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8月10日星期五

[古代]朱輕 - 初上眉梢【單】

【內容簡介】

男人專寵,女人不能說不,只能乖乖的承受他的人;
女人嬌媚,男人無法說不,只想瘋狂的獨佔她的人。

紫旭皇朝,天子之下,還有一個人不能惹,他叫龍庭渲,
很不巧,他跟天子同姓,更不巧的是,天子還要喊他一聲七叔,
所以,龍庭渲這男人,惹不得,也要不得。
比權勢,龍家的天下,誰敢不懼怕他龍庭渲三分;
論囂張,龍家的男人,龍庭渲的輩分,教他氣焰硬是高出個幾分;
說風流,龍家的情債,與龍庭渲有染的女人,比天子後宮還勝一籌。
他卻一個不小心,栽在那不媚不嬌不嗔的紀君眉手上,
可青澀不知情慾的她,給他臉色看也就算了,還該死的蹦出個兒子!
為了拒絕他的求歡,那女人深鎖自家宅院就怕被他逮上床,
只是這天下,除了天子後宮,還有他龍庭渲不能去的嗎?
人前,他是堂堂七王爺;人後,他是獨佔她紀君眉的男人;
床上,他的情慾折騰得她低泣求饒;床下,他卻是有禮的七王爺。
兩人的糾纏,一直都是他強索,她承受;可這男人若發現,
她兒子的親爹,是當今天子的七叔,會不會讓她下不了床?

 第一章

  「小姐,金桂已經採收得差不多了,我瞧著今年的份量比去年足足多了三成有餘,是不是該準備制茶了?」

  紀君眉拎著秋香色絹紗八幅裙的裙擺跨過門檻時,聞言腳步微微一頓,然後神色平靜地開口問道:「還有多少沒收上來?」

  「剩下的不到一成。」常孝正一手捧著帳冊,接著往下說:「先收上來的金桂已經全部處理好了。」

  「嗯。」紀君眉點了點頭,對自己大管事的辦事效率很是滿意,「那就開始制茶吧,我明兒去制茶廠看看。」繼續穿過後院往前走。

  「是。」

  「城南王老爺家訂的茶葉,可送過去了?」

  「今兒一早就使人送去了。」常孝正跟在她身邊,沉穩回報。

  繞過店舖的大堂,從小側門穿過,微微側頭掃了眼身邊的琦玉,「那個桂花糖糕有沒有給老太爺送去?」

  琦玉笑著回答,「小姐放心,剛剛福旺來回過了,他們已經送到別院。」每年金桂初綻,小姐就會用現摘的新鮮金桂親手做出香甜的桂花糖糕,可是老太爺的心頭好,「老太爺等著心急,糖糕一送到,巴巴地吃了好幾塊。」

  「有沒有吩咐鑫叔,別讓老太爺吃太多?」

  「小姐放心。」

  說話間一行人剛跨出側門,等候在一旁的婆子看到主子出來,立刻手腳靈活地挪過小凳放到馬車邊,紀君眉拎著裙擺,琦玉扶著她準備上車。

  「小姐……」常孝正站在一旁,面色有幾分猶豫地開口。

  紀君眉停下動作望向他,「常叔有什麼話就直說。」

  「那個……」常孝正遲疑了下,還是往下說:「你一直吩咐說要注意金家的動靜,我昨兒聽來瑞說,好像……在碼頭看到金老闆家的管家。」

  細緻的眉微微地一皺,「你是說……」

  「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金老闆回來了,但看那情形很像是!可一直沒有看到金老闆本人,不敢告訴小姐。」

  如果可以讓常叔看到,那麼她也不必等了這麼些年,紀君眉略一思索直接上車,沉聲吩咐道:「去金府。」

  「小姐……」常孝正臉色大變,「我們不知道金老闆到底有沒有回來,你這樣……」

  「常叔放心,我有分寸。」話音剛落,馬車立刻穩速地跑了起來。

  常孝正抱著帳簿望著遠去的馬車,他想了那麼長的時間,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小姐這個消息,怕的就是小姐這麼做,可是最終小姐還是……唉!

  紀君眉怎麼會不明白他的擔心呢,只是她不想錯過這個機會,不然又是一年的等待,她沒有那麼多的耐性。

  寬闊的馬車裡,她的兩個貼身大丫鬟,琦玉和晴月,都擔心地看著她,紀君眉微微一笑,「怎麼了?」

  晴月為她倒上一杯熱茶,「小姐,齊嬤嬤知道了會生氣的。」

  碧幽幽的茶葉被滾燙的水沖得上下翻動,再慢悠悠地隨著水波晃著,最終葉片細細地舒展開來,茶香瀰漫,淺淺地抿上一口,唇齒間滿滿的清冽回甘,她的眉目恬靜,緩緩地開口:「我知道。」既然小姐這樣說了,她們還能再說什麼?小姐從來都是個有主意的人。

  紀君眉捧著煙青色的瓷杯,指腹輕撫那細膩的杯壁,茶的熱度透過瓷器溫暖她的指間,微微地閉上眼,靜靜地聽著馬蹄踩踏青石板的清脆聲響和著車輪的滾動聲,既近又遠。

  隔著厚厚的窗簾,街道上行人的喧鬧變得模糊不清起來,車內卻是一片安靜。

  半個時辰過後,馬車終於停了下來,車伕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小姐,金府到了。」

  紀君眉慢慢地理著身上的緞織掐花煙羅衫的繫帶,不焦不躁,而跟在她身邊的侍衛頭腦絕對是靈活的,早就已經上前敲門,終於側門開了,對話聲微微傳來,卻聽不分明。

  等了大概一炷香時間,疾速的腳步聲傳來。

  「小姐,金二管家來了。」侍衛的稟報聲從外面傳來。

  「紀老闆安好。」沉穩的男性嗓音響起。

  琦玉撩起馬車的車簾,紀君眉望向馬車外行禮的男子,衣著光鮮整潔,非常有大家管事的風采。

  「二管家好。」嗓音清柔。

  金許直起身子,卻有分寸地並不抬頭。

  「我特來拜會金公子,煩勞管家通報一聲。」

  「紀老闆,我家主爺此次回來只為休息,並未打算見客,還請紀老闆見諒。」金許的聲音恭順有禮但語氣堅定,整個風儀城,誰不知道這位紀老闆的身份?可該說的話,他還是要說清楚的。

  「有勞管家再為通傳,我有要事要見金公子。」紀君眉聲音不慍不火,卻非常非常地堅持。

  「這……」金許眉頭直皺。

  「煩勞管家。」

  「那……紀老闆稍候。」

  這個稍候果然真的只是稍候,很快金家的大管家匆匆出來,「給紀老闆請安。」

  「大管家好。」

  「紀老闆,我家主爺昨兒剛剛回府,身子疲乏無法會客,還請紀老闆改日再來。」依舊是拒絕,只是這次更委婉些。

  紀君眉唇角微勾,「金公子身體欠安,我既然知道了,沒有理由不來探望。」

  大管家頓了頓,「主爺說了,如果紀老闆堅持要見他,只能請紀老闆去內院相見。」

  眾人均愣,這……金家公子實在是太放肆了!居然要一個小姐去他家內院,實在是……

  紀君眉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微笑依舊,「好,煩請管家帶路。」

  「小姐……」晴月擔心地喚道,紀君眉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她立刻住口。

  在琦玉的挽扶下,紀君眉施施然下了馬車,身子微停,站在那裡細細地打量著金府的大門,就如名字般很豪華且大氣,名貴的木料,精緻的雕琢,上面飛揚肆意地寫著「金府」兩個大字。

  無比囂張,無比張狂,就如此時帶給她的感覺一樣。

  剛進入那奢華的大堂,大管家的腳步微微一頓,「還請貴府侍衛和丫環在此稍候,紀老闆跟我進去就可。」

  侍衛和丫環們自然是不肯的,可紀君眉的一個眼神就制住了他們,隨著金成管家往內院走去,但越走她的心越涼。

  人說看主人的性格,只要看他家就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金公子,絕對是一位桀驁不馴到極點的人,定是不好相與。

  她知道金家有錢,而且是非常非常地有錢,可她沒有想到,會有錢到這樣的地步,此處只是金家的一個別院而已,可這通體的格局佈置,就絕對不是普通的殷實商人可以做到的,亭台樓閣,池館水榭,綠樹婆娑……

  紀君眉安靜地隨著大管家走過抄手遊廊,旁邊一步一景,步移景異,眼眸微抬掃過旁邊漂亮精緻的假山怪石,神色依舊不改。

  連最細微之處,都在在顯示出此人一擲千金的大手筆!

  那美麗的假山上的石頭,只需一眼,就知道是東湖石,那是紫旭國最為昂貴的石頭,價值上千兩,質地光滑色美,一塊一塊鬼斧神工似的,平常一石難求,因為都讓人寶貝般的收藏起來,可這位金公子居然就拿來砌了假山,而且還不只一座!

  可不就是假山嗎?按理東湖出產的石頭,就是因為做出來的景致美麗無比,而讓富貴人家青睞,只是石形太美,且數量太少得之不易,所以大家都不捨得拿來做假山,更多的是小心收藏,細細賞玩,可再寶貝也只是石頭!

  這位金公子的行為,真是再囂張不過了,他有錢、有大把錢,且性子還這麼自負、這麼狂傲,那麼,一個什麼都不缺的張狂之人,她紀君眉如何通過他,以達到自己的目的?指間微微一緊後,又緩緩鬆開,穿過月洞門,再走過一大片的庭院往左方而去,又是另一番天地。

  秋天是一個很美的季節,金府的後花園中,樹未褪綠,花未謝盡,但果實卻已然纍纍,蔭翳如水,繁花似錦,蝶舞翩躚,蜂嗡雀唱,空氣中帶來強烈的芳香,蒼翠濃郁的籐蔓掛滿了一串串紅如珊瑚珠子的果實,累垂可人。

  走過石子小徑,一掃秋季的乾燥,置身其中就連呼吸間都帶著沁涼的味道。

  「家主就在前面,紀老闆請。」金成伸手示意。

  紀君眉點頭致謝再往前走,轉角處忽近忽遠地飄來女子嬌媚的嬉笑聲,熱鬧無比,看來前方不只一人!不是剛剛回府,身體不適?此時此刻,紀君眉終於對這位素未謀面的金大公子,挑起了些微的興趣。

  轉過濃蔭掩映的彎道,還未來得及看清楚前方,突然被伸出來的一雙手臂猛地一把抱住,「捉到你了!」慵懶愉悅的男性嗓音十分好聽,握住她腰間的兩掌一合,「唔,這腰細得可不像是樂瑤。」再迅速地往上移,直接揉上了那最飽滿之處,放肆揉捏一把,「嘖嘖嘖,這胸可真是……」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紀君眉完全反應不過來,突然被人抱住,熟料那人居然一出手就是這般……

  太過分,太過分了!她被驚嚇的心神勉強收回,低頭望了望那只還在她胸前放肆的手,咬著牙推開那堵胸膛,伸手用力地摑過去,「啪!」

  這一記又清脆又響亮,而且力道十足,喧鬧之聲一瞬間消失,眾人皆呆住。

  她反過手來打算再賞一記,卻被俐落地一把截住,那未被抓住的手,立刻反應迅速地轟過去,卻又再度被擒住,故而抬腿去踹,卻被某人雙手反剪式地擁進懷裡,動彈不得。

  男子單手就制住她,蒙著雙眼的黑色絲巾被取了下來,一雙漂亮的桃花眼出現在她的面前。

  這是一個俊美到有些過火的男子。

  眉目如畫,面似冠玉,眉毛生得極好,細緻均長,鼻樑高挺,薄薄的嘴唇,線條優雅的唇角往上微勾,似乎隨時都在笑著般,真是俊逸非凡;臉上最最好看的是 眼睛,帶著一點點的狹長,眼珠黑如墨玉,有著天生的慵懶和戲謔,眼角微微往上挑,一股邪邪的味道,只要與他的眼睛對視,就有一種讓人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發黑如漆,隨意地用一根玉簪簪起,白色的裳袍穿在他身上,尤其顯得俊逸脫俗,袍子上簡單的折枝花樣,有種別樣的素雅,布料昂貴且裁剪精緻,可偏偏沒有認真穿好,襟口鬆鬆的,胸膛微露,顯得那人更加放蕩不羈,他全身上下大剌剌地透露著「慵懶隨性」的氣息。

  雙目相交,她的指甲戳得掌心一陣疼痛,可她眼中的怒火明顯取悅到他,唇角往上揚得厲害,那種笑更是刺激到她。

  「放手!」狠狠地,恨不能咬下他一口肉,身子不能動彈,紀君眉從未受到這樣侮辱與對待,一向冷靜的理智瞬間消失。

  他握住了她的手,掌心裡那光滑幼嫩無比的觸感,魅惑十足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口腔裡泛著一股腥甜之氣,顯然地剛剛那一巴掌,讓他的嘴唇磕到牙齒上,流血了,足見她那一掌真的沒有留力,嘖,真潑辣!

  俊挺的眉斜斜地一挑,唇角微勾,「絳綃縷薄冰肌瑩……」手指撫過剛剛被她賞過一巴掌的左頰,舉至鼻畔輕輕一嗅,微微一笑,「雪……膩……酥……香。」後面那四個字,用一種刻意放緩拉長的語調說出來,仿似在回味般。

  登徒子!十足的登徒子!被他這樣調戲,紀君眉氣得要發瘋,拚命地掙扎,「混蛋,放開我!」

  「唔,你這種潑辣勁,真讓人驚喜。」男子語氣裡滿滿的笑意,摟住她的腰,任她掙扎,也享受她的掙扎。

  「爺……爺……這位……」一早被那巴掌驚呆的金大管家總算過回神來,從來鎮定自若的神情一片慌亂,抖著嗓音勉強把話說清楚:「主爺,這位可是顧家的小姐呀。」

  顧?這個姓入耳,男子的身子一頓,抬眸看向自己的管家,然後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原來她還是來了,好大的膽子!原本以為,女子再大膽也不會入內宅,誰想……

  微微一笑,這次不用紀君眉掙扎,他很爽快地放開了她。

  紀君眉立刻退後,離他離得遠遠地,怒火沖沖地瞪他,「沒有想到,堂堂的七王爺居然如此輕狂。」

  沒錯,眼前這個放肆大膽的男子就是當朝的七王爺,當今皇帝的七皇叔龍庭渲。

  ***

  龍庭渲舒服地躺在軟榻上,一旁的石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水果,身邊美女如雲,殷切伺候著,這位為他將金燦燦的橘子剝好遞到唇邊,那位沏茶遞水,左邊一個揉肩,右邊一個捶腿,懷裡還躺著一個妖艷無比的嬌人兒,任他手掌遊走。

  真是風光旖旎,春色妖嬈。

  紀君眉握著茶杯的手指緊得發白髮痛,但她盡量讓自己維持神情冷靜、語調平穩,「不知道我剛剛跟七王爺提的……」

  龍庭渲慢條斯理地嚥下嘴裡清甜的橘瓣,抬手止住了她下面的話語,「我在外面不喜歡別人喚我七王爺。」

  忍耐,忍耐!紀君眉再次在心底提醒自己。

  「那請問王……」頓了頓,「我該如何稱呼?」

  「唔……」他的手指輕輕地滑過懷裡美人柔順的長髮,像是她提了一個很難的問題般沉吟許久,抬眸,「你想如何稱呼,嗯?」

  他的聲音緩慢帶著磁性,聽入耳內讓人心底泛起一種又癢又麻的怪異感覺,可謂魔力十足,這男人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有一絲的正經,或者應該說,他從來都沒有正經過。

  「請王爺明示。」

  「叫我庭渲也可以,亦或者你想喚我渲,也行。」他笑起來那明眸的眼像是會勾人般。

  「金老闆。」紀君眉正色地望著他。

  「唔,我喜歡你這正經的模樣。」他一手支額,眼睛直直地望著她,滿滿的欣賞,「生氣的樣子也很美。」

  「爺,你喜歡她,那就不喜歡我們嗎?」身邊的美人不依地撒嬌,「我們不美嗎?」

  「喜歡,當然喜歡。」伸手摸了一把美人的下巴,語氣曖昧:「爺最喜歡你們了,你們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金老闆。」於那群美人的嗔笑中,紀君眉的聲音顯得又冷又硬,「能否請你尊重一下來客?」

  早知道紫旭國七王爺風流的聲名滿天下,但她不知道他原來是這般放蕩不羈,在任何人面前都是這副德行,完全沒有顧忌。

  「休息的時候還要正經?很難。」他邪邪地挑眉朝她一笑,「不然,紀老闆等我正經的時候再來拜訪?」

  那就是說,她乾脆不用再來了,因為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經的時候,要忍耐,要忍耐,深深地吸了口氣,「那請問金老闆對我剛剛的提議有什麼看法?」看他微笑地望著她不語,她繼續往下說:「價錢方面絕對不是問題,請你相信顧家是很有誠意……」

  「你為什麼會姓紀?」

  她望向他,無語!話題為什麼會轉到這裡來了?

  「你是九弟妹的妹妹對吧?就算你不姓顧,我記得……」手指在光滑的石桌上輕點,「史,對了,你也應該姓史的,是吧?」

  「金老闆好記性,不如我們來談談這筆生意……」

  「那為什麼改姓了?」微笑依舊,卻沒有輕易被她轉移了話題。

  「這個重要嗎?」

  「不重要。」倒是回答得很乾脆,「可我很好奇。」

  她沒有義務滿足他的好奇心,「金老闆,在商言商,我提出來的建議對我們都有好處,你不妨考慮看看。」

  「好奇心沒有滿足,我什麼都不想考慮。」

  無賴,無賴!紀君眉感覺自己的牙齒被咬得快要鬆動了,瞪著他,對方依舊朝她笑著,不痛不癢。

  他自己還不是明明姓龍,卻偏偏要用金姓?好奇別人做什麼,管好自己就夠了!

