前,她的記憶已經很淡、很淡了。

  記得,爸爸很帥,脾氣很好,很寵她;媽媽很漂亮,很年輕,也很溫柔……可是,兒時父母的記憶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慢慢地轉淡。

  現在的她,想要在腦海裏拼湊出父母的樣子,都已經非常困難了,畢竟,當初一個年方六歲的小孩,又能有多麼深刻的記憶?

  記不住,沒有關係!現在社會多麼發達,有照片還有影片,幫助所有人留下曾經的回憶。

  除了她……她所有的回憶,都被那個男人,一把火燒掉了。

  「這種沒用的東西,留著做什麼?」

  那熊熊的大火中,父親的英俊、母親的美麗,一點一點地被祝融吞噬殆盡,直到灰飛湮滅。留下的,只是那個男人冷冽的聲音。

  她真的不明白,一點也不懂,明明一個幸福的家庭,有爸爸、有媽媽,每天都很開心、很快樂,可是為什麼會一夕之間就全部毀了呢?

  一場意外,奪走了她最親的兩個人。

  她知道,英姿煥發的父親,是警隊裏面有名的年輕警官,可也因此得罪了黑道,一場不是意外的意外,讓她永遠失去了他們,由於爸爸媽媽都沒有親人了,所以她被送到了孤兒院。

  當時的她才六歲,被爸爸寵出一身的公主脾氣,哭鬧不休,讓原本就不親切的院長,更是黑臉斥責。

  當時年歲尚小,根本就不明白家裏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她只知道,明明爸爸媽媽說好了,出去給她買好吃的點心還有花裙子,可是卻再也沒有回來。

  她到了那陌生而可怕的地方,屋子裏都是小孩,大的小的,凶的呆的,各種各樣。

  她無暇理會,她只想要帥帥的爸爸,還有笑得一臉溫柔的媽媽,她會每晚都為她講故事,故事的結尾,都會有媽媽甜美的聲音,「我的寶貝長大後,也會有王子來愛妳喔。」

  為什麼爸爸跟媽媽再也沒有出現,而她又為什麼會到這個可怕的地方來?

  幼小的她,除了哭泣還有發脾氣,沒有其他辦法,然後院長就會訓斥她。

  記不清是第幾次,她的哭聲引來院長的再度斥責,然後在淚水中,她看見了他。

  當年的任昊東,還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少年,可是,卻沒有絲毫年輕男子的稚氣,他一身的黑色,如同天神般,從院門口走進來。

  高大、英俊,還有冷漠!背後的陽光,為他全身細細地塗上金色的光芒,耀眼得不可思議。

  她傻傻地坐在那裏,望著那個好看的男子,忘了哭泣、忘了傷心,覺得他像神一般降臨在這可怕的地方,當時的她,覺得他就是那個來拯救她的王子。

  他帶走了她。

  她是被寵愛著的小孩,可是生活卻遭逢劇變,完全不能適應,就算脫離了孤兒院那個冷漠的地方,來到這裏,她依然不習慣。

  每晚,她都會哭著睡不著,一定要抱著爸爸送她的小熊才能入睡,可是,那只小熊也被他一起丟入火裏燒掉了。

  任昊東最初於她而言,是神一般存在的人物,他將她帶離那個只有打罵和斥責的地方,她就認定,他是一個好人,決定要喜歡他、依賴他。

  晚上打雷,她嚇得不敢睡,哭泣著去找他,想從他那裏得到失去的父愛。

  可是,多麼天真的自己啊。

  不順心時,她發脾氣,卻在他的冷眼中明白,再也不會有人來哄著她、逗著她,讓她撒嬌了。

  當初也不是沒有人對她好,林媽,那個有著慈祥臉孔,身上總是帶著麵包甜香的人,就很喜歡她,林媽會幫她梳漂亮的公主頭,綁上華麗的絲帶、唱歌給她聽、為她做美味的點心。

  可是,就連這種疼愛,也被他殘忍地剝奪了。

  幾天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林媽,那些美麗的發飾也當著她的面成了灰燼。

  一次又一次,無數次重複,不論是上學時的朋友,還是她珍藏的寶貝,一點一點從她面前消失。

  發脾氣?可以,就站在大雨裏讓雨水澆一澆,看妳還耍不耍小性子!燒到四十度了,渾身通紅、難受,可是那個惡魔般的男人卻站在床邊冷冷地看她,年幼的她,首次知道了什麼叫冷酷,什麼叫真正的恐懼。

  絕食?很好,妳只是一頓不吃,他卻可以餓妳整整三天,連水都沒有一杯,然後在妳虛弱無力時,冷笑著走開,她只是個孩子,再倔、再傲,她也是會餓的。

  他從來都沒有動手打過她,也沒有罵過她,可是,他比不打、不罵更可怕,只要那樣冷冷地看她,她就會從心裏生出懼意。

  哭鬧,對他來說,一點用都沒有,反而是她自己,在一次又一次慘痛的教訓中,學會了,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

  六歲、七歲,一直到八歲,整整三年的教訓,她終於明白瞭解了,他根本就是討厭她,甚至恨她。

  為什麼會那樣?她不知道,也不敢再去知道,她變乖了,聽話了,然後,他走了。

  一年會回這裏幾次,對她不理不睬,可是,於她而言,卻像天堂一般。

  大宅裏的傭人,也不會跟她親近,有了林媽的教訓,他們待她,就像是陌生人一般,可能連陌生人都不如吧,至少有的人見到陌生人,還會給予笑臉,可是這座大宅,卻整年冰冷得可怕。

  她一年一年長大,每年的生日願望,就是希望可以早一天離開這裏,終於她感覺自己離夢想越來越近時,他卻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想到這裏,她的嘴唇,隱隱泛起疼痛,那個傷口,整整過了一個月才好。

  足見他咬時,真的沒有客氣,雖然嘴唇上沒有留下疤痕,可是她卻感覺到心裏有一道又深又長又醜陋的疤!

  當時那麼大的傷口,直引得向芙雅和姚水晶的側目。

  「如果不是知道妳沒有男朋友,真以為是哪個男人咬呢。」姚水晶望著那明顯的傷痕,冷笑著說。

  「貝貝,痛不痛?」溫柔的向芙雅為她擦著藥,一臉難過。

  「痛,當然痛,痛死了。」她撒嬌地靠在向芙雅的肩上,「小雅,妳要輕一點哦。」

  「現在知道疼了?」姚水晶在她額頭上重重一戳,「吃東西時怎麼不慢一點?」

  是了,她告訴她們,她是吃東西時太急、太快,自己不小心咬的!真是,好狠的心,自己咬得那麼重。

  她對朋友說謊了。呵,她總是要對自己最好的兩個朋友說謊,而且,還一說好多年……她的人生裏,只有她們了,她不希望她們像之前那些稍稍親近的朋友一樣,莫名地消失在她的生命之中。

  所以,乖巧、聽話,任何事情都沒有意見,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他的不理不睬,對她就是最好,可是倪貝貝撫著唇,坐了起來,他為什麼又要那樣對她?

  那樣的一個動作,她不敢稱之為吻。

  即使年紀算小,可是對於男女之間的事情,拜如今科技發達之便利,她並不是全然地無知。

  他那天,沒有吻她。

  那麼做,更像是烙下一個印記一般,就如同古代的人,會用燒紅的烙鐵給屬於自己的牲口留下記號。

  將自己比喻牲口,會不會很屈辱?可是,他給她的感覺,就像是那般。

  從來,她都是他的附屬品,在馴服之後丟在一邊,想看時看看,不想看時,連掃一眼都嫌浪費。現在更是連烙印都給打下了。

  可是他為什麼會突然那麼做?這麼多年的不聞不問之後,再來宣告主權,會不會太怪異了一些?

  擁著被子,坐在床上發呆,卻被門外的輕敲聲打斷,「小姐。」

  門推開來,依然是那張萬年難有表情的嚴肅面容,管家有禮地行禮之後,「少主請妳下去。」

  少主?她驚訝地眨了眨眸,他回來了?

  那天過後,他就走了,整整三個多月都沒有再回來,她本來以為,他今年根本不會再來臺灣,可是,他卻又回來了,而且一點聲息都沒有。

  「知道了。」她起身,拉了拉睡得有些皺的棉質睡衣。

  素色的衣裳,襯得她的臉蛋更加白皙、身子盈弱。她其實是不想去的。可是,不去,容得她說不去嗎?在這裏,什麼時候有她說話的份呢?就算心裏再不願、再害怕,還是要聽命,「在哪里?」

  向來沒有表情的冰山,終於有了一絲的破冰,遲疑著,半晌,「書房……」

  倪貝貝飛快地抬眸,看他一眼,確定他說的話的確是真的之後,她的眼眸裏有著複雜的神色。

  書房,對於住在這裏的人而言,就意味著禁地。

  誰都知道,任昊東脾氣大又喜怒無常,他的書房除了他自己,就只有老管家可以進去,而管家進去,也只是因為要打掃。

  平日裏,根本就沒有人敢去那裏,就算是想想的念頭,也不敢冒出來。

  倪貝貝在這座大宅子住了近九年,可是除了自己的房間,她哪里都不會亂走,更別說那明知道是禁地的書房了。

  可是今天,任昊東竟然說要她去書房,這,不得不讓她驚訝。

  再驚訝又如何?還不是得要乖乖聽命?換好衣服,在管家的帶領下,往書房走去。

  書房在二樓,整個樓層,都是任昊東的私人領域,她從來都沒有涉足過,今天,還是第一次踏上這層樓。

  與三樓不一樣,這一層的地板,全部都是由大塊、大塊打磨得光滑並帶著天然紋理的大理石鋪就,深邃與沉厚的黑色,就如同那個男人一樣的危險,她小心地踩在上面,步伐卻是越走越慢。

  不想去,不想再看到那張既冷又冰的臉龐,上次見面的回憶,真是太過可怕,她恨自己這般無能又無用,明明滿心的不情願,卻只有屈服在命運之下。

  「小姐,到了。」淡淡地提醒,管家指了指那閉闔的黑色沉檀木門,略為頷首便退了下去。

  倪貝貝站在門前,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伸指,想要敲門,卻發現自己的手指竟然一直在顫抖,怕他,居然怕到這種地步,倪貝貝,妳真是好沒有用啊……

  她咬了咬牙,把心一橫,敲了門。

  「進來。」

  隔著木門,清淺的男性嗓音模糊難辨。

  沒有退路了,就算是龍潭虎穴,也只能走上這一遭,門沒有鎖,一推就開。

  寬闊而大氣的房間,良好的採光,讓她一進去,就有片刻的眩目,可是來不及欣賞,就凝入一雙帶笑的眼眸之中。

  溫潤而好看的眉眼,噙笑的嘴唇,身材修長而優雅,站在落地窗邊,柔柔的陽光籠罩著他,就像童話裏的王子一般,俊美而夢幻。

  玉樹臨風,斯文俊朗。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是暫時落了下來。

  她急急地就想退出去,男子開口道:「等一下。」聲音清澈而音色純美。

  等,怎麼等?明明書房裏面就沒有那個男人,那麼,叫她下來的吩咐,就很有可能不是出自他的命令!沒有他同意而進入書房,她可以預見自己的下場會有多麼淒慘,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妳是倪貝貝,對吧?」依然是不急不緩的語調,男人對於她的急急後退,視而不見,如聊天般徐徐問道。

  她停下,有幾分疑惑,他怎麼會認識她?按理,她是任昊東從未公開的養女,旁人應該是不會知道她的存在的。

  「好奇?」淺笑著,望著那一臉純潔乖巧的女孩,眼眸閃過複雜的神色。

  她望著他不語,對於出現在這個宅子裏的陌生人,她有著本能的警戒,這麼多年,這裏除了偶爾來去的任昊東,就再也沒有別人來過,而且也沒有人敢來。

  「妳怕我,對不對?」男人一手撫著線條優美的下巴,笑吟吟地問道。

  她慢慢地往門邊退去。

  「別走。」

  繼續退。

  一管森然的烏黑槍口筆直地指向她,後退的步子猛然停了下來,神色未變,可是水靈的眸子直直望著他,漆黑的瞳眸就像在水裏的寶石,無辜而且清澈。

  「唉,不是叫妳不要動了?」小巧而漂亮的手槍握在男人的手裏,他輕撫著槍身流暢的線條,「漂亮嗎?CX896,一九三二年德國製造,堪稱完美的藝術品,到現在,只存下這一把,妳知道這是多少人的夢想嗎?」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如果說這個男人有危險性,那麼他根本走不進這個宅子,而且還可以進入任昊東的書房;如果是他的朋友,那與她又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要叫她來,聽他介紹一把她根本就不認識也不感興趣的手槍?

  「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妳的。」他笑著,彷佛單純而且無害。

  這個男人,肯定很愛笑,可是,她卻從心裏升起一種防備,似乎內心深處就這麼篤定,他並不如表面看來那麼斯文好說話。

  「我只是好奇,被任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究竟是什麼樣子。來,過來。」

  不得不過去,如果,在一把槍有意無意瞄準妳的情況下,似乎,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她步子僵硬地往前走。

  「再近一點,不要害怕。」低喃的聲音,輕哄。

  只好更接近……夠近了,再走,她就要碰上他了。

  男人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著她,終於,滿意了,微勾嘴角。

  「瞧瞧。」他遞過那把槍。

  潔白的小手遲疑地慢慢地接過來,那純鋼的重量,讓她暗暗吃驚,長這麼大,第一次握到真槍,光滑的槍身、漂亮的線條,還有完美的槍托,就算不懂,她也知道,手裏這把,真的是一件極品。

  「漂亮嗎?」

  「漂亮。」

  「聲音很嫩。」

  「……」

  「任應該會很高興,妳這麼欣賞他的寶貝。」優美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笑意。

  什麼?倪貝貝大驚,還不來及反應……

  「妳怎麼會在這裏?」冷冷的男性嗓音如刀子一般,劃破空氣,也凍住了她的血液。

  她以為,沒有他的同意,進入他的書房,她會很慘,可是,沒有。

  她認為,擅自動了他的寶貝,他會很不高興,可是,也沒有。

  任昊東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後,轉身走了。

  那個一直笑著的男子,更是帶著一臉燦爛的笑容走了。

  很好,任昊東就是這樣的一個男人,不說話,就已經可以讓人心驚膽顫,就連他的朋友,也都是一個樣,看起來笑笑好說話,其實心眼很壞。

  不過,沒有關係,她可以承受,誰教她是寄人籬下,沒有選擇的餘地?平淡而沉默的日子裏,還是有一點點甜蜜可以品嘗。

  她如願考上了自己理想的高中,並且,可以跟向芙雅還有姚水晶進同一所學校念同一個班。這,算是痛苦日子裏的一點安慰。

  時間如水,就算再難熬、再無助,還是一天天過去,十六歲、十七歲,她也慢慢地長大,慢慢地學習獨立。

  進入高中之後,她就開始有計劃地打工存錢,一想到將來有一天可以離開那個男人,自立自足,她就有無窮的動力。

  課後的補習,她沒有去上,而是利用這段時間去打工。幸好,她不算什麼真正的小姐,沒有司機的接送,只要準時回家,沒有人會去管她在這段時間內做過什麼。

  麥當勞、咖啡屋、便利商店,她都做過,再辛苦、再累,都不怕,每天最開心的事情,就是數著存款薄上的數位往上加。

  「貝貝!」一記爆栗敲上她的額頭,然後是不客氣地低吠,「就算剛剛發了薪水,也不必開心成這樣吧?妳這個小錢奴。」看她捧著錢開心的樣子,完全地癡迷呀。

  「于姐,妳幹嘛啦?這麼用力,會痛的。」倪貝貝揉著飽滿的額頭,嘟喃抱怨。

  這裏是位於市中心的咖啡店,下午時分,客人不算多,零零散散地坐了幾個,幸好,這裏離學校不算太遠,搭半個小時的公車便可抵達,而且有姚水晶的幫忙,她想找什麼兼職,都不算是問題。

  「不用力妳會醒?」於素花伸手想再敲她,可是被她機靈地閃了開來,「每次都這樣,只要發薪日,妳就會捧著錢在那裏傻笑,真是……」伸指迅速地一戳,「錢迷了眼!」

  「痛!」一不注意就被戳中,倪貝貝咬牙,「好,于姐,今天的九號桌,我不讓妳了。」

  九號桌的客人,是一位店裏的常客,年輕英俊,於素花已經暗戀好久了,每次他來,都搶著要去服務,平常倪貝貝倒是樂得輕鬆,可是今天,被敲得好痛,心火難平!

  「啊?」果然,某女馬上花容失色,「不要啦,貝貝。」瞧瞧時間,快到五點,心儀的人馬上要出現了,於素花慌了,「我錯了,我道歉,好貝貝。」

  「哼。」

  「好,妳要什麼條件才肯答應?」

  「唉,人家額頭好像腫起來了,好痛,一會兒下班要去藥局買藥……」

  「好、好、好,多少錢?」

  倪貝貝笑瞇瞇地比出五根手指。

  於素花差點吐血,好,算她狠!從口袋裏掏出五百塊遞出去,這可是剛剛才領到手的錢,一轉眼……真是,無語問蒼天啊,都怪自己,什麼人不惹,跑來惹這個小錢奴。

  貝貝笑顏逐開地接過去,呵呵,小朋友,姐姐一會兒就帶你們回家啊!真是開心。

  「那我……」

  倪貝貝立刻側身讓出收銀的位置,嘻嘻,有人幫忙,還有錢賺,她開心還來不及呢,「于姐,我去倒垃圾。」

  「去吧、去吧。」於素花趕蒼蠅似地揮手,小電燈泡快走,一會兒就是她與白馬王子的單獨相處時間,喔,想起來就好興奮呢。

  倪貝貝沒有看那個明顯陷入夢幻的女人,走到後面拎起打包好的垃圾,轉去小巷處理。

  「貝貝。」一聲略粗的男性嗓音追在後面。

  她抬頭,看見是一起工作的同事,阿昌,笑瞇瞇地問,「什麼事?」

  「我來幫妳。」年輕的男孩被她漂亮的笑臉給弄得滿臉通紅,一把拿過她手裏兩大袋垃圾。

  「謝謝喔。」倪貝貝是什麼樣的人,對於男孩的心思,早就明白透了。

  可是,他太害羞,不敢表白,她當然也樂於裝不知道,反正,目前的她,賺錢第一,其他的事情,連想都沒有想過,他不說,那大家就是朋友,她也從來不會給他任何不當的幻想機會。

  「那個……貝貝……」囁嚅著,羅昌海一邊走一邊吞吐著開口。

  「嗯?」

  「我……我買了輛機車。」

  「是喔。」

  「妳……那個……今天下班之後,可不可以……可以不可以幫我試一下車?」結巴了半天,終於憋紅著臉說了出來。

  「試車?」倪貝貝偏著頭,一臉單純,「可是我又不懂車,怎麼試?」

  「不用懂的,妳只要坐在後面,感覺一下,看舒服不舒服就好。」生怕小美人拒絕,他連聲說道。

  「可是這樣很奇怪耶。」

  「不會、不會。我姐說以後要我載她,我怕我騎車騎不好,她會生氣。」胡亂找個藉口。

  「這樣啊……」

  「而且我也順路,可以送妳回家,妳還可以省下坐公車的錢呢。」他雖然害羞,可是也很懂得挑人的心理。

  「那……」有一點點地心動了。

  「拜託妳,一定要幫忙啦,拜託。」

  「好吧。」理由正當,又可以省錢,她沒有什麼好推的。

  「真的?」興奮地臉更紅了,將垃圾放到指定的地點,等著垃圾車來收,「那就這樣說定了。」

  「好。」甜甜一笑,望著那個明顯高興過頭的男生!真好,這樣單純的開心,不用假裝、不用虛偽,也是一種幸福啊,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才可以擁有這般的美好。

  男生望著她甜美的笑臉,不由地癡了。

  遠遠望去,兩人相視而立的畫面,竟然,也有著幾分令人暇想的空間,就如同年輕的情侶,在彼此對望。

  「宮澤。」

  冷汗涔涔,「是的,少主。」

  「走。」淡淡地抬眸。

  「是。」

  玄黑的車子,如流水行雲般從巷口滑過,本來,就只是碰巧經過,那麼,也不必刻意停留。

  只能說,倪小姐,妳也太不走運了,唉……

  八點整,拒絕了想要送她到門口的阿昌,倪貝貝從公車站慢慢地往宅子走去,她怎麼可能會讓他送到門口?要是讓他看到那個深宅大院,只怕會嚇傻了他,而且,精良的保全系統,他根本連門的邊都摸不到。

  早春的夜晚,暗香浮動,微風輕吹,她的心情也是愉悅的,連腳步都變得輕快起來。

  可是,好心情到進入房間為止。

  粉紅的臉頰,在那一瞬間,就失去了顏色!呼吸,猛地停頓了。

  不知道是他的震懾力太大,還是自己膽子太小,每次看到他,都有一種由頭冰到腳的感覺。尤其,他還靜靜地站在窗邊,定定地看著她。

  「回來了?」

  「是。」習慣性地低頭,看起來乖巧又柔順。

  他望著她低眉順耳的樣子,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原本以為,她就是這般安靜乖巧的,誰知道,這個少女,也可以在別的男生面前笑得那麼嬌、那麼甜,卻該死地礙他的眼。