  「紀是我母親的姓,四年前我便從了母姓。」史成望那個男人,根本就不配讓她跟他姓,她也不想再做他的女兒,此生也不想再看他一眼,所以在他被流放之後,在爺爺的支持下,她很順利地從了母姓。

  「原來如此。」其實他並不算明白,但他已經知道什麼該追問,什麼不該追問,就像他知道當年九弟妹的父親為什麼會被九弟流放一樣。

  顧家這筆帳,看來不只是嫡女與父親,還有這些庶出的女兒,嗯,顧家果然很有趣,親孫女嫁到京城,還有這個名義上無血緣關係的孫女來持家打理生意,而這個孫女居然連姓都改了。

  果然,有意思,但有的事情當事人不想再說,就算了。

  「既然金老闆的好奇心已然滿足,我們可否談正事?」她很冷靜地問道。

  再惹下去,這個小女人會不會發火?龍庭渲的心裡像是有只小手在不斷地撩撥他,躍躍欲試,其實他不是那種很無賴的人,為何會對這個女子這般有興趣,想要反覆戲弄呢?也許,是她那種想發火但壓抑的樣子很可愛;也或許,是抱著她時的感覺太好。

  唔,她的腰可真細,斂去精光的眼眸,懶懶地打量著她的纖腰,細如柳枝,他兩手一圈就可輕易掐握,又柔又軟,那種感覺……

  她發誓,這個男子現在腦子裡轉的東西,不是她喜歡的!紀君眉舉杯抿了口茶,想要抑住心裡那股莫名的火,他的眼睛太放肆!搞什麼,她對自己的容貌再清楚不過,尚算美麗,可看看他身邊現在圍繞的,不是妖就是艷,簡直就把她比到天邊去了。

  而他,明明美女在懷,可眼睛還可惡得讓人想挖出來,哼!男人果然是好色,沒有一點區別,想到之前被他輕薄,更是讓她恨意重重。

  她的怒火太明顯,龍庭渲彷彿感覺到那股熱度,唇邊笑意濃濃,算了,初次見面就把她惹成這樣,已經夠了。

  「談吧。」很爽快地答應。

  「那麼對於西華山的價錢,金老闆有什麼要求?可以考慮賣給顧家嗎?」

  身邊解語花似的美人,將晶瑩剔透的葡萄剝好餵入唇內,甘冽的甜直入心脾,他滿意地眉眼彎彎,握住餵食的柔荑賞下一記吻,「乖。」

  為了生意,一切都是為了生意,紀君眉當沒有看到,「金老闆自從買了西華山後,就一直荒廢著,既然此山對金老闆無用,不如轉賣給顧家,我們可以給金老闆當初買入價的三倍。」

  「你打算買來做什麼?」

  「我們顧家做的是茶葉生意,自然買來種茶。」

  事實上,西華山向陰,山上雲霧繚繞,濕氣很重,再適合種茶不過,而西華山位於風儀城與廣安城的交界處,是方圓幾百里最高大的山。

  三年前紀君眉就看中了這座山,可此山七年前就已經被龍庭渲買走,卻一直不作他用,只是放在那裡任它長草,很可能就是有錢的大爺當初心血來潮買來玩的,既然他不用,她又想要,乾脆賣給她好了,她提出的價錢絕對能讓人心動的,這是雙贏,相信他不會拒絕。

  這幾年,她一直想要聯絡到他,以便談這筆買賣,可偏偏金大爺行蹤不定,一年才到風儀城一次且還不定時,基本上都是心血來潮,而且每次都是即來即走,每每她派人送上名帖,回報的都是金府管家抱歉的笑臉,「對不起,家主已經離開。」

  好吧,既然等不到他來,那麼請他家僕幫忙將她的意思轉達總可以吧?「不好意思,不方便。」很簡單的三個字就打發掉,不方便,有什麼不方便?

  現在她終於明白,原來是真的不方便。

  這位神秘的金老闆,居然是紫旭國的七王爺,她姊夫輔政王爺的親哥哥,又誰能想到堂堂七王爺,有皇家貴族的福不享,而出來做生意呢?

  要知道,在紫旭國雖然重視商業,但士農工商,商排最末,有權勢的人都不會想要從商,而貴族更是不屑為之,可這七王爺,該說他獨特呢還是該說他叛逆?

  「原來是種茶。」他瞭解地彈了彈指尖,「唔,可我偏偏喜歡看西華山上亂草叢生的模樣,怎麼辦?」

  哼,那她更想看到他被人打得鼻青臉腫的模樣,怎麼辦?如果動手的那個人是她,就更好了!

  紀君眉一直以為這麼些年的歷練,已經讓她可以心平氣和地處理任何事情,可現在才知道,原來她的修養還是不夠,至少在面對這個男人時,還是不夠。

  她想要殺了他!

 第二章

  顧家是風儀城的三大巨賈之一,紫旭國最大的茶葉之家,最最有名的是他家出產的雲間春毫,茶香清雅醇厚,味道尤為獨特,這種茶葉只有顧家才種得出,而且 只在顧家大宅的後山才能種出來,所以產量不多,乃達官貴人們的最愛,一片茶葉快比得上一片金葉,每年為顧家賺得盆滿缽滿。

  當然顧家不僅僅只有雲間春毫這一種茶葉,還種出許多不同品種而且品質一流的茶葉,全國各地的好茶、名茶他家都有,生意做得極大,分鋪一間一間地開,基本上各地都有顧家茶莊,堪稱大富之家。

  四年多前,輔政王爺龍庭澹娶了顧家的大小姐顧遙夜為正妃,顧遙夜是顧老太爺唯一的嫡親孫女,原本是從小寄予厚望,希望由她繼承家業,誰想到她有她的姻緣,嫁入了帝王家,自然不能再打理顧家生意。

  這幾年顧老太爺因為年事已高,慢慢地將家業交給自己的小孫女紀君眉打理,因為從小帶在身邊細細教導,再加上她是一個天生的商賈,對茶葉也非常有研究,什麼茶葉拿到她面前只需一眼,就可以把特點、產地、採摘期等,說得一清二楚。

  紀君眉冷靜果斷,做生意的手腕比男人還要雷厲風行,完全不似閨閣中人,把顧家的生意打理得有聲有色,家裡也管得井井有條。

  尤其是近年來,她獨創的將各季鮮花加入到茶葉中,什麼花配什麼茶,製出帶有花香的茶葉,花與茶搭配得天衣無縫,既有茶香又有花味,深受大家夫人和小姐們的青睞,更是將顧家的生意推上高峰,顧老太爺每年看著帳簿都眉開眼笑,於是乾脆將生意全部交給她,自己樂得享清福。

  雖有輔政王府可當後盾,然顧家並沒有仗這個勢,但官場上的人,誰不是眼亮心明的?風儀城太守都要對顧家客客氣氣、恭敬有禮,得罪誰都行,就是不敢得罪當朝的輔政王爺呀,不誇張地說,王爺可是當今最有權勢的男人。

  官家不為難,生意場上自然也是無比順暢,再加上紀君眉的生意手腕,顧家的家業自然是成倍地增長,然,這一切都是要用辛苦換來。

  從每天清晨睜開眼睛,紀君眉就忙得沒有喘氣的時間,在風儀城,顧家就有十家茶鋪、三座茶園、兩個制茶場,不只巡鋪看茶園,還要去制茶場關心制茶的進度,再加上還有顧家那麼一座大的宅院要打理,於紀君眉來說,完全是腳不沾地地忙著。

  樸素舒適的馬車,穩穩地在風儀城的主街清泉街行走,車內紀君眉微微靠在車壁上,清靈的水眸輕輕地閉上,眉間有絲倦意,她剛剛從清泉街的總鋪出來,就連午膳都在鋪子裡用的。

  「小姐,要不要用些點心?」車內的小桌上擺放著幾碟茶點,還有一壺熱茶,晴月一邊倒茶,一邊說道:「有你最喜歡的五心齋的蓮粉糕。」

  今兒一天都被群管事來來回回地稟事,她忙得連午膳都沒有用好,這會子該餓了,但紀君眉輕輕地搖了搖頭,雙眸依舊閉著。

  「小姐,前面東門街人太多,馬車過不去,我們繞道明前街回府可以嗎?」車伕在外問道。

  「嗯。」走哪條路都無所謂,今天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她去過制茶場看過,金桂的窨制進行得很順利,相信過不了多久,顧家特製的桂花茶就可以上市,她最近真的忙得有些過火,自己也是清楚的。

  在馬車轉入明前街時,她突然想到什麼,開口說道:「阿華,在芙蓉莊停一下。」

  「是。」馬車慢慢地緩下來,穩穩地停住,琦玉撩起車簾,晴月扶著小姐踩著木凳下車。

  芙蓉世家莊是紫旭國最大的織紡世家,開設的芙蓉莊遍佈各地,繡功舉世無雙,布料也是精緻昂貴,品質一流,紀君眉想到已快要入冬,每年她都要親手為家人準備冬衣,往年她忙的時候,會叫芙蓉莊的人將布料送到顧家,今天剛巧自己過來,就順便帶回府吧。

  芙蓉莊的掌櫃,老遠就看到顧家小姐的馬車過來,立刻很有眼色地出店迎接,「紀老闆,敝店今兒真是有幸,能讓紀老闆親自光臨。」

  「馮掌櫃,我來看看布料。」紀君眉微微一笑,一身粉色的團錦刻絲流彩飛花裳裙,如春日裡亭亭的一枝桃花,在枝頭輕巧綻放。

  「好的,紀老闆樓上請。」

  該說芙蓉世家就是會做生意,因為手工精緻、布料昂貴,所以來光顧的都是達官貴人,他們就在店舖的二樓專門設置了雅間,既可以試衣裳,也可以選布料花色,為貴人們提供舒適隱密的空間。

  「剛巧今兒到了批新料子,我讓他們拿上來給紀老闆挑選。」掌櫃的手腳俐落地為紀君眉倒上熱茶,顧家可是芙蓉世家的大客戶,這個伺候自然很是慇勤的。

  「我今年想為爺爺做一件大氅。」紀君眉喝了口茶,眉尖舒展開來,「嗯,我們顧家的安溪雀舌,馮掌櫃你們換茶葉了?」芙蓉莊一向都用顧家的南苑毛尖來待客,沒想到今年換了品種。

  掌櫃的笑道:「我們家大小姐嘗著這雀舌倒好,說是今年換換口味。」不論哪種,那價錢都貴得可以,也只有在招待貴客時才拿出來用。

  紀君眉淡淡地笑著,接過掌櫃的遞上來的畫冊,慢慢地翻來看。

  「這大氅用的料子有很多,水貂皮、雪狐皮、麝鼠皮等;頂好的還有紫貂,軟的有猩猩氈……」馮掌櫃很熟練地介紹起來,並指著畫冊上的圖畫,「這款式也有 好多,顧老太爺用的話,這幾種都比較大方。」說話間,夥計已經把各色料子的樣品拿了上來,整齊地在一旁的樣品桌上攤開,任由挑選。

  紀君眉細細地撫過那些細軟光滑的毛皮,果然都不錯。

  「紀老闆你慢慢選,小五就候在門外,有什麼吩咐直接喚他即可。」馮掌櫃微微彎了彎身子,「我先告退。」

  這些個貴客有時並不喜歡人多嘴雜在那裡胡亂建議,馮掌櫃心裡有數,說完自己該說的,留一個人在門外候著,等客人有需要時喚進來就好,這樣的安排,大家都舒服。

  「有勞馮掌櫃。」紀君眉淡淡地點了點頭,纖白的手輕輕翻過那些油光水滑的毛皮。

  挑選其實並不難,爺爺有自己喜愛的顏色和款式,再加上紀君眉做事一向爽利,不用一炷香的時間,就已經把布料和款式都選好了,紀君眉撫著指下那匹淺藍色的棉布,嘴邊浮起的笑很溫柔,「這個做件棉襖肯定很好看。」

  琦玉和晴月的臉上都笑得很甜,「沒錯,而且很襯膚色。」

  想像一下做好後穿起來的那個畫面,紀君眉的眼裡越發溫柔,「就要它吧。」

  琦玉揚聲喚門外的夥計進來,指著紀君眉挑出來的布料,「這個紫貂皮和這個棉布都拿兩匹,還有上好的絲棉給備下來。」

  「是。」夥計低頭行了個禮,「紀老闆稍候,我立刻去庫房拿料子。」

  紀君眉再淺嘗一口茶,起身慢慢走到窗邊,隨手推開窗戶,芙蓉莊她來的次數並不多,今天還是第一次有興致細細地打量一番。

  窗戶推開就是一個天井式樣的後院,二樓是圍著這個天井建成的,深秋的暖陽從天空上撒落,將四方格局的後院映照得樸素無華,很典型的江南庭院的風格,不奢華,簡簡單單。

  水眸微抬,對面房間的動靜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從她這裡剛好可以看到對面房間的一切,那邊也是窗戶大開,裡面傳來一陣陣的嬌笑聲,煞是動聽甜美。

  「金爺,你看人家穿這件漂亮嗎?」

  「瞧瞧我這件,這個大紅最襯我的膚色。」美人柔柔地抱住男子的手臂輕輕地搖晃,「你昨兒晚上還誇我的皮膚又白又滑呢,是不是?」

  昨兒晚上,嗯……

  「我說這襲裙子才最適合我,把我的身材都展現出來了。」另一美人不甘示弱地揉入男子懷裡,「金爺,你前天晚上不是一直說我的身材最好嗎?玲瓏有致。」飽滿的胸用力地一挺,眩花人的眼,哪裡好,有目共睹。

  「我這套也……」

  兩個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圍繞一個素袍男子的身邊,鶯聲燕語,吳儂軟調,聽入耳內,心都酥了,她們偎在男子身邊,嬌軟的身子不斷地往高大男人的懷裡擠,撒嬌、揉蹭,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博得男子的青睞。

  兩人吵了半天,男子都唇角含笑地望著她們,任她們怎樣,好像無比縱容的樣子,那漆黑眼眸裡的光,慵懶魔魅,誘惑力十足,讓兩位見多識廣的美人兒臉蛋都紅了,身子軟下來,乖乖地熄了爭鬥之火。

  「金爺,到底哪件漂亮,你說句話啦。」她們抱著男子的胳膊,摟入懷裡在柔軟處磨蹭。

  「唔……」男子沉吟著,聲音清澈迷人,懶懶地低喃:「我說,不穿最好看。」

  「欸呀,討厭!」兩聲含羞帶怯的聲音,不依地跺腳帶嗔帶嬌,果然別有風味。

  男子的低笑聲像是搔入耳內般,「不是嗎?我記得……」一陣低語,讓兩位美人的臉蛋越來越紅,「是不是,嗯……」最後那個字拖得很慢,非常勾人。

  這個傷殺力太大,美人兒都羞得粉臉通紅,靠在男子懷裡讓人無比愛憐。

  「那到底……買哪一件好?」軟軟嫩嫩的嗓音,像是在顫抖一般。

  男子抬手輕輕地捏了左邊美人耳垂上滾圓的珍珠,「當然買布料最少的那件。」

  「金爺,你真壞!」美人兒不依地輕捶他的胸膛,調笑的聲音從推開的窗大剌剌地飄出來,甜媚的嗓音讓人頭皮都麻了。

  「夥計,這件、這件還有這件,我們都要了,你做好直接送到迎香閣。」細白光滑的柔荑飛快地指了一堆的裙裳,要嘛是布料透明,要嘛就是胸前布料極少,果然還是乖乖聽男人的話。

  紫旭國與前朝相比,風氣已經開明好多,比如女子可以出街不需要遮面,裳裙的樣式也漸漸有些大膽的風格,芙蓉莊又是最大的布莊,自然款式最新最全,這類剛剛風行的衣裙全都有。

  一張銀票遞過去,夥計恭敬地接過來,謝過男子的慷慨,可到底年紀還輕,被那兩個嬌滴滴的美人兒一陣狂嗲,哪怕不是衝他,也讓他的臉紅了,有些緊張地說道:「兩位姑娘,請讓小的度量一下……尺寸。」美人兒婀娜地走過去量身。

  芙蓉莊裡隨便一條手帕都是普通人家好幾年的花用,這金爺隨便買買就是那麼多套裳裙,真是……好大的手筆,果然財大氣粗。

  俐落地打發掉兩位美人,男子微微地側身望向窗外,一轉頭就凝入一雙水眸之中,深邃慵懶的眼眸,在看見對面的人兒時,亮了亮,一點都不意外地緩緩朝她一笑,魅惑十足。

  真是夠妖孽!

  紀君眉指間緊了緊,他笑著的樣子,足以讓良家婦女臉紅心跳,可紀君眉就是紀君眉,她一點都不慌亂,只是有禮地朝他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離開窗邊。

  沒坐一會,夥計在外面輕敲房門,「紀老闆,布匹準備好了,我已經為你放上馬車。」

  「有勞。」晴月拿出一錠碎銀子放入夥計的手中,主僕三人起身往外走去。

  熟料剛到樓梯旁,男子在兩位美人兒的簇擁下也走了過來,美人嬌俏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金爺,大家都說我的腰是最細的,你覺得呢?」

  男子但笑不語,抬頭看見了她,迷人的唇角又緩緩地往上勾,神情愉悅,「紀老闆,真巧。」

  巧什麼?紀君眉有禮地一笑,「金老闆,你好。」寒暄什麼的,一向都難不倒她。

  本以為就這樣彼此有禮地打聲招呼,就可以走人,誰知道龍庭渲居然直直地走過來,「可否借一步說話,紀老闆?」

  她沉默了會,點頭,「好。」

  「小姐?」兩個丫環都擔心地喚道。

  她給她們一記安撫的眼神,隨著龍庭渲往樓梯的轉角處走,大約十幾步,既沒有離開眾人的視線,又確保他人聽不見他們的對話。

  「金老闆有什麼事嗎?」

  他還是朝她笑著,漂亮如墨的眼眸裡有著清亮的光,「其實……沒有。」

  他是故意的!紀君眉非常肯定,這死男人在逗弄她,真是死性不改,她感覺到引以為傲的自製又快離她遠去,但她還是克制下來,「既然沒事,那我……」

  「唔,好像有事。」他眼底的笑意更濃。

  咬牙,「什麼?」

  他像是不經意地側了側身,巧妙地擋住了身後所有人的目光,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我想說,其實你的腰……是最細的,又軟又柔。」

  「轟」的一聲,紀君眉感到體內的火山終於噴發了,這個男人居然又調戲她!很好!