  「咖啡店,好玩嗎?嗯?」

  倪貝貝飛快地抬頭,這次是真的有吃驚到。如果說剛剛只是褪了血色,那麼,現在就真的是蒼白如紙了。

  「告訴我,作為一個不缺錢的小姐,妳打工,是為了什麼?」他一步一步走近她,一直到氣息完全籠罩住她,而她,一步一步後退,一直到退無可退。

  身子抵在牆上,十七歲的她,在高大的他面前,顯得羸弱而可憐。

  「想離開我?」淡淡的低語,聽不出情緒。

  「我……沒有。」細細地從嘴裏勉強擠出來的話,聽著都帶著顫音。

  「沒有?」伸手撫上她細膩的頸子,徐徐地,漫不經心地,「再回答一次。」

  全身的肌膚,都泛起了小小的疙瘩,心瘋狂地跳著,努力告訴自己,一定要鎮定,不要慌,不然,就會萬劫不復。

  「真的,沒有。」

  「是嗎?」指腹間瘋狂跳動的頸脈,薄薄的皮膚,完全掩蓋不了,深邃而冰冷的眼眸,危險地一閉,「說謊!」指下用力,掐住了她的咽喉。

  「唔……」好辛苦,她不能呼吸了,被抵在牆上,拼命地掙扎,可是,弱小的她哪里又是他的對手?蚍蜉撼樹,一點作用都沒有。

  頸間傳來火熱的痛感,水靈的眼眸一瞬間通紅,粉嫩的嘴兒張開來,徒勞地想要吸進一些空氣,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這張嘴,吐出來的,永遠都是謊言!」他逼近她,在她越張越大的瞳眸裏,倒影清晰,「那麼,就別說話。」他最恨、最恨的,就是謊言,不可饒恕。

  他要殺了她!那一刻,她真的相信,他會出手殺了她。那麼殘虐、那麼兇暴,而且,掌下的力道絲毫沒有收斂。

  只要一秒鐘,只要短暫的一秒鐘,她就可以死了,真正的解脫……也好,這樣也好。

  眼睛變得乾澀,她慢慢地閉上,任他處置吧。

  忽然,頸間的力道松下來,鮮美的空氣湧入她的肺部,每一口呼吸,竟然都帶著生疼,她近乎貪婪地吸著寶貴的空氣,可是,立刻,她的嘴唇就被堵住了。

  被一張男性的薄唇牢牢地堵住。

  這是一個不能被稱之為吻的吻,一開始,就是暴虐及蹂躪。

  她微張的唇,被直闖而入的舌堵得滿滿的,他的嘴唇很薄,吻起來的力道卻十足,他沒有用多繁複的技巧,可是給她的卻是扎扎實實的一吻。

  男性的舌頭在她唇裏吸攪著,沒有放過每一寸微妙,卷住她的舌頭,吸入自己的唇內,牙齒咬往她的根部,吸著,似乎要將她的舌頭吞入腹中才甘心。

  「嗯……」唾液不受控制地不斷流出來,從他們相接的唇間淌下,將他們的下巴弄得濕滑不堪,男性強烈的氣息直貫而入,她被迫承受這樣一個瘋狂的吻。想要抗拒,可是,越是掙扎,這個吻就越激烈,她就這樣被抵在牆上,讓他吻了個徹底。

  「啊!」舌尖傳來的劇痛讓她叫了出來,這個變態的男人,竟然又咬了她,而且,沒有絲毫地收斂力道,她的舌上爆出尖銳的痛楚。

  一瞬間,腥甜的滋味蔓延在唇間,鮮紅的血絲順著她的嘴角流了出來。

  他鬆開了對她的桎梏,幽然而立。

  她瞪著他,重重地喘氣,全身顫抖,甚至沒有力氣去擦那血跡。

  「為什麼?」一說話,疼痛的舌頭感覺更敏銳。

  他站在那裏,看著她,眼神深幽,神情,是她從未看到過的複雜。

  他失控了,他居然會對這個女孩失控,這樣一個並不是特別美,並不是特別嬌的女孩,為什麼他會失控?他甚至,還是恨著她的。

 第三章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不會傻得認為他們之間擁有這樣的親吻是正常的!明明,在名義上,她是他的女兒啊!不管他再不喜歡、再討厭她,也不能這樣對她的啊。

  他抬手,撫上她嘴角的那抹鮮紅,少女白皙的肌膚,顯得那抹紅色特別耀眼。

  他的表情,讓她的心顫抖起來,那是,怎樣的一種神情?不是心痛、不是懊悔、不是憤恨、不是冷漠,而是一種,她看不明白,卻又莫名心跳的神情。

  「你……」剛剛開口,就被他猛地收回的手給阻了回去。

  他的表情,又變回熟悉的平靜無波,似乎,剛剛那種奇怪的表情,只是她眼花看錯而已。

  「明天,妳就去日本吧。」他不再理她,轉身就走,留她在這裏,只會勾起不必要的麻煩,不如送走。

  這個女孩,擁有一種可以讓他失控的能力,他,不喜歡這樣!這種不喜歡,從他看到她對別的男生嬌笑時,就一直如刺在喉。

  步伐還未邁開,衣角卻被拉住了,低頭,望著那潔白的小手,隱隱地顫抖。真是,這麼害怕,還裝什麼勇敢?

  「我……可不可以……」

  「不想去?」

  「拜託。」咬著唇,不敢求他的,可是,眼看自己的夢想已經越來越近了,她怎麼可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變為泡影?

  「兩年前,妳就欠我一次。」

  唇越咬越緊。他望著那可憐的唇,心思浮動……這個女孩,是他最恨的男人的女兒,同時,也是他曾經最愛的人的女兒,這樣的一種矛盾的存在,於他而言,是個禍患!也許,她痛苦了,他會不那麼痛苦。

  「妳知道我想要什麼嗎?」

  她搖頭,他想要的是什麼,她從來都不知道,或者,應該說,這世上沒有人知道他任昊東想要什麼!任何東西,他不都是唾手可得嗎?

  「很簡單。」他冷笑著,撥開她的手,走到床邊坐下來,斜斜地靠在床頭,「把衣服脫了。」

  「什麼?」她驚嚇地抬頭,望著那個一臉冷酷的男人,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妳聽清楚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她搖著頭。

  「……」

  「你……我、我是你的……女……」

  「砰」床頭的燈被他掃落,碎了一地,「妳是我的誰?」此生最恨,就是聽到這句話。

  他的怒氣,徹底地嚇到了她,咬著唇,再也不敢開口。

  「要嘛脫衣服,要嘛收拾行李,選吧。」

  惡魔的低語,也不過如此了吧?眼睛澀澀地,可是,卻流不出眼淚。

  她不哭,從九歲那年,她就告訴自己,再也不要流眼淚。

  「一分鐘。」

  她明白的,他只給她一分鐘的時間考慮。

  其實,還考慮什麼呢?她會作怎樣的選擇,她心裏已經很清楚了……手顫抖地、僵硬地解著身上的扣子,很快,粉藍的裙子像花瓣般剝落,暈開在地上,如同深藍湖水表層那最純澈的水澤,而她,就站在那湖水中央,繼續動作,內衣、內褲,直到,一絲不掛。

  沒有試圖伸手去遮擋,還要遮什麼、擋什麼,反正,到最後她就連自尊,都不會剩下。

  任昊東沒有再說話,他只是看著眼前潔白的女體。

  真是,很美很美……少女的胴體,泛著健康粉嫩的色澤,烏黑的秀髮,如絲般細細碎碎地落在肩頭,她的頭髮,不是很長,只是剛剛過耳而已,可是,卻非常漂亮。

  斜斜的瀏海下有著飽滿的額頭,眉毛不是那種很順、很秀氣的眉型,淡淡地飛揚,告訴別人,她其實有著倔強的脾氣;濕潤的眼瞳,此時卻顯得非常空洞;鼻子 挺而小巧;五官裏,最漂亮的,當屬那張嘴唇,線條流暢而完美,閉起來時,像一顆最勻稱的心,顏色,也是粉妍動人,少女的唇,就如同粉色的玫瑰,沾著露水, 遐想無限。

  柔潤的肩、美麗的鎖骨,還有,那發育良好的胸部,雪雪嫩嫩、輕淺桃紅,春天的色澤,最是明媚。細細的腰肢,如柳條般,還有那修長如玉的雙腿及隱藏在其間的幽深之處……

  這是她第二次在他面前如此裸露,可是,卻不會因為有過一次經驗而不感到害怕、羞辱,她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再發抖了,如果不能改變命運,那麼,至少要堅強一點去面對。

  「過來。」純男性的聲音,淡淡的如輕風拂過,可是,卻危險至極。

  傻女孩,明明怕得發抖,卻又逞強,那種軟弱的堅強,讓他的心,有一種悶痛,他不喜歡這種痛,非常的不喜歡!

  她吸了好幾口氣,才能抬腿,像踩地雲端一般,軟軟的。

  越走越近,近到能感覺到他身體輻射出來的熱氣,突然,他伸手猛地一拉,她跌入了他的懷中,姿勢狼狽地正好趴在他的腿間……他手掌插入她的發間,拉扯著讓她抬起頭,望進他純黑的眼眸,「十七歲?」

  她咬著唇,忍著頭皮上的疼痛。

  「真是嫩啊。」感歎著,放鬆手勁,慢慢地摩挲過她幼滑的肌膚,「我只教妳這一次,以後,就得靠妳自己。」

  「……」

  「嗯?」利眸危險地微瞇。

  「是……」多麼卑微,又多麼可憐啊。

  按著她的頭,壓向他的腿間,「解開它。」

  這根本就不算是暗示,她懂了!伸出小手,慢慢地解開他的褲子,那潛伏的巨獸從束縛中釋放出來,「啪」地一下,打在她的臉上,既重又滑。

  臉蛋是蒼白的,心跳是失速的,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看到男人的隱密之處,那麼可怕、那麼巨大又那麼具有侵略性,危險十足。

  「摸它。」命令道。

  她的手,僵硬在空中,不敢去碰觸,那麼飽滿又那麼駭人的東西,她哪里敢伸手去碰?

  「妳是想讓我直接弄妳,嗯?」他用力一扯她的發絲,引來她的抽氣聲。

  意思很明顯了,如果她不侍候他,那麼他就會直接佔有她。

  倪貝貝不是傻瓜,權衡輕重,她還是明白的。

  「我……不會。」是真的不會!她從來都沒有看過、碰過男性的那裏,怎麼可能知道要如何為他服務!沒有再說話,他拉起她的手,直接覆在他的欲望之上。

  那種飽滿的力量,嚇得她直想放手,可是卻被按住動彈不了。

  他帶著她,上上下下地滑動著,他的手掌,很明白地告訴她,該如何用力,怎樣的撫觸,最能取悅於他。

  她的小手是冰涼的;他的欲望卻是灼熱的,冰與火的相遇,撩人且刺激。

  白皙粉嫩的手掌裏,握得滿滿的,可還是圈不住他的欲望,那紫紅的色澤,還有那一條條鼓起的筋脈,一跳一跳,頂端那個圓碩的頭,微微的小孔一縮一張,點點的精液泌了出來,洩露了他的激動。

  她咬著唇,忍住心裏那種被強迫的恥辱感覺,努力地讓他滿意,只要想著,未來的自己,那份寶貴的自由,一切,是不是會變得容易忍受了呢?

  可是,不行,還是不行。

  眼眶變得好澀、好澀,她好像又回到了六歲,那個在雷雨夜哭泣的小孩,無助而且害怕。

  手裏握得是他的欲望,那可怕的東西,那樣的存在,蘊含了多少的侵略氣息?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的?究竟要怎樣做,才可以擺脫這一切?

  手,好酸了,可是他除了呼吸變得重一點之外,根本就沒有什麼異常。

  妖精,這個女人是個妖精,任昊東望著她那一身泛著珍珠般色澤的軀體,身下泛起的強烈快感,讓他喉間一哽。

  他放鬆地靠在床頭,身下傳來的強烈快感,讓他的利眸微閉,這個女人,真是個天生的妖精,只不過稍稍教了她,她就可以做得這樣好。

  手的力道,不輕,甚至可以說是有點重了,可是快感卻更強烈,她很生澀,從那微微顫抖的肩膀可以看出來,她有多麼害怕、有多麼不願。

  可惜容得了她不願嗎?只要看到她的那張臉,他就有狠狠撕碎她的衝動。多恨啊,該有多恨?將那個男人的女兒,調教成他的性奴,這,應該是個不錯的主意。

  最初,他是真沒有這麼想過,可是今天,在看到她對那個男孩笑得那般燦爛時,那熟悉的笑臉,意外地刺痛他的心。

  「昊東。」女子的輕喚依然如淡櫻般溫柔輕淺,可是,他的心……他的心……

  從最深、最暗的地獄裏面爬出來,她是他苦難日子裏唯一的希望,一年,用血用痛換來的努力,他終於又一次站在了她的面前,可是……

  「唔……唔……」小女嬰睜著無辜而黑亮的眼眸,滴溜溜地四處亂轉,剛剛滿月的嬰孩,視線還是比較短的,卻對一切那麼好奇,粉粉嫩嫩的臉頰,淺淺的小嘴兒張成O形,發出只有她自己懂的嚶嚶之聲。

  「對不起、對不起……」女子哭泣的聲音,在他耳邊迴響著,讓他的心碎成一片一片,鮮紅的血迸了出來,流洩滿地卻無力擦拭。

  聽不進她的話語,他只能瞪著那個嬰兒,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心中唯一的光明、唯一的期盼,就這樣,離開了他,而孩子,就是她背叛他最真實的證據。

  當年的那個嬰兒啊……

  望向那個努力取悅他的少女,精緻的臉蛋,泛著淡淡的紅,白嫩的掌心裏,握著的是他的欲望,眉兒輕皺,很明顯,做得勉強與難堪。

  要的就是這種難堪!

  既然這般恨著,這麼多年,原來當年的恨意在心底早已生根,忘不了、撥不掉,那麼就索性讓一切全都爆發吧,他期待著,在他的調教下,她會成為一個什麼樣的女孩。

  忽然,她一時沒有控制住力道,手掌猛地一緊,他的後腦竄起一陣巨大的快感,讓他悶哼出來,差點失控!

  這個女人!他的手掌按住她的後腦,壓至自己的腿間,「吸出來。」

  這……她驚恐地搖頭,用手,已經是她的極限了,竟然要她用……嘴,她不敢,想想都覺得害怕。

  「妳不想要用嘴,是吧?」冷冷一笑,將她拉上床去,手掌潛至她的私花處,那片嫣然色澤稚嫩,處子的幽境啊。

  帶著薄繭的手指,絲毫沒有將脆弱花瓣的護衛放在眼裏,竟然直直戳入她的花穴,乾澀的甬道,帶來如火般灼燒的痛感。

  「痛……」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他對她做的事情,體內明顯的異物感,讓她渾身都僵硬起來。

  「還是妳想用這裏?」手指微勾,在緊窒的花壁上重重地揉按,指下那層軟軟嫩嫩的肉膜,清楚地告訴他,處女的血衣,有多麼的脆弱易破。

  她,還有得選擇嗎?

  再也忍不住滴落的淚水,從她的眼眶裏掉了出來,又鹹又苦,就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般。

  還能再抗拒什麼?現實容得了她做選擇嗎?顫抖地伸手,握住那龐大的飽滿,低頭。

  下巴被男人箝住,「用舌頭,注意妳的牙齒。」

  這是警告!她很明白的。

  嘴唇,輕輕地碰觸到那絲滑的表面,那可怕的巨物,竟然擺動起來,彈打在她的嘴唇上,很重!

  真是奇怪,那麼冷酷、那麼剛強的一個男人,竟然有著這麼灼熱的部位,像是柔軟的鋼鐵,一個多麼矛盾的組合。

  用嘴……她,不會!真的不會。

  「慢慢地含進去。」

  惡魔在誘惑凡人墮落時,那優美的嗓音,恐怕也不過如此吧。

  幾分羞澀、幾分恥辱,她的唇,還是吻了上去……

  「貝貝,妳最近工作是不是太忙了點?」向芙雅將一粒飽滿的美國櫻桃塞入好友的嘴裏,有幾分擔心地問道。

  每天一下課就飛快地閃人,再也不像以前一樣,還有時間陪她去淡水看看夕陽,瞧瞧,現在連作業都在下課時間趕著做,有必要把自己搞得那麼累嗎?

  貝貝很缺錢嗎?這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她跟姚水晶都知道,倪貝貝雖然開朗活潑,可是卻從來都不提家裏的事情。想想,也真是奇怪,哪個姐妹淘、閨蜜不是把對方的家當自己的家一樣熟到爛?可是倪貝貝的家庭,她們是一點也不瞭解。

  也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作為朋友,當然會懂得尊重,所以她們對於倪貝貝的家庭,也從來都不會開口去詢問。

  「唔……」倪貝貝嘴裏忙碌地咀嚼著,手下也沒有停,在紙上反復地演算著積分數學題,這是課後的作業,她得抓緊時間完成,才能有更多的時間去工作。

  櫻桃黑色靚麗的表面,長長的梗,一粒一粒,都是最水嫩、最新鮮的,一隻漂亮的纖手拈起一顆,正要放入嘴裏,就被向芙雅那充滿熱情期盼的眼神給定住。

  這傢伙!姚水晶無奈地望著那個單純的小丫頭,半晌,還是敵不過她的熱烈企盼,終於將櫻桃放入唇內,不到十秒,一個漂亮的梗結就吐了出來。

  「哇,水晶好棒!」向芙雅興奮地直拍手,非常崇拜。

  自從有一次無意中發現姚水晶可以將櫻桃的梗打結,她就立刻佩服得五體投地,時不時拎著櫻桃,想要讓姚大小姐再表演一次,可是姚水晶從來都不理會她。

  今天,嘻嘻,還真是幸運!奇怪,那麼細小、那麼短的梗,怎麼就可以用舌頭打個結?重點是,姚水晶還可以打得又漂亮又迅速。

  「這一根,還真是挺短的。」被數學習題纏身的倪貝貝分神望瞭望那個小小的結,笑得一臉曖昧,「水晶,妳家夏遠航,是不是愛死妳了?」

  「胡說八道!」姚水晶冷哼一聲,埋頭繼續點弄著PDA,可憐的豪門繼承人,就算還在念高中,也得開始學著處理家族的生意。

  雖然姚水晶臉蛋上依然是一片淡漠,可是倪貝貝卻眼尖地看到她白嫩的耳朵變成了粉色!這傢伙害羞了,真是,好可愛啊。

  一旁單純的向芙雅連聲追問:「這個跟夏遠航有什麼關係?」

  「唉……」倪貝貝無語地歎氣,「小雅,妳是不是連漫畫也不看?」就算平常沒有什麼機會接觸到「那方面」的資訊,可是,少女漫畫裏面早就寫到爛的梗,她向芙雅都不知道,也太過單純了吧?

  「不喜歡。」連著搖頭,「妳看?」倪貝貝的生命裏,只有工作,哪有時間看這些有的沒的?

  「笨!」給她一記爆栗,「我有在書店打過工。」

  「是喔。」她想起來了。

  「那妳動漫總會看吧?」電視裏面天天都在播,想忽略都難。

  「我都只看美食頻道。」

  「……」豬!

  「算了,妳還是保持妳的單純吧。」拍了拍好友的肩膀,準備繼續與討厭的積分題奮戰。

  「可是,為什麼水晶可以做到,我不行呢?」向芙雅瞪著那個小小的結,有幾分不甘地嘟嘴,喃喃抱怨。

  「做到這個有錢賺嗎?」瞪了那個甜美的女孩一眼,倪貝貝繼續埋頭苦幹。她也不可以啊,本來就做不到那種「絕活」,這種東西,有什麼好計較的?

  「就不甘心啊。」向芙雅往嘴裏塞櫻桃,「看起來不難的樣子,為什麼我做不到?我好像很笨,做什麼都不行。」語氣裏,有著幾分苦澀的味道。

  「誰敢說我們家小雅笨,告訴我!」

  「沒有啦,隨便說說。」

  「喔。」她沒有再追問下去,望著那個明顯松一口氣的少女,倪貝貝警告地瞪她一眼,「妳這傢伙,真有什麼重要事情,不能瞞著我,知道嗎?」

  立刻點頭如搗蒜。

  滿意地收回視線,如果小雅現在不願意說,那就別強逼她了,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不想與別人分享的事情,一旦她想說,自然就會講出來,別看向芙雅溫柔甜美,可是倔起來,誰也擰不過她。

  就像她倪貝貝,外表看起來,那麼陽光、那麼燦爛,好像全世界的歡樂與無憂都到了她的身上,可是,誰又能想到,她的心裏,陰暗得就連太陽都照不進去呢?