  她不怒反笑,朝他很甜很甜地一笑,臉蛋湊近他,「喔?是嗎?」拎起過去曳地的裙擺,出奇不意地用力一腳踩上他的腳背,「我也要說,你是我見過最討厭、最無恥的人!」轉身便走。

  「這麼討厭,你還想要跟我做生意,嗯?」小姐脾氣真大,龍庭渲臉上的笑更明顯,瞧她一副甜絲絲的模樣,脾氣居然很壞,不過,他就是喜歡看她氣得要命的樣子,嘖嘖嘖,真是不應該,惡趣味。

  急匆匆腳步一頓,她看了他半晌,在那張招惹桃花的俊臉上,看不出絲毫的端倪,「你不是說,不打算賣嗎?」

  「你可以試著說服我。」他慢慢地說道:「我很期待。」

  試著說服他?可能嗎?

  ***

  「興揚城的分鋪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下月初六是個好日子,小姐你看就定那天開張怎樣?」常孝正坐在書房的左邊首位,沉聲稟報。

  紀君眉的書房十分闊朗,進門兩座紅木座椅,正首放著一大張花梨書案,上面整齊地鋪著文房四寶,厚厚的帳冊放在一旁。

  今日天氣晴好,陽光無比燦爛,推開了窗欞,桂子飄香,紀君眉坐在首位,琦玉站在她身邊研墨,顧家三大管事坐在下首,座椅旁的海棠幾上的六安瓜片韻香幽幽。

  「興揚的管事鄧海已經過去了嗎?」紀君眉一邊翻帳冊,一邊輕聲問道。

  「是,三天前已經到了。」

  「那就讓他盯著點。」徐徐翻過一頁,快速地看著上面的數字,「何時開張就由他看著辦吧,他做事一向仔細。」

  「是。」

  拎過放置在書案上的硃砂筆,將總帳圈出來,「這次有四間新鋪子,我也使了四個新管事過去,既然我已經把他們都提起來,自然是信得過的,新鋪的事情就交給他們打理。」

  「是。」

  換另一本帳冊,細細地打量了下,「這個月,碧溪雪芽賣得不錯。」

  負責入貨、清貨的顧家二管事鄭雲河,連忙開口應道:「是,我們已經入了三次貨,但出貨還是很快,存貨目前不多。」

  「有沒有問水江鄉的福管事?」顧家在水江鄉有幾十畝的茶園,供應顧家一半的茶葉,其中碧溪雪芽就出產自那裡。

  「小姐放心,新茶已經在運送的途中,很快就可以發到各家分鋪。」

  「嗯。」點了點頭,將帳冊擱到一旁,抬頭問道:「我們在水江鄉新買的茶山,交接事宜已經處理好了嗎?」

  「小姐放心,都處理好了。」三管事劉申認真地回答,他知道小姐這幾年一直在購置一些新的茶山、茶園,想要將顧家的茶葉產量擴大,所以對這事也非常上心。

  「好。」紀君眉滿意地微笑,「三位管事辛苦了,君眉有你們的幫助,果然省心不少。」

  三位管事,一個管店舖、一個管買賣、一個管茶園,各司其職,忠心耿耿,這幾年真是讓她輕鬆很多。

  「小姐客氣了。」他們同時起身行禮,「老太爺既然將顧家交給小姐,小姐就是我們的主子,我們自當效力。」紀君眉點頭,心情愉悅。

  「小姐,府裡的管事、婆子要進來回事。」晴月在外面清脆地稟報。

  「那我們就先告退,小姐。」三位管事立刻起身。

  「好,各位管事慢走。」紀君眉有禮地頷首,他們三人魚貫而出。

  書房的門再度推開來,家裡各處的管事婆子進來回事,又是一頓忙碌,時間在這種繁雜的事情中過得也是很快,午膳過後,總算有一刻的清靜。

  紀君眉揉了揉眉頭,低低地吩咐:「琦玉,備車。」

  琦玉端茶的手一頓,不安地遲疑了下,「小姐,今兒還要去嗎?」

  「嗯。」

  「那金老闆……」小姐都這樣經常到金府拜訪,可那金老闆就是不鬆口,偏偏小姐性子倔,一定要做成這筆買賣,這般僵持到底要怎麼解決?如果被齊嬤嬤知道小姐這樣,那後果……

  「琦玉,你放心,我有分寸。」紀君眉怎麼會不知道丫環擔心什麼呢。

  事實上,換成是她也擔心,那個龍庭渲,完全是個風流王爺,這還沒有幾天,身邊的女人已經換了好幾個了,環肥燕瘦皆有,個個美麗非凡,她每次去,他完全 不知避忌,自然地親熱親熱、調笑調笑……也是了,他為何要避忌?明明清楚他根本就不會同意,那天那麼說就是為了逗她,可她還是想要再努力地說服他。

  這麼堅持的原因無它,只是因為她想要西華山而已,她翻找過以前的記錄,這座西華山,七年前是風儀城一個茶葉大戶錢萬其的茶園,每年可以採出上萬斤茶 葉,這個數量真的是非常非常可觀,最重要的是錢家曾經在西華山上培育出了雲碧青,如果不是錢家子孫敗了家財,可能錢家至今仍是顧家的強大對手。

  所以她才對西華山念念不忘,偏偏這山被龍庭渲在七年前買了去,如果他買來是有用的,那她也無可奈何,但他明明就是把山放在那裡任它荒廢著,這樣她才不甘心,從小到大,她決定要做的事情,就有絕對的毅力來完成,何況她看中這座山已經好幾年,怎麼都不可能輕易放棄。

  哪怕她一個女子到男人家裡去,不合規矩,惹人非議,她也顧不得了,難得龍庭渲這次沒有立刻就離開風儀城,她當然要抓緊這個機會。

  幸好爺爺和齊嬤嬤都不在城內,不然她哪來的這種自由,想到厲害的齊嬤嬤,就連紀君眉的頭都是痛的,齊嬤嬤是顧家的老人,顧太夫人的陪嫁丫環,顧家大小 姐顧遙夜的教養嬤嬤,嚴厲保守,當年顧遙夜被自己父親下藥送給輔政王爺龍庭澹一事,一直讓齊嬤嬤引為恥辱,她認為是自己失職,才讓小姐……

  後來顧遙夜出嫁,齊嬤嬤被顧老太爺指派成為了紀君眉的教養嬤嬤,熟料後來又……

  總之接二連三的事情,讓齊嬤嬤越發嚴厲起來,這次幸好她跟著顧老太爺出了城,到別院休養去了,否則,紀君眉的日子可沒有這般逍遙。

  「準備一下,我要去金府。」

  ***

  依舊是庭院裡的花紅柳綠,依舊是懶洋洋斜斜躺靠在軟榻上的俊美男子,不論什麼時候看到龍庭渲,他都是一副隨性自在的模樣,好像萬事都無所謂,只要舒服度日就可。

  只是這次他的身邊卻反常地沒有暖玉溫香、春色無邊,這位風流倜儻的王爺身邊居然會沒有女人?天要下紅雨了嗎?

  他手裡握的,是一本書吧?書!他會看書?

  紀君眉倒是吃驚不小,可能是她眼裡的驚訝太明顯,所以他的桃花眼裡滿滿的笑意。

  漆黑的眼眸欣賞似地滑過她的身子,蘇繡細錦月華裳,妝緞素雪細葉蘭花薄絹裙,漆黑的發斜斜地插著一支雲鳳紋纏絲翡翠金釵,明眸皓齒,膚白勝雪……

  被他用那樣的眼神打量,紀君眉臉蛋有些微的發熱,但表情卻還是平靜的。

  他眼眸帶著灼燙的溫度,揚了揚手裡的書,「有興趣嗎?這可是難得的孤本。」

  某人那麼熱情,她突然有不好的感覺,「不用。」他每天最愛做的事情就是跟一群鶯鶯燕燕在那裡調笑親匿,突然這麼認真看書,那書會是什麼好書?

  紀君眉雖然不敢說自己閱歷豐富,但卻不是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女子,有的事情她多少也明白些,那書……

  「你想到哪裡去了,嗯?」他的聲音裡的笑意深深。

  「沒有。」

  他的笑太過妖魅,只是這次卻很好說話地沒有繼續逗她,眼眸掃了掃旁邊凍鼎理花石桌上擺放的茶壺、杯子、點心,示意,「你自便,這會子沒人伺候。」

  她也不跟他客氣,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某人空掉的杯子移到她的手邊,她很順手地也為他倒了杯茶。

  這幾日跟他見面,雖然每次被他氣得要命,但那種生疏感卻在這樣的惱怒當中退卻不少,慢慢地舉杯抿了一口熱茶,那到唇邊的濃郁醇香,讓她眼裡閃出驚艷的光芒,再次品了一口,「這茶……」

  他左手撐在頰畔,含笑望著她,「味道怎樣?」

  綠盈盈的茶葉靜靜地飄在水中,嫩綠隱翠,葉片緊實纖細,茶水飲入喉內,清香淡雅,回甘幽長,而且層次豐富,既有花香又有果香,那種奇妙的香味一直在舌尖縈繞,很美妙!

  「這是什麼茶?」她抬頭望向他,眼裡的光很灼熱。

  雖然不敢誇口說天下間的茶她俱已嘗遍,但至少大部分她都可以品得出來,就連爺爺都說在品茶方面,她比姊姊顧遙夜還要有天分,可今天這般讓人驚艷的茶,她居然品不出是什麼茶。

  他笑得無比燦爛,湊近她,「這個茶有很個美的名字,『繞君眉』,是不是很動聽?」

  什麼,亂七八糟!紀君眉身子往後傾,拉開與他的距離,並瞪他一眼。

  他只是望著她笑,「我一直很喜歡前人的一首詞,《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湊近她,聲音低沉:「你剛剛那眼神,頗有一番《笑向檀郎唾》的味道,那個《唾》字可真美妙。」

  「喔,是嗎?」紀君眉的面色依舊平靜,伸手慢慢地將茶壺裡滾燙的熱茶倒出來,望著那嫋嫋升起的白煙,「我覺得改一個字更貼切一點,笑向檀郎潑,你要不要試試看?比起『唾』字,我覺得『潑』字更盡興些。」

  她惱了,真的惱了,看她水靈的眼眸裡,隱藏不住的怒火,龍庭渲的心裡更是愉悅,「這麼說來,我便是你的檀郎?」

  這男人!紀君眉發現他的無恥是無下限的,手指扣著那雪白的瓷器,冷冷地望著他。

  逗到這種程度,龍庭渲知道已經夠了,只是笑著,不再惹她,畢竟,那可是滾水!

  見某人識趣,她也不再繼續那個話題,因為她再明白不過,說下去也只是平白讓這個男人取笑一番罷了,她真的敢拿滾水潑他?他可是當朝的七王爺!

  抬眸正色直視他,「金老闆,不知道你對於西華山的事,考慮得怎樣了?」

  他唇邊的笑更濃,輕輕地搖頭,「傷腦筋,你一向都這麼固執的嗎?」

  連續八天,每天來都問他同樣的問題,然後不斷地試圖說服他,不要將西華山放在那裡浪費,那座山是多麼適合種茶葉……

  這女人看起來嬌嬌甜甜的,讓人以為小姐脾氣好、個性甜,誰想到卻是個強性子,而且膽子很大,兩次見面被他那樣調戲過一番,居然還敢再來見他,唉,不知道是他的威脅力下降,抑或是她膽大到完全不在乎?後面的這個答案,他好像並不是很喜歡。

  「如果金老闆不想讓我來煩你,不如與我做成這筆買賣,這樣你也可以耳根清靜。」她更樂得眼睛乾淨,每天看他與一堆女人親匿,她眼睛都虧得慌。

  「唔,其實我還挺喜歡你來煩我的,怎麼辦?」漂亮的桃花眼朝她眨了眨,清俊的容顏誘惑力十足。

  他王爺不做,要做痞子是吧?怎麼會這麼無賴,這麼讓人氣悶,紀君眉發現自己每次面對他時,那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就蕩然無存,咬牙,硬是忍了下來!

  「你有什麼條件都可以提。」

  「真的什麼都可以?」他的眼睛一亮。

  呃……

  「以身相許怎麼樣?」他的笑邪氣十足,「這樣我就把它送給你。」

  真是……好大的手筆!紀君眉氣得手癢,直想把這壺熱茶澆到他的臉上,讓那可惡的笑容消失!

  氣氛僵持間,金府的大管家金成從花園入口處朝他們走過來,「主爺。」行完禮後直起身子稟報道:「孫耀田孫老闆已經前往迎香閣了。」

  「嗯。」龍庭渲慢條斯理地飲了口杯中的茶,放下,輕輕地理著衣袖。

  「孫耀田?」紀君眉微皺著眉望向他,「別告訴我是濟恩城的孫耀田。」

  「眉兒真聰明。」

  她心裡高興地無暇注意到他的稱呼,「你要跟他見面?」

  「嗯。」

  她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帶我去。」

 第三章

  迎香閣是風儀城最大的銷金窟,光是聽名字就已經知道這裡是脂粉之鄉,這裡的姑娘個個貌美如花、風情萬種,只要你有錢,美麗、清純、嫵媚、狂野,任君挑 選,而且她們都是又會撒嬌,又琴棋書畫樣樣皆能,非常有吳地女子的溫柔,尤其是四大頭牌花魁,月如、玫香、情柳和菲雨,更是艷名遠播,有錢不一定能見得 到,還得合她們的脾性。

  那麼,一次性可以見到四大美人齊聚一堂,該會惹紅多少男人的眼?紀君眉望著室內的活色生香,有瞬間的無語。

  好吧,她承認,親自出來打理店舖這幾年,能不出面談生意,她一般都派大管事代她,就算偶爾推不開的時候,在酒樓也可以解決,很多做生意的人,出門都會帶幾個小妾在身邊左擁右抱,她也算習慣了,可今天,在迎香閣,在這種良家婦女絕對不會踏足的地方……

  天下間的男人都一樣,喜歡在這種花街柳巷裡,推杯換盞間談生意,事實上,在這種地方,還談何生意?她雖然從未來過迎香閣,但也是久仰大名,自己進來卻是頭一回。

  跟著龍庭渲從後面的隱密樓梯直接進到包廂,某人熟門熟路的樣子,看來到風儀城這段日子,真是一點都沒有虛擲光陰,她唇邊的笑更冷。

  再看那四個艷光四射的美人兒,偎在孫耀田和他的三個朋友懷裡,任他們上下其手,肆意撫摸,她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皺,醇酒佳餚還有美人相陪,可真是好享受。

  「不虛此行吧?」某人笑著低頭在她耳邊,以只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道。

  話語中的熱氣灑在她的耳後,讓人心裡像是被羽毛輕擦而過,耳根有些微的熱,紀君眉身子朝後微傾,離他遠些。

  「害羞了,嗯?」他左手托頰,微笑地望著她,整個人看來無比魅惑。

  居然在這裡調笑她?他當她是誰?狠瞪他一眼,這裡的四大花魁她在金府都見過,甚至還看到過他帶著其中兩個去買裳裙,現在她們被別的男人摟在懷裡,他連眉眼都不抬一下……

  紀君眉也不理睬他,打算速戰速決,早點離開這種地方,抬眸朝沉醉在溫柔鄉里的孫耀田開口:「孫老闆,我對你在濟恩城的那座莊園很有興趣,不知道你有沒有……」

  她的身側那個俊朗的男子,聽到她的話後笑得更是妖魅,這女人滿心滿腦都是生意。

  「紀老闆。」孫耀田長年縱情聲色的臉龐已經有些鬆垮,對被打斷他和美人兒調笑也不介意,微瞇著眼睛朝她笑道:「本來我孫耀田從來不跟女人談生意,不過見你長得這麼漂亮……」剩下的話,咭咭地笑著沒有說完。

  紀君眉生平最反感這樣的男人,如果不是在濟恩城已經有兩座茶山,需要找一個合適寬闊的地方當制茶場,而整個濟恩也只有孫家那個莊園合適,她根本連眉眼都不會掃這種男人一眼。

  偏偏這個孫耀田人雖然混帳,可奈何人家祖上幾代巨富,攢下龐大的家業,孫家可以稱得上紫旭國除了皇家以外,田產最多的人家,但九代單傳,得了孫耀田這 麼個獨苗,吃喝嫖賭樣樣皆精,這麼些年敗下來,那份家業居然也被他敗得七七八八,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剩下的那些田產也夠他揮霍了。

  她曾經派了管事去找孫耀田談,結果這個敗家子一年到頭跟一群狐朋狗友出去混,連影都摸不到,今天居然被龍庭渲找到了他,哼,也是了,他們是「同道」中人,不奇怪。

  而那個「同道」居然從聽到她一開口要買莊園開始,就笑得肩膀都在抖,真是的!她不滿地瞪了一眼龍庭渲,繼續說道:「孫老闆,我開的價格絕對是很不錯的,你看怎麼樣?」

  「唔,濟恩可是我們孫家的發家地,我從來沒有想過要賣那裡的田產。」孫耀田摸了一把身邊美人的光滑的下巴,「哈哈,今天不要談這些掃興的事情,我們痛快地玩。」

  嘖嘖,也不知道今兒走了什麼運,居然可以得到四大美人相伴,以前他抱著金銀上門都是吃閉門羹,多虧金老闆,他才有此艷福,哇,真是美呆了,抱住美人就是一頓狂親。

  紀君眉還是很冷靜,沒有被他的急色相給惹惱,事實上很奇怪,只要不是面對龍庭渲,再大的事情她都不改顏色,心情不會起伏,可見那男人有多讓人受不了!

  再度瞪了眼那個還在笑的男人,感覺到莫名的怒火又來了,笑笑笑,有什麼好笑?

  「哎喲,金老闆,你不是一直最最風流了?今兒怎麼……」孫耀田見龍庭渲今天身邊居然一個美人都沒有,只有一位良家女子,不由得開口問:「或者你跟紀老闆……」曖昧的眼睛在他們之間游移。

  「我跟金老闆並不熟。」紀君眉淡淡地開口,立刻撇清,「今日只是碰巧得知他與諸位有約,煩請他為我引見而已。」

  「原來這樣。」孫耀田立刻大聲說道:「金老闆身邊怎麼可以無美人相伴?來來來,喚老鴇,怎麼可以如此冷落金老闆。」

  「孫老闆不必客氣。」龍庭渲笑得一臉輕鬆,「這裡最美的四位都在各位的懷裡,金某也只能欣羨罷了。」簡簡單單兩句話,打發了孫耀田,又誇了四大美人,讓她們嬌臉羞紅分外美麗,引來眾色狼一頓猛親。

  紀君眉冷眼看他們之間調笑,既然生意談不成,她也不想在這種烏煙瘴氣的地方久留,她今天的所作所為已經夠驚世駭俗了,要是傳出去……

  她起身準備走人,剛有動作,桌下的手兒卻被某人一把握住。

  該死的,這男人居然敢!她不動聲色想要掙脫,可平日裡看來斯文俊秀的文弱男子,此時的力道卻那麼強,握緊了她,動都動不了,偏偏又小心地沒有弄痛她,真是……

  「討厭啦,死相!」菲雨纖長的手指一把點住孫耀田的豬嘴,笑得風情萬種,「聽說孫大爺家裡有一位美若天仙的小妾,怎麼還這般猴急?」

  「就是。」玫香也推開死黏在她脖子上的男子,起身為眾人斟酒,「說來你們男人也真真奇怪,家裡就是有再美、再好的女子,偏還要往我們這些秦樓楚館鑽,明明好多這裡的女人,根本及不上你們家裡的那些。」

  「這有何出奇?」孫耀田大笑著,狠親了一口懷裡的人來,轉頭對自己的那些色中好友說道:「當年我在京城與金老闆相識,這麼幾年,我們經常碰面也算交情匪淺。」暗示地眨了眨小眼睛,「你們都知道,我孫耀田讀書識字可是一竅不通,偏偏對金老闆當初說過一句話記得最牢。」

  「什麼話?」那三個男人立刻發出好奇的追問,就連四大美女也含羞帶怯地望向龍庭渲,好像在他的面前,閱歷再豐富、再有手段的女子,都會羞怯地一如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小姑娘般。

  「就是……」孫耀田一口飲盡杯中的酒,特意拖長了話引來眾人的注意,「他說,為什麼家花不如野花香,原因很簡單,就是總打同一個洞,會膩呀。」

  「哈哈哈哈!」在四美人不依的嬌嗔聲中,眾男子齊齊大笑,那三人笑得前俯後仰,紛紛朝龍庭渲豎起拇指,「妙妙妙,又直接又爽快,金老闆,我們算服了。」

  龍庭渲一直噙著淺笑,不言不語,任他們廝鬧。

  紀君眉想要直接翻桌!這死男人,居然……她指間用力抽動,想要甩開他的桎梏,卻還是不成功,這話題已經大大超出她的接受範圍,這裡她再也坐不住,偏偏某人握緊了她不放手。

  「孫老闆謬讚了。」龍庭渲微微一笑。

  「哪裡哪裡。」孫耀田揮了揮手,「要知道能讓我孫某佩服的人不多,你金老闆算是頭一個。」

  「既然如此,不如我們現在把買賣契約簽一簽,也好讓俗事快點了結,你們也可盡興,如何?」龍庭渲指尖在桌面上輕叩,一直站在他身後的金成,將一份契約擺到桌上。

  事情發展到這裡,紀君眉突然安靜下來,她好像有點明白某人此次前來的目的。

  「呵呵……」孫耀田笑著,小小的三角眼瞇得快要看不清楚,「金老闆,本來呢,你一早就跟我談妥,我也該爽快簽了才是,可是今兒就是有這麼巧,我有個朋 友來找我,說也看中了北方的那幾座山,出的價錢還比你高了好多。」他的手指搓了搓,咧開嘴笑道:「你也知道,我們做生意的,自然是有利就逐,我當然要再考 慮下。」

  「哦,我明白的。」龍庭渲握著一隻小巧的瓷杯在指間輕輕轉動,透明的酒液在杯中漾出漂亮的起伏,「既然如此,這張契約就先放在孫老闆那裡,你慢慢考 慮。」他很乾脆地放下酒杯,鬆開一直握在左手掌裡的柔軟,施施然起身,「我就不打擾各位的雅興了,今天由我請,大家不要跟我客氣。」

  孫耀田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反應,臉上的肥肉一僵,嘿嘿地笑著,「金老闆,你看,這喝花酒的錢你都願意出,那買山的價格不過再加……」

  「孫老闆此言差矣。」龍庭渲撫了撫衣袖,將褶皺理平,眉宇間波瀾不興,笑容晏晏,「這說好由我作東,哪怕是一萬,自然也是願意出的,至於旁的不應該多 的,就算是一兩,我也不給。」說完,依舊笑地溫文爾雅、風流倜儻,「我還有事,就此告辭,請各位務必盡興。」轉身握住紀君眉的手往外走去。

  室內一片詭異的安靜,真是奇怪了,明明他是微笑著的,那麼斯文、那麼俊美,可為何大家的背後,都冒出了冷汗?

  ***

  紀君眉很乖巧地隨著某人上了他那精緻豪華的馬車,坐定之後,這才冷冷地望向自己被握的手掌,「握夠了沒?」

  他眼裡閃著戲謔的光,「如果我說沒有,可以繼續嗎?」

  「作夢!」這個沒羞沒臊的男人,他拇指的指腹居然還可恥曖昧地在她的掌心輕撫,紀君眉像是被烙鐵燙到般,皺著眉頭用力地甩手。

  這次他沒有為難,很爽快地鬆開,慢慢地舉起剛剛握著她的那隻手掌,翻過來湊到唇邊,在掌心輕輕地一吻,眼眸緊緊地盯著她,一字一句不緊不慢地吟道:「平生願,願作樂中箏,得近玉人纖手子,砑羅裙上放嬌聲,便死……也為榮。」

  「真是……無賴!」紀君眉的粉頰因為薄怒而染上緋紅,他的那個樣子,好像親的不是手,而是她的人一般,如水的眼眸瞪了身邊這個殺傷力十足的男子一眼,她此生從未如此心慌意亂過,就連當初……

  這個男人,果真是個天生的調情高手,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那麼撩動人心,難怪那麼多的女人,都願意伏在他的腳下,只求他垂青一瞥。

  「其實我可以更無賴的。」他漂亮的桃花眼微微地一瞇,嘴角往上勾,「你要不要試試,嗯?」

  紀君眉立刻警惕地往後靠,一直抵到馬車的車壁上,防備地瞪著他,「你敢!」

  他笑得更邪氣了,「你知道我敢的。」

  是的,她知道!這天下還有這個男人不敢的事情嗎?雖然他們相處的時日並不多,但在某方面,她好像越來越瞭解他,所以她才會真的心慌,卻又強撐著不想被他看穿。

  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眼前這個小女人,明明眼裡已經是滿滿的失措,卻又強自鎮定,那種逞強的勇敢,讓他唇邊的笑更濃,眼裡閃過欣賞的光,莫名地感到愉悅,女人在他面前如此防備,真是頭一遭,新鮮有趣。

  他逼近她,看她退無可退的狼狽,看她如黑玉般剔透的眼眸越瞪越大,他的心情大好,眼神從她的水眸一直滑過小巧的鼻,然後,停在瑩潤姣美的嘴唇上,鮮嫩欲滴,真是白雪凝瓊貌,明珠點絳唇,誘人得很。

  紀君眉眼眸圓睜睜瞪著他在眼前越放越大的容顏,不由斥道:「喂,龍庭渲,我警告你……」未說完的話語,被一根手指按在嘴唇上。

  「噓……」他低低地輕哄,灼熱的氣灑在她的肌膚上,熱熱的、麻麻的,帶著些獨特的男性氣息,清爽好聞、誘人心脾,「眉兒,如果我現在吻你,會怎樣?」

  她會殺了他,她發誓!她的臉蛋已經紅得不能再紅,心跳也已然失控,唇不能言,只有用眼眸死命地瞪他,你敢給我試試看!

  「哦,我想試的。」他讀出她眼裡的意味,微笑著俯下臉龐,越來越近,近到似乎可以感受到彼此唇上透出的熱度,她的呼吸急促起來,突然發現自己不敢再看他,眼眸下意識地闔上。

  ***

  「主爺。」一聲不輕不重的喚聲,打斷了馬車內的緊繃。

  她猛地睜開眼,印入眼簾的是他促狹的笑,「很失望,嗯?」

  她惱了,真的真的惱了,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地一把推開他,「龍庭渲,你給我滾,滾滾滾!」

  車簾在龍庭渲的大笑聲中從裡面打開來,車外站著的男子,低調內斂,身材高大,一看就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看見自家主子燦爛的笑顏,他像是愣住,有片刻的失神,有多久,沒有看見主爺這種發自內心的愉悅了?自從幾年前……

  看來主爺身邊這位年輕的女子,與以往那些是不一樣的,有了這個認識,他很識趣地低下頭不去胡亂打量,恭敬地喚道:「主爺。」

  龍庭渲臉上的笑意仍未褪去,像是非常漫不經心地問:「如何?」

  「就如主爺所料,孫耀田欠下一身的賭債,」他低聲湊上前,說了個數字。

  「唔,我就說,明明談好的價錢,可以臨時變卦。」龍庭渲輕鬆地制住身邊暴動的人兒,莞爾一笑,「這世上,太過貪心的人,都是要得到教訓才知分曉寸。」

  「請主爺吩咐。」

  「你不是說,他的那些債主在四處尋他?」

  「是,孫耀田當晚就與幾個好友離開了濟恩,大家都說他去了北方,那些個債主都是放高利的,沒有一個是好惹的,都說如果找到孫耀田,一定不會放過他。」

  孫家雖然家大業大,但畢竟還有個老太爺在那裡,孫耀田雖然已經當家作主,但這麼些年賣田產、房產都只敢私底下行事,不敢明目張膽,一旦鬧出來,只怕……

  紀君眉聽到他們的對話,已經停下了掙扎的動作,她懷疑地望著龍庭渲,這個男人……

  「唔,古人從來都說『溫柔鄉即英雄塚』,不知這迎香閣會不會是例外?」感受到掌下纖軟的玉手溫順下來,龍庭渲滿意地緊了緊手掌,眉目間一片愜意。

  能跟在他身邊的人,都是很通透的人,他只要說個開頭,那人已經知道該怎麼結尾,「屬下知道該如何做了。」彎下腰去行了個禮就告退了。

  「你該不會是打算……」紀君眉忘了剛剛險些被輕薄的事,急急地追問。

  龍庭渲轉頭凝視著她,微笑著鼓勵,「說下去。」

  「你打算通知孫耀田的那些債主,讓他們到這裡來找他。」

  「眉兒真聰明,還有沒有?」

  「我想之前孫耀田說的那個要高價買山的朋友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想抬高價錢來還清自己的賭債吧,而你呢,找債主出面,逼得他無路可逃只好再去找你,他的如意算盤可是真砸了。」

  「嗯哼。」

  「這樣你可以很順利地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龍庭渲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不完全對,我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用比原來還要少的代價。」

  「你是說……」

  「我一直都說,做人不要太貪心,我原來打算給他的,比我現在要給的其實要多得多,可惜……」很惋惜地歎了聲,「唉,我龍庭渲請的花酒,不是那麼好飲的。」

  紀君眉完全無語,從小到大,爺爺教給她的,是做生意要腳踏實地,不要想走捷徑,不要投機,一步一步地來,她也一直是這樣認為的,雖然生意場上幾乎不可能有老實守本分的人,耍手腕、鬥心機這麼多年,大宅門的生活,她也算得上是個中翹楚。

  所以她驚歎的並不是龍庭渲的陰險,而是驚訝於他明明算計別人,卻可以笑得那麼雲淡風清、光明磊落;更驚訝於,他一個皇家子弟,堂堂七王爺,當今聖上的親皇叔,跑出來做生意便也罷了,居然還做得這麼狡、詐這麼……小心眼,呃……

  不過……她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其實看錯了他,以前一直覺得他是一個紈褲子弟,只會風花雪月,可是今天,他又讓她看到了不同的他,原來他不但會做生意,而且還是那種不動聲色就可以完美地達到自己目的的人。

  「你買他的山來做什麼?」她突然抓到了問題的關鍵,「我記得孫耀田提過,你想買的是他在北方的山,龍庭渲,你到底是做什麼生意?」

  這個男人真是太古怪了,怎麼會對山那麼有興趣?他又不像顧家,買山、買園是為了種茶,而且,他買來明明就空丟在那裡,理也不理,但,現在她已經明白,這樣的男人,他不……

  「你想知道?」

  「廢話!」

  「你讓我親一下,我就告訴你。」

  吐血,這個男人怎麼會又扯到這上面來了?紀君眉瞪他,狠狠地瞪,他的話又提醒了之前他是如何戲弄她。

  「眉兒,讓我親一口,嗯?」他靠近來,伸手摟住她的腰,眼裡一片灼熱,「親一下,你要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瘋了,這男人怎麼動手比動口還快,紀君眉被他這麼一摟,突然渾身僵硬,那些記憶深處的某些東西隨著他的靠近、他的氣息熱度,一股腦都被翻了出來,她臉色蒼白起來,「不要!」

  龍庭渲是何等人,經驗豐富閱人無數,她細微的反應都逃不出他的眼睛,感覺到她的害怕,他立刻柔聲輕哄:「眉兒,別怕,我只是想吻你一下而已,不要怕。」他抱住她,嘴唇在她的發心輕輕地吻了一記,溫柔呵憐。

  光潔的額頭,挺翹的睫毛,圓潤的鼻頭,一直到那張嬌艷粉紅的嘴唇,最開始真的只是輕輕地吻,他是花中老手,知道如何鬆懈她的防備和緊張,淺淺的如同蝴蝶的羽翅,一點一點地安撫她緊張的神經,感覺到她慢慢地放鬆下來,他才吻住她的唇。

  貼近、摩挲,然後再徐徐吸吮,舔過她的唇瓣,灼燙的舌留下濕濕的痕跡,在她的唇間嘗到了淡淡的茶香,非常非常迷人,一步一步地來,他有足夠的耐性來誘哄她。

  她在他的唇下抖了起來,身上的力氣好像都被抽空般,一方面,她明明害怕得想要尖叫,想要用力地甩他一巴掌,可是另一方面,他吻得那麼溫柔、那麼小心翼翼,像是吻在她的心上一般,她似乎也並不那麼……討厭了。

  「眉兒,乖眉兒。」他在她的唇邊低喃,一字一字如同魔咒般,讓她的緊張一點點地消失,感受到她的身子軟下來,他立刻抓緊機會,嘴唇略略施力,分開她的唇瓣,舌頭長驅而入。

  摩擦、勾撩、舔吮、吞噬,由淺到深,由緩到急,他的節奏把握得非常好,將她的身子壓到柔軟的坐墊上,手掌在她細軟的腰肢上慢慢地撫摸,似是安撫又更是親匿。

  唇齒相交,唾液相換,然後脈脈的神情變成了沸騰的水,他壓在她的身上,舌頭像是要將她的吞下去般,用力地吮著她,揉擦著她最細緻、最敏感的地方,刮掠過她最最隱密的角落,一點都沒有放過。

  手掌揉在她的腰上,掐緊又放開,非常迷戀那裡的柔軟與纖細,就像他之前一直說的,她的腰很美很美,像是楊柳般柔韌細嫩。

  秋裳尚算單薄,她身上的衣料滑膩膩地摩擦過他的掌心,引來一陣熱血翻湧,抱緊她,一邊吻著,一邊順著後背往前摸索,從襟口探進去,軟軟的錦緞在他靈活熟練的手指下無助地屈服鬆開,他的大掌果斷地往下,揉上了一直在吸引他的飽滿雪腴,觸感美妙得讓人想歎息。

  他的手一覆上她,紀君眉像是被一盆子冰水兜頭淋了下來,重重地喘息,拚了命般地在他身下掙扎推拒,秀氣的大眼裡滿滿的恐懼還有驚慌,他知道此時再也無法更多,便歎息著鬆手,一隻熱辣辣的巴掌直接轟了上來,他可以躲開的,卻沒有去躲。

  「啪」的一記,清脆而且重手,這是她第二次打他,依然沒有省力,手指顫抖地去拉自己鬆開的襟口,水眸狠狠地瞪著他,抬腿去踹,憤怒地嬌斥:「龍庭渲,你給我滾下車去!」

  哪怕是害怕,依舊很嗆,嗆入心扉。

  他脾氣很好地直接下了馬車,車外他的侍衛、管家,還有車伕,一群人全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嚇傻了,紀君眉的聲音像冰冷的刀子一樣刮過來,「回金府,立刻!」

  她的馬車還停在金府的門口,她不可能就這樣坐著他的馬車回顧家,如果那樣該會引來多大的謠言,她可以不在乎流言,可她在乎爺爺,他的年紀大了,再也禁不起那樣的事情,就算怒火遮了眼,她還是有理智在的。

  勉強回神的車伕,在自家主子的示意下,揚鞭摧馬,快速往回趕,而龍庭渲,高貴無比的七王爺,卻在安靜的後巷裡,默然佇立,他的貼身侍衛陪他站在那裡,保持沉默。

  伸手,撫了撫自己火辣辣的臉頰,優雅的嘴唇緩緩地揚起,歎息般地低語:「脾氣,可真壞。」

 第四章

  小姐這幾日的心情非常不好。

  靜謐的書房,陽光正好,除了秋蟬的雜訊從推開的窗欞外一陣陣地傳來,一切都是平靜美好的樣子,但琦玉和晴月互相對視一眼,再轉頭望向坐在書桌前安靜看書的人兒,彼此的眼裡都是滿滿的擔憂。

  紀君眉是一個很自製的人,年紀雖小,但因為自小的經歷,讓她很早已經學會喜怒不形於色,有任何事情都不會將情緒表露出來,所以,哪怕琦玉和晴月已經跟了她近七年,卻一直摸不透自己小姐到底是什麼樣的性子。

  她們再度互望一眼,最近就連她們都感覺到小姐好像在生氣,那就是說,這件事情應該很大、很嚴重,嚴重到小姐已經克制不住將情緒外露了,到底是什麼事呢?