  這樣的苦、這樣的難,就是連自己最好的朋友,都無法開口……

  微風拂人的夜晚,就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宜人的氣息,帶來淡而悠遠的花香草味,一切,都是春色動人。

  包括,此時此刻,包括,他們……

  「嗯……」男性的悶哼聲,在這寬闊的房間裏,顯得幾不可聞。

  強壯而寬厚的結實胸膛,此時緊緊地繃著,手臂上一塊一塊,都是硬硬的肌肉,伸掌撫住那在他腹間蠕動的小小頭顱,漆黑的眼眸裏,此時醞釀著一場情欲的風暴。

  少女深深地含入紫紅色的粗長欲望,一直抵到喉嚨的最深處,用最嫩、最軟的那個地方,徐徐地磨蹭著他敏感的頂端,然後快速地來回套動,淺粉的嘴唇撐至最開,才勉強容納了他的粗碩,可是還有大半的欲望含不進去,只好藉助手掌的撫慰。

  不斷流出來的唾液,將他的欲望浸得濕潤,就著那些滑液,她細細地圈攏、重重地磨蹭,邪惡的小手撫至下方那厚重的軟囊,與火熱的手指相比,那裏的觸感是冰涼而圓滑的,她伸出食指與拇指,先是輕輕地掐,感覺到裏面那種如走珠般的潤感,忽然指間稍一用力……

  「嗯……妳這個女人!」任昊東咬牙低吼,真是不應該,把她教得太好,反而讓他吃了苦頭,這種,又痛又爽的苦頭。

  伸手一記懲罰的抓握,讓她不自覺地嬌吟出聲。

  寬大的手掌,撫了滿掌她的柔膩,整整一年的情欲灌溉,她的成長,是非常明顯的。

  堅挺而飽滿的胸部,在他揉捏之下變得更為沉重與漲大,長期握槍而帶著繭的手指,拈起她粉嫩的珠玉,用薄繭去摩挲著,讓她腫脹如石。

  「唔……」不行了,嘴好酸,而且喘不過氣來,水眸偷偷瞥了一眼擺在一旁的手機,上面的時間,讓她頭痛,都這麼久了,他竟然還……這個男人的持久力真是太可怕了,每次,都要她弄得,死去活來,才會出來。

  她吐出他的粗長,嘴唇間掛著長長地銀絲,沒有巨物的充塞,她松緩下來,而他的欲望,失去了她的含吮,在空中傲然聳立,上面沾滿她的晶亮,依然駭人。

  「繼續。」手掌徐徐用力,將她的晶瑩飽滿握得緊緊地,歡愉變成了痛楚,警告的意味,不言而明。

  「休息一下,好不好?」不想求饒的,可是這一年的無數次經驗下來,她知道了,適當地示弱,對自己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尤其是他這樣的一個男人,硬來,只會讓自己更傷。雖然,事實上,他任昊東是個軟硬都不吃的男人,他好說話與否,完全取決於他心情的好壞。

  很顯然,他今天心情算是不錯的。

  「可以。」嘴角一勾,帶著幾分邪氣幾分冷酷,將她推臥在柔軟地床上,「妳自己來。」

  「什麼?」哪有讓她自己來當休息的?這男人可以再惡劣一點沒有關係,羞憤的紅色瞬間染遍她的芙頰。

  「不會嗎?」渾身赤裸,遍佈的肌肉,他就如同古代最威猛的戰神般斜斜地靠在床頭,危險的黑眸此時有著難得的慵懶,望著她,「明明教過妳的。」

  臉蛋熱得再也不能更熱了,想到那幾次又屈辱又可怕的「教學」經驗,她拳頭不自覺地握了起來。

  「女人,我的耐心有限。」

  他的興致來了,不做,下場會更慘!她非常明白,真是得不償失,早知如此,就算嘴巴廢掉,她也不要向他求饒,結果……

  「動作快點。」

  嬌憨的少女,不甘願地在床上躺了下來,手猶猶豫豫地撫上自己飽滿的胸部,卻為那裏的腫脹和堅挺嚇了一跳。

  她什麼時候變成了這樣?

  肯定是他……想到剛剛他對她做的事情,她的氣息變得紊亂起來,這一年來,這樣的事情,在他們之間次數算是頻繁的。

  這樣很奇怪、很禁忌。名義上,她是他的養女,雖然她從來都沒有喚過他一聲父親,而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沒有叫過。

  感情上來講,這麼多年來,從最初的折磨到後來的漠視,他們之間毫無點滴親情可言,所以名義上的不倫,在現實中,她倒真是沒有一點這樣的感覺。說她驚世駭俗也好,說她大膽違逆也罷,對他,她現在已經很難有對長輩的尊重了。

  即使,他整整比她年長十四歲!想想,自己原來也是如此可怕的一個人,為了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以犧牲的程度,還真是大啊,這般忍讓,就是為了有一天,可以自由自在地站在陽光下……

  「妳不專心。」危險地低語,讓她猛地回過神來,嚇得連忙急急揉動著自己的胸部,生怕他再說出什麼更加可怕的懲罰來。

  那個像帝王一樣的男人,此時只是靠在那裏,一隻強壯的腿微微屈起,手肘隨意地放在膝頭,就這般冷冷地注視著她,彷佛在看一名卑微的女奴,努力地展示自己,死命討好自己的主人。

  而她也真的是一名女奴,一個名為女兒,實際上是他洩欲的私奴,比奴隸更不堪。

  「別總是做一件事情。」淡淡地提醒,看不出喜怒。

  可惡,要求真多!倪貝貝暗自咬牙,不甘願地伸手探至自己的私密之處,黑亮的毛髮在雪白皮膚的襯托下,顯得尤為驚豔。

  「腿再開一點。」

  纖長的大腿慢慢地敞了開來,少女最為神秘、最為幽微的地方就在這明亮的燈光下,任他恣意欣賞,無助而且柔弱。

  年輕的少女啊,顏色就是漂亮動人,水粉嫣然,那兩片圓潤的花瓣靜靜地闔著,泛著晶亮的色澤。

  「伸進去。」命令的口吻,輕卻令人服從。

  嘴唇咬得更緊,拇指與食指剝開緊合的蕊瓣,探了進去。

  「唔……」一聲克制不住的呻吟從她的唇間溢了出來,不適的感覺充斥在她的體內,那種澀澀的刺痛感,讓她的眉兒緊皺。

  「動。」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在心裏罵著,可是手卻不爭氣地抽動起來,雪白的大腿就這樣張開著,將自己最隱私的地方曝露在他的眼前,還要在他的面前自瀆,想想,都羞愧地想要鑽進地洞。

  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想著自己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內,既羞恥卻又有著詭異的刺激,她的心跳,不斷地加快,呼吸也變得又綿又重。

  「啊……」慢慢地,動情的花液從她的體內泌了出來,讓她的抽動更為順暢,清亮的水聲從她的私處傳來,聽得她臉紅耳赤。

  「果然是個淫娃。」他冷笑著,望著她動情的羞花,頂端那粒小小嬌嫩的珠玉,早已怯生生、羞答答地挺了起來,而那如絲的春水,從她的花瓣間流淌出來,就像一朵含苞帶露的花朵,慢慢打開它飽滿的瓣蕊,指間反復的抽動,時不時翻露出裏面粉紅的肉壁,格外妖媚。

  「動作再快點!」

  沒有辦法,只好聽命加快手指的動作。

  「嘖嘖,瞧妳,這麼興奮,全濕透了。」

  這麼淫穢、這麼露骨的話語,卻讓她覺得麻意從腿底直竄腦門。

  他在看著她,仔仔細細,每一分、每一寸,他緊緊地盯著她最羞人的部位,那個連她自己都不敢細看的地方,她在他的面前沒有一丁點的秘密了,所有的反應、所有的細節,他全都知道……

  「唔……」他的目光,好熱好熱,她的身子也變得灼燙不已,不行,不能再快了,再快她就要……

  「啊!」尖叫著,黏膩的滑液從她的體內一股一股地湧了出來,她的身子太過敏感,巔峰的到來,就在那一瞬間。

  她無力地躺在床上,拼命地喘息著,纖細的大腿卻緊緊地繃著,腳趾在黑色的床單上用力地蜷起,渾身泛起暈紅的色澤,大量的汗水從她的皮膚底下冒出來,真是太狼狽、太不堪,總是如此,最丟臉、最沒用的自己,都是出現在他的面前。

  她咬著唇,重重地喘,身體的歡愉比不過心裏的屈辱之萬一,可是一年的調教下來,她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

  腿依舊是大敞著,也無力去闔上,那在高潮中的絕美花瓣,正瘋狂地一縮一合,絲絲縷縷的汁液從裏面不斷地滴淌出來。

  「高潮了?」他低俯過來,深邃的黑眸,就如同天邊最遙遠的那顆寒星,閃亮卻也冰冷。

  嘴兒張著,想要多吸一些氧氣進肺部,好讓她瘋狂的心跳可以稍稍平靜下來。

 第四章

  「真是,拿你沒有辦法。」聽起來憐惜的話語,可是只有她知道,這裏面沒有一絲的憐愛,當他話語越溫柔,行為就會越殘酷。

  伸掌,將她已經發育到C罩杯的乳房往中間攏,一條又深又窄的乳溝立刻顯現,粗碩就在那誘人處前後摩擦起來。

  肌膚相磨的感覺,胸部的皮膚,是如細雪般幼滑,他的欲望也是堅硬如鐵,一柔一剛,一軟一硬,在這裏摩擦,在這裏相觸。

  累,是真的好累了!白天上課、晚上打工,都沒有一刻的停止,回來還要應付他充沛的精力,讓她真的非常吃不消,可是沒有辦法,真的沒有辦法。

  任昊東暗自咬牙,這個女人,真是天生的絕品,皮膚又嫩又滑,置身其間,享受非常,雙掌不自覺地用力起來,將她擠得更緊,可以夾得更貼合。

  「痛,輕點。」求饒了,再次軟弱,長時間的摩擦,讓她雪白晶瑩的皮膚泛起了紅色,甚至帶來了火熱的灼熱感!不行,再這樣下去,她肯定會受傷的。而這個男人,根本不會給她絲毫的憐惜。

  她伸手握住他的分身,推著他躺下,低下頭去,用自己濕潤的嘴唇去安撫它,用盡所有他曾教給她的技巧,終於,在她一個深深地吸吮之後,他粗喘著爆發了。

  倪貝貝躺在一片淩亂的大床上,全身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氣喘難平。

  任昊東望著床上那個嬌弱的少女,有一瞬間的恍惚,那雙如水一般的眼眸,曾經,在望向他時,好像他是這世上唯一的信仰般,那種天真的信賴,那種讓他恨不得毀掉的純粹,只有這般折磨她,看她在欲海裏翻滾、掙扎,他的心,才會莫名地平靜下來。

  他伸手,撫上她水嫩的臉頰,倪貝貝瞪大眼眸,望著他。

  他漆黑的眼眸裏,此時此刻,只有她的倒影,清清楚楚,僅止有她。

  她的思緒,混亂起來,為什麼他會這樣看著她?那種看著她的樣子,似乎有點別的東西存在?

  曖昧的魔咒,很快便打破!自製的男人很快便從這種迷茫中清醒過來,抽出面紙整理一下,就拿起一旁的黑色睡袍披上,起身,走人。

  水眸閉了閉,她很清楚,他是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就算從來都沒有看到過,但她知道,他肯定會先洗個澡,他其實是討厭身上沾染別人的氣息,這一點她現在再明白不過。

  如果,那麼不喜歡,為什麼還要碰他?如果是恨她的,他可以不必親自動手,免得弄髒自己。她不瞭解他,真的不瞭解。

  她從來都沒有進過他的房間,任昊東是個非常注重隱私的男人,他的東西不喜歡讓人碰,而他的房間,也沒有人敢進去。

  在臺灣的日子,每晚他都會到她的房裏,做完就走,從來沒有多餘的一句話,他用行動非常清楚明白地告訴她,她只不過是他任昊東用來發洩的工具而已,再無別的。

  而她也不要別的,只要忍,再忍!想著總有一天,她有能力,就可以遠遠地離開他,永遠逃離這個惡魔。

  也許,不必等到那天,他就已經厭倦她了,那麼她就可以解脫了,至於那種,不明白的情感,那種會讓她迷惑的感覺,還是統統都忘掉吧。

  她的自私,肯定是非常可怕的。

  喘著氣躺在床上,腦海裏不斷迴響著這句話,為了自己的將來,她好像什麼樣的犧牲,都願意。

  原來,她就是這樣的人。

  安靜的槍房,空間寬闊而且寂寥,整片、整片乾淨光滑的柚木地板,舉目望去,除了那遙遠的槍靶,再無其他。

  這裏寧靜,連微小的聲響,都是清晰可聞。

  「少主。」宮澤端往前幾步,恭敬地低喚著,怕打擾了主子,卻又不得不為之。

  任昊東沒有理他,只是繼續手裏的動作,倒出子彈、上膛、打開保險,複雜的動作在他做來既流暢又俐落。

  「啪、啪」幾聲脆響,一切都準備就緒。

  宮澤端以屏息的目光崇拜地望著他,每次看到少主練槍,他都有一種想要瘋狂膜拜的衝動,那每一個動作,都是完美地近乎神技。

  可是,該說的事情,還是得說,收回熱烈的目光,低下頭去,「梁問忻……逃掉了。」後面三個字,細聽還帶著抖音。

  聽到這個消息,任昊東連餘光都沒有掃他一眼,穩穩地舉起手,瞄準都不必,「砰、砰」的十下槍響,接著,拎起一旁乾淨的帕子,慢慢地擦拭著手槍。

  「只怕他會想要報復,少主……」

  「宮澤。」淡淡開口。

  「是。」

  「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回少主,十年。」

  「十年?」嘴角勾了勾,「真是,很巧的數字。」將帕子一扔,手槍收入腰間,速度快得讓人臉看都看不清,轉身走了。

  留下那個頭垂得更低的男人,傻傻地望著那方被丟棄的帕子,原來,少主一直都是知道的。

  輕微的機械響聲在前方傳來,他抬頭,是槍靶,那個徐徐靠近的槍靶有無數個黑色的圓環,只有中心是一圈鮮紅,而那團紅色的中心,只留一個乾淨整齊的彈孔。

  十發子彈,竟然全都射中同一個地方,分毫不差!這樣的槍法,實在是,神乎其技。

  黝黑的臉龐抬了起來,面容是複雜的,原本以為,一切都在臺面下進行,可以瞞得過少主。

  畢竟,這十年來,少主的公事、私事基本上都是他的打理,可是誰想,他的一切,原來到頭來,早就被少主瞭解得一清二楚。

  他是老太爺派在少主身邊的耳目。

  這麼多年來,他一直都處於痛苦的煎熬之中,如果不是老太爺當初救了他的命,他早就對少主死心塌地,絕不會再聽第二人的命令。

  十年,整整十年,從最初單純地聽命跟從,到後來的崇拜佩服,如果有一天,要用他的身體為少主擋子彈,他是連眼睛都不會眨的!可能,這就是少主會留他在身邊的唯一原因了吧。

  「他很危險,你一定要幫我盯住他。」

  少主早就知道,他是老太爺的人,可是卻也對少主忠心,兩方都要忠誠,其實就是兩邊都背叛!

  就如幾天前的梁問忻,少主在與他玩了近兩年的貓捉老鼠的遊戲之後,終於失了玩興,要一舉滅了他。可是老太爺卻說,梁家與原野家世代交情,不能殺,而 且,說實話,飛虎幫在北部的勢力,真是非常龐大。可是,少主卻可以毫不在乎地想除就除,這般狂妄、這般自信,讓人由心裏感到敬畏。

  老太爺的意願,他宮澤端不能不顧,可是少主的命令,他也不能不服從,兩相為難,他在傷了梁問忻之後,下不了手,有意放了他逃走。

  這一切,都沒有能瞞得過少主。

  對於任昊東的性子,宮澤端雖然不敢說十分清楚,但多年相處下來,還是知道一點點的。

  任昊東是出了名的冷血與無情,對自己的爺爺,除了憎恨,再無其他,試想一個可以親手將自己的親生父親擊斃的男人,親情于他而言,算什麼?

  雖然,在原野家,親情這種東西,從來都沒有存在過!在原野家,有的只有權力和欲望,誰掌權,誰就是神,血緣算什麼?

  原野達三個兒子都死在他自己的手裏,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卻會死在最小的那個兒子手裏,這算不算報應不爽?

  當年的事情,真相如何,他是不太清楚的,但他知道,任昊東從來就不是好相處的人,從他回到原野家整整十五年,卻依然只從母姓,就連這座宅子,都是姓任,就知道,他任昊東與原野家的感情是如何的。

  今天,少主算是把話給挑明瞭,而他……望著那乾淨俐落的彈孔,暗自失神。

  看來,抉擇的時間到了。

  晚上八點,咖啡店的人流量總算是少了一些,倪貝貝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將打包好的垃圾往後巷拎去。

  幸好,她可以下班了,剛剛跟店長說了,處理好垃圾,就要直接走人,不然,她真是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支撐得下去了。

  她全身都是酸痛的,走路時,兩腿之間就會傳來隱隱的悶痛,而胸部,更是火辣辣的疼,內衣穿在身上,皮膚與布料摩擦都覺得好不舒服。

  這一切,都要拜那個男人所賜。

  每次他在臺灣停留,她全身上下,就沒有一處完好的肌膚,為什麼他不能像以前那般,一年來臺灣一、兩次就夠了?

  這一年來,他有大半的時間都留在這邊,只要他在這裏,她就會……

  想到這裏,水嫩的嘴唇被咬得更緊,那些火熱有難堪的夜晚,那些怎麼克制也克制不了的喘息與呻吟,她的心思,浮動起來。

  可惡,都是那個可惡的男人!他害她變成了一個淫蕩的女人了!

  就算他還沒有真正地佔有她又如何?這一年來,除了那裏,她用手、用嘴、用胸部,還有用身體上的任何一個部位,為他解決的欲望還少嗎?

  那層膜的存在與否,還有意義嗎?

  每次激動到了一種程度,她都有一種乾脆「做就做完」的衝動,可是他卻有絕佳的意志力,哪怕挑逗得她狂哭求饒,他都不會真正去佔有她。

  有那麼幾次,動作得太激烈,甚至帶出血絲來。

  可他,還是沒有做到最後。

  她有一種感覺,他在玩弄她,享受著這個沒有完全佔有,卻又什麼都做盡的過程,最終,他想要得到什麼,她已經不知道了。

  現在的她,只要記得,等她有足夠的能力,她一定要離開這個男人遠遠的,徹底地擺脫他,只是目前,她還遠遠不行,就只好忍著,再難、再累也要忍。

  「唔……」低沉的呻吟聲從不遠處傳來,嚇了她一跳。

  緊緊地握著大包的垃圾袋,她瞪著水眸,看見了腳下掉落的那一把槍。

  還是……真槍。

  生活在黑道男人的家裏,對於槍的真假,她可以一眼就辨別出來,而眼前這把,那麼流暢的線條、那麼烏黑的色澤,是貨真價實可以置人於死地的槍!看起來,這把槍,還不便宜。

  有槍!還有人!再次抬眸,終於看見躺在垃圾筒旁的那個受傷的男子。

  一身的黑衣,遠處燈光投射下,映照出他身下那灘血跡,很明顯,他受傷了,是槍傷,而且還很嚴重。

  槍械,一般來說,跟黑道的關係,差不了多遠,這個男人看著可不像是員警,那麼他……

  倪貝貝在腦海裏迅速浮現答案,「黑道恩怨」。

  那麼她……有多遠閃多遠!

  從小在那樣的環境長大,她可沒有存多少良善之心,知道有的事情,不該管的還是不要理,尤其是這種複雜的事情。

  她迅速地走到垃圾筒旁,將垃圾袋放進去,然後,轉身走人。

  雪白的襪子上突然出現一隻手掌,「救……咳……救……」

  水瞳烏黑而且濕潤,她轉身望向那個受傷的男人,黑暗中,他的臉龐看不清楚,不過他的身體真的很高大,聲音聽起來,也還很年輕。

  意思已經表達得很清楚了,他在求救。

  而她,早已經打定主意,不插手就是不會插手,不過,心裏僅存的那一點點良心,還是讓她開口:「我可以幫你叫救護車。」這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

  「不、不可以……」微弱的聲音,但是反對的意味很濃。

  倪貝貝望瞭望不遠處的槍,好吧,看來可以確定這男人肯定不是員警了!黑道、槍傷,好像的確是不能去醫院的,電視裏面有演,那麼……

  抬腳踹開那只其實根本沒有力道的手掌,她如小鹿般飛快地跑了。

  這灘渾水,她可不想淌!她自身的麻煩都解決不了,哪敢再招惹?

  十分鐘後,她經過一家藥局,腳步停頓了。

  如果那個男人就那樣死了,她是不是算見死不救?特別是,那條後巷平常除了倒垃圾的,根本不會有人經過,那麼她是不是成了他唯一可以求助的人?

  好吧、好吧,只能怪她不能再狠心一點,跺了跺腳,心不甘情不願地進了藥局。

  當受傷的男人發現那個剛剛沒有良心,還狠心踹他走掉的女孩再次折回時,有幾分吃驚地瞪大眼,捂著還在流血的胸口,咳嗽著。

  「我所能做到的,最多就是這樣。」倪貝貝站著幾步遠之後,將一袋藥品迅速地丟給他,終於心安理得地再度跑了,她不會再回來了,她可以安心了。

  第二次被拋下的男人,徒勞地想要起身,卻連動一下都是困難,他費盡了心力,終於將那個系好的塑膠袋打開……

  「啊!」一口鮮血從他的嘴裏就這樣吐了出來,他喘得更加厲害,渾身發抖。

  是怎樣?這個小姐走便走了,不回來也就是了,她還跑回來,給他這個……

  這個女孩,還可以再氣人一點、再過分一點!就連瞎子都可以知道,他受的是槍傷,很嚴重的槍傷,胸口一直在流血,那個沒有良心的小東西,竟然、竟然給他買優碘和OK繃!