  似乎,那日從金府回來,小姐就不對勁,其實紀君眉並沒有很明顯的情緒波動,她依舊沉穩冷靜地處理顧家的大小事務……

  對,問題就在這裡,她太冷靜,冷靜地過了頭,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她們才會覺得小姐是在生氣,至於為什麼生氣,她們真是想不明白。

  這段時日,自家小姐為了購買西華山的事,經常到金府走動,而金家的那位神秘公子,她們到現在都沒有見過,如果說買賣不成,那麼小姐跑一趟、兩趟也就夠了,為什麼還要去那麼多次?如果說成了,可為何到如今也沒有聽小姐提起過?

  唉,其實小姐也是大過緊張顧家的生意了,一座茶山買不成也罷了,老太爺每次都說以顧家如今的財富,就算什麼都不做,三代也揮霍不盡了,教小姐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可小姐就是不聽勸,性子倔,每天忙得連用飯的時間都沒有,她們做丫鬟的看了都心痛。

  張了幾次口,想要勸慰一下小姐,可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正猶豫間,寧靜卻被主動打破。

  「琦玉。」紀君眉合上書本,「備車。」

  「小姐是不是要去金……」紀君眉看了自己的丫鬟一眼,很淡很淡的一眼,事實上,太淡了,反而讓琦玉的後背發涼,她囁嚅地低下頭,不敢再亂問。

  「吩咐門房,我要去清泉街。」

  「是。」琦玉鬆了口氣,看來小姐是要去清泉街巡鋪,也是了,隔個幾天,小姐就會到大小街道的顧家店舖去巡視一番,從不懈怠。

  清泉街是風儀城最大的街道,是主街,那條街上不但有顧家的總店,還有三家分鋪,當馬車在顧家的店舖前停下來時,紀君眉剛一下車,就被一行人給攔了下來,她看清楚是哪些人後,眉頭幾不可見地微微一皺。

  「喲,我當是誰,原來是顧家的大老闆來了。」一名粗衣布裳的女子,約四十多歲,因這幾年的貧苦日子,失去了往日的光鮮,臉上越發的刻薄起來,看見紀君眉從馬車上下來,氣紅了雙眼,挑著一道眉冷潮熱諷。

  紀君眉冷冷地打量著眼前的男男女女,一共六個人,熟悉的臉龐、熟悉的神色,她心裡的涼意更濃,眉眼間卻一片平靜,「史夫人,有何貴幹?」

  「呸,賤蹄子……」

  沒等她開罵,紀君眉直接繞過她往前走,她沒有必要留在這裡聽人發瘋。

  「史君眉,你敢走!」中年女子大吼著要衝上來,被旁邊的人拉住低聲勸著。

  「小妹。」一聲怯怯的、細細的女性嗓音響起,帶著幾分哀求和可憐,「你不要生娘的氣,她不是有心的。」

  紀君眉停住腳步轉過身來,望向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女子,她那原本艷麗的臉蛋,在這幾年裡多了幾分淒楚,明媚的大眼金求地望向她,雖然裙布荊釵,卻更有幾分我見猶憐的味道,男人見了恐怕想要拚命呵護,可惜,她不是男人。

  「史二小姐在喚誰?」紀君眉冷冷地挑眉。

  史欣兒大大的眼裡滿滿的哀求,「小妹……」

  紀君眉舉步就走。

  「紀老闆。」她很快就妥協,連聲喚道。

  再次停下來望著她,「有什麼事?」

  「可不可以請你求求爺爺,讓我們回顧家住?」史欣兒上前幾步,低聲下氣地說道:「三娘和四娘都生病了,我們別說治病,就連吃飯的銀兩都沒有,請你看在大家……」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幫我們在爺爺面前求個情,真的,我娘知錯了。」

  紀君眉望了眼那個被人勸住的囂張婦人,唇邊的笑更冷,那副模樣,還說知錯,真以為別人都是白癡?更何況,就算知錯又怎樣?

  「史家的事,與顧家再無關係。」她淡淡地開口。

  「無關?」聽到這話,伍翠珍像是被人捅了心窩子般,雙手叉腰破口大罵起來:「你史君眉是史成望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你從小到大好歹也叫我一聲二娘吧,哪有女兒說跟自己娘親無關的道理?好,就算你跟我無關,那欣兒呢?她可是你的姊姊,你有臉說你跟她也無關?」

  紀君眉平靜地望著她,不說話也不答腔,看她怎麼鬧。

  「如今倒好,你自己踩上高枝兒了,就想著踹下娘親和姊姊們,可真有良心,白養了你那麼大,有錢的時候死賴在家裡不滾,現在看你爹爹落魄了,被流放了, 你倒好,拍拍屁股連姓都改了,史成望,你也不瞧瞧你養的好女兒喲!」伍翠珍越說越來勁,索性一把坐到地上,哭天喊地指日抹淚,「我今兒就豁出我這張老臉 來,讓大家都來看看,他史成望養了個什麼樣的女兒,害自己娘親和姊姊,大家瞧瞧,她過的是什麼日子,我們過的又是什麼日子……」

  世上的人皆是愛熱鬧的,何況顧家原本就是非多,如今當街鬧了這麼一出,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街上就已經被圍了個水洩不通,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紀君眉就站在旁邊,既不說話也不走開,就看著她,像是在看戲般。

  「當年的恩恩怨怨就算有錯,也是史成望一個人的錯,古話都有說,禍不及妻兒,何況你自己也是史成望的女兒,怎麼就這麼狠心,把我們這幾房都趕盡殺絕,吃沒得吃、喝沒得喝,就連你姊姊們的婚事也都給耽誤下來,你年紀小小,心腸這麼狠毒啊你。」

  「你胡說什麼!」見罵到自家小姐頭上,晴月開口斥責道。

  「你一個賤丫頭,有什麼資格跟我說話?」伍翠珍跳起來衝向她,手指頭快要戳到晴月的眼皮上,「我再落魄再窮,好歹也是史家的二姨娘,你一個奴才敢這樣跟我說話,啊?」

  「這就是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當主子的攀龍附鳳、埋沒良心,這當奴才的自然也好不到哪去。」伍翠珍的妹妹伍翠寶也開口幫腔。

  「就是。」她的嫂子王艷桃接著往下說:「我家妹妹嫁入你們史家,可真是一天福都沒有享到,現在越發被女兒給踩到頭上,以為她娘家沒人了,對吧?」

  「姨媽、嬸嬸,你們別說了……」史欣兒可憐兮兮地勸道。

  「欣兒,做人不要太善良。」伍翠寶伸出手,指了指自己姊姊,「你瞧你娘,就是因為太善良,才被人欺負成這樣。」

  「今兒你們顧家不給我們個說法,我們是不會甘休的,索性豁出來大家鬧個沒臉,別以為你們攀上輔政親王就可以這麼欺凌我們!」有人撐腰,伍翠珍的嗓門更大,吼得整條街都聽到了。

  可笑,見她越說越不像樣,紀君眉聽夠了,轉身往鋪子裡走去。

  「你敢走?你敢就這樣走?」伍翠珍尖叫著爬起來:「史君眉,你這個小賤人,你敢不把我放在眼裡!好,我今天就坐在這裡等顧譽東回來,我倒要問問他,看 他教出來的賤丫頭,一個……」像是想到什麼般猛地住口,看見紀君眉冰冷的目光,她心中的氣又上來,「一個眼裡就只認錢,連自己姓什麼都不顧!」

  紀君眉隨她罵,依舊只是冷冷瞪她。

  「你瞪什麼瞪?瞧瞧你那狐媚子的眼睛,跟你那個不要臉的娘一模……」

  「你再多說一句。」紀君眉上前幾步逼近她,微笑著鼓勵,「說呀,我聽著呢。」

  伍翠珍的話卡在喉嚨裡,像是有東西在裡面滾動般,張著口只能發出乾啞的聲響,半晌,選是不敢再往下說,嘴卻還是張得老大。

  「哎喲,各位街坊,大家都來評評理,看看這女兒欺負娘親的場面,可真頁是我們紫旭國開國以來頭一樁呢,皇上一向都是以仁孝治國呀,百善孝為先,瞧瞧這 顧家的當家,居然在大家的面前就這樣欺負自己的母親。」王艷桃大聲地嚷了起來,反正她死豬不怕開水燙,就算有事也是伍翠珍的事,與她無關,她樂得在這裡教 唆,鬧大了才好呢。

  被自己嫂嫂那麼一喊,伍翠珍立刻底氣又足了,「好你個死丫頭,連我都敢頂撞,大家來看看,評評理,我好歹是她二姨娘,她就這麼對待我!顧家說是說家大 業大,可卻如此欺負我們這些女人,我們老的老、少的少,沒有靠山、沒有後台,只能被你們欺負,我不活了,我今天就死在你們顧家的鋪子前,看你們以後還怎麼 做生意。」

  涕淚橫流,她直接在地上打滾撒潑,這潑辣的女子當街罵架,從來都是滾地哭罵的,伍翠珍被自己嫂嫂一點撥,立刻發揚光大。

  「娘,您不要這樣,小妹她也不想的。」史欣兒哭得肩膀顫抖,在一旁細聲說道:「她一向最乖巧聽話,不會這般不孝讓您……」接下來的話並沒有說完,她就哭得句不成句。

  可是話大家都聽明白了,如果紀君眉今天讓伍翠珍撞死在顧家店舖門前,她就是不孝、不仁,沒有良心,誰都不會記得是伍翠珍自己來罵、來鬧、來撞牆,只會說紀君眉逼死娘親。

  軟刀子殺人,才是最痛!

  「小姐,你看這……」常孝正帶著鋪子裡一幫夥計站在紀君眉的身後,急得直搓手,這事可真不好辦,太棘手,如果老太爺在家,輩分擺在那裡,就什麼事情都 不會有了,偏偏不在,紀君眉就是再有手段,她是個晚輩,很多事情都輕不得也重不得,有理也說不清楚,這麼多雙眼睛看著呢。

  自古以來,膽大的怕不要命的,不要命怕連臉都不要的,這會子伍氏一家將臉面揉到地上,自己踩給人看,只怕處理起來會很難。

  紀君眉望著她們的神情一片冰冷,看來今天她們是鐵了心要鬧上一場,鬧便鬧了,以為她還是以前那個被她們隨便欺負、隨便折磨的紀君眉嗎?

  她們錯了,大大算錯她的性子了。

  「常叔。」

  「是。」

  「報官。」

  「啊?」

  「既然要鬧出人命,自然要報官。」她冷靜無比地說道:「我們顧家從來不吃啞巴虧。」

  「是。」

  伍氏等人見常孝正真的打算使人去報官,立刻慌了手腳,立刻去攔,「不准去!」

  「好你個史君眉,你是真的要逼死自己的娘……」

  「史二夫人,請你搞清楚,第一,我不姓史,史家的族譜裡也沒有我的名字;第二,我的娘早在十年前就已經過世,哪裡又來一個娘?第三,顧家與史家早已無 瓜葛,這可是報官府審批,有公文書記為證。你要鬧、要撞死,隨便你,等官府派人來,看你是要在這裡撞或者去衙門撞,哪裡撞舒服,你自己挑,與我紀君眉無 關。」語調沒有起伏,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大家都聽了個分明。

  眾人哄笑起來,伍翠珍的臉掛不住了,大哭著捶胸。

  王艷桃和伍翠寶跳出來,「你們大家來看看,他們顧家仗著自己是輔政王爺的親戚,有王爺撐腰,就以為官府拿他們沒辦法,在我們這裡作威作福,肯定是王爺幫著他們來害我們弱質女流。」

  伍翠珍立刻配合地將頭往地上撞,「哎喲,我不活了……」

  真是一場鬧劇,可笑的是她居然還在其中,紀君眉再也看不下去,完全浪費時間,轉身準備走人。

  「你這小賤人,不准走!」見她要走,伍翠珍立刻又手腳俐落地爬起來去攔,額頭上完好無損,她本來今天就打算把事情鬧開來,以為這死丫頭不敢把事情鬧 大,想趁顧家那個老不死的不在家,她們先住進來佔個地方,等老東西回來,她們再假意認錯把事情揭過去就算了,畢竟,是死丫頭讓她們住進去的,老東西那麼愛 惜她,不會忍心逆她的意。

  誰想到,當年那個任她欺負的死丫頭,居然油鹽不進、軟硬不受,不怕沒臉,直接就說要報官,這可怎麼得了!

  伍翠珍站在她面前,見她那張冰冷的臉蛋,猛然間,時光好像流轉到當年那張含愁的可惡臉蛋,勾得吏成望夜夜往她房裡去,狐媚、妖精,都是賤人!

  她怒上心頭,抬手就打算一巴掌轟爛那張可惡的臉蛋,出口惡氣。

  ***

  誰都沒有料到她會突然動手,紀君眉都沒有想到,今時今日的伍翠珍居然還敢對她動粗,而且她非常熟練、非常順手,又快又狠,眼看紀君眉就要閃避不及……

  一隻大手直直地掐住了那隻手腕,「當街使用暴力,可真是不好。」低沉迷人的男性嗓音不徐不慢地響起,引來所有人的目光。

  一位素袍男子站在那裡,微微地笑著,清俊而貴氣,五官完美,尤其是眼睛生得最好,彷彿會勾人般,又邪又魅。

  「你!」看見來人,一直冷靜自持的紀君眉臉色變了,龍庭渲,這男人什麼時候在這裡的?

  龍庭渲沒有轉頭看她,一眼,鬆開手放開抓住的那隻手臂,身子側了側,很有技巧地擋在紀君眉身前,望向伍氏那群人,笑得那教一個春風燦爛,「我說今兒這裡好生熱鬧,看來我沒有錯過。」

  「你……你是誰?」伍翠珍被他那麼一握,痛得臉都白了,想要耍賴,可當她看到他的那雙眼睛,突然心生涼意,不敢撒潑。

  明明那雙眼睛漂亮到不可思議,明明眼前的這個男子俊逸不凡笑容滿面,可她為什麼會覺得很可怕?

  她一向精明,本能地感覺到了危險。

  「我是誰?」龍庭渲笑咪咪地望向她們,「我只是個看熱鬧的人而已。」

  楚楚可憐的史欣兒,這會子從眾人身後走了出來,眼睛從男子出現的那瞬間就沒有移開過,發光發亮,再看他渾身的穿戴還有打扮,完全一派大家公子的模樣,笑得那教一個勾魂攝魄,直接腳都軟了,顫巍巍地走上去,深深地福了下去,「公子有禮。」

  他笑得很開朗地點頭,「不必多禮,快起來。」

  史欣兒含煙帶霧的眼眸,委委屈屈地望著他,「剛剛公子站了出來,想必是一位正義的俠士,還請公子為我們說一句公道話。」

  「唔……」龍庭渲上下地打量她,好像對她的美貌非常驚艷,唇角帶笑,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史欣兒被他有幾分邪氣的眼神給看得臉蛋飛紅,微微低下頭去,不勝嬌憐的小女兒神態十足,半晌,抬起玉顏,輕輕地可憐兮兮地訴說道:「其實我們今天來並 不是想找小妹的麻煩,只是想跟小妹一家團聚而已,畢竟我們都是一家人,哪裡會有隔夜仇呢,我娘她一向都是口硬心軟,她其實最疼的就是小妹,想在她身邊照顧 她,小妹可能對我們有誤會,一直在生我們的氣。」說完還淚水盈盈地抽噎著,讓人看了心都憐碎了。

  聽聽,聽聽,多麼母慈女孝,母親不過性情爽利了些,那個女兒卻是完全不知好歹,連自己母親的氣都敢惱,紀君眉冷笑一聲並不打斷,這套扮柔弱、扮嬌怯的模樣,她太熟悉了。

  「還請公子幫我們勸勸小妹,她的脾氣太倔,我們也是為她好。」

  「嗯嗯。」脾氣可真的是很倔的,龍庭渲摸著下巴無比贊同地點頭。

  史欣兒見他認同的表情,立刻抬起那雙美麗的眼睛望著他,半是期待,半是羞怯地喚道,「公子……」聲音絲絲的嬌意,一般男人聽到這裡,早就已經站出來主持公道了。

  龍庭渲微笑著,緩緩地開口:「這些個家長裡短的事,我不便插手,不過,我剛剛好像聽到你們在說輔政王爺包庇顧家,害了你們母女幾人,對吧?」

  喝!伍氏幾人都倒抽了口冷氣,沒想到說了半天,這男子一句皆不答理,但一開口就說出這樣的話來,嚇得她們臉色如土。

  「來嘛,說說看,王爺怎麼幫著顧家害你們了?這個我可以幫你們主持公道喔,說來聽聽看。」那幾個女人嚇得渾身發抖。

  「不說,還是說不出來?」龍庭渲淡淡地掃過那群女人,「我記得我們紫旭律法裡面,污蔑皇族那是要夷三族的,不知道那三族裡包不包括……」他漂亮的桃花眼掃過僵掉的伍翠寶和王艷桃,「你們?」那個尾音明明只是輕微地上揚,卻讓在場所有的人心都一顫。

  「我沒有……」那原本氣勢強悍,欺善怕惡的王、伍兩人,立刻嚇得擺手,「沒有,我沒有說!」

  「那你們的意思是說,我冤枉你們了?」依舊是很清淡隨和的語氣。

  「對,是你聽錯了。」王艷桃趕緊抓住這個機會想推掉責任,天哪,她貝不過跑到這裡來給伍翠珍撩撩火星,想著她如果鬧出名堂來,她們家也順便沾沾光,就 算鬧不出大的來,小的也該有了吧?像顧家這樣的大戶人家,指縫裡灑些出來,就夠他們一家老小吃喝不愁了,所以她攢掇著伍翠寶趕到風儀城,打算混水摸魚撿點 便宜,熟料便宜沒有撈到,撈到了這個夷三族以內,她們嚇得渾身顫抖。

  「哦,原來是我聽錯。」龍庭渲微笑著望著她們,她們的頭點得越快,他唇邊的笑就更深,「那不知道在場的各位,有沒有聽錯呢?」

  「沒錯,聽得清清楚楚。」

  「她們說輔政王爺給顧家撐腰,將她們趕盡殺絕。」

  「還說王爺欺負她們。」

  「對對對。」

  輔政王爺在紫旭國是怎樣的存在?那是神一般的男子,不說這麼多年他為國出征,平定叛亂,就說四年多前,他為風儀城除掉袁大通那個大貪官,還給風儀一個政治清明的環境,他就已經是風儀百姓心目中的大英雄。

  他不理身份的差距,迎娶了顧家的大小姐顧遙夜為妃,兩人的愛情已然成為紫旭的一段佳話,畢竟,一個平民女子可以嫁入皇家,已經不容易,更何況為正妃。

  王爺這般愛美人不愛江山,為他的英雄氣再添一段浪漫情懷,這下子不只男子敬仰,就連女子都崇拜不已。

  伍氏女人在眾人面前污蔑正直不阿的輔政王爺,大家本就不滿,現在有人站出來,眾人紛紛應和指責。

  什麼?她們嚇得癱坐在地上,今天故意鬧得這般大,引大家來圍觀,原本是想要借助大家的嘴,逼得紀君眉將她們接回顧家的,誰想到弄巧成拙,居然反過來變成了是她們被人拿住了短處,而且這個短處還是會要命的!

  「紀老闆,紀老闆。」王艷桃和伍翠寶抖著身子爬起來,跪到紀君眉的腳下不停地磕頭,「紀老闆,你大人有大量,放過我們吧,我們跟那伍氏也沒有什麼關係,今天都是受她挑唆的,請你千萬不要將我們送官啊!」

  「什麼?」伍翠珍一聽她們不幹了,「如果不是昨天你們來跟我講,死老頭子不在城內,讓我先來把這個小賤人拿下。好順利入主顧家,我今天哪裡會跑到這裡 來大鬧?現在鬧出禍來,你們打量我好欺負,想把事兒往我身上一推,自己摘個乾淨,這跑哪都沒有這麼便宜順當的事情吧?」她衝上去就撕扯妹妹和嫂子的頭髮, 「你們這兩個沒心沒肝的女人……」

  「你說什麼,剛剛明明是你……」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動手,另外兩個立刻反抗,原本勾結在一起的人,這會子被某人輕輕鬆鬆幾句話,弄成了窩裡反,直接鬧了開來。

  真是狗咬狗,紀君眉實在看不下去,轉身往店舖裡走去,隨她們鬧翻天去,都與她無關。

 第五章

  紀君眉剛跨入內堂,就隱隱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轉身,聽到說話聲是從側廳傳來,她走了過去,居然看到自己的管事、夥計還有丫鬟,都圍在龍庭渲的身邊,滿臉的感激與笑容,「這位公子,多謝你剛剛出手幫忙,請坐請坐,來呀,上好茶。」

  「敢問公子貴姓?」

  「我姓金。」某人笑得清風霽月、愜意無邊,舒服地坐在那裡,香茗、點心擺了滿滿一桌子,群星拱月。

  「金?」常孝正微皺著眉頭,「該不會是城東的那個金府吧?」龍庭渲但笑不語。

  「原來是金公子。」常孝正行了個正式的禮,「在下常孝正,是顧家的管事。」

  紀君眉走進來瞪了龍庭渲一眼,冷冷地質問:「你到這裡來做什麼?」他居然還放跟州店裡來?還進了外人進不了的後院?

  「小姐……」琦玉、晴月都著急地喚著,「小姐,金公子剛剛可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如果不是金公子出手相助,可能小姐就被伍翠珍那個惡婆娘給打了一耳光,而且今天的事還不知道如何善了呢,他們當然要好好地感謝他。

  不想在手下面前失態,紀君眉只是瞪那個人,一看到他微笑的臉,她就想到那日他對她,他的手……

  「我進來,只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對她的無禮,龍庭渲並不介意,還是斯文地笑著,無害且溫和,風度翩翩。

  「什麼問題?」

  龍庭渲唇角住上揚,眼裡的光芒越來越亮,「這污蔑皇族是要夷三族,那麼……」他端起桌上的茶,慢條斯理地淺啜一口,「你呢?眉兒,你知道毆打皇室子弟,要怎麼罰嗎?嗯?」

  眉兒?毆打皇室子弟?顧家一干人等全都呆若木雞,傻了眼。

  紀君眉立刻惱羞成怒,狠狠地瞪了輕鬆放火的某人一眼,轉身對愣住的管事吩咐道:「常叔,你們都先下去。」

  「可是小姐……」

  「下去。」

  「是。」

  很快,佈置簡潔的側廳只剩下他們兩個,得快要內傷了。

  一個悠然地喝茶吃點心,無比舒適,另外一個氣得快要內傷了。

  他居然敢……居然敢當著那些人的面說出那樣的話來,真是……

  「龍庭渲,我的事情不必你……」

  「不累嗎?」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輕易地凍住了她所有的話語,也凍住了她滿腔的怒火。

  她的心猛地一慟,努力了半晌,才終於擠出兩個字來,「什……麼?」

  「忍得那麼辛苦,不累嗎?」他一手支頤,靜靜地望著她。

  他的臉上,第一次沒有戲譫,沒有逗弄,沒有不正經,只有真真切切的平靜,那樣的他看來溫潤一如湖水,平和美好。

  她纖白的手指緊緊地握住細緻的襦裙,不能放鬆。

  「既然辛苦,就不要再忍下去。」他緩緩地朝她伸手,「來,到我這裡,想罵就罵、想哭就哭,你想要怎樣都可以。」

  想要怎樣都可以,多少年沒有聽過這樣的話語,太誘惑、太溫暖,讓她的手忍不住想要伸過去。

  可是……她望著他俊美得不可思議的臉龐,那每一分、每一寸都像是得天獨厚的完美,還有他擁著那些嬌美的人兒笑得無比溫柔,他低聲在她們的耳邊細細地調笑……

  她的眼眸一暗,身子往後退了幾步,搖頭,「我不要……」她不要,也要不起,幾年前她就已經作了最後的決走,到現在,一切都不要去改變。

  「膽小鬼。」他唇邊的笑有著淡淡的寵溺,以一種詭異的速度起身,一把摟住她往後堂帶。

  「你……放開我!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大驚失色,掙扎,捶他,想要擺脫他的桎梏。

  「不要亂動,再動我就親你。」

  她氣結地瞪他,果然,之前的溫柔都是假像,他的本質其實還是一個痞子,徹底的痞子。

  看見他在她的院子裡,熟絡的好像自家後院,她不禁又瞪大眼睛,看著這條越走越怪的路,不知往何處去,「至少,你告訴我要帶我去哪裡呀?」她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裡面沒有害怕、沒有恐慌,有氣惱、有不忿,甚至還有一絲絲的嬌嗔。

  可他聽出來了,低頭朝她魅惑地一笑,足以顛倒眾生,「去一個方便我們安靜談心的地方。」

  誰要跟他談心?

  ***

  所謂方便談心的地方,居然是……他的臥房!

  「龍庭渲,你這個流氓、混帳,不要臉,你放開我!」紀君眉躺在柔軟的床上,粉嫩的水頰上惱怒的紅,手腳並用地去推那個將她困在懷裡的男人,可他卻不痛不癢地任她捶打掙扎,反倒是她自己弄得氣喘吁吁,薄汗濕衫。

  他緩緩地笑著,低頭在她的額上吻了一記,「你再動下去,我可不敢保證我不會真的變成你剛剛罵的那種人。」話音剛落,懷裡的人兒猛地一僵,動作頓住。

  「唉。」他長長地歎,十分惋惜,漆黑的眼眸望著她因為掙扎,而不斷在他胸膛揉弄的飽滿,這樣的享受,嗯……

  紀君眉怎麼可能感受不到他的目光?可他的話猶在耳邊,她哪裡又敢再胡亂掙扎,萬一惹到他,這個男人有多風流,她再清楚不過。

  「你……到底想怎樣嘛?」她的聲音軟軟懦懦的,帶著點撒嬌的意味,聽入他的耳內,竟無比受用,心都軟了,他收緊自己的手臂,將她抱在懷裡,語氣是從未有過的溫柔:「聊天。」

  「那也不要……這樣……」他這樣抱著她躺在床上,簡直就是過分,看來不像是要聊天,反而像是要佔便宜。

  「我就喜歡這樣躺著聊。」他抱著她閉上眼睛,放鬆地躺在床上。

  登徒子就是登徒子,就連聊天都要用這樣的方式,她在心裡暗罵,可是掙扎不開,又見他好像並沒有要輕薄她的意思,似乎真的只是想躺在這裡聊聊天,緊繃的身子慢慢地一點點地放鬆下來。

  他感覺到了,唇角微笑,「一個換一個,嗯?」

  「唔,什麼?」她的臉蛋被迫靠在他的胸膛之上,隨著他的呼吸上下起伏,耳畔聽到的是他的心跳聲,她居然忽然覺得心安,莫名地心安。

  「心事呀,你的換我的一個,怎麼樣?」

  「你也會有心事?」他這樣的男子,天之驕子,長得英俊,有身份、有地位,什麼都不缺,也會有心事?

  「要不要換,嗯?」

  她沉默了片刻,輕輕地說了個好字,於是,她閉上眼睛躺在他的懷裡,耳邊是他溫柔好聽的男性嗓音,竟然也聽入了迷。

  故事其實很簡單,雄韜偉略的帝皇,將祖宗留下來的江山擴張到最大之後,卻敵不過最最簡單的一個「情」字。

  那位皇帝深愛自己的皇后,卻怎麼都捂不熱皇后那顆涼薄的心,於是失意的皇帝廣納妃嬪,後宮佳麗無數,春色無邊,其中有一位美艷絕倫的妃子,她在與皇帝初次相見時,就已經深深地愛上了自己的丈夫,情感日積月深,甚至到了偏執的程度。

  這位妃子為皇帝產下兩個皇子,大的那個排行老四,與皇帝長相非常相似,而小兒子排行第七,與妃子長得一模一樣,所以從小到大,四皇子得到了母親的專寵,性格越來越暴虐霸道。

  故事就是從皇后產下九皇子開始,愛皇后成狂的皇帝簡直就是欣喜若狂,孩子一出生就得到了皇帝最深的寵愛,不顧群臣反對堅持要立這個孩子為太子,於是引來了後面一場接一接的風暴。

  四皇子一直以為太子之位非自己莫屬,誰知卻輸給一個在繈褓中的嬰兒,他很不甘心,而妃子則因為太子的出世及皇上的心都放到皇后身上,而偏執成狂,從此把皇后和太子視為眼中釘、肉中刺,不除不快。

  皇上與皇后的感情總是時好時壞,好的時候,皇宮裡面春光明媚、花繁葉茂;壞的時候,則整座皇宮都是天翻地覆,最終,一場熊熊大火燒透了皇后的宮殿,皇上看見自己心愛的女人在火中朝他冷冷地笑,便像是發了瘋般直衝入大火中,從此之後,天地變色。

  太子在繼位一天之後,宣佈將皇位禪讓給敦厚的大皇子,此舉更是惹毛了傾心帝位的四皇子,無數次的陰謀篡位之後,被判斬立決,愛子勝過自己生命的太妃,讓自己的小兒子去求九皇子,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因為自小到大,七皇子都與九皇子感情甚篤。

  九皇子仁慈,放過了四皇子,只是將他流放到國土之西,熟料四皇子謀位之心依舊不熄,甚至勾結北地夷國發動叛亂,這次,九皇子還是給了七皇子一個人情,由他親自去解決四皇子。

  叛國者,雖車裂仍不足以平民憤!如果由別人去,只怕四皇子連全屍都留不下來,最終那場血雨腥風落下了帷幕,嫡親的兄弟相殘,母子決裂至死都沒有再見。

  紀君眉聽到一半,就已經明白龍庭渲說的是自己的故事,皇朝的秘聞在民間有很多個版本,比如先皇與皇后一起崩逝,比如紫旭國與北地夷國的那場惡戰,原來最終的真相是這樣的。

  這個抱著她的男子,這個永遠都是漫不經心、慵懶隨意的男子,他的心裡居然隱藏著這麼深的苦痛,他親手了結了自己的哥哥,自己的親生母親至死都沒有原諒他,他心底的痛,又有誰可以瞭解?

  大家都以為他是王爺,有尊貴的身份、顯赫的地位,卻都忽略了自古帝王家,雖榮華富貴,卻也是最沒有親情可言的地方。

  她忽然覺得自己長久在心裡的那個傷痛,在一點點地減輕,與他相比,她的那些宅門裡的鬥爭,完全是不值得一提,至少,她比他幸運,她的人生遇到了顧譽東。

  她好像有一點明白,為何今天這個男人會跟她講這些,她相信他此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把這些事情跟任何人說起,可他卻對她說了,因為,他在安慰她。

  她的心裡慢慢地溫暖起來,眼裡泛起酸酸澀澀的感覺,如果說之前龍庭渲的調戲輕薄,讓她又惱又恨,可今天他的所作所為,竟比任何事情都能暖透她的心窩。

  他在眾人面前,維護了她;他用自己的傷,來撫平她的痛,她……想要落淚。

  「龍庭渲。」

  「嗯?」

  「你講故事的能力,真的很差勁。」

  他的指在她的眼皮上輕輕地撫過,指腹上的濕潤,讓他笑得更溫柔,「倔丫頭。」

  「一個換一個,可我的故事並沒有你的精彩,你就不怕吃虧?」

  「唔,我不介意你再拿自己來補我的虧。」

  這人,果然是難得有正經的時候,她伸手在他的胸膛用力地捶了一記,沒有注意到自己這個動作有多麼像是在跟他調情。

  她的故事,其實也並不長,紀君眉不是一個擅於傾訴的人,所以說起來神色間還有幾分不自在。

  ***

  大家族的故事,起源不是名就是利,做的都是爭奪之事。

  顧家的老太爺只養了一個女兒,於是招婿入門,熟料這個女婿,除了看中顧家的家產,還貪財好色,在顧家小姐生下女兒再無所出之後,他以妻子不生養為由,納了一房又一房的妻妾。

  一個招贅入門的男子,可以隨心所欲地納妾,生下的孩子還是跟他姓,他又打理著妻子家的生意,一點點地打著吞掉的算盤,這樣的男子,心機不可謂不重。

  紀君眉的母親紀新荷是史成望的第七個妾,因為長得貌美,所以被他看中用錢財強娶入門,雖然內心苦楚,但也無可奈何,剛入門時也是真的得到過男人的寵愛,所以前面的那些小妾個個恨她恨得牙癢,尤其以二姨娘為最。

  後來懷了紀君眉,史成望又看中別的女人把她忘到腦後,於是失寵女人的日子,可想而知會有多難過,那些女人把丈夫的不寵愛都發洩在她的身上,每天被一群嫉妒成狂的女人折磨,比府裡最最卑賤的丫頭都不如。

  紀君眉出世之後,也跟著母親被她們輪番欺侮,不只姨娘,還有姨娘養的女兒,成為她們的出氣筒,不是打就是罵,還有做不完的粗活,她小小年紀就已經嘗盡生活的艱辛。

  娘親教她要忍耐,她很聽話乖巧,她做得很好,可是命運最終也沒有放過她那個純良的娘,事情的導火線源於史成望一次無意中又看到了紀新荷,雖然被折磨得很慘,可天生麗質的容顏仍在,於是色心又起,摟回懷裡再度寵愛了一番。

  這無疑是扔個火藥到他的妾室堆裡,而當紀新荷再次懷孕,史大老闆又轉移了目標,於是,年僅七歲的紀君眉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挺著六個月大的肚子,被二姨娘冤枉偷了她的金鐲子,活活給打死了,她跪在史成望的面前,磕破了頭求他去救娘親,卻只得到「活該」二字。

  未來的弟弟或者妹妹沒有了,娘親也沒有了,她的眼裡只有那流不盡的鮮血,還有那哭不出來的悲痛,失去了母親的保護,紀君眉在那個家裡,完全是連丫頭都 可以任意欺負的人。因為史成望想要的是兒子,女兒對他來說一點用處都沒有,理都不想理,所以她除了牢記娘親告訴她的忍耐,沒有第二個選擇。

  命運在對她折磨個徹底之後,終於對她露出第一個微笑,在某次被二姨娘找碴,打得遍體鱗傷的時候,顧家的老太爺顧譽東無意中撞見了,他看到弱小的女孩被打得頭破血流,卻連眼淚都沒有,再想到自己的孫女,瞬間心就軟了,生平第一次管閒事,救下了她。

  「你知道嗎?多年的忍耐生活,可以讓一個只有七歲的小女孩早熟地可怕,我從那以後就知道,爺爺是我唯一的希望,所以我決定無論如何,我都要抓住這個機 會,乖巧柔順、細心體貼,更是聽話,只要爺爺喜歡的事情,我都可以去做,每天跟在爺爺的身邊,嘴甜手巧,我知道這樣可以討他歡心,而他也真的開始喜歡我, 將我留在了東院。」

  沒有打罵,沒有做不完的重活,可以吃得飽、穿得暖,這樣的日子,過起來真的比任何事情都要美好,雖然顧譽東疼愛自己的孫女,但也真的沒有少疼愛紀君眉一點,教顧遙夜的事情,他一點點地也教給了她。

  「我十七歲那年,姊姊……」紀君眉沉默了片刻,「嫁給了輔政王爺。」

  龍庭渲明白,當年的那件事,對顧家的打擊很大,史成望為了謀奪顧家的家產,勾結當時的風儀太守袁大通,讓自己的小妾給顧遙夜下了藥,送上了九弟的床。

  雖然後來九弟愛上了她,並迎娶顧遙夜為正妃,但被自己的父親陷害,卻是任何人都無法原諒的,史成望勾結貪官做了很多不法之事,被流放五千里,終生不得回風儀。

  「史成望的小妾和女兒,被怒火沖天的爺爺趕出府去,還去官府做了切結書,表明以後永無瓜葛。」

  因為遷怒,所以她也在其中,不過她還算是幸運,因為不捨、因為心疼,顧譽東又將她接回顧家。

  她有恨,對那群女人、對史成望,她恨之入骨,他們聯手害死了她的娘親;她記得在史家流的每一滴眼淚,記得娘親和自己的那些鮮血、那些苦痛,所以在重新踏入顧家的那天,她就改了姓,發誓終生與史家再無關係。

  「你今天看到的,不過是那群貪心的人,因為過不慣苦日子所演的一場戲,為的是想要重回顧家。」

  她們欺負她已經變成是一種習慣,認為她就該要逆來順受,可是怎麼可能呢?有的人就是平安的日子過久了,就不知足。當初如果不是顧譽東不想跟女人計較,單憑二姨娘親自給顧遙夜下的那碗藥,她就可以在牢裡吃盡苦頭了,只是趕走她們,已經算仁慈卻偏偏不知足……

  她唇邊的笑很冷、很冰,龍庭渲伸手撫上那朵笑花,「眉兒,你累嗎?」

  這是今天他第二次這麼問她,她抬眸望著他,沉默。

  「從出生那天開始就要學會忍耐,就算到顧老太爺身邊,還是要忍耐,這麼長的歲月,你累嗎?」

  心裡湧上一種很奇怪、很陌生的浪潮,洶湧而來,瞬間將她淹沒,她將臉蛋埋入他的胸膛之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淚如雨下的模樣,太狼狽,太丟臉!