  她不是回來救他的,她是回來氣他的!男人終於不支地昏迷過去,大概,是給氣暈的。

  回到那個不算家的家,卻發現,那個男人已經走了。

  真好,他走了,希望這次他可以在外面待久一點,那麼,她也可以輕鬆好一陣子!沒有任昊東在的日子,她過得更平靜、更舒心,也更加地愉悅。

  去學校,有姚水晶和向芙雅的陪伴;放學,有充實的工作忙碌,她的精神比以往都要好。

  對於他沒有管她工不工作這件事情,她還是稍稍有些感激任昊東的,這個男人,只要不理會她,於她而言,就已是天大的恩賜了。

  十月、十一月和十二月,都在這種寧靜的氣氛中慢慢地流過,忙碌的耶誕節之後,過沒有幾天又是新年。

  倪貝貝走在臺北人群擁擠的街道上,今天有寒流來襲,氣溫下降得非常快。她攏緊身上的棗紅色薄呢大衣,快步走著,紅格子短裙,幸好有厚厚的黑色學生襪幫她遮擋寒風,不然,真會凍著。

  氣溫再降,也凍結不了那種節日氣氛,人行道上到處都是匆忙的行人,每個人臉上都有著興奮地表情。也是,就算現在的人對於新年的喜慶已經淡掉,可是可以放假,不管是工作的人,還是學生都會很開心。

  尤其是,過節的日子,街上的情侶也非常多,似乎,全臺灣的人都跑到這熱鬧的街上來了,摟著抱著的男女,一臉的幸福甜蜜,時不時還可以看到大膽的親吻、笑鬧。

  新年的假期,她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渡過!那裏,她不想待著;去咖啡店工作,今年老闆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說休假三天,不開店。

  好吧,一向充實的日子,一旦這樣空下來,她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去找姚水晶吧,好像不合適,她要不就在公司實習,要嘛就趁好不容易偷來的空閒跟夏遠航那傢伙在一起;至於向芙雅,那只懶豬看定在睡覺。

  只要是假期,向芙雅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睡覺,天塌下來也沒得改變。

  所以現在她只能一個人茫然地走在街道上,不知何去何從。

  算了,去書店看書吧。好久都沒有這麼悠閒地時光了,捧一杯熱熱的咖啡,坐下來靜翻一本好書,在這寒流過境的日子裏,也算是一種極致的享受了吧。

  打定主意,她準備往書店而去,可是包包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嚇了她一跳。

  這支手機,從拿到手裏的那天開始,就一直都沒有響過,可是,她卻不敢放著不帶。這是那個男人給她的,沒有說用來幹嘛,也沒有要她一定帶在身邊,可是,她卻懦弱地乖乖帶著,每天出門前必做的事情,就是要看一下,確定電池是滿格。

  真是,做奴隸做成性了!不過,內心深處,她知道自己是為了確保,不讓任何事情成為他找麻煩的藉口,雖然那個男人要找她從來都不需要理由。

  手快速地在包包裏摸索著,終於找到了那支唱得歡快的手機,有著幾分害怕,輕聲回應:「喂!」

  「小姐。」制式的聲音,很明顯,是那個表情幾十年如一日的老管家。

  松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不是他,「有什麼事嗎?」細聲詢問。

  「少主要你立刻回來。」

  什麼?剛剛放下來的心又一次擰了起來,原來,還是他!

  離開了三個月後,他又回來了!她的眼前一片黑茫,明明處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人聲鼎沸,可是為什麼她卻有一種站在世界盡頭無盡雪原的冰涼感覺?

  「小姐?」手機那邊停頓太長,讓老管家生疑了。

  「好的,我馬上回來。」掛斷了電話,她沒有多加思考,往公車站走去。

  這個馬上,還是花了近一個半小時,大宅在半山,而她卻跑到市中心去了。一邊往那棟巨大的建築物走,她一邊暗自在心裏叫糟,她應該搭計程車回來的,這樣 耽擱時間,想來某人會非常不高興。而他不高興,就會讓她更不開心,最終受害的還是自己,真是,受不了自己這種惜錢的性格了……

  穿過那片占地近百坪,修剪得漂亮整齊的草坪時,對於那輛囂張而且大剌剌停在昂貴的韓國草皮上的黑色悍馬,不由得側目。

  這輛車子的主人,好膽得真是讓人佩服,竟然敢在任昊東的地盤如此放肆,重點是任昊東還在家的時候。

  瞧瞧那輛車,明明算是充滿力量與野性的,可是卻一副很久都沒有洗過的樣子,全是灰塵與泥土,輪胎下麵,是滿滿的青草屑。望瞭望著那片被輾得很慘的草皮,她真是想要崇拜一下了,這世上還有人敢這樣來惹任昊東,借點膽氣給她該多好?

  打量的水眸,掃到車頂那紅紅藍藍的號志,猛地一僵,這是……

  「小姐,你回來了?」打開的大門旁,站的是永遠嚴肅地老管家。

  「嗯。」她收回視線。

  「少主等你很久了。」潔白的手套,將大門推得更開,意思明顯。

  她渾身一僵,雖然不願意,但還是往裏面走去。

  中央空調的恆溫,將外面的冷空氣完全阻隔,管家協助她脫下厚厚的大衣,「少主在客廳。」

  咬了咬唇,很明顯,這個男人有客人,她不想去打擾的,可是要進去,就必須得經過客廳,沒得選擇,慢吞吞地往裏走,在光線明亮的大廳裏,只需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靜靜坐在沙發上,擦拭著他寶貝槍支的男人。

  依然是一身黑色,出自名家的襯衫,穿在他身上,將他冰冷的氣質表現得淋漓盡致,往上折了幾折的袖子,露出來充滿力量的手臂,領口頂端的扣子松掉幾粒,結實的胸肌若隱若現。

  此時的他,就像一頭蟄伏的猛獸,漂亮充滿生氣,但是很危險。

  「你竟然藏了這麼個美人在身邊。」一聲響亮的口哨聲,打斷了她的凝視。

  倪貝貝連忙低下頭去,天啊,她竟然看那個男人看得恍了神!就算……就算他長得不賴,她也不能這般丟臉啊!他可是她痛苦的根源,一切罪惡的開始!倪貝貝,你可以再不爭氣一點!

  「任,這是誰啊?」懶懶的男性嗓音,很慵懶、很隨意,「你要是在這裏私藏未成年少女,我可是不能不管的!」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廳口站立的小女 生,粉色的襯衫外面套著一件米色的毛線背心,下面是一條短短的格子裙,黑色的厚絨襪子,天啊,這個小姑娘看起來就是嫩得要命!任連這樣的女生都要下手?他 傷腦筋地搖頭,嘖嘖感歎,「沒想到你這傢伙看起來清心寡欲,誰知道……」

  「她,是我收養的……女兒。」終於,一直認真擦槍的男人開口了,冷冷的話語,在說到女兒兩個字時,語氣更為低沉,那只小狐狸,真是,很有趣呢。

  倪貝貝不由得一顫,她有一種從腳底涼到心口的感覺,這是任昊東第一次說,她是他的女兒,她沒有感動,她只是感到害怕。

  「女兒?」另一個沉穩的男音響起,「你有女兒?」

  「事實上,十二年前就有了。」將那把銀色的槍在手裏掂了掂,然後開始拆解。

  「十二年前?」兩人同時驚呼。

  一道高大的身影逼近,讓倪貝貝不得不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帶笑的容顏。

  奇怪,任昊東的朋友,怎麼都這麼喜歡笑?幾年前那個在書房出現的男人,也是笑意重重,眼前這個,也是那樣。

  不過,好像又有些不同!之前那個,笑雖然笑著,可是卻讓人由心裏發毛,看起來斯文俊朗,可是她卻覺得很害怕;眼前這個吧,也是一張笑臉,可是卻讓人由 心裏感到愉快,可能是他眼角的笑紋讓人覺得,他是真的爽朗之人,也可能是他太不修邊幅、太過隨性,有點孩子氣的明快,簡單而舊舊的灰色T恤,洗得泛白的牛 仔褲,帶著幾分痞氣、帶著幾分開朗,他讓她討厭不起來。

  「嗨,小妹妹,不要害怕,我是你,嗯,爸爸的好朋友,也是他的同學。」他伸出結實的手掌,朝她示好。

  倪貝貝咬著唇,望著那看起來溫暖而乾燥的大掌,猶豫著要不要去握。她其實不想跟那個男人的朋友有過多的接觸,就算這人看起來不壞,她也不要。

  可是,當著眾人的面,她不理他,好像也不合適。

  「方爾正,你不要逗她。」正義的使者出聲,及時解救了她的為難。

  那是另外一種類型的男子,陽剛正氣,一身的沉穩與安全,看到他,不知道為什麼,就有一種安全的感覺,他不是很帥,可是卻英氣十足,讓人打心眼裏佩服起來。

  「你好,我是程奕陽。」簡短地點個頭,自我介紹。

  終於,有一個不愛笑的了,她匆匆地回禮,依舊低下頭去,「我先回房去。」再不走,她就要受不了這裏的古怪氣氛了。

  「坐下。」淡淡的命令,凍住了她的腳步。

  是怎樣?他有他的事情要處理,讓她留在這裏做什麼?在心裏腹誹著,卻也不敢違抗他的話,乖乖地走到離他最遠的沙發,坐下。

  「任,你這傢伙可真會藏的啊。」方爾正走到沙發前,重重地坐了下來,然後,像在自己家一樣,乾脆直接窩進去,長長地腿抬起來擱在小桌上,一臉的自在與隨性,「瞧瞧,你像養珍珠似地養了個女兒十二年,我們這般的交情,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任昊東連眉眼都沒有抬,只是靜靜地玩著手裏的槍。

  「喂,你別老是玩那個東西好不好?」不爽地抬眉,從自己腰間掏出一把手槍,連著槍套一起「啪」一下摔在面前的桌子上,「真是沒有天理,你的東西,讓我眼饞得要命。那些人,就知道占著位子不做事,瞧給我配的這東西,跟玩具似的,被你比到天邊了。」

  「你只是個小隊長,配的槍是警局的標準配製,徑口……」一直沒有再說話的程奕陽平淡地說著。

  「拜託,阿陽,不要把你的資料在我面前背一遍,我聽到就頭痛。」方爾正求饒地連聲說道。

  什麼?那個痞子男竟然是警局的小隊長?倪貝貝吃驚地抬頭,重新打量著他,難怪停在外面的悍馬車頂上掛著警燈,原來是他們的車,可是……

  疑惑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那個依舊沉默的男人,黑道跟員警,還是朋友跟同學?這會不會太奇怪了點?

  「你喜歡?」拆開了研究夠了的男人,在一秒內將槍重新組合起來,抬眼問道。

  「哼。」方爾正興味一笑,「能到你手裏的,都是好東西,你說我會不喜歡?」任昊東眼都沒有眨,直接將槍扔向他,方爾正俐落地接過去。

  「那就是你的。」

  「這個目前黑市的價格已經到了十萬美金了。」細細摩挲著手裏的東西,如同寶貝般。

  「哼。」錢對於任昊東來說,算什麼?

 第五章

  「好了,閒話說夠了。」程奕陽一臉正色,稍稍掃了倪貝貝一眼,再定定地望向任昊東沉吟說,「傅亞烈,你知道嗎?」

  大哥,你不要看我,我也不想坐在這裏聽你們說這些東西啊!倪貝貝在心裏暗暗叫苦,可是沒有暴君的同意,她也不敢離開。

  「嗯。」

  「上頭放下話來,我們這次的目標,是他。」

  「所以?」

  「聽說他跟日本的原野家非常有淵源。」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今天會來找任昊東的原因了!

  身為好友,他們多多少少還是瞭解任昊東的,知道一些他的家世、知道他的背景,當然也知道,他是原野吉雄的……孫子,即便沒有感情。

  「你們想要如何?」

  「姓傅的可真是貪心。」方爾正一邊擺弄著手槍,一邊感歎道:「什麼事情賺錢,他就做什麼!之前那宗跟田氏的毒品交易,就是他提供的貨源。妓女、賭場都有他的份,最近聽說他又盯上槍支走私了。任,你看我做什麼?人家搶你的飯碗,你去瞪他啊。」

  「好了,這是你該說的話嗎?」程奕陽打斷他。

  「唉,我們也真是倒楣,你說員警與黑道,從來都是水火不相容,偏偏我們竟然成了同學,還不打不相識地交了朋友,你的事情,我們當然知道。想管,哼哼, 說實話,管不了。」那當然,任昊東是什麼樣的人?勢力遍佈全球,政界、金融界,全憑他呼風喚雨,要錢有錢、要勢有勢,想抓他,做夢比較快,而且,他們也根 本不會去動手。

  當員警這麼多年,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只有黑白,還有灰色地帶,有時員警管不了的事情,黑道可以擺平,而且處理得很好,這麼多年任昊東心情好時,也真是幫了他們的大忙。

  「可是這次這個傅亞烈,我們是非要不可。」程奕陽望著任昊東,認真地說道,來知會他,意思就是說,哪怕與原野家有關,他們也會動手。

  「我們已經與日本的警方協商好了,至於會不會牽扯到原野家,就要看涉入的程度了。」

  其實這話,說說也便罷了!原野吉雄在日本是什麼樣的勢力?就算如今已經不當家,可是也沒有誰能隨便動他一手指,不過,如果原野吉雄一定要為傅亞烈出頭,事情就難說了。

  「請便。」任昊東一臉平靜,仿佛「聽」就是今天的唯一功能。

  「好,話說完了,我們就先走了。」程奕陽站起身來,向任昊東點了點頭。

  方爾正隨之起身,朝倪貝貝揮手,「小妹妹,下次再見。」

  她有禮地點頭,算是回答。

  「真是的,你還是要經常出去走走,別老跟在這傢伙的身邊,瞧瞧,一個青春少女,也像他一般死氣沉沉的,多沒有意思。」方爾正雙手插在褲袋裏,「有時間去南部玩啊,來找我,我保證……」

  「方先生,程先生已經上車了。」老管家適時打斷他熱情的邀約,提醒道。

  「啊?怎麼這麼快?」哀嚎著,連忙往外跑去,知道程奕陽這傢伙死板得要命,如果他不上車,阿陽也不會等他,直接開車走人,一邊跑還一邊揚了揚手裏的槍,「多謝啦。」

  不到一分鐘時間,一陣強勁的引擎聲傳來,再是車子遠去的聲音,那沉重的摩擦聲,看來,昂貴的草皮,又再次遭劫,倪貝貝看到一向沒有表情的管家臉頰抽動了好幾下。

  如果不是任昊東在,她可能真的會笑出來。

  忽然意識到,自己還坐在客廳,還在他的身邊,她立刻警覺地收起情緒,有幾分不安地望著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男人。

  真是一隻狐狸,任昊東一手放在沙發扶手上,一手撐著下額,冷冷地打量著她。

  還是太嫩了,心機終究不夠老練。

  對於她的心思,他看得分明,如果也可以明白為什麼她在他的身旁,他會覺得心煩又心安,就好了!也許是時候將她丟入豺狼虎豹之中,這樣會不會對現在的情況有所幫助?

  在他的視線裏,她坐立難安,也勉強鎮定。

  半晌,他站起來,丟下一句話,走了。

  「你可以開始準備了。」

  她愕然,準備?準備什麼?為什麼要準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沒有想到,任昊東竟然將她帶到了日本。

  倪貝貝覺得自己丟臉死了,生平第一次坐飛機,居然暈到不行,飛機還沒有起飛,她已經頭暈起來,當機身傳來第一下震動時,她再也忍不住吐了出來。

  真是,再尷尬不過了。

  望瞭望坐在身邊的任昊東,她的臉色蒼白,經過剛剛的瘋狂大吐,她現在全身都是軟的,動也動不了。

  一點一點的冷汗,從她皮膚裏往外冒,她不舒服,非常、非常地不舒服。

  任昊東看著那個被暈機折磨得慘兮兮的娃娃,她在座位上輾轉,似乎怎麼都找不到一個舒服的姿勢,向來泛著粉紅的健康臉蛋,此時卻比他手上的文件頁還要白,他的眉,淺淺地皺起來,對於她那蒼白的臉蛋,感覺非常得不順眼。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

  「唔……」倪貝貝被他驚嚇到,以為自己打擾到他,連忙跳起來,「我去廁所。」

  任昊東沒有理她,直接摟她進懷裏,讓她的臉蛋埋入他的胸膛,感覺到她還想掙扎,他平靜地開口,「老實點。」

  僅僅三個字,就凍住了她的不安分。

  她就這樣,靠在他的懷裏,鼻端呼吸道的,是他清爽的男性氣息,還有淡淡的刮胡膏的味道,一種很心安的感覺。

  飛機遇到氣流,一陣波動,可是她的頭,似乎沒有那麼暈了。

  閉上眼睛,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甜、好甜的笑。

  短短的幾十分鐘,其實很快就過去了。

  當飛機在他的私人停機坪安然降落,他放開她時,她居然有一種懊惱地想要抗議的衝動,這種衝動,嚇壞了她。

  可是接下來更嚇到她的,是那座位于東京奢華到一個極致的豪宅。

  身後,彩妝師、美容師還有服裝師一堆的人,說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將她當成洋娃娃般左右擺弄著,她不習慣這樣,也不喜歡,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就這般任人擺佈。

  從一下飛機,來到這裏,任昊東就將她交給這群女人,之後就不見蹤影。

  她的人生,有任昊東這樣一個男人存在,已經很悲慘了,不想再被別的人來操縱。

  「我不要換衣服,拜託別拉了。」數不清第幾次阻止那試圖要將她身上衣服脫下來的雙手,她感到頭痛萬分。用中文、用英文分別說了一遍,可是,身後的女人們還是在那裏嘰嘰喳喳說個不停,沒有一句是她可以聽懂的。

  「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再說了?」

  「拜託……」

  「他們聽不懂的。」終於,一道很嬌柔的女性嗓音在門邊響起,說的是倪貝貝再熟悉不過的中文,讓她驚喜地轉頭。

  一個身著正式套裙的女人,就這樣站在門口,定定地望著她,眼神深思,她是一個很典型的都市職業女性,俐落的衣物,淡淡的妝,明媚嬌妍,分外動人。

  一個很典型的日本女人。

  看著那一絲不苟的頭髮,還有一點皺褶都沒有的衣物,她隨時可以去覲見總理也不會失禮。

  「你……」倪貝貝謹慎地開口。

  「我是松田惠,請多多指教。」行了一個九十度的彎腰,態度有禮,卻疏離。

  「你好。」發絲被人握在手裏,她無法回禮,只好點頭,「請問,她們現在是在做什麼?」

  她指了指身後這一群人。

  「今晚七點,原野家會有新年酒會,小姐作為原野家的一員,首次公開亮相。」

  「什麼?」驚嚇,超級大驚嚇,讓她一時全身發冷。

  「小姐身後的,都是專門從巴黎請過來的一流設計師,她們只聽得懂法語,所以少主派我來為小姐作翻譯。」眾所周知,法國人對於自己的語言非常地驕傲,哪怕現在英語是國際語言,法國人還是不屑一顧,以說法語為榮。

  倪貝貝處於驚訝之中,恕她不能反應。

  她要在原野家的酒會上出現?任昊東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她以什麼身份去?女兒?

  情婦?女奴?

  驚慌地抬頭,望向那個冷淡的女子,「我可不可以不去?」

  松田惠挑了挑眉,「你說呢?」

  是啊,怎麼可能不去?任昊東決定的事情,還能有誰可以去更改?只是,他從來都是厭惡她,將她當成洩欲的女人,為什麼會突然決定讓她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關於原野家,這麼多年來,她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點點的。

  原野家的大家長,原野吉雄,是任昊東的爺爺,不過很奇怪,為什麼他會姓任沒有姓原野,但這個問題,她沒有那個膽子去問他,而且,這跟她也沒有關係。

  那個男人對她一直都是冷處理,恨不得世界上就不存在她這個人,可是這次這麼高調地讓她公開,意欲為何?

  問,是問不出來的;不去,也是不可能的。

  「小姐,我希望你合作一點,酒會是七點整準時開始,現在已經五點了。」意即,沒有多少時間可以給你浪費了,最好識相一點。她又指了指她身後那群女人,「原野家可是高貴的家族。」

  很好,她明白了!倪貝貝沒有再說什麼,任由那群女人擺佈。

  那個松田惠將話說得那麼明白,她已經懂了,松田惠就是看不起她,眼裏的輕視,是連掩飾都懶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可是她大概也能猜到,原野家太高貴了,不是她這樣的平民可以攀得上的。

  但松田惠不知道的是,她倪貝貝根本就不想高攀,如果可以的話,她要遠遠地逃離這樣的夢靨。

  粉色的雪紡裙,如夢似幻般輕籠著她,削肩的設計,調皮的蝴蝶結在肩側飛揚,大大的裙擺在膝上三公分,青春可愛;她只上了一點點的淡妝,嘴唇塗了晶亮的唇蜜,烏黑的短髮柔順地貼服在頰側,晶亮的鑽石蝴蝶就在她的發間飛舞。今晚的她,很美、很美,就像一位純真粉嫩的公主。

  當她在松田惠的陪伴下,出現在無數達官顯貴面前時,一瞬間,輕聲交談的人們,全都安靜下來,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倪貝貝感覺全身的血液瘋狂地湧動著,她好像進入了一個原始叢林,裏面全是猛獸,讓她不敢再往裏走,明明這些人看起來,都是斯文高貴、彬彬有禮,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就是感覺這個大廳就是龍潭虎穴,不能踏入。

  「小姐,該進去了。」松田惠在一旁催促。

  她抗拒著,想要後退,不行,不能進去……

  抬眸,然後,她看到了森林之王,那頭安靜卻殺傷力極大的猛獸,任昊東。

  這個男人,還可以再囂張一點!在這種正式的場合,他依然隨性地穿著黑色的襯衫、黑色的褲子,襯衫的袖子甚至沒有規規矩矩地扣好,而是往上折著;沒有系著可笑的領結,就算是再昂貴的襯衫,在這樣的場合穿著,應該算是不得體的吧?

  可是,任昊東就有那樣的能耐,隨便的穿著,卻讓他氣質卓然,充滿著王者的風範,他站在那裏,手裏握著一杯酒,與她的視線相接,不知道為什麼,在此時此刻,她沒有像以往那樣,立刻移開眼眸,而是安靜地注視著他。

  可能,是他今晚,看起來特別危險,也可能,是他那種讓萬眾臣服的領袖風範讓她吃驚,也可能,什麼理由都不是,她只是,單純地想要這般望著他。

  而他也定定地望著她,深邃的眼眸裏,閃著複雜的光,似乎他們隔著眾人對視了有一個世紀之久,然後,他神情一肅,像是作了某個決定般,仰頭將杯中金黃的酒液飲盡,伸出手指,高傲地朝她勾了勾。

  多麼自我、多麼囂張,倪貝貝甚至聽到身旁的松田惠抽氣的聲音,望著他越久,她的心反而越寧靜。

  他的命令,她不敢不從,於是,舉步朝他走去。

  廳裏的眾人紛紛往南邊走開,如同摩西分開紅海般,讓她就這樣走向他,一直到他的身邊。

  「昊東。」那個站在他身旁,大約六十來歲的老者,開口問出了所有人的疑問,「這個女孩,是誰?」

  這個人,她好像以前在電視裏面看到過,倪貝貝小心地打量著老者,不說話,也輪不到她說話。

  「她?」任昊東薄薄的嘴角一勾,帶著幾分惡意,伸手攬過她纖細的腰肢,刻意用低沉的音調回答,「是我的……女兒。」

  她的存在,於他而言,已經越來越危險!