  這麼長的時間,她終於聽到有人問她累不累,原來一句話,也可以是溫暖的,一如當年娘親那暖暖的懷抱般,「眉眉乖,娘疼你。」讓人淚盈於睫。

  「累的。」她哽咽著握緊他衣裳的布料,眼皮一陣酸澀。

  怎麼可能不累呢?但累久了,真的會忘掉自己會累,忘掉自己還有累的權利和資格,就像她已經不記得這樣溫柔的呵護,是如此美好。

  「累就休息,沒有關係。」他抱著她的那雙手,那麼緊、那麼溫暖,他的懷抱曾經讓她那麼排斥,可現在卻又讓她如此安心。

  「其實最開始對爺爺,我是存心去討他的歡心。」她低低地說著,將自己從未示人的內心向他展露,「因為我知道,他是我唯一的希望,只有他的疼愛,我才可 以擺脫自己所痛恨的那個家,他說我善良乖巧,所以心疼我,對我非常非常好,其實我知道,我不是的。」她抱緊他的腰,喃喃地說道:「我不乖巧也不善良,我會 記仇,我對那些女人有恨,對那個男人也有恨,我討好爺爺,裝出他喜歡的模樣,是為了可以留在顧家,其實,我就像她們說的那樣,心機深沉。」

  「這樣不好嗎?」他輕輕地撫過她的髮絲,「這世上單純的人之所以能夠單純,是因為有人可以保護他們,所以他們才可以保持自己的單純,那麼沒人保護的人呢?人最開始要做的,其實很簡單,只是要活下去而已。」

  他居然……那麼瞭解她,紀君眉抬眸望向他,心裡最深的柔軟被他這樣不輕不重地戳中,又疼又酸,可卻偏偏泛起一絲甜來。

  「而且……」他拉著她的身子往上,嘴唇吻上她,將她的淚、她的苦一點點地都吻掉,舌尖愛撫般地擦過她的,溫柔地望著她,笑了,「我喜歡這樣的你。」

  他說,喜歡她。

  紀君眉愣愣地望著他,無法反應,半晌,她像是沒有聽到般娓娓地繼續往下說:「可是後來我發現,其實我對他並不是假裝,因為自從娘親走後,他是唯一會關 心我的人,他照顧我、疼愛我,對我跟姊姊一樣好,所有教給姊姊的東西,他也都會教給我,他說我是他的第二個孫女,他讓我喚他爺爺,然後現在我發現,我關心 他、照顧他,陪在他的身邊,也只是因為我把他當親人。」

  他的唇在她浮腫的眼皮上吻了一下,一字一句緩慢地說道:「紀君眉,你讓我很歡喜。」

  歡喜?她沉默了很久,才勉強問出來:「為什麼?」

  是呀,為什麼呢?其實他也不知道,只知道看到她,心裡就覺得很愉快,喜歡逗她,看她的冷靜自持一點點被怒火取代,喜歡看她談到茶葉時,那種專注的神情,喜歡她的固執,也喜歡她的大膽,想做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喜歡聽她生氣地喚他龍庭渲,可其實這些理由,都不是理由。

  她只是讓他……心動而已,就道麼簡單。

  握住她的手放到唇邊,在她的掌心吻了吻,「或許,被你打傻了,嗯?」

  初次見面,他的輕薄換來了她的巴掌,這個女人其實有著潑辣的性子,就算他是王爺,她生氣了也會照打,可這樣的她,只有他知道,這份獨特,他喜歡。

  紀君眉定定地看著他,他很風流、很花心,他有無數的紅顏知已,他也喜愛天下間所有的美人,明知道這樣的他永遠也不會是她的良人,可是現在在這一刻,她只想要軟弱一下,不想要那麼冷靜、那麼理智,她屈服於他此時的溫柔,不去想將來,而且她也明白,他與她不會有將來。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他們可以有現在。

  伸手摟住他的脖子,生平第一次心甘情願主動地吻一個男人。

  就說,她令他歡喜,也給他驚喜。

  他伸出手臂摟住她,迎接她的吻,在她微欣的唇瓣裡拖出那粉嫩的軟舌,細細地吸吮,嘖嘖有聲,他的手掐握住她的腰,有技巧地轉身帶著她翻過來,將她壓入床褥之中,手掌在她腰後的凹處一下一下地揉著,暗示著某種必然的親暱。

  她在他唇下喘了出來,熱熱的溫度從他揉弄的那裡,不斷地往身體深處竄,她的身子軟下來,酥酥綿綿地躺在他的身下,任他親、任他撫。

  靈活的手指輕巧地鬆開她腰間的繩結,潔白的錦緞滑了開來,淺紫色的褻衣映著她的冰肌玉骨,分外明媚,順著光滑細膩的肌膚摸索到絲帶,輕輕地一抽,手掌就直接與她的飽滿相貼。

  掌心那種粉嫩到極點的柔軟,握了滿掌,引來他讚歎地低喃,愛不釋手地反覆揉捏,指間不停地摩擦著,很快乳尖就如石子般挺立起來,抵住他的掌心。

  「眉兒,我想看你。」他鬆開她的唇,在她耳邊輕輕地舔,熱氣直直地噴入耳內,她變成了他懷裡的一池春水。

  衣裳被褪了下來扔到床下,精緻的肚兜也隨後被扯開,他望著她赤裸的胸乳,笑得無比滿足。

  在他灼熱的目光中她羞紅了臉,想要側過身子去遼,卻被他一把拉住,「眉兒,不要遮,你很美。」

  他壓上她,低頭在她潔白的頸項間細細地舔,將她的每寸肌膚都反覆地吮過,終於埋入拋的雪膩之間,含入唇內重重地吮。

  她在他的舌下顫抖起來,輾轉起伏,不知是要推開他或是將自己送入他的唇內。

  他扣住她的細腰,分開她纖長的腿,身子擠入她的兩腿之間,硬硬的勃發隔著光滑的綢緞抵往她最柔軟的的地方摩蹭著、頂弄著,那裡的硬度、熱度還有力道,讓紀君眉陷在迷霧中的理智猛地回籠,感覺到男人伸手去撩她的褻褲,她紅著臉抖著手指去擋,「唔……不要……」

  他抬頭就堵住她的唇,舌頭纏住她的,勾出來吸著、吮著,瘋狂地吞嚥著她的津液,將她的嘴唇含入他的唇裡狠狠地吮弄。

  他的呼吸變得又沉又重,呼在她的耳內,搔得她的心也跟著麻起來,理智被這麼一攪弄,立刻又模糊起來,當涼意侵襲下身時,她才朦朦朧朧地驚醒過來,掙扎著不讓他繼續,「不要……龍……唔,不要……」

  他一手捏弄著她的乳房,另一隻手卻仍在褪著她最後的遮蔽,低低地哄:「眉兒,我保證會輕一點。」

  「不……不方便……」她臉紅如血,在他身下彆扭地挪動著,躲避他靈活的手,真是的,這個男人只要一吻她,她就傻乎乎地被他壓在床上任他亂來。

  他好像沒有聽見般,還是繼續手裡的動作,她氣喘吁吁,身下的感覺無比地強烈,但,「真的不方便,我……我的癸水來了。」她閉著眼睛大聲地喊出來,羞得恨不能拿被子將自己裹起來。

  他的動作頓住,漂亮的眼眸懷疑地微閉,「癸水?」

  「喂……」見他的手指往她的身下探去,她臉紅得快要爆炸,卻躲不開他的碰觸。

  他摸到了那裡不同尋常的厚度,不由歎息。

  那裡面惋惜的意味太明顯,明顯到她羞得渾身都顫抖起來,他狠狠地將她腫脹的胸乳揉了個遍,惹來她的嬌斥和喘息。

  咬住她的乳頭,在唇裡重重地一吸,聽到她細細地嗚咽聲,這才緩緩地鬆開,暗示地低語:「下次。」

  下次?下次做什麼,不言而喻,她臉紅著縮在他的身下,乖得像只小貓。

  他纏著她在床上廝磨了好半晌,數度被撩出火來,她咬著唇偷偷地笑,被他發現後,重重地啃了她的臉頰一口,這個女人!

  天色漸晚,她不可能留宿在金府,於是他送她回家。


 第六章

  在馬車裡再度摟作一團,她嬌嬌憨憨地躺在他懷裡任他上下其手,那種溫馴的模樣,差點讓他想要就這樣將她吞進肚裡去。

  「唔……」紀君眉拉出探入她兜衣裡作怪的手,輕撩起窗簾,打量下四周的景象,「過了這條街,在前面那個轉角處放我下來就好。」

  「怎麼?我很見不得人嗎?」被她推開,他順勢斜靠在車壁上,眼眸緊緊地盯著她,伸手輕輕地舔了舔食指,那上面有她唾液沾上去的濕亮,慵懶而自在。

  因為之前的荒唐,他的領口鬆開來,露出大半結實的胸膛、漆黑的發、深邃的眼眸,嘴唇微翹,十足的男性魅力,此時的他英俊得不可思議,也邪惡得不可思議,整個人散發出強烈的妖孽氣息,一個男人長成這樣,不知道會不會覺得內疚?

  她低下眼眸整理自己的裳裙,輕輕地說:「被人看見總是不好。」

  他終歸是要離開的,而她,還要在風儀城生活下去。

  很顯然這女人理智再度回歸,真傷腦筋,他怎麼會覺得她這個樣子,也是那麼可愛呢,看來這次真是中毒不淺。

  漆黑的眼眸閃了閃,輕撩車簾,淡淡地吩咐:「前面轉角停。」

  「是。」馬車開始慢下來,很快就穩穩地停好。

  車內一片安靜,紀君眉早已經理好衣裳,她低下頭去不看他,「我走了。」

  「嗯。」

  就……這樣?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然後鬆開往外定,一直到車簾邊,那方都是安安靜靜的,她重重地咬了咬嘴唇,伸手去撩車簾,一隻手臂伸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嬌小的身子被拉入溫暖結實的懷裡。

  她拚命地捶他、打他,氣紅了眼。

  「唉,怎麼會這麼倔?」他歎息著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頰。

  「你放手!」她掙扎著,掙扎不開,側過臉頰一口咬住他的手指,他卻躲也不躲的任她咬。

  到底還是心軟了,鬆開牙齒,捨不得用力去咬他。

  他低頭吻住她,又兇猛又纏綿,舌頭瘋狂地互相摩擦在彼此的嘴裡進出,一吻即畢,她連都呼吸都是顫的。

  他望著她細緻的眉間染上的那一抹艷紅,媚姿入骨,滿足地輕喚:「眉兒。」

  那莫名而起的委屈與難過,都在這一吻中被悉數消去,此時的她伏在他的懷裡,柔順得讓人想用力去揉她,揉碎了吞下去。

  這般難分難捨,最終還是他送她下車去,握著她的小手,十指相扣,凝視的眼裡滿滿的甜蜜。

  日落黃昏,天色有些暗淡,這一片都是顧家的宅邸,沒有旁的住戶,紀君眉想在這裡下車,也是不想引起府里門房的注意。

  「我走了。」手指還是緊扣。

  「嗯。」

  「你快回去。」

  「好。」他唇邊的笑意深濃。

  「那你快上車。」

  「我站在這裡看你進府。」

  「好。」

  她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那麼甜的笑容!

  ***

  不捨,還是要分開,她咬了咬唇,鬆開手指,轉身往顧府的大門走去,走沒幾步卻突然停下來,她半瞇著眼睛看著前方慢慢駛近的馬車隊伍。

  那個……熟悉的車身、熟悉的人,她興奮地跑了起來。

  數輛馬車在顧府的大門前停下,紀君眉跑近時,門房已經出來扶著車內的人下車。

  「爺爺!」清甜的嗓音帶著驚喜和開心。

  「君眉。」顧譽東嚴肅的臉龐在看到疼愛的孫女時,笑得無比慈祥。

  「您怎麼沒有使人來說一聲就回來了?」她上前扶住爺爺的手臂,帶著幾分撒嬌地輕聲埋怨:「一路上累不累?您該告訴孫女,讓我去接您。」

  「不用不用。」顧譽東拍了拍她的手背,「這麼點路爺爺還受得住。」

  深色的車簾下鑽出一顆小小的腦袋,皮膚如同牛乳般白皙,脖子上金燦燦、黃澄澄的長命鎖,映得他黑黑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紅潤的小嘴,一抹純真的燦笑浮現,兩頰上的可愛梨渦漂亮極了,張開嘴甜甜地喚道:「娘……」

  紀君眉的心在聽到這聲如蜜糖般的喚聲後,融化成了一片,她上前將小傢伙從馬車上抱下來,緊緊地摟著捨不得鬆手,「晉兒。」

  「娘。」小傢伙懦懦地喚著,摟住她的脖子,小臉蛋在她的頸項間摩擦,可愛無比,「我想你。」

  「娘也想你,晉兒。」紀君眉抱住他,恨不得在他臉蛋上狠狠地親個夠。

  「晉兒這段日子天天嚷著要娘。」顧譽東撫摸著小傢伙的頭頂,無限憐惜地說道。

  「唔,晉兒,娘也想你。」實在忍不住在兒子滑嫩的臉蛋上親了一下,紀君眉的眼裡滿滿的欣喜,抱到懷裡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掛念這個小傢伙。

  「這母子相見可真感人。」一道尖銳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打破了他們的親暱,紀君眉抱著兒子轉身,看見一位年約四十歲左右的婦人,在一男一女的相伴下朝他們走來。

  「姑母。」紀君眉朝婦人有禮地彎了彎腰。

  「嗯。」顧鈺雯冷淡地點點頭,朝她撇了撇唇角。

  「堂哥、堂妹。」紀君眉向那年輕男子和女子打了個招呼。

  「君眉堂妹,好久不見。」江智宇自從看見她後,眼裡就一直閃著驚艷的光,捨不得移開眼睛。

  江夢涵只是冷淡地虛應一聲,對這個名義上的堂姊,沒有絲毫好感。

  顧鈺雯母子三人,是顧家的旁支親屬,至於有多旁支,是顧譽東的父親那輩堂兄弟的後代,隔了很多輩,紀君眉是跟著顧遙夜喚她為姑母而已,其實她們之間,還真是一點關係都沒有。

  顧鈺雯就嫁在同運城,離風儀很近,她每年都會帶著自己的子女到顧家小住,尤其是顧遙夜及笄之後,來得尤為勤快,後來顧遙夜嫁入王府,顧鈺雯很是暗惱了番,回過頭一想,又走動起來。

  這次得知顧老太爺去城外的別院休養,特地帶著兒女過去陪伴,再順便回顧府住住,所以看到顧鈺雯等人,紀君眉並不意外。

  「爺爺,您該累了吧?」紀君眉轉身對顧譽東說道:「快回府好好休息。」

  「嗯。」顧譽東剛跨上幾個台階,像是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側過頭往左邊望去。

  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在夜色中靜靜地站立,大門上高掛的燈籠,映著腳下青石板泛起幽幽的光,卻不足以照清楚他的容貌,但卻給人一種莫名的存在感,他好像已經在那裡站了有一會領料。

  像是發現他們注意到他,男子上前幾步,燈光清楚地映照在他俊逸的容顏上,卓絕豐姿。

  「七……七王爺?」顧譽東看清楚來人,完全大吃一驚,他沒有想到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會見到當朝的七王爺龍庭渲。

  「顧老太爺萬安。」龍庭渲還是淺淺地笑著,溫雅的翩翩佳公子,神態自若,似乎自己這般突兀地出現在這裡,並不是什麼很奇怪的事情般。

  什麼?這個男人是尊貴無比的七王爺?顧鈺雯母子三人都張大嘴望著他,無法反應。

  到底是見慣風雨,顧譽東很快從驚訝中囤過種來,立刻想起該有的禮節,彎身行禮,「拜見七王爺。」

  福到一半的身子被一雙大手穩穩地托住,「老太爺不必多禮,您是我九弟妹的祖父,自然也是庭渲的長輩。」顧鈺雯等人這才反應過來,也跪下去行禮。

  「大家都起來吧。」龍庭渲微笑著望向眾人,黝黑的眼眸在掃過抱著孩子的紀君眉時一冷,隨即又是和顏悅色,「本王只是微服來風儀城,不想驚動誰。」

  「是。」顧譽東直起身後,總算想明白剛剛為什麼會覺得有哪裡一直不對勁了,他狐疑地打量著紀君眉與龍庭渲,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君眉剛才是從那邊過來的,而七王爺也站在那裡,銳利的眼睛看到了停在暗處的那輛馬車,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君眉,你跟七王爺……認識?」他很明顯注意到孫女的身邊並沒有丫頭、侍衛的跟隨,那麼他們就是單獨……想到這裡,顧譽東的眼神凌厲起來。

  「我們……」龍庭渲剛一開口,就被紀君眉把話給搶了過去,「今天我與七王爺商談購買西華山的事情,天色晚了,七王爺就順路送我回來。」

  「西華山?」顧譽東摸著鬍子沉吟著,他知道西華山的,這幾年君眉對這座山念念不忘,一直想要買下來,可他記得這座山是一個姓金的商人所有,怎麼會是……

  「稍後孫女會慢慢解釋給您聽。」

  「唔。」現在也不是追根究底的時候,顧譽東暫時將此事揭過。

  「紀老闆。」龍庭渲笑得很是親切,望著她懷裡的孩子,「這位是……」

  紀君眉抱著兒子站在那裡,心裡一片冰涼,在龍庭渲慢慢地打量她的孩子時,她的呼吸都停頓了。

  不待紀君眉回答,顧鈺雯已經搶先說道:「七王爺,您不知道,這個孩子是君眉的兒子呢,快滿四歲了。」雖然她現在看不出什麼東西,但她隱隱覺得紀君眉跟這個七王爺之間,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不管怎樣,先破壞總沒錯,紀君眉這個賤丫頭,怎麼可能配得上至尊無比的七王爺呢!