  天生的本能,讓他想要毀掉這種危險,不讓它存在,既然這樣,就只好,將她推進虎穴了。

  「什麼?」那個在日本政界擁有巨大權力的閣老,一向善於掩飾的臉龐首次閃過錯愕地神情,「女兒?」

  精明的目光,集中在他摟住她的那只手臂,這樣充滿佔有欲的抱法,可不像是父親對女兒的,倒像是……

  任昊東的話,就像一枚炸彈,讓整個大廳都沸騰起來,眾人竊竊私語,全都驚訝萬分。

  「昊東,你在做什麼?」一聲嚴厲的喝斥聲傳來,倪貝貝抬頭,看見一個充滿威嚴的老者,拄著龍頭拐杖徐徐走過來!一身日式傳統的長袍,年紀大約七十歲左右,可是精神還是很好,眼睛像鷹非常銳利,嘴唇緊抿,刻滿一條條倔強的紋路。這個人,一看就很難纏。

  在旁人的攙扶下,他來到了他們的面前,拐杖用力往地面一跺,「胡說什麼?」

  「胡說?」任昊東微微一笑,可是笑意卻未染眼眸,「這個女孩,是我任昊東的女兒,千真萬確。」他的手臂稍稍用力,將她往前帶,「她可是我的……掌上明珠。」

  這次,倪貝貝真真正正地曝露在眾人的面前,接受大家明目張膽地打量,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微笑或者嚴肅一點,這樣的場合,她一點經驗都沒有。

  可是,她又不想表現得像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女生,雖然她就是那樣的。

  她的背脊,挺得筆直,卻笑不出來,就只能一臉平淡,站在他的身邊,任人品頭論足。

  她不知道為什麼任昊東這次會這般高調地讓她曝露在眾人的面前,但她知道,只要他做的事情,沒有一件是對她好的。

  「我不承認!我原野家,不收來歷不明的野種。」老人氣得鬍子都快要飛起來了。

  「老太爺,請您不要太激動,小心血壓。」隨行的人員連忙安撫道。

  原來,這個凶得要命的老人家,就是掌控原野家族近四十年的原野吉雄!倪貝貝偷偷打量著他,嗯,是任昊東的爺爺,可是他們兩個沒有絲毫的相像之處。

  原野吉雄是典型的日本男人,瘦瘦的臉,細長的眼睛;而任昊東的眼睛,其實很漂亮、很深邃,不過,只要看到他,就被他那種冷酷的氣質給嚇到,根本就不敢去看他長什麼樣子。

  「你聽到沒有,我不承認!」咬牙低吼。

  「宮澤。」任昊東一臉平淡,仿佛對於自己爺爺的怒吼根本就沒有聽見。

  「是的,少主。」一身正式穿著的宮澤端從角落走出來。

  「請老太爺回去休息吧,他累了。」

  「你敢?你敢這樣對我……」

  「老太爺,請。」宮澤端上前,做了個請的動作。

  「宮澤,連你也要背叛我了,是嗎?」老人的臉龐,紅得快要滴血。

  「老太爺,我是少主的手下,服從是應該的。」宮澤端低下頭,手臂撫上老人,將他往一旁帶去,「您還是先上去休息吧。」

  形勢,已經很明顯了。

  他們的聲音,其實不算大,除了身旁的人,大廳裏其他的人都聽不太清楚,一直到原野吉雄離開,他們都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是一直站在旁邊的長谷次郎卻一清二楚!他在心裏暗暗歎氣,看來原野吉雄的氣數已盡,這片江山,早已易主了。

  往年的酒會,任昊東根本就沒有出現,自從他滿二十歲奪得原野家的大權之後,就離開日本去了美國,將事業的版圖擴張到讓人無法想像的地步,就連他在日本,也知道如今的任昊東,早已非池中之物。

  這幾年下來,原野吉雄的權力,已經被架空得一絲不剩,當年那個叱吒風雲的梟雄,如今已是晚年淒涼!任昊東這樣的猛獸,一旦成長,反噬毫不留情……任昊東就是這樣一個人千萬、千萬不能得罪他!

  任昊東一個眼神,樂隊立刻奏起悠揚的音樂,將剛剛有些僵掉的氣氛再度活躍起來。

  靈活的服務生立刻送上美酒,大廳的旁邊,豐盛而美味的食物源源不斷地擺上,日式、中式,還有西式,應有盡有。

  大家都是見過風浪的人,立刻神情自若地聊天用餐。畢竟能參加原野家的新年酒會,在日本的上流社會,這是榮譽的象徵,至於原野家內部的事情,不是他們所能管得了的。

  不斷有人來跟任昊東攀談,倪貝貝想回避的,可是那個男人的手臂像鐵腕一般死死地扣住她,她只能乖順地靠在他的懷裏,哪里也去不了。

  他們用日語交談著,倪貝貝聽得比較吃力,她只會些比較簡單的對話,難一點的,就一知半解了,不過,算了,反正她也不想聽懂!水靈靈的眸子好奇地看著那群人,很多人的臉孔都非常地熟悉,好像,曾經在電視裏看到過。

  咦,那個不是某個位高權重的大臣,他怎麼也在這裏?啊,還有那個……

  任昊東淡淡地掃了眼身邊那個好奇心重的女孩,真是沉得住氣啊!當年那個會哭、會鬧、會耍小性子的小女孩,好像已經消失了,變成了這個,乖得不得了,什麼都聽他的女人。

  可是他知道,她的一切,都是假裝的!假裝乖巧、假裝聽話,假裝什麼都放棄。

  很好,他真是想看看,可以將她逼到什麼地步,她的底限在哪里?

  他放鬆地站在那裏,看著這個低眉順耳的女孩,她耳邊那抹晶亮,引來他伸手把玩。

  倪貝貝不自在地想要閃開一點,這個男人,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撫摸她戴的水晶耳環,讓她感到心跳太不正常,這種感覺很奇怪。

  他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望進清澈的眼眸裏,「很……漂亮。」

  臉蛋,突然變得通紅,他說她很漂亮……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任昊東會跟她講出這樣的話來,她是不是聽錯了?就算不想承認,可是她在聽到這句話時,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嘴裏蹦出來。

  「去吧。」他鬆開手,將她往前推。

  意思,很明顯,放她自由活動。她的腳好像有點虛軟,她好像有點站不住了,轉個身,她想走上樓找個房間休息一下,今天一整天下來,她也累得要命,肯定是太累了,才會產生這樣的幻覺與幻聽……她怎麼會覺得剛剛的任昊東,神情是溫柔的呢?

  「小姐,你還是留在大廳比較好。」宮澤端不知道從哪里轉了出來,擋住了她的去路。

  「是……他讓我走的。」

  「少主的意思,是小姐可以自由活動,可是沒有同意你離開酒會。」

  那好吧!倪貝貝依然一臉地乖巧,柔順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既然走不掉,那麼就去吃東西吧,折騰了一天,她早餓了。她的性格裏面,這麼多年下來,已經培養了一種叫做隨遇而安的東西,尤其是現在,她知道自己沒有資格也沒有能力去耍無謂的任性。

  走到長條型的長桌那裏,望著滿桌的美食,肚子咕咕地叫起來了,看來真是餓了。

  取來長盤,往裏面裝了不少做工精緻,看起來就好吃到不行的食物,嘖嘖,就算不太懂,也知道這裏供應的食物都是最頂級的,恐怕現在盤裏的東西,她就是累個半死都未必可以買得起,能享受就不要浪費,她倒是怡然自得地吃了起來。

  可是世上的事情,往往就不能遂人所願,瞧瞧,剛剛吃了一半,她的清靜就被破壞了。

  「小姐,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可不可以不跳?倪貝貝真想尖叫。

  可是,不可以。她想著,任昊東之所以讓她參加酒會,肯定有他的用意;這裏面的人,不是政要就是商業鉅子,她要是得罪了,恐怕有她受的。

  就算不認識、就算沒有人吩咐,她也是乖乖地接受這些不認識卻熱情得要命的人的邀舞。

  想要認識她的、好奇心重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原因,還好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就算私底下再怎麼不堪,在這樣的場合,還是很得體的,除了……

  「傅先生,我有點不舒服,可以麻煩你放開我嗎?」有禮地詢問,忍住滿心的反感,一直到開始跳舞.她才知道,原來這人就是之前程奕陽他們說的傅亞烈。

  她想要推開他,想要尖叫,因為這個外表看起來人模人樣的男人,從舞曲一開始,手就總是不規矩,在她背後恣意地滑動。

  「你不舒服嗎?我扶你去房間休息一下吧。」傅亞烈踩著舞曲,帶著她刻意地往角落移去。

  她要是讓他帶到房間去,恐怕不只是休息了,倪貝貝一聽就明白,「謝謝你的好意,我只是想要坐一下。」她全部的心都用在應付他那雙鹹豬手,一時沒有注意四周。

  「是不是頭很暈?」他不懷好意地走近她,笑得很邪氣。

  真想用力踩他的腳!暗暗咬牙,閃躲著。

  「那就,休息吧。」對原野家的別墅非常熟悉的傅亞烈,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手臂一推……

  她跌入了陽臺之中,幸好沒有穿很高的鞋,不然她肯定會摔倒,倪貝貝扶著陽臺牆壁勉強穩住身子。

  「砰」一聲,陽臺的落地玻璃門被關上並且鎖了起來,很快這個陰暗的角落,只有他們兩個獨處。

  「傅先生,我覺得這裏好冷,不如我們進去好不好?」情勢如何,倪貝貝立刻就已經明白了,硬來,她是鬥不過他的,那就只好裝傻,看看能不能好運逃過一劫。

  「冷嗎?」他邪惡地一笑,伸手鬆開領帶,「我很快就會讓你熱起來,我保證。」真是個甜美的美人兒啊.想想就渾身發熱。

  「傅先生,我可是任昊東的女兒。」這個傻,看來是再也裝不下去了,萬般無奈,她也只好借用某人的威名。

  「如果任昊東真的把你當女兒,我當然是連碰都不敢碰的。」外套很快地脫掉,一步步逼近那個小美人,真是漂亮啊!看起來又純真又乖巧,他最喜歡這種類型 的,從看見她的第一眼,他就硬起來,疼痛難忍,現在終於有了一親芳澤的機會,不能自控地熱血沸騰啊。「不過,我們都清楚,你不過是他的情婦而已。而且還是 最不受重視的那種。」如果任昊東有絲毫在乎她的話,就不會在這種場合那樣介紹她。

  再說了,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任昊東連自己的父親和兄弟都殺掉了,這樣的人,對於女人會有什麼感情?所以他才敢對這個女人動手。他相信,任吳東不會為了這個女人,跟他撕破臉的,畢竟,他家可是與原野家世代相交甚深。

  倪貝貝突然從之前那種飄浮的狀態中清醒過來,此時真是很想狂笑,任昊東沒有為她阻擋災難,他直接將她丟入地獄了,看來他帶她來日本,就是想要看到她這樣的下場。

  不過,容不得她多想,眼前那個色欲熏心的男人己經如餓狼般撲了上來。

  傅亞烈很有對付女人的心得,所以他沒有直接吻上倪貝貝,嘴唇裏面有牙齒呢,他還不想討皮肉痛,他抓住她的手,用力地反剪到身後,然後,開始撕那脆弱的布料。

  裂帛聲聽在她的耳內,既諷刺又恐懼,她也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面對這種事情,就算平日裏再理智,一時也很難冷能下來!

  想要跳下去吧,陽臺的牆太高,她爬不上去,空間只有那麼點大,躲沒有幾下就被他抓到了,事到如今,她也只有拼命地掙扎尖叫。

  那熱烘烘的嘴唇,吻上了她裸露的肩膀,在她光滑的皮膚上貪婪地吸吮著,真是美啊,少女的皮膚,就像牛奶般,又香又滑,刺激得傅亞烈發了狂,大掌探到她的胸前,用力地拉扯,很快,倪貝貝身上的裙子就被剝離了,只剩下貼身的衣物。

  黏膩的吻一直延伸到她的胸部,她死命的閃躲,還是躲不開那如影隨形的吸吮,濕濕的唾液印上她的皮膚,讓她覺得噁心到了極點。

  她用力地咬上男人的肩膀,「啪」地一記耳光,打得她直接撞上牆壁,頭暈起來,嘴裏泛起腥甜,看來是牙齒咬破嘴唇了。

  「賤人,欠教訓!」被激怒的傅亞烈用力地推著她,細嫩的背部被抵在粗糙的牆壁上,掙扎的結果,就是讓她的背泛起火辣辣的疼痛,不要,她不要被這個男人碰觸,天啊,誰來救救她?誰?

 第六章

  那噁心的手探到她的身下拉扯著她的內褲,倪貝貝扭動著,這次是真正地害怕了,難道,她就要被這樣的男人給侮辱了?

  驚恐還有屈辱,讓她雙眸瞪得大大的,想要呼救的嘴唇被他死死地捂住,她情願就在這一刻死去,也不要被這個男人碰觸,那只噁心的手,眼看就要褪下她的內褲……

  突然,那個像野獸一樣的男人頓住了。

  她抬眸,看見傅亞烈扭曲的面容,然後,像電影裏面的慢動作一樣,高大的身子像軟泥般滑落在地。

  鮮紅的血,像水一樣在地面上漫了開來。

  愣愣地抬頭,看見那個握著槍的男人,像死神一樣站在不遠處,隔著厚厚的玻璃,冷冷地望著她。

  黑色的發絲,黑色的衣服,冷峻的容顏,平淡的表情,一槍斃命乾淨俐落,傅亞烈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上一聲,就己經死了!這個男人,有多麼可怕?

  此時的任昊東,看起來根本就不像剛剛殺了一個人,殺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手掌穩穩地握著那把裝了滅音器的手槍,除了玻璃上的小洞,還有地上躺的死屍,一切仿佛就像是在作夢一般,太不真實了。

  「砰」地一聲,落地窗的鎖被槍打爛,驚醒了她的怔忡,他上前幾步推開窗,朝她伸手,「過來。」

  身上衣裳殘破,發絲淩亂,她像木偶一樣,僵硬地繞過那具徒瞪著空洞的大眼的男人,一步一步來到了任昊東的身旁。

  「怕嗎?」他低下頭,望進她的眼眸深處,問道。

  能不怕嗎?倪貝貝垂下水眸,無語。一直以來,都知道任昊東是黑道老大,知道黑道充滿著腥風血雨,充滿著殺戮,但,僅限於知道而已。

  一直到今天,一直到剛剛,她才真正明白.黑道,原來真正是黑道。人,在那麼一瞬間,就可以失去生命,不到一秒的時間。

  任昊東會殺人,只需要一槍,就可以做到了。

  而傅亞烈,肯定不會是他殺的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在這一瞬間,她曾經覺得離得很近的任昊東,又再次離她好遠好遠,看著他的容顏,覺得好陌生。

  就算是剛剛泡在熱水裏,也溫暖不了她的身子,她拼命地洗,想要洗掉那個男人留在她身上的痕跡,可是,她還是覺得好髒,難以忍受的髒。

  穿著厚厚的浴袍,她站在了他的面前,努力想要掩飾自己的顫抖。

  「你應該要怕的。」他箝住她的雙頰,逼她抬頭望向他,「知道為什麼讓你來這裏嗎?」冷笑著,一臉不屑,「就是要讓你認清自己的身份。」

  這個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寬敞、安靜,連暖氣都是靜靜的,沒有聲響。

  洗過澡之後,全身泛著浴後的清香,一股少女的純香,但雪白肌膚上卻佈滿了指痕,精緻的臉蛋此時是腫漲的,傅亞烈的那一巴掌可真是沒有憐香惜玉的心。

  看著她受傷的臉蛋,他突然覺得氣悶、難受,讓他想要再將傅亞烈狠狠地射成透明的窟窿!

  但同時他又很不滿自己這種莫名的情緒,看著她那張無辜的臉蛋,他就有種想要傷害她的衝動。

  「傅亞烈為什麼能將你帶到陽臺,你想過沒有?」充滿惡意的低語。

  她傻了。明明暖氣開得那麼大,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可是為什麼她會瑟瑟發抖?她覺得好冷、好冷,從未感覺到的寒冷,如雪一樣漫天鋪地地將她淹沒掉,她無法呼吸也無法開口,原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是故意的,要給她這樣的教訓。

  是了,在他的眼皮底下,有什麼事情可以瞞得過他?傅亞烈那樣將她弄入陽臺,他會不知道?根本就是在默許,想要給她一個教訓!

  他冷笑著放開她的臉,「哼,還以為不一樣,原來也不過如此。」

  她也只不過是塵世間那無數的平凡女子中的一個,充其量,她會偽裝一些,雙面人的演技不錯,她其實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

  將她丟入狼群,她也只能是被啃得一乾二淨,沒有反抗的能力。

  倪貝貝像個娃娃,不能反應也無法反應。

  他走到一旁的吧台,為自己倒上一杯酒,一飲而盡,冷冷的丟出兩個字,「滾吧。」然後,拎出自己的寶貝手槍,慢慢地擦拭。

  那漆黑的色澤,還有烏沉的槍口,一下子刺激到她,情緒瞬間變得很激動起來,「你、你殺人了!」

  他抬眸,望著她,帶著故意的邪惡,「真是,髒了我的槍。」他原來真是沒有想要自己動手的,但他想看看,這個女人的底限在哪里,是不是任何男人,都可以得到她?

  可是看著她泛淚的眼,那種痛苦的神情,他還是開槍了……

  他本該享受折磨她的快感的,但是……她那佈滿眼淚的臉蛋,會怪異地揪住了他的心,讓他感到了疼痛!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的感覺了?

  或者,是她的臉蛋,太過絕望、太過……

  「惡魔,你們都是惡魔!」不管是想要強暴她的傅亞烈,還是剛剛殺掉他的任昊東,他們全都是惡魔。

  「惡魔?」他嘴角微勾。

  「放我走,我要離開這裏,離開你,放我走!」沖到房門前,拼命地扭著門鎖,可是打不開,怎麼都打不開!

  她尖叫著,一直以來努力自控的情緒,終於失去了控制,再多的壓抑、再多的忍耐,到今天完全地崩潰了。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女,涉世未深,親眼看到一個人就那樣死在自己的面前,而這一切,都是眼前這一個男人操縱安排的,她的情緒能不受刺激嗎?

  「想走?」冷笑,太天真。

  「難怪當年媽媽會離開你,因為你是惡魔,你就是惡魔!」

  她,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那道傷痕!

  酒杯,在他掌中被捏得粉碎,怒氣染上他的眼眸,「你再說一遍!」

  她猛地噤口,終於意識到自己說出了什麼話來,臉色變得異常蒼白,從發現秘密的那一刻開始,她就已經決定死都不會說出來,結果今天,她竟然……

  那本日記,那本深藏的日記,本該隨著父母的遺物一般被他徹底地毀掉,可是卻因為收在了她的舊衣物裏,包得太好而逃過一劫,至於她,也是在去年無意中整理時翻出來的。

  找到之後,她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將它藏得更好。

  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看上一點點,生怕這個母親唯一的東西也被他發現毀掉。

  一天、一天,她慢慢地瞭解當年的那些恩怨情仇,瞭解了那份少女少男的初戀情懷,以及,她為什麼會出生的原因。

  她沒有想到,任昊東,竟然是愛過她的母親的。

  原來這樣的一個男子,竟然也曾經愛過,她看著日記時,也曾幻想著,被他愛上,會是怎樣的感覺?

  知道這件事情,讓她吃驚不小。雖然很多事情,在母親的日記裏,並沒有解釋清楚,但她也明白,日記看便看了,絕不能在他的面前提隻字半語,可是今天——

  「原來我一直都小看了你。」如寒劍般冷冽的黑眸閃了閃,眼色深沉,他站起身,將酒杯的殘片甩掉,一步步朝她逼近,「看來懲罰還不夠,你竟然還沒有管住你的利嘴。」

  「你!」他的樣子太可怕、太危險,嚇得她飛快地往後退,一直退到窗邊,巨大的簾子擋住了她,沒有退路了。

  「女人,把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很近很近,近得她感覺到那帶著烈酒的氣息就灑在她的肌膚上,明明是灼熱的,可是卻讓她發抖。

  「讓我走,我要離開。」

  她試圖逃跑,可是卻被他捉住手臂,拉近,「很好。」他笑著,「本來沒想過要這麼早的,不過—— 」稍一用力,只是系著的浴袍被拉了開來,雪白晶瑩的嬌軀就這樣呈現在他的面前。

  「不要!」死命地掙扎,卻被男人一把按住反壓在簾子上,結實的手掌從她背後探進去,「啪」地一下,少女前扣式內衣暗扣被打開來,並扯下拋開,大掌揉上飽滿的雪膩。

  一隻手掌來到她的絲質內褲上,拉著它往下.她不願地扭動著,他的意圖那麼明顯,而她,在這樣的情況之下,絕對不可能讓他對她做那種事情,所以她死命地抗拒著。

  任昊東低下頭,在她耳邊冷笑,「真是,愚蠢。」指間稍一用力,薄薄的布料應聲而裂,就算沒有褪下來,也失去了遮蔽的功效,只能殘破地留在身上。

  手掌住上,兩指探入她的唇內,逗弄著她的軟舌,在細細的表面摩挲著,她的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出來,濡濕了他的指腹。

  他很滿意地將手指從她的嘴唇裏抽了出來,探到她的羞花處,直接戳了進去。

  「啊!」她用力地咬著唇,身子猛地一僵,痛楚強烈。她根本就沒有動情,體內還是乾澀的,他這樣粗魯的動作,讓她的痛感加劇。

  就著指腹的那些銀絲的濕潤,他重重地抽動起來。

  指尖抵到那層軟軟的,讓他唇間勾起來,「真是固執。」這一年來,有好幾次弄得比較激烈,都會弄傷那裏帶出血絲,可是,它卻依然固守,不肯破掉。

  「唔,住手!」他的手動得太厲害,讓她痛、讓她發狂、讓她不願屈服。想到那雙手,是沾滿鮮血,她就難受,雪白而飽滿的臀兒瘋狂地扭動著,想要從他的控制之下擺脫,她的雙手撐在簾後冰冷的玻璃上,猛地用力,竟然撞開了他,抬腿就要跑。

  他手掌一探,抓住了她絲滑的烏髮,沒有絲毫地憐惜用力一扯,將她再度拉回自己的懷中。

  「啊!」她尖叫著,細緻的眉兒緊皺。

  下重手將她用力按在玻璃上,「想跑?」

  身後是他強壯的身體,他的氣息滿滿地籠罩住她,沒有一絲的空隙。心慌心亂,她逃無可逃,就如同潔白無辜的兔兒一般,被牢牢地叼在猛虎的嘴裏。

  他扭過她的臉來,狠狠地堵了上去,小妮子倔強得很,咬緊牙關就是不鬆口,不過,難不倒他,伸指在她的臉頰上一捏,立刻可以長驅直入。

  被堵了滿嘴,全都是他的氣味,嗜欲的舌頭將她的卷起來,重重地吮,沉沉地吸,唾液瘋狂地交換著,她被逼吞咽著屬於他的男性液體。羞辱、不甘還有幾分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讓她衝動地用力咬下他的舌。

  他吃了痛,可是卻沒有鬆口,腥甜的血液混和著他們的唾液,在嘴裏蔓延開來,有著一種瘋狂的滋味。

  好可怕、好驚恐的一吻,明明她咬著他,她傷了他,可是他卻強勢地不放過她,反而是她,被他的生猛給嚇著,鬆開齒關。

  沒有了牙齒的緊咬,血液流得更暢快,他們的嘴裏,充滿著鮮血的腥味,卻全部他堵了回去,逼著她大口大口地吞下去。

  這樣算不算是自己種的苦果自己吃?雖然,她飲下的是他的血。

  終於,這驚心動魄的吻結束了。

  他鬆開她,血絲從他的嘴角泌出,他伸指一擦,望著指間那抹紅,冷笑,「真是,有好久都沒有人可以讓我流血了。」

  望著她赤裸的嬌軀,惡意地逼近,「你知道我怎麼對付那些讓我痛的人,嗯?」

  她的眼眸,瞪得很大很大,烏黑的瞳孔裏,他的影像清晰,「那就是,讓他們更痛!」

  用力地將她反按過去,手掌伸到她的腰間定住她的掙扎,膝蓋插入她的腿間稍一用力,輕而易舉地分開了它們。

  倪貝貝被壓在玻璃之上,隔著厚厚的簾幕,卻依然感覺到那冰涼的溫度,就連室內的暖氣也無法讓它溫暖起來。身體被迫擺出一種非常屈辱的姿勢,她聽到皮帶抽開的聲音,然後拉鏈打開,這是?

  「不要,拜託你,不要。」當那強大的壓迫力欺近她,她終於知道,這個男人今天是下了狠心要教訓她了。

  天啊,對於他的強壯,她再瞭解不過,他如果就這樣進來的話,她會死的,她肯定會死的,服軟了,再倔強、再不甘,也只好服軟。

  「現在會求了?」他在她耳邊問道,聲音沉沉。

  「求求你。」沒有自尊、沒有傲氣、沒有膽色,她只能哀求著他,因為那個分身,實在太可怕了,她知道他的力量,她真的害怕了。

  「晚了。」他低笑著,腰間用力,直直地插入她的體內。

  沒有溫柔對待、沒有存憐惜之心,這世上最脆弱不過就是處女的貞膜,抵抗不了如此強大的征服力量 ,只能乖順地臣服,應擊而破。

  「啊!」這聲痛吟,是再真實不過了,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劃開一般,痛徹心扉,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腿撐不住身子的重量,往下軟去,卻被男人結實的手臂支撐著,按在那裏。

  她原本可以不用這麼痛的,可是任昊東沒有收斂一點力道,狠狠地擠開那兒,享受著開疆拓土的異樣快感,結實的臀部再度用力,將自己頂入她的最深處,有一種濕潤的液體漫了出來,對男人而言,是一種爽快到極致的折磨。

  她的裏面強烈地蠕動著,拼了命地想要將那個讓她痛到想死的兇器給擠出去,可是,任昊東就是要教訓她的,就是要讓她痛的,所以更是頂的更深。

  他沒有給她一點的溫存,沒有適應的時間,直接就在她體內動了起來。

  她的哭叫、她的哀求,聽在他耳內,只會刺激得他發狂,越是嬌嫩的哀求、越是可憐的告饒,他就越是不願控制力道,將她往死里弄,就想著,將身下這具年輕稚嫩的身子,撕碎了、攪壞了。

  處子的鮮血,隨著他的動作,被帶了出來,順著她潔白的大腿蜿蜒而下,細細縷縷地向地面淌去。

  進的氣少,出的氣多,下體的痛楚一直都在延伸,沒有減弱,而身後的男人,每一下都是扎實的衝撞,她漸漸覺得眼前發黑,終於身子一軟,往下滑去。

  她昏了過去。再度醒來,竟然還被男人按在那裏,體內囂張的巨獸,還死死地堵在那裏。

  「醒了?」他按著她,危險低語。

  猛地一記戳刺,讓她說不出話來,真是羞憤欲死。為什麼不讓她就這樣一直暈過去?他怎麼還沒有做完?

  「我們玩點不一樣的。」他惡意地說道,然後手掌撫住那厚厚的天鵝絨簾布「刷」地一下,一把拉了開來。

  「啊!」倪貝貝克制不住地驚恐尖叫,這個男人、這個男人竟然就這樣!

  簾外,是透明的玻璃.巨大整幅的落地玻璃,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玻璃之外,竟然是那賓客如雲的大廳!

  這個刺激非同小可,倪貝貝嚇得全身抽搐,身下不由自主地猛地一夾,引來身後男人粗喘一聲,繼續兇猛地大動!

  「不要。」她哭了起來,淚珠不斷地落下,她怕了他,真真正正地怕了他,這種屈辱的姿勢、這般難堪的場面,就這樣毫無隱私地暴露在眾人面前。

  她、她不要活了!瘋狂大哭起來,不依地死命掙扎,就算弄傷自己也無所謂,她不要,不要被別人看見.

  乖順的小貓,發起狂來,威力還是不容小覷的,可惜她遇上的是任昊東,再鬧、再掙扎,也沒有用,被死死地壓在玻璃上,任他縱情。

  柔軟的胸部,在厚實的玻璃上,被壓扁了,隨著他的動作,一下一下地掩擊著,帶來疼痛,冰涼的玻璃,與身子的火熱,兩個極端,詭異地融合。

  這一刻,倪貝貝真的恨不得自己就這樣死掉算了,多麼丟人、多麼羞恥。

  呼出的熱氣,在玻璃上形成朦朧的輕霧,身下的痛楚,變成了一種麻木又尖銳的鈍痛,她閉上眼睛,不敢望向大廳,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她被這個男人如此佔有著,這個名義上是她父親的男人!

  還要多久才能結束這種難堪?不如讓她死了!咦,不對,如果大廳裏的人看到了他們這樣,又怎麼會那麼神情自若?

  「發現了?」感覺到身下女孩的收縮,他退了出來,將她的嬌軀轉過來,望進那雙含著淚的眼眸,卷翹的長睫下,如墨的眼眸,此時就像養在水裏的兩粒黑葡萄,稚氣又可愛,讓人,恨不得狠狠地重手欺負。

  「他們看不見我們,對吧?」嘟了嘟嘴唇,有幾分委屈、有幾分無奈,強烈地驚恐過後,現在的她,猛地放鬆下來,語氣裏竟然還有著幾分輕不可辨的嬌意。

  她該恨他的,恨他就這樣強佔了她,將她羞辱到這種地步,可是強烈的恐懼過後,目前她只能放鬆,而無暇再去想其他。

  「失望了?」欺近,潛入她的腿間,拉開雪白的大腿,繞至他的腰後,再度挺進。

  痛感還在繼續,這場感官的戰爭,她沒有體會到分毫的樂趣,可是他沒有讓別人看到,沒有讓她的自尊完全喪失,她終於安心了。

  「還是,你喜歡有觀眾?」享受著少女濕潤而綿軟的身軀,他的眼眸灼熱。

  「不要!」知道這個男人,從來都不會隨便說說,嚇得她連忙摟緊他的脖子,身子完全攀附著他,微微發抖。這般嬌弱、這般無助,剛剛還耍著脾氣!再會裝、再狡猾,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十八歲的小娃兒,嫩得很。

  隨著她的動作,那裏更緊地圈住他,就算沒有歡愉,可是女性的本能,還是自然地反應著他。

  言語在此時變得多餘了,任昊東抱起她,抵在窗上激烈地動作著。

  真想要就這樣弄壞了她,從後脊竄起的快感,讓他腦海裏只有這樣一個念頭,他的欲望在她身體裏恣意逞兇,而她除了婉轉承歡,再無選擇。身子是痛的,情緒卻已經放鬆下來,她呻吟著、喘息著,淚眼朦朧。

  也許征服,並不代表勝利;也許痛與不痛、愛與不愛,誰都無法分清。現在,此時此刻,這場歡愛裏,交織的究竟是恨呢,又或者,是別的什麼。

  日子,依然像往常一樣,上課、打工、跟好友聊聊天,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可是事實上,有很多東西都己經不一樣了。

  從日本回來,他們之間的關係,己經不一樣了,禁忌一旦衝破,就變得毫無節制。

  白天,她只是一名普通的高三學生,受著聯考的壓力;可是到了晚上,她就是他床上的欲奴,專門滿足他的欲望。

  當他心情好的時候,他就會有些許耐心,他對她所有的敏感點都一清二楚,只需稍加逗弄,稚嫩的身子便己經濕成一片,他的衝刺,會將她帶上難以想像的高潮。

  如果他心情不好,她就會有疼痛,可是己經被調教過的身體,也在慢慢適應那種粗暴的性愛,在痛苦中感受著那種混合的快感。

  這樣極樂與極苦的交織,讓她的思緒變得越來越混亂,她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算是怎麼回事,身體變得很敏感,對他稍稍的碰觸,都會反應強烈。

  昨晚被某人恣意逞歡的部位,現在還泛著酸痛,他的欲望,像是積壓了千年萬年般,湧流不絕,她真是有一種吃不消的感覺,想到這裏,她忽然覺得自己小腹熱了起來。

  她怎麼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還是,原本她的身體裏就藏著淫蕩的因數,對任何人,都會……

  「倪。」一隻手掌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倪貝貝驚地差點跳了起來,水靈靈的眸子瞪向手掌的主人,一張帥氣的臉孔印入眼簾,這個……

  「倪同學。」被她劇烈的反應嚇到的男孩,年輕的面容卻依然帶著淺笑,俊朗的五官有著天生的燦爛笑容。

  「什麼事?」她的口氣真是稱不上好。

  倪貝貝與向芙雅、姚水晶性格是非常不一樣的。向芙雅對人都是溫柔親切;而姚水晶則是除了好友對任何人都不搭理;至於她倪貝貝,則要看心情。心情好時,可以乖巧甜美得像個天使,帶著無邪的笑容,心情不好,那就是魔女,惹到她真是要小心為上。

  看來,在不知不覺中,她己經深受那個喜怒無常的男人的影響。

  想到這裏,原本就惡劣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男孩不受她壞脾氣的影響,仍舊是大大的笑容。「你今晚有沒有空?我可以請你看電影嗎?」

  約女孩子,他可是非常有經驗的,對於倪貝貝這樣的帶刺玫瑰;他很有興趣。

  「沒空。」她不像向芙雅那個傻丫頭,對於別人的示好,一點感覺都沒有。很明顯,這個男孩子想要追她,可惜啊,經歷過任昊東那樣的男人,別的人,再也入 不了她的眼……而且,現在的她,也沒有任何心思及資格去考慮男女感情的事情,直截了當的拒絕,現在看來殘忍,但其實是最好的。

  「那你什麼時候有空?」從高一進來,他就迷上了倪貝貝這個美麗的女孩。她跟別的女孩子都不一樣,她活潑可愛卻不刁蠻任性,她愛笑坦率,從來都不矯揉造作。

  三年來,對於他的迫求,她是完全沒有放在眼裏,不過,沒有關係.玫瑰沒有刺,那還是玫瑰嗎?

  對於這個糾纏不休.不知道什麼是拒絕的男孩,倪貝貝秀氣的眉毛皺了起來,「永遠都沒有空,你不要來煩我,好不好?」

  他好脾氣地笑著,不介意她的惡言,「沒關係,我可以等。」

  這次總算是正眼看向這個男孩,清俊的眉眼,沒有那種張狂之氣,可是卻很儒雅,是一個,跟任昊東完全不一樣的人。

  不過當然不一樣!眼前這個,雖然俊美、雖然秀氣,可是卻還是男孩而已;而任昊東,他是黑道的霸王,手掌無上的權力,這世上,又有幾個男人可以與他匹敵?

  那麼……「你喜歡我,對不對?」

  「很明顯了,不是嗎?」他笑著,滿滿的欣賞沒有掩飾。

  「那好。」她眼神複雜,走到他的面前,抬頭,「吻我。」

  「……」他無語地望著她,有點被她的大膽給嚇到。

  清靈的眼眸,帶著挑釁地望向他。

  半晌,男孩輕歎口氣,抬起她光潔的下巴,俯下唇去。

  很親、很淡的一吻,年輕的少年,缺乏高明的技巧,只是唇與唇間的簡單碰觸,沒有粗魯的力道、沒有橫衝直撞的舌頭、沒有惡意的傷害,也沒有……感覺。

  她移開了唇,心痛如絞。

  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她討厭任昊東的碰觸,討厭他的吻,討厭他那冷冷的眼神,可是,他對她卻有著那麼深的影響。只要一個細小的碰觸,都可以讓她渾身發抖,她甚至,甚至在他定定的注視下,就會… …

  而眼前這個男孩,陽光乾淨,有著開朗的笑容和溫和的脾氣,重點是,整整喜歡了她三年,可是她卻一點感覺都沒有,沒有討厭、沒有喜歡,沒有一絲的感覺,她,是怎麼了?

 第七章

  「貝貝,我們看到了喔。」

  乾淨柔軟的草皮上,三月的暖陽從高大綠樹的葉隙間刷下道道細碎的金芒,在微風的吹拂下揉成了一片溫柔的海洋。

  年輕的少女們,就坐在這片蔥籠的樹林中,靠著古老的樹身,輕嗅歲月的痕跡。

  倪貝貝閉著眼睛,沒有說話,仿佛睡著了一般,瓷白的肌膚上,長長的羽睫投下深深的影子。

  午間休息,她們三人素來都喜歡到這片被樹木環繞的草地上小憩,這裏地處校園最偏的角落,林蔭重重,安靜無人打擾。

  可是今天,卻被人打破了這份靜謐。

  「貝貝,你不要裝睡了。」向芙雅不滿地推了推好友的肩膀!明明那個男生才走,就不相信她這麼快就睡著了,她們今天不過是晚來一下下,竟然看到了那樣一幕。

  「你跟他接吻了。」姚水晶淡淡的聲普,有著幾分不以為然。

  「唔。」依然閉著眼睛,幾不可聞地輕哼。

  「你真的喜歡那個,那個…… 」

  「官鵬飛。」細細的機器點觸聲,「官氏企業的小開,家產保守估計在十億以上。他的父親是官氏的總裁官達邇,母親是梁鳳英是飛虎幫前任老大的千金。」也就是說,官鵬飛的身家,自是不凡,黑白通吃,不可輕易得罪。

  可別小看姚水晶手裏那個PDA ,裏面的資料萬千,任何她想知道的事情,都可以查到。

  「貝貝,你在跟他交往嗎?」單純的向芙雅,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好友什麼時候交了男友了,都怪她,最近……想到自己最隱密的情事,她的粉頰變得通紅。

  這次,一向最喜歡逼問她八卦的倪貝貝沒有留意到了,因為她自己的思緒,都是亂的。

  「沒有。」

  「是他強吻你?」可惡,那個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原來竟然……

  「不是。」嚴格說來,算是她強迫他了吧?

  「那為什麼……」

  「小雅。」姚水晶察覺敏銳地覺察到倪貝貝今天的不同,連忙用眼神制止那個單純寶貝的打聽。如果倪貝貝願意說的事情,就不會回答得這麼簡短,她的性格,姚水晶還是瞭解的。

  平日裏只有她逼問的份,現在卻被人反問,卻這般平淡,今天這般反常,怕是有什麼很嚴重的事情在困擾著她吧,不想說就算了,朋友不是拿來逼的。

  一記眼神,向芙雅立刻會意了,甜笑著轉移話題,「貝貝,明天是你生日,我們放學去哪里慶祝?」

  生日?倪貝貝笑了笑,說實話,她根本就不記得了。生日,有什麼重要?六歲以前,她有幸福快樂的生日可以過,有爸爸媽媽、有蛋糕,還有漂亮的新裙子;六歲之後,她的人生進入了黑暗。

  如果不是遇上向芙雅和姚水晶,這世上,恐怕不會有人記得她的生日吧。

  「慶祝什麼?我要打工,沒有時間。」淺笑著,為自己的好友還記得自己的生日而感到窩心,可是卻也知道,這樣的日子,己經失去了意義。

  向芙雅不滿地嘟嘴,「怎麼可以這樣!」從包包裏掏出手機,「號碼報來,我幫你請假。」

  「不……」接收到一記死光,倪貝貝笑了,這個向芙雅,固執起來,真是誰都拗不過她,沒有辦法,只好報出店裏的號碼,讓她代為請假了。

  「唔……」摸手機的時候,順便把裝在盒子裏洗得乾乾淨淨的草莓拎了出來,打開與好友們分享,「我們去貝貝最喜歡的那家豬排店吧,我超級喜歡吃那裏的梅醬紫蘇豬排。」

  「小姐,聽說是我生日對吧?」腦子裏就記著自己愛吃的菜.這個向芙雅,真是的!拎起一粒草莓,塞入嘴裏。

  「幹嘛那麼計較啦。」甜笑著,繼續為她遞上草莓。

  「可是……」倪貝貝起身坐好,「那家生意超好的,我們去有位子嗎?」以前她們打算去的話,都會特意挑人不多的時候,還要事先預定一下,今天這樣臨時決定,還可以去嗎?

  鮮紅酸甜的果肉在嘴裏蔓延著,向芙雅指了指姚水晶。

  姚水晶秀了下手裏的PDA ,低頭咬下倪貝貝指間那粒又大又飽滿的草莓。

  「你搶劫啊。」倪貝貝大叫一聲,撲了過去,立誓要搶回屬於自己的果實,難得這麼開朗的姚水晶,竟然調皮地逗她,引來一陣追殺。

  她們笑倒在草地上.互相呵癢,水果什麼的,早就不再重要。

  青春,就是這般無拘無束,笑鬧無邊。

  真好!她們的開心果貝貝又璐出那麼燦爛的笑容了。

  向芙雅拈起那完美的心型,豔麗的色澤,細細的絨毛,還有一粒一粒的微籽,在陽光下泛著乾淨純粹的光芒。

  草莓,很好;她們,也很好。

  美國紐約。

  「少主。」宮澤端將一個灰色的檔案遞到任昊東的桌上,「這批是最新的軍火,資料都在裏面。」

  任昊東翻開,望著那一疊清晰的照片,一把把精緻的藝術品呈現在他的面前,多麼小的身子卻有著威猛的殺傷力,只要看一眼,他就知道,這些東西的優劣。

  「嗯。」一個點頭,十幾億的交易,就這樣定了下來。

  「美國這邊最近對這批貨追得很緊。而且Dan那邊也催得很急。」黑道,與軍火從來都脫不了關係。

  任昊東手中握有驚人的私人軍火庫,他的一舉一動,可以引起好幾場世界大戰,這批武器,都是最新、最強的,威力無比,大家都想要。

  「不必管,直接運過去。」拎起照片細細地欣賞著,他的根基在美國,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那他任昊東還混什麼?真是很美啊,這種東西果然能夠讓人心情愉悅。

  修長的指,輕輕滑過那精美的圖片。

  「這個是你要的東西。」一本黑色封面的陳舊日記本.遞到了他的桌前。

  「一個月?」他輕敲桌面,面無表情。

  宮澤端臉色有些許發白,低下頭去。「對不起。」實在是,倪小姐太會藏東西了,他們仔仔細細地找過無數遍,都沒有找到,就差沒有將整間房的地板都掀開來。

  小姐很小心,而他們,就必須要更小心,不能讓她發現有搜過的痕跡,總算努力了這麼久,最後還是找到了少主要的東西,這些苦,他不敢向少主訴,畢竟少主交代的事情,他從來都沒有拖這麼長時間才完成的。

  真希望能有個手帕讓他擦擦汗。

  小姐平日裏看起來那麼乖巧溫順,誰知道,卻是聰明至極,深諳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個真理,她擺放的地方,是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的!幸好,他的對手不是小姐,不然,他恐怕會敗得很慘。

  多麼羞愧啊,他生平第一次,差點不能完成任務。

  「下去吧。」這只小狐狸,竟然可以將宮澤耍得團團轉,看來這個恥辱,將會是宮澤這輩子都難忘的。

  「是。」低著頭,難得地紅了臉退下去。

  任昊東望著桌面上那本陳舊的日記,眼神深沉。

  從她無意中透露出有這個東西的存在,他就心緒難平,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他依然深受影響。有的東西,就算深藏,不是沒有了,而是在底層發醉,終有一日,爆發而出。

  那天,她成功地激得他失去了理智,只想著折磨她,將她往死裏拖。

  可是後來,看到她那奄奄一息的可憐樣子,卻又再次折騰到他的心……可惡!這樣一個小女孩,究竟有著怎樣的魔力,可以將他惹到那般失控。

  他生命中出現的女子,其實真的不多,尤其是能在他心裏留下痕過的。

  指腹滑過那細細的表皮,仿佛有什麼東西從他的心底擦過。

  攤開,輕述……其實,一切的一切,不必看,他都己經熟悉如昨日一般。

  年少青澀的愛戀,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的媽媽是個單身母親,身體不好還要撫養他,工作很辛苦,沒有多少時間來照顧他,於是鄰居家懂事的少女,就經常出現在他的身旁。

  一點一滴,慢慢地,讓這個少年老成的男孩,就這樣愛上了她。

  年少的戀愛,青澀並且害羞。望著那個如水的少女,他的眼眸,一天比一天深沉。

  終於,在十三歲那年,他向她表白了,而她也許了他一個美好的未來。

  一切的一切,看似很完美,可是好夢從來最易醒!

  他的命運.從被帶回原野家之後,就有了非常大的轉變。原野家果然是冰冷的地獄,那裏沒有親情、沒有溫暖,有的只是殘酷的鬥爭及殺戮。

  他只是原野達一時興致所至留下的後遺症而已,存在與否,根本就從來都不重要。原野達嫡生的三個兒子,在充分瞭解到父親掌權欲望的強烈後,為了擋住原野達的殘暴之心,鼓動原野吉雄將他帶回原野家,當成擋箭牌。

  十三歲的少年,從那以後,就夜不能寐,食不下嚥,每天、每天,他都要小心翼翼,因為身邊有個沒有半點親情可言的原野達,還有三個既要他死,也要他生的男人。

  說是地獄,那真是一點都沒有錯。

  如果不想死,除了變強別無其他,就算滿心不願,他也是受制於人,他的母親,從他被帶走那天,就再也沒有見過。

  這一年多來,他都在極度的折磨中度過,一天可能連一個小時的睡眠都沒有,即使睡著,也會時時小心、刻刻警惕,哪怕連風拂窗櫺的聲音,都可以讓他驚醒。

  槍械、武藝、管理、金融,短短一年的時間,他積累了一般人可能要五年才能學會的東西,他就像一塊巨大的海綿,努力地吸取著所有的養分,讓自己能夠在地 獄中變得更強!再苦、再難,心中唯一的希望,就是少女那甜美的笑顏,在每一個不敢睡的夜晚裏,他會在心裏細細地描繪她的容顏,每一分、每一寸,像是最珍貴 的夢想。

  可是,在他千辛萬苦從地獄裏逃出來,回到她的身邊,卻看到她懷裏那個笑得一臉純稚的嬰兒。

  「昊東,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已然變得成熟的臉蛋,有著讓他心痛得喘不過氣來的傷心與無奈。

  他知道了,他突然消失之後,她的父母也出車禍過世,那名在她孤立無助時默默幫助她的員警路放,成為她的支柱。

  「你忘了我吧。」她的淚水,依然那麼透明、那麼美麗,他冷冷地站在那裏,看著那個笑得一臉無憂的小丫頭與母親的傷心,兩種截然不同的對比,心底死白。

  她哭泣著,柔腸寸斷。最初只是感激,卻在某個傷心難捱的夜晚醉酒失控,然後就像肥皂劇一股,意外懷孕。心裏依然有著那個陽剛而冷淡的少年,可是現實卻是奉子成婚。

  命運有時候真是諷刺得可笑,可人卻永遠也違抗不了它的安排。

  他全身披雪,心如冰窖。

  這四百多天,八千多個小時,五十幾萬分鐘,他的心裏,充滿的永遠是她。想著,再辛苦、再難熬,也要撐下去!她在等他,那個如粉櫻般的少女,在那美麗的樹下等著他。

  誰知,她卻在他走後的三個月就另嫁他人,現在更是成為別人的母親。

  長久以來支撐的信念,在那一瞬間倒塌,他心如死灰。

  恨不得,愛不了,他的人生,又還能剩下什麼?

  那嬰兒純真的囈語,引來他漠然的注視,然後轉身走開,不想再看她滿臉的內疚,不想再聽那聲聲的哭泣,愛與不愛,都不再重要。

  夢想,就這樣碎了。

  而他,己然成魔。

  任昊東主動回到原野家,如果沒有愛情,那麼他就擁有權利吧!這片天空,從此之後,要由他作主,他要在地獄裏浴火重生。

  一天天,以別人察覺不到的速度,他變得強大起來,因緣際會結識了一群生死與共的兄弟,開闢了屬於自己的天空,用權力和金錢,慢慢地堆砌出自己的領域,等到原野達明白,他任昊東早己脫胎換骨。

  冷面冷心,對旁人沒有分毫的慈悲之心,而所謂的親情,也不存在於他們之間,這樣的任昊東,讓原野達忌憚,再也不敢輕易動他,於是,當初想要他成為擋箭牌的三人失算了,且用生命的代價瞭解到,這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拿來擋的。

  原野達殺了他們。

  瞧瞧,親情算是什麼東西?殺子奪權,三個兒子手裏的權利都集中到原野達的手中,於是他想要除掉最後的障礙。

  可惜,任昊東已非當初那個毫無反擊能力的人了,他明白,在原野家,心軟只會死的更快,兩虎相殺,勇者勝。

  那一年,原野家爭鬥不休,整個黑道都動盪不安、群魔亂舞。而老謀深算的原野吉雄坐壁上觀.他們原野家各有各的地盤,誰也侵犯不了誰。

  最終,一粒子彈,結束了所有的紛爭,隨後任昊東用鐵與血的手腕和氣魄,迅速地掃平了異己,血流成河,可是,卻非常有效。

  至少從那以後,道上的人都知道,絕對不要去惹那個叫做任昊東的男人。

  今天他可以坐在這裏,掌握這龐大的地下王國,絕非偶然,也並非運氣。

  他要用全世界的權力,來填滿自己心裏那個越來越大的空洞……忘了那株櫻花,忘了那個在樹下笑得純淨清淺的少女,忘了,就這樣忘了吧。

  可是他還沒有成功,卻看到了那不再溫柔、不再淺笑的容顏。

  不知道,她的緊急聯絡人為什麼會是他,也不知道臺灣的員警費了多少心力才聯繫上他,他只知道,乘著私人飛機趕到醫院時,她那傷痕累累的臉蛋,依然刺痛了他的心。

  「昊……東……」看到他的到來,女人漂亮的眼睛流出了淚水。

  又哭了,為什麼每次看到他,她總是要哭呢?既然那麼傷心,又何必再見?見了,又為什麼眼淚就像是再怎麼也流不完。

  「是誰做的?」低低地問出,語氣冰冷。

  那纖細而美麗的身子,此時被白色的紗布裹了起來,黑色的發絲披了滿枕,襯得臉蛋更加蒼白,他知道,她己經快要撐不下去了,拳頭悄悄在身側緊握,緊得都可以聽到骨骼的聲響。

  「欣然……欣然……」她劇烈地咳了起來,鮮紅的血漫了開來,在潔白的被子上暈成了一片,觸目驚心,子彈射入了心臟,就算沒有即刻死去,可是依然神仙難救。

  撐了那麼久,終於讓她見到了他!她要走了,可是放心不下才六歲的稚嫩女兒,她不放心。

  任昊東瞳孔緊縮。路欣然,她的女兒!他知道,她為女兒取了一個小名,叫貝貝,到現在,想的、念的,還是那個男人的女兒嗎?那找他來做什麼?

  手吃力地抬起來,握住他,「幫我照顧欣然,拜託……」美麗的大眼,裏面是滿滿的祈求。

  路放在意外發生時當場死亡,而她也明顯時間不多了。

  黑道尋仇,幸好,女兒去了幼稚園,才可以躲過一劫。但她依然不敢想像,他們夫妻過世之後,無依無靠的女兒該怎麼生活下去?她還那麼小,不懂事,她要怎麼辦?

  她沒有別的人可以託付,唯一信任的,只有這個此生最愛的男人,也是她辜負的男人。

  「……」讓他照顧那個男人的女兒?休想!

  「求求你,昊東……」血,越流越多,多到,可怕的地步。

  她,撐了幾個小時,終於,撐不下去了,經受劇烈撞擊的內臟,裂到無法搶救的地步,而那粒卡在心臟裏的子彈,更是催命符,現在,所有的傷全部迸了開來。

  眼睛變得模糊,看不清那個冷峻男子的容顏。眼淚,順著眼角慢慢地滴下,真好,在她的最後一刻,可以再次看到他,他成熟了,可是卻依稀可以看到當年那個在樹下向她表白的少年的輪廓,她人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就是與他在一起。

  寡言,可是卻深情……有的話,堵在心口裏,可是卻不能說,哪怕是最後一刻,她仍然說不出口!希望,他可以徹底放開她,希望他以後可以找到一個好的女人,一個不像她這麼懦弱,可以堅持到底的女人。

  鼻端,似乎又聞到了那清甜的櫻樹之氣,因疼痛而皺起的眉慢慢地舒展開來,真好,有他陪她定完人生最後一程,她再無所求,只盼,盼來生……

  那只蒼白而纖細的手,從他的掌中滑落。

  他望著那已經合上的眼睛,她沒有等到他的回答,這個陪伴了他整整十三年的女人,就這樣再也回不來了。

  六年來,經歷了多少的生生死死,對於生命的消逝,他己經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可是再也沒有那樣的櫻樹,再也沒有那樣溫柔的笑容,更再也不會有甜美的聲音,輕喚著:「昊東。」

  她負了他,她背叛了他,她竟然還托孤於他。

  怎麼可能!倪若雲,我怎麼可能會照顧你的女兒?那個孩子身體裏流著他最恨的人的血液,他怎麼都不可能去看她一眼的。

  可是,一個禮拜後,他出現在孤兒院,望著那個被院長訓斥的小小女孩,抱著一隻舊舊的小熊,眼睛裏面明明是滿滿的害怕與孤寂,可是表情卻那麼倔強。

  她長得一點都不像她的母親,卻該死地像極了那個男人。

  強烈的恨意,從此以後,排山倒海。

  「你的名字,叫倪貝貝,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女兒。」

  那一年,發生了一件至今仍讓人驚歎不已的奇聞,中部大幫青葉幫,在一夜之間,全部滅門,可卻連一具屍體,都沒有找到……

  「啊!」倪貝貝尖叫著從夢裏醒過來,漆黑的夜像潮水一般將她淹沒,她重重地喘息著,渾身發軟。

  竟然又夢到六歲那年初見他的情景,那雙冰冷的眼睛,即使在夢中,都讓她全身發抖,呼著氣,身子在柔軟的床褥間蜷縮起來。

  為什麼又會夢到那年的事情?握緊拳頭,細細的指甲,掐入幼嫩的肌膚中,帶來痛覺,這麼多年,她已經不會像以前那樣,經常在那個夢裏走不出來。

  她學會了調適自己的心情,不再受那個男人的影響。

  可是今晚,她竟然又夢見了,這說明什麼?

  咬著唇,呼吸慢慢地平穩下來,可是心裏,卻翻江倒海。

  她從來都不會去細想自己的處境,因為那對於她現在的狀況,沒有絲毫益處,她的監護人欄填的是任昊東的名字時,她想什麼都是枉然。

  這麼多年來,她學會了隱藏,不論是感覺還是其他,都要好好地細細地藏起來。有的東西,藏得太深,就連自己也發現不了。

  可是在夢裏,那些掩埋掉的,看不清也看不懂的,會一一地浮現出來。

  就像夢裏那雙冰冷的眼,就像某種她不知道名字的感覺。

  驚醒之後,再難入眠,黑暗裏,睜開的水眸就像兩粒珍貴的鑽石,一閃一閃,輾轉著、反側著,一直到薄曦初透。

  帶著濃重的黑眼圈,無精打采地走進教室。

  「貝貝.你怎麼了?」撫了撫好友那黯淡的眼,向芙雅擔心地問道。

  「唔,沒有睡好。」慢慢地抽出課本,對好友遞過來的葡萄柚搖頭,沒有胃口。

  「打起精神來,今天你可是壽星,要開心一點。」拍拍她的肩膀,向芙雅笑著鼓勵她,難得看到一向元氣滿滿的倪貝貝這麼沒有精神,她擔心著。

  勉強地勾了勾唇角,當作回應。

  她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緒,搞不懂自己現在究竟是怎麼了。

  明明,那麼恨著任昊東,可是為什麼腦海裏現在滿滿都是他?就連睡覺,都不能倖免?他不顧她的意願,強佔她、羞辱她,沒有給她一絲的溫柔。他冷血,殺人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他甚至故意將她推入火坑,就是為了看她的笑話。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他會收養她,可是對於他與母親的糾纏,她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按理,他應該是恨透了她,早該放她自生自滅,為什麼還是會將她留在身邊?

  就算他對她做盡一切羞恥與可怕之事,可是,她心裏也明白,任昊東想要一個女人,是連手指也不必勾的,多的是身材嬌美、臉蛋絕豔的女人投懷送抱,想要多妖就有多妖,想要多純就有多純,他未必是為了貪圖她的身體。

  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而她面對這樣一個惡劣對她的男人,應該是深惡痛絕才對,可是敏感的心裏,卻又隱隱覺得不對勁,這種不對勁,在昨天吻了別的男人之後,份外明顯起來。

  其他的人,都不是他,吻起來,不像他帶給她的感覺。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好像有某部份,己經變得陌生起來,被一種她不瞭解也不熟悉的感情控制著,這種感情,直覺告訴她,她肯定不會喜歡。

  「唉!」在心裏暗暗地歎氣,一整天都陷入自己的思緒當中,對於老師講什麼內容 ,一點印象都沒有。

  「貝貝。」被好友狂推回過神來。

  「天啊!」彩霞已然囂張地鋪滿了整片天空。這、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不過不小心發一會兒呆,怎麼會,到了黃昏?時間要不要過得這麼快?

  「發什麼愣?」向芙雅嘟了嘟粉嫩的嘴唇,秀了秀手機,「我剛剛己經確認過了,現在過去那邊剛剛好。」

  是了,昨天好友就已經約好,要一起去那家生意好到爆的豬排館吃晚餐慶祝一下, 倪貝貝望瞭望那個已經收拾好了,站在一旁的清麗少女,低著頭搖弄著她的PDA,姚水晶沒有一點不耐煩,只是默默地等待著她。

  轉眸,是向芙雅嬌美的容顏,笑意甜甜。

  這,便是好友吧!人生有了她們,才有了幸福和希望,想那些有的沒的做什麼?燦爛的笑容又回到了倪貝貝的臉上,「那走吧。」

  「我覺得好餓,中午吃的是什麼?」

  「你不是吧?連午飯吃什麼都不記得,貝貝,你神遊太虛會不會太厲害了一點?」

    「我要吃鮪魚沙拉豬排!」

  「饞死你!」

  「嘻嘻!」

  青春的笑鬧,還有甜美如花的容顏,三位少女一出校門,自成一道絕美的風景線, 讓路人流連,行人忘返。

  精靈之美,嬌甜之柔,清淺之麗,人生至此,還能再要求什麼?

  清脆的笑聲,卻被一輛無聲滑過的黑色勞斯萊斯給生生截斷,打開車門下來的,是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一身的嚴肅與正經,「倪小姐。」

  即便經過近十個小時的飛行,可是任昊東依然一臉平靜,沒有絲庵的疲憊,豪華的私人飛機,有時候奢侈,自有其來。

  「少主,梁問忻被老太爺送到了德國。」宮澤端坐在副駕駛座上,將一疊資料遞至後面。

  從梁問忻受傷逃跑那一天開始,原野吉雄就己經派人將他帶走,這段時間,他們一直在任昊東的掌控範圍之內。

  「嗯。」他接過來,快速地翻閱著,無所謂了,反正飛虎幫己經被他滅掉了,留著梁問忻,只是小事一樁。不過,斬草除根的道理從來都是真理,「盯住即可。」

  意思,這件事情已然定案,不必費太多心力,而且,對於粱問忻現在在何處,他心裏多少還是有底的,老人家不惹出點事情來,就是嫌日子過得太清閒。而他本來也沒有放多少心思在姓梁的身上,畢竟,已然是敗家之犬,痛打有什麼意思?

  「保川久今天來臺灣了。」

  翻動紙張的手指微微一頓,然後,繼續。

  「他的車現在正開往小姐的學校。」保久川是原野吉雄的律師,為原野家服務了三十年,如果說原野吉雄此生還有誰可以信棘,那麼非保久川莫屬。

  保久川可以說是原野吉雄一手培養起來的人才,從年輕時的救命之恩,到現在的湧泉相報,原野吉雄知道保久川是不可能背叛自己的,所以有很多重要的事情,都經他的手處理。

  這次,他派出了保久川,看來原野吉雄是坐不住了,畢竟,從新年酒會那天開始,能忍到現在,實屬難得。

  「她呢?」

  「今天是,嗯,小姐的生日,她與同學約好吃晚餐。」只能說,這世上只有任昊東不想知道的,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之前放任倪貝貝,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

  任昊東輕鬆地靠著真皮坐椅,手指在潔白的紙面上輕輕滑動,黑眸沉沉,半晌……「去學校。」淡淡地下令。

  「是。」即便心中有著濃濃的疑問,但宮澤端沒有表露出來,低調而奢華的車子流暢地掉頭,往市郊急馳而去。

 第八章

  倪貝貝就讀的這所高中,並不像一般的貴族學校,它是公立學校,學生所來階層多樣,基本上,還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居多。

  離下班時間尚早,路上並不是很堵,開了大約四十分鐘,就己經到了目的地,靜靜的小公園,夕陽未落,滿園奔跑的小孩,愜意閒聊的老人,一切都顯得寧靜詳和。

  優雅如豹的車子在濃郁的樹蔭下靜靜而止。

  「打開。」

  「是。」

  清晰的螢幕從隱藏式的小櫃中自動翻出來,輕微的機器響聲之一,畫面中出現的,就是倪貝貝與保久川。

  他們坐在公園的木制長椅上,已然是知天命年歲的保久川,還是那嚴肅得近乎苛刻的臉龐,為原野家服務了快三十年,私底下做了多少事情,他的面容,己經被黑暗粹煉得難以接近。

  而倪貝貝,穿著校服,粉色的短袖衫衣,深藍的短裙,半長的學生襪套在可愛的娃娃鞋裏面.頭垂得低低的,細碎的頭髮被陽光打出深深淺淺的光圈,看不清楚容顏,似乎就是那般乖巧與聽話。

  上百萬的視訊設備,不但將他們的面容拍得清清楚楚,連聲音都清晰得猶如在旁。

  「倪小姐,你不要害怕,我對你沒有任何的惡意。」律師就是這樣的一種角色,哪怕自己己經可以千刀萬剮,卻依然可以真誠地扮無辜,讓人相信,他就是正義的化身、和平的使者!

  保久川,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面龐沒有一絲和善的線條,可是語氣卻絕對得讓人信服。

  倪貝貝聲直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是原野老太爺派來的,我叫保久川,是一名律師。」遞上名片,「此次前來,是為了倪小姐。」

  「……」

  「對於老太爺,小姐應該還有印象吧。」看著小美人乖巧地點,他滿意地接著往下說,「倪小姐,你恨少爺嗎?」

  倪貝貝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再度低下去。

  畢竟還是太嫩了一點!任昊東修長的十指,淡淡地交叉,舒服地坐在那裏,欣賞著保久川為他上演的戲劇。

  「老太爺還是很關心小姐的,畢竟,算起來小姐還是老太爺的曾孫女,所以老太爺很為小姐擔憂!少爺的性格,小姐瞭解嗎?」

  宮澤端偷偷地望了自己主子一眼,為他平靜的表情,而感到心裏發毛。

  「少爺對老太爺沒有絲毫親情可言,在新年酒會那晚,小姐也是親眼看到了,少爺完全不把老太爺放在眼裏,而對小姐,只怕……」意味深長地停頓。

  倪貝貝依然沒有抬頭。

  銳利的眸子微閃,任昊東看到那只小狐狸的裙擺輕微地動了一下,原來……

  不知道裙側的拳頭,此時握得有多緊?

  「小姐還這麼年輕,就被迫留在少爺的身邊。如果少爺寵愛,那也罷了,可是,我們的少爺,根本就沒有心,一個連自己親生父親都可以親手殺掉的人,小姐在他身邊,豈不是與虎同眠?」

  「小姐,想……離開少爺嗎?」

  這句問話,終於換得倪貝貝抬頭,她望著那個語氣真誠的中年男子,眼神複雜。

  似乎滿意於自己造成的效果,保久川點了點頭,「老太爺知道小姐不願意留在少爺身邊,如果小姐想要離開少爺,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個,是殺掉他!」

  倪貝貝瞪大眼睛,死死地盯著他.

  這個微型的攝像機,真是物有所值,瞧瞧,連她臉蛋上蒼白的顏色,都可以拍得那麼清楚。

  保久川離她越來越近,她甚至可以聽到他呼吸的聲音,「小姐,你在少爺身邊,男人最沒有防備的瞬間,就是與女人上床的時候。而你是唯一可以接近他的人,如果要殺他,非你不可。」

  望進她清靈的眸子,低語:「想想看,只要他一死,你就可以永遠地擺脫他,忘掉過去,重新過你的生活。」

  她不語,只是水眸變得更加澄透,沒有一絲閃動。

  沉默在他們之間降臨,過了許久,一聲歎息響起。

  保久川是何等人?察顏觀色是他的看家本領,歎了口氣,「我也知道小姐心地善良,可能做不到這個,那麼只有第二條路了。」

  「這個世上,可以幫助小姐離開少爺的,只有老太爺一人。除了他,沒有任何人可以幫到你,只要小姐答應老太爺一個條件,就可以達成願望。」靠得越來越近,聲線很低,「給老太爺一個真正的曾孫,為少爺生一個孩子,一命換一命,你就可以走了。」

  倪貝貝抽了口氣,身子迅速地往後靠,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怎麼敢提出這樣的要求!

  「如何?」

  她咬牙,一直憋著的氣終於忍不住了,「保久先生,你在說自己主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其實你們比他更卑劣?」

  「什麼?」這個一直乖巧得如同小白兔的女孩,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日本大男子主義培養下的男人,不敢相信一個女人敢這樣跟他講話。

  「他殺了自己的父親又如何?」冷冷一笑,望向那個男人,「對於一個想殺掉自己孫子的爺爺,這樣的家庭,弑父殺子可能就是家常便飯吧?你說他沒有人性, 可是他至少不會掩飾自己,而你們呢?明明比他更卑劣,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卻要裝出一副為我好的樣子,其實就是想利用我吧?」

  「不是想利用我殺掉他,就是將我當成一個生子的工具,我看起來有那麼傻嗎?在我看來,留在他的身邊也好過與虎謀皮。」

  她站起來,實在是忍不下去了,她的時間,不是用來浪費在這些沒有感情的人身上。

  「你竟然會幫他說話?」保久川冷冷一笑,偽善的面具再也掛不住了。「女人會幫一個男人,只有一個原因。」

  「你愛上他了,是吧?」

  欲走的腳步,突地凍住,她瞪著他,無語。

  「愚蠢的女人!」他望著那精緻的容顏,「愛上任昊東,簡直會比下地獄還要淒慘,你遲早有一天會明白的。到時候,你會恨不得此生再也沒有遇見過這個男人,你會願意用任何代價來離開他的身邊的。小姐,你覺得我的提議很齷齪,那是因為,你根本就不瞭解那個男人。」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筆挺的西裝,「如果小姐想通了,隨時可以聯繫我,我對你的承諾,永遠有效。」

  一直到男人走得不見蹤影,倪貝貝還是愣愣地站在原地。

  愛,那個男人說她愛任昊東?這怎麼可能?他什麼都不知懂,完全在那裏胡說,她怎麼可能會愛上一個強暴她的男人?就算腦子有問題,也不可能!

  不會的、不會的!

  悅耳的手機的鈴聲響起來,一接通,男人特殊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過來。」

  「什麼?」

  手機那邊己經傳來斷線的聲音,她愣愣地瞪著它,仿佛被它咬了一口般。

  「小姐。」遠處傳來熟悉的嗓音,抬頭,看到宮澤端站在車旁朝她有禮地微笑。

  閃過腦海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那個男人,聽到她與保久川的對話了!可是很快,緊張的心放鬆下來,不會的,他的車停在距離這裏大概兩百公尺的地方,他不可能聽到他們的對話。

  沒事的,她輕喘了口氣,邁步朝車子走去。

  宮澤端為她打開車門,她一抬眸,就看到穩穩坐在後座的冷峻男子,依然是酷愛的黑色衣物,前方小桌上擺放著超薄的筆電,厚厚的檔零散地放置在椅座上,他看著螢幕,並沒有理她。

  此時的任昊東,就像一頭慵懶的猛虎,暫時收斂起殺戮的性子,平靜淡然。

  「嗯,那個……」她在車門旁遲疑著,想到兩個好友還在等著她,如果她跟他走了,那麼好友怎麼辦?

  「上車。」

  他的聲音,算是輕的了,但卻讓她後脊升起寒意,不敢再多說什麼,趕緊上車。

  車子穩穩地上路之後,清靈的水眸偷偷地打量著那個沉默的男人,他好像沒有在注意她,小心翼翼地從包包裏摸出手機,悄悄地打了封簡訊傳給好友!很抱歉,她辜負了她們的美意,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讓她們等待下去。

  身旁的男人突然抬起頭,她來不及收回手機,被抓了個正著,僵在那裏,不敢說話。

  任昊東淡淡地掃過她,望向宮澤端,「倫敦的股市最近有些波動。」

  「關總裁最近幾個月留在臺灣。」意味深長地望了倪貝貝一眼,接著往下說:「不過短期的波動在他的控制範圍之內。」

  「盯緊一點,不要讓Tony 撿到便宜。」

  「是。」

  軍火大梟Tony 楊一直對倫敦這塊大餅虎視耽耽,不過有關宸極在那邊,他一點機會都沒有。現在趁著關宸極來了臺灣,他就伺機而動了。可是怎麼可能讓他動起來呢?先不說關總裁是何等不凡之人,作為他的至交,任昊東也不會讓Tony 亂來。

  「前面路口停車。」任昊東合上筆電。

  「是。」

  五分鐘後,漂亮的Maybach 絕塵而去,徒留下司機還有宮澤端站在原地,張口結舌。

  車上的人,吃驚不比他們小。

  一直到開了很長一段路後,倪貝貝才勉強回過神,「嗯,那個……」她小心地看了看專注開車的男人,猶豫著要不要問出口。

  「說。」沒有分神理她,任昊東望瞭望後視鏡,再度切換行道,已然是接近七點時分,交通還是很糟糕,性能極佳的車子此時卻慢得像烏龜爬。

  倪貝貝以為他會發脾氣,可是,他的表情看來,好像沒有心情不好耶。

  「我們,要去哪里?」她其實還想問,為什麼有司機不用,他少主要親自開車?還把宮澤他們趕下去?

  現在,這輛車裏只有他與她,她的心,不知道為什麼跳得讓她有點負荷不了?

  「想吃什麼?」沒有理她的問題,男人淡淡地發問。

  「啊?」

  「晚餐。」

  這意思,是說要跟她一起吃晚餐?他們不回家去嗎?這個驚嚇可不小,倪貝貝非常確定自己承受不起,「回家吃就好。」

  她無法想像跟任昊東去餐廳或者任何一個不是那裏的地方吃東西,這種感覺好怪,尤其是任昊東可不像是那種會陪女人用餐的人。

  「生日?」前面紅燈,他慢慢地停了下來,望了她一眼。

  臉蛋,突然變得通紅。如果說之前已經覺得心跳不對,那麼現在,她有一種缺氧窒息的感覺。他、他竟然知道?就算心裏明白,十有八九是宮澤端說的,可是她還是覺得驚奇。

  畢竟往年她生日,他從來都不會理的,如果不是出生證明上面有寫,她可能連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都不知道。

  今天他居然……

  「去哪里吃?」再度問:「不想去,就……回家。」聲音倏地低了幾分。

  他的眼神告訴她,回家可能不是吃飯那麼簡單,已解情事的她,感覺臉頰像是要燒起來,不敢看他,只好低下頭去,可是卻不知道為什麼,生平第一次,在他面前覺得有了些勇氣。

  也許,是他今天的態度太好,也許,生日總是給人平常沒有的奇跡。這一刻,她竟然不怎麼怕他了。

  「是不是,哪里,都可以?」

  「嗯。」

  她抬頭,望向他,臉蛋紅紅,聲音軟軟的,「我們去夜市,好不好?」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她不明白的神色,然後,抬指將GPS 關掉,油門一催,車子再度啟動。

  倪貝貝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她會與任昊東走在夜市裏。

  耳邊,是新鮮熱活的吵雜聲,鼻翼,是各色美食小吃的香味,可是身邊卻是這樣一個冷峻的男子。

  怎麼想,怎麼都不對,望著他稱不上俊美的側面,突然想到,這其實是她第一次這般仔細地打量他。

  以前就是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在他面前,她都是習慣性地低著頭,即便後來他們如此親密,她依舊不敢細細打量 ,不過今天一向冷漠的他,似乎少了些許的疏離,多了點她不明白的東西。

  可是任昊東依然是任昊東,就算置身在人群擁擠的夜市裏,就算來來往往的,都是一些穿著隨意、台語國語交雜不清的人,他卻絲毫不受影響,似乎這個世界干擾不到他,而他卻在任何地方都那麼自然。

  淡淡地、冷冷地,與眾人拉開距離。

  他們似乎是來吃東西的。

  有幾分哀怨地望著前面那個大步走的男人,肚子好餓,可是他一點都沒有要停下來的打算,也不會走慢一點。

  留戀的目光望著自己最喜歡的那家鹵肉飯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終於食欲暫時戰勝恐俱,她快步上前,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角,「我們……吃東西,好不好?"

  烏黑的眸子,帶著水氣,有著幾分可憐幾分單純,就這般望著他。

  真是只小狐狸。

  不知道為什麼,他腦中突然想起她一臉嚴肅地對著那個男人,「他殺了自己的父親又如何?對於一個想殺掉自己孫子的爺爺,這樣的家庭,弑父殺子可能就是家 常便飯吧?你說他沒有人性,可是他至少不會掩飾自己,而你們呢?明明比他更卑劣,只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卻要裝出一副為我好的樣子,其實就是想利用我 吧?」

  傻女孩,真是傻女孩!明明算是聰明絕頂,可是為什麼又傻得這般徹底?可是她這樣的傻,卻又讓他心裏泛起陣陣刺痛,這種刺痛,他越來越熟悉、越來越瞭解,一種,他不想要的瞭解。

  輕輕點頭,應允了她。

  她笑了,那個熟悉的笑容,讓他呼吸輕微一窒,狹長的眸子閉了閉,再次睜開,還是那張燦爛的臉蛋。

  在他面前,一向低調的女孩,今天竟然可以笑得如此不設防,所以說,真是傻啊,一點點這麼小的甜頭.就可以開心得跟什麼一樣。

  「是不是吃什麼都可以?」

  「嗯。」

  漂亮的眼睛,像是有螢火蟲在一閃一閃.手挽上他的手臂,「那去吃鹵肉飯吧。」

  他漆黑的眼瞳,低下來,望著那只扶在他臂間的纖白小手。

  「對、對不起。」她嚇得連忙放開,暗自罵自己太過得意忘形,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可是男人就這樣轉身走了,沒有冷斥、沒有瞪視,反而是她,受驚了。

  鹵肉飯、各色小菜、藥燉排骨、蚵仔面線……,只要來到夜市,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有,只怕胃裝不下,不怕吃不飽。

  她本來以為跟任昊東一起,她會吃得非常不自在,就如同這十幾年來的每一個與他一同用餐的日子般,她咽下的,都是不知滋味。

  可是今天她卻吃得很滿足、很開心,平常吃起來只是不錯的食物,今天到嘴裏竟然覺得格外美味。

  她的胃口不算大,不可能將所有點的東西都吃光,不過基本上都差不多了,連湯汁都喝了好幾口,撫了撫有點硬硬的胃,她今天真是吃太多了,有點撐。

  抬眸,望向那個舉著筷子,眉頭緊皺的男人,他吃得很慢,並且吃相非常斯文,有時候良好的教養,在這種細微的地方,可以著得清清楚楚。

  雖說來夜市吃東西,就要大口吃、大口吞,可是他那種有禮的吃法,卻讓她覺得真的很帥。

  不敢明目張膽地打量,她端著碗,假裝喝湯,從碗沿上偷偷地望著他。

  他,肯定沒有怎麼吃過這麼平民化的東西,不過說實話,看他吃東西,算不上什麼享受,他只是單純地吃而己,食物的美味與否,好像與他無關。

  是了,這個人就是強烈地散發出一種與世隔絕的氣息,誰也靠近不了他。

  熱燙的湯汁,喝起來口感還是很好的,臺灣的夜市,依然是記憶中的味道。只是身邊坐的人,卻早己改變。

  「昊東,以後也要陪我來這裏吃東西喔。」

  「昊東,愛玉冰真的好好吃呢,你嘗嘗?討厭,不要那麼酷嘛,笑一笑,多帥。」

  「昊東……昊東……」

  溫柔的聲音,甜甜的似乎還在耳邊,可是……望著對面那一個清靈乖巧的女孩,他手裏的杓子捏得很緊、很緊,不能原諒。永遠都不能原諒!

  猛地放下餐具,起身,「走吧。」

  「咦,可是你都沒有吃完……」他轉身就走,沒有理她。

  倪貝貝望著滿桌的食物,心疼不已,不知道可不可以打包?好多都沒有碰過呢,她真不應該點那麼多的。

  再抬頭,看見男人越走越遠,完全沒有要等她的意思,咬了咬唇,形勢比人強,還是追了上去。

  炎熱的夏天,在夜幕降臨後來到河邊,一邊吹著舒爽的風,一邊散散步,該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情啊,前提是,男人不要一直都冷淡無表情的話。

  倪貝貝柔順地跟在他的身後,慢慢地走著。

  夏夜的微風,帶走了白天的熾熱,吹得行人笑臉無雙,來來往往的,以情侶居多,畢竟,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景致,與心愛的人一同漫步,該是多麼甜蜜的事情啊。

  她注意到,來往的行人,不論男女老幼,都注視著前面那個默默走著的男人。是啊,任昊東不論走在哪里,都是人群中注目的焦點。她相信,如果不是他那麼酷的話,只怕早已有無數的女生上前搭訕了。

  十分鐘、二十分鐘、半個小時,前面的男人停了下來,望著燈光照耀下水波粼粼的河面,慢慢地轉過頭,望向她,「過來。」

  她猶豫著,不敢上前。

  而他,並沒有再開口催促,只需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她跑上去。

  溫暖的大掌,一把握住了她的纖細,她的心瘋狂地跳了起來,小手在他的掌心有些微微地發抖。

  手牽著手,是她從來都沒有想像過會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事情,就如同一起逛夜市、一起吃小吃,她是連作夢都不會夢到的。

  他的手掌,很大、很暖,肌膚硬硬的,並不光滑,摩擦到她細嫩的皮膚,帶來刺刺的感覺。

  這麼危險的男人,這麼讓人害怕,手裏掌握著無數人性命的男人,此時此刻握著她,竟然讓她覺得,很……安心。

  「生日願望是什麼?」

  她望著他,傻傻地,似乎,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麼。

  「嗯?」挑眉,掃了她一眼。

  生日……願望嗎?六歲開始,每年一個人度過的生日,她都許願,自己可以早一點長大,可以早一日離開他!認識向芙雅和姚水晶後,有她們陪著,生日沒有那麼寂寞,可是她仍然在心裏暗暗許願,一定要離開他。

  所以,她的生日願望,從來都是,離開他。

  可是,今年,她的願望,是……

  是什麼呢?她不是早就想好了嗎?她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可以逃離他,徹底地擺脫他的控制,與他從此陌路。

  可是為什麼,會猶豫了?為什麼會如此遲疑?似乎在自己心裏,並不是,並不是真的那麼想要離開他。

  好像,就這樣與他站在河邊,手牽著手,幸福就不再遙不可及。

  她怎麼了?難道她也有那種所謂的處女情節,對第一個佔有自己的男人有一種特殊的感情?還是,她患上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她明明……明明是恨著他的呀。

  至少在他問她的這一刻之前,她還是非常確定的,可是現在她這般猶豫又是為何?

  望著她烏黑的眼珠,他的眼神是何等銳利,那裏面的掙扎之色一眼看穿。

  低頭,逼近。

  「喜歡上我了,嗯?」

  淡淡的紅彩別上她的水頰,她的眼眸變得濕潤,呼吸加快。

  「喜歡嗎?」越逼越近,近到她可以細數他眼睫毛的數目,這個距離太危險!她心慌得後退,卻發現,手被握住,退不了。

  垂下眼皮,不敢看他那仿佛可以看穿人心的眼睛,可是有什麼用呢?她的臉蛋越來越紅,她的心跳越來越大聲,一臉的不知所措。

  這樣一個少女,平日裏一言不發、低調乖巧,可是卻可以背著他努力成長,可以在朋友面前笑得開朗燦爛,可以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小小年紀,將心機玩得純熟。

  卻在他面前,如此不懂得掩飾自己,還要再問什麼?

  輕聲一笑,「原來是真的喜歡。」聲音低低沉沉,如同琴擦,撫過人的心弦,引來動人的回音。

  她失措地抬眸望他,他的眼裏有著了然,有著明白,更有著她看不懂的複雜。他知道了?

  渾身像是被抽掉力氣一般,手腳變得軟綿綿地。

  他摟她入懷,薄唇印上她的,淡淡的一吻,沒有往日那激狂的似乎要將人吞噬入肚的狠勁,沒有濃濃的恨意,什麼都沒有,只是淡淡的,唇碰唇,淺酌,微醉。

  卻好像,不是吻在唇上,而是吻入心扉。

  一吻既罷,他抵在她的唇邊,喃喃地低語:「如果,你不是他的女兒,該有多好……」

  她的心,突然因為這句話,而痛了起來,就像是有人,用世上最鈍的刀,一下一下,拉鋸式地割著,總是不會出血,卻那麼疼,疼得全身都要緊縮起來。

  眼淚,就這樣掉出來,直直地掉到他的唇上,滾燙、酸澀。

  他像是被她的眼淚驚到般,猛地放開她,她哭泣的臉,跟另外一張淚流滿面的臉重合了,一字一句地說著:「昊東,對不起,對不起……」

  他的眼瞳,猛地縮緊。

  不能再猶像了!他的世界,不需要一種稱之為溫情的雜西;他的世界,只需要有恨,便可支撐!

  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她的心,不知道為什麼,變得又酸又甜、又苦又澀,似乎有什麼東西,隨著他的吻,印入了她的心臟,在裏面深深地烙了一下,痛著卻又滿溢。

  他那句帶著酸楚的話語,一筆一劃,都是用針刺進她的皮膚,穿過她的血液,一直到心裏最深的那處,最柔軟的那處。

  他要帶她去哪里?無所謂了,這一秒鐘,她發現,哪怕他就這樣帶著她走到地獄,她也是甘願的。

  深夜的墓園,死寂,並且冰冷。

  順著修整的平齊乾淨的石階往上爬,兩邊都是往生者最後沉睡的地方,城市的光,在此地似乎也失去了照明的作用。

  天空,是一片深深的藍色,高大的長青柏,靜崢地佇立著,守護著這片人類最後的歸屬地。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帶著她來到這裏,也不知道,此時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可是那只就連開車,也沒有放開她的大手,給了她無數的溫暖與勇氣,哪怕到了這種常人感到害怕的地方,她依然,覺得無畏。

  不知道爬了多久,一直到氣喘,終於登上了最高的地方。

  原來人類的階級,除了在生的時候,死後依然這般保存著,她默默地望著這頂端的土地,只有一座墳墓,在青翠的綠樹下,安靜地沉寂。

  他拉著她往墳墓走去,越走越近,然後,她的眼眸倏地瞪大,這是……倪若雲之墓。

  精緻的石碑之上,只是簡單地刻了這幾個字,沒有生平、沒有記年、沒有落款。

  那綻放著溫柔笑容的女人,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淺淺而笑,清純,而又甜美,這個容顏……

  時光,突然失去了作用。倪貝貝傻傻地站在那裏,記憶裏那已經模糊的容顏,此時慢慢地清楚拼湊。

  「……媽……媽媽……」一直到喊出來,她才發現自己哭了。

  眼淚一顆接著一顆瘋狂地掉落,望著母親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泣難自禁。

  原來,不是不在乎,而是真的沒有能力,沒有辦法去在乎。

  當初那個小小的女孩,連自己生存的能力都沒有,父母意外過世之後,她就被送到了孤兒院,就連自己父母最終所葬之地,她都不知道,

  長大了,她學會了打聽,可是,無果!畢竟,她年紀尚小,也沒有人脈,更不能連累朋友,一天天,她讓自己去淡忘。

  今天才發現,根本不是己經忘記,而是這道傷深埋在心底了。

  他將她帶到了母親的墳前。

  手,已經被鬆開,她慢慢地走上前,撫著那依然光鮮亮麗的照片,照片裏的女人,還是那麼溫柔、那麼美麗,在最燦爛的年華逝去,她的容貌保持在最美、最光鮮的二十三歲。

  「嗚,媽媽……媽媽……」跪了下來,泣不成聲,「我是……貝貝,你最喜歡的貝貝……」

  記憶裏的母親,總喜歡親著她的臉蛋,叫她:寶貝、寶貝,我的貝貝。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硬咽著,抽氣,轉頭尋找那個男子。

  他遠遠地站在那裏,黑色的衣物,融入四周沉沉的夜色之中,仿佛,天生屬於這暗夜一般。

  「謝……謝謝你。」

  感謝他帶她來到這裏,感謝他圓了她長久以來的夢想,也謝謝他對母親的這份情意。這片墓地維護得非常好,一看就知道是有請人專門打理的。

  他沒有說話,只是淡淡月光在他的臉龐上投下陰影,看不清楚表情。

  沉默,一下子降臨到他們中間,在這片沒有聲音,也不可能有聲音的地方,他們沉默了。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漆黑的夜裏,響起他的聲音,「走。」

  她扶著石碑,慢慢地站起來,膝蓋好痛,看來在這裏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了,好想問,她的父親在哪里,可是她不敢。也許做人不能太貪心,她今天見到了媽媽,已經是生日的奇跡了,總有一天,她能夠見到爸爸的。

  與母親道別,他們沒有順著來的路走,他帶著她往另外一邊走去,越走越偏、越走越遠,走得她覺得非常不對勁,這是下山的路,沒有錯,可是為什麼給人這麼荒涼、這麼恐怖的感覺呢?

  一直走到山腳下,她才發現這裏是一片很貧瘠的墓地,雜草叢生,與上面那井井有條的墓地形成截然的對比。

  這也是座孤墳,卻連塊墓碑都沒有。

  他停下來,定定地望著那裏,「知道那是誰嗎?」

  她突然呼吸困難起來,心裏有了不好的預感。

  他惡意地逼近,「路放,你應該知道是誰。」

  心,突然沉入冰冷的大海……原來,天堂到地獄的路,並不遠。


  【上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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