  「兒……子?」玩味般地,一個字一個字從他的嘴裡慢慢地吐出來。

  「是呀。」顧鈺雯笑著好像非常熱心地道:「您瞧瞧,這孩子跟君眉長得多像呀。」

  可不就是呢?那一大一小的兩張臉蛋,同時望向他,就如同一個摸子裡刻出來般,說不是她的兒子,誰會相信?

  ***

  淡淡的燭光在夜色裡緩緩地跳動,深秋的夜晚早已微涼如水,小半開的窗戶,甜美的桂花香氣輕飄飄地瀰漫進來,芬芳滿屋。

  小小的人兒在棉被下酣睡,細白的衣袖在睡夢中被捋弄上去,粉藕般的手臂露在外面,胖胖的小腳丫也大剌刺地拱被而出,那副睡翻了的模樣,甜蜜又可愛。

  紀君眉走到床邊,輕握住兒子伸出被子外面的小手,將衣袖拉好,柔軟的棉料在她掌心摩挲而過,帶來微微的癢,小手被塞回被子,那囂張的腳丫子也被蓋好,她的動作溫柔又小心,生怕碰疼了孩子細嫩的肌膚,看著兒子白白嫩嫩的皮膚,最終還是忍不住伸手去撫他睡得紅彤彤的臉蛋。

  「小姐。」齊嬤嬤站在她的身邊,皺著眉頭望向她,「不是嬤嬤要念你,只是老太爺讓我做了你的教養嬤嬤,我就有責任要照顧好你,今兒你的行為,就非常的不合規矩。」

  紀君眉一聲不吭,低著頭任由齊嬤嬤在那裡念叨,雖然這番話,從進府開始就已經說了五遍有餘,但她知道,不讓齊嬤嬤念,下場比被念還要慘,所以她很安靜 地任她說也不回嘴,等她再度將各種規矩,還有好人家的女兒該做的事情,數過一遍之後,紀君眉遞上一杯溫水,笑道:「嬤嬤口乾了吧,喝杯水吧。」

  這個乖巧的樣子,就跟犯了錯誤的晉兒一模一樣,讓誰還忍心再繼續數落她?齊嬤嬤無奈地歎氣,接過杯子喝了口水,「我知道如今小姐大了,也出來幫太爺打理生意,我本不應該這樣事事管著你,但有的事情是太爺的一塊心病,小姐也該仔細些。」

  「是,嬤嬤教訓得是,君眉錯了,以後會注意。」紀君眉低下頭,真的在內疚,雖然今天回府後,她解釋完與龍庭渲見面的事情,爺爺並沒有多說什麼,但紀君眉知道,他還是不開心的,因為龍庭渲,姓龍。

  當年他的寶貝孫女顧遙夜被下藥的事情,是老太爺心中最大的痛,哪怕後來輔政王爺迎娶了她,但那種陰影已經存在,他對龍家的男人,心底深處還是有不滿的,只是卻從未表露,紀君眉跟在顧譽東身邊這麼多年,很多事情哪怕他不說,她也清楚。

  齊嬤嬤看她低眉順耳的樣子,也不忍心再多說,探頭看了看熟睡的孩子,「我把孫少爺抱回房吧,總不能讓他就睡在這裡。」如果不是因為要照顧孫少爺,她也不會跟著老太爺一起離開城裡,今天的事情就不會發生,唉……

  「嬤嬤。」紀君眉握住她的手,帶著幾分請求地說道:「我跟晉兒好長日子沒見了,今晚就讓他睡在這裡吧。」之前兒子吵著一定要她哄著睡,她就抱著他拍他入眠,也是了,自從他出世後,就沒有跟她分開這麼長的時間,難怪想念。

  齊嬤嬤想再說些什麼,但看她望著兒子戀戀不捨的樣子,實在不忍心,再想到回府之後,聽到管家跟老太爺稟報白天史家那幫人大鬧鋪子的事情,想想小姐這麼多年的苦,心就軟了七好吧,小姐你也早點休息。」

  「謝謝嬤嬤。」母子不同席,雖然晉兒才三歲多,但齊嬤嬤是一個非常注重禮教的人,她今天可以答應讓晉兒留在她房裡,紀君眉從心底裡感激她,這麼長時間沒有見到兒子,她想他想得快要瘋了。

  躺到床上,伸手撫著兒子細軟的髮絲,淡淡的燭光裡,聽著孩子規律的呼吸聲,還有鼻畔甜甜的奶香,讓她的心軟得一塌糊塗,這是她的兒子、她的骨血,她生命裡最最重要的存在,為了他,什麼事情她都願意做。

  「嗯哼,我是不是要感歎一聲,你們母子情深?」一道帶著幾分嘲諷的男性嗓音在安靜的臥房裡響起,紀君眉貼在兒子脖側的臉蛋猛地一僵,她頓在那裡,沒有反應。

  「怎麼,我們一向勇氣可嘉的紀君眉紀老闆,變成了膽小鬼了嗎?」語氣涼涼,話裡像是有無數根針朝她刺過來,疼痛難忍。

  她輕輕地起身,小心地不要影響到兒子的睡眠,那份下意識的溫柔體貼,再度讓某人眼底更陰驚。

  「你怎麼進來的?」她起身整理衣裳,臉上一序乎靜。

  這裡是她獨居的院落,雖然她不喜歡有丫頭在外問值夜,但這院子還是有侍衛及大幫的丫頭、婆子,他一個大男人居然就這樣大膽地出現在這裡,爺爺不在家時,有的顧忌她可以暫時忘掉,但現在不一樣了。

  「這天下,有我龍庭渲不能去的地方嗎?」他笑著,帶著幾分狂傲和自負,可眼裡卻是冰冷,靠在牆壁上緊緊地盯著她。

  她不想跟他爭議,再看了眼熟睡的兒子,「我們去外面說。」龍庭渲挑了挑眉,沒有反對。

  外間的燭火半明半滅,一如室內緊繃的氣氛。

  「你來,有什麼事?」紀君眉沒有走到桌前坐下,那個男人一直站在窗邊,如果她坐下,感覺氣勢上就弱很多,她不想示弱,尤其是現在。

  稍早前他已經辭別了爺爺,她以為他回了府,誰知道幾個時辰之後,他會再度回來。

  「什麼事?」他的笑更親切更溫文,「好問題!」

  修長的手指指向裡間那在床楊上安睡的小人兒,「你有何解釋?」

  她的心一沉,神情也跟著冷下來,「這與你有關嗎?」

  那份冷意還有那漠不關心的態度,讓他怒火中燒,但龍庭渲越是發怒就會笑得越開,「無關?」一改之前慵懶的姿態,他走上前一把摟住她的腰,低頭在她唇上狠狠地吮吻,就算她咬他、踢他都不放開。

  終於,等他們氣喘吁吁地分開時,龍庭渲伸手撫過唇角的鮮血,舌頭輕輕地舔過,「你說有關嗎,嗯?」

  她佯裝的冷靜被他擊碎,憤怒地瞪著他,「你要我解釋什麼?他是我的兒子,我親生的兒子,你不是已經知道了嗎?」

  「哦,我想聽的是,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她像是被針刺到般,語氣鋒利,「你是我的誰?」

  「很好。」他微笑著,極度地有禮,「關於這一點,我自己也很想知道,我是你的誰呢,紀君眉?」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喚她的全名,真奇怪,哪怕現在處於極度的憤怒當中,她聽到他喚她時,身子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顫抖,太沒用了!

  「你是我的誰?你是高高在上的七王爺龍庭渲,你身份尊貴、你地位不凡,而我只是一個普通的民女,我們永遠也不會有什麼,而你永遠也不會成為我的誰。」

  他聽著她的話,唇邊的笑很冷很冷,「永遠嗎?」

  「永遠!」

  「那今天對你來說,又是什麼?」想到之前的那些眼淚、那些親吻,還有那些濃渡的甜蜜,讓他覺得無比諷刺。

  「這個你還要來問我?」紀君眉雙手抱胸站在那裡,「男歡女愛,你情我願,有什麼特別的嗎?你龍庭渲的風流,那是全天下皆知的,多少女人跟你有過露水情緣,我們兩之間的那點事,對你來說根本就不值一提。」

  他該要稱讚她的開放大膽,還是該感謝她如此灑脫?他望著她,眼神如刀子般,沉默不語。

  「你是那樣認為的,對嗎?」

  她的眼眸下意識地再看了眼裡間,冷著聲音道:「對,你以為我是有心要騙你什麼嗎?」她盡量控制聲音不要太大聲,「我為什麼要跟你報告我的私生活?事實 上只要你隨便打聽一下,整個風儀城都知道我紀君眉未婚生子的事情,這事我根本就沒有打算瞞你,而且我也不覺得我有個孩子,有什麼對不起你的地方。」

  可真是伶牙俐齒,他怒得呼吸都變沉重,「你應該跟我說的。」

  「為什麼應該?」她從未如此憤怒,不知道為何會覺得那麼生氣、那麼難受,而這股情緒她一股腦地全部發洩在他的身上,「請問七王爺是打算娶我,還是打算把我收房?我們之間既然沒有承諾,我也沒有坦白的義務吧?」

  「你以為我還是處子,對不對?」她冷笑道:「很抱歉,七王爺,民女早已經是殘花敗柳,配不上您的高貴,您還是請回吧,外面大把的美女等著您臨幸,您也不必屈就於我這等姿色。」

  「就那麼喜歡嗎?」

  「什麼?」

  「那個男人。」他冷冷地說道:「喜歡到我連問都不能問?」他不知道是什麼讓他比較生氣,是她有個孩子還是她在維護那個男人,或者兩者皆是。

  他不過是問了問,她就像是被蜇到般冷嘲熱諷都倒了出來,好像他的問題侮辱了那個男人,這麼心心切切地維護,是因為還在喜歡嗎?明明被欺騙的人,是他。

  她就那麼喜歡他?喜歡到不惜未婚生子?喜歡到不顧流言蜚語?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眼眸再次望了眼裡間,緩慢但是堅定地回答:「是。」

  「很好。」他很輕淺地笑著,「這麼晚打擾你,很抱歉。」有禮地告辭,然後轉身往外走去。

  一直到他走了很久,紀君眉還是站在那裡,雙手緊緊地握著裙側,用力到全身都在顫抖了,半晌,在唇齒間嘗到了溫熱的腥甜,才終於忍住了眼底的眼淚。

  「唔……娘……」軟軟嫩嫩的童音在裡間響起,模模糊糊的意識不清。

  她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轉身往裡走去,看見小娃兒從被子裡爬了出來,坐在床上,黑亮的細發軟趴趴地搭在額前,小手揉著眼睛,一臉迷糊。

  「晉兒,怎麼了?」

  「娘……」小傢伙看到母親來了,立刻綻放一抹甜笑,伸手,「抱。」

  她過去將他擁入懷裡,臉蛋埋入他小小的脖子裡,忍住心裡翻江倒海般的酸楚疼痛,「乖寶貝,娘就再這裡。」

  「娘,陪我睡,不要離開我。」

  「好,娘最愛晉兒,永遠也不離開晉兒。」

  ***

  那晚之後,時光如水。

  他們沒有再見面,生活少了他的笑、他的逗弄,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同,每天依舊是店舖和家裡的事情處理不完,忙得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也沒有時間去……想他。

  會知道他還沒有離開風儀城,是拜她名義上的堂姊江夢涵所賜,堂姊很明顯是深深地迷戀上他,開口閉口都是七王爺怎樣,她就算刻意要迴避,也難免聽到他的消息,何況,她為什麼要迴避呢,他們也不過爾爾。

  他後來還是有來正式拜訪過爺爺,卻避開了她在府的時間,她也沒有再想過要去說服他賣西華山給她,因為她隱隱明白,這個男人並不像表面看來的那麼游手好閒、恣意揮霍,他留著西華山肯定有他的用意,只是他不肯說而已。

  他們相處的時日其實算短的,但她在某方面卻莫名地瞭解他,一如她知道他決定的事情不會改,他轉身離開,就真的離開,徹徹底底。

  她不是一早就已經預料到了嗎?像他這樣的男子,天下間的美色那麼多,投懷送抱的也是數不勝數,她紀君眉不算最美,脾氣也不是最好,又憑什麼來讓他喜愛?

  就這樣也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沒有意外、沒有失控,慢慢地過下去也是好的。

  除了……

  「君眉堂妹。」江智宇俊秀的臉龐帶著幾分驚喜地望著她,沒有想到今天可以在花園遇到自己心儀的人,他真是太開心了。

  「堂哥萬福。」紀君眉斂裙行了個禮,然後就準備走人。

  「堂妹你是剛剛從外面回來吧?」江智宇跟在她的身後,熱情地問道。

  「嗯。」紀君眉加快腳步,江智宇對她的心思,她怎麼會看不出來,可那是不可能的。

  「我正要去霞飛閣探母親和妹妹,君眉堂妹要不要一起去?」

  「今兒我就不去了。」紀君眉淡淡地拒絕,「一會兒我還有事。」

  「妹妹也不要天天這麼辛苦,雖然年輕但也要小心身體才是。」江智宇望著喜愛的女子最近明顯消瘦的臉蛋:心疼地說道:「我前兒得了根好參,最是補氣活血的,送給妹妹補補身子吧。」

  「不必了,謝謝。」

  「妹妹不必跟我客氣,自家兄妹可不要見外才好。」

  「真的不用。」

  「嘖嘖……」嬌柔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母親你瞧瞧,我說等了哥哥這半日不來,原來是在這裡絆住了。」江夢涵捂著嘴偷笑的樣子有種俏皮的美麗,「幸好我跟母親出去尋你時遇到七王爺,不然可白跑一趟。」轉頭笑得很溫柔,「七王爺,讓您見笑了。」

  「哪裡。」低低的懶懶的男性嗓音,帶著幾分形容不出來的迷離味道,十分撩人。

  「王爺。」江智宇紅著臉連忙行禮,跟在紀君眉身後的琦玉和晴月也跟著行了禮。

  眾人的目光都停留紀君眉身上,她停在那裡好半晌,才慢慢地轉過身來低下頭福了福,「王爺金安。」

  「紀老闆,請起。」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王爺,我還有事,請恕我不能相陪。」她依舊低著頭平靜地說道。

  「請自便。」她告了退,慢慢地往自己的院落走去。

  「七王爺,我聽說你馬上要回京了,是不是真的?」江夢涵愛嬌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優美。

  「唔,江小姐的消息這麼靈通,是不是催著我回京?」淺淺的笑聲如同音色醇美的樂器,聽來是種享受。

  「哪有。」美人兒害羞地跺腳,「人家我才……」話說到一半,已經玉面飛紅。

  「我們家夢涵是捨不得王爺離開。」顧鈺雯的聲音插了進來,「王爺你不知道……」

  漸行漸遠,他們的對話早已經模糊不清。

  「小姐,今天下午胡老闆的約你,一定要親自去嗎?」琦玉隨著小姐走進東跨院,穿過前庭往二樓走去。

  「嗯。」

  「其實常管事說他可以代小姐去的,畢竟在酒樓這樣的地方,太複雜了。」

  「我有分寸的,琦玉。」

  「小姐……」

  「幫我把衣裳拿出來吧,更了衣還要去制茶場看看呢。」

  「是。」

  這樣就好了,平靜如水的日子,才是她所熟悉的,至於那些不該有的東西,自然地消散,最完美不過。

 第七章

  午膳時分,制茶工人們大部分去膳房用午飯,偌大的茶場此時竟也安靜無人。

  看了制茶的進度,再檢查了炒出來的新茶後,紀君眉婉拒了管事與他一起用飯的邀請,帶著琦玉和晴月走在空悠的小巷裡。

  這裡是制茶場後巷,等她的馬車就停在巷子口,之所以沒有從正門出去,是因為從這裡到彩雲居不用一炷香的時間,方便她一會與人去那裡談生意。

  時入深秋,有的樹葉泛起了金黃,南地四季多常綠樹木,秋意並不濃重,但空氣中那種微涼已經在告訴人們,即將入冬。

  巷子深深幽幽、曲曲折折,腳下的青石板被踩磨得乾淨光滑,抬頭,只能望到小小的天空,但那種純粹的湛藍色,卻讓人精神振奮,不知從哪裡飄來淡淡的花香,聞之沁人心脾,腳步都變得輕快,心情也一點點愉悅起來。

  轉過那個彎時,她沒有預期會看到那個人。

  「王……王爺!」琦玉和晴月兩人吃驚的叫聲告訴她,原來那個人真的出現在這裡,出現在她的面前,不是錯覺。

  他靠在粗礪的巷子壁上,依舊是素色的衣袍纖塵不染,烏黑的髮絲插著一支碧玉簪,層長淡墨,眼若桃花,挺直的鼻,薄薄的唇,身長玉立,他站在那裡,身邊的景物在那一刻仿若皆成陪襯,映成他唇邊的那抹笑。

  與她對望彷彿有半生那麼長,然後大步朝她走來,「我沒有……」

  「我不介意在她們的面前講,你覺得呢?」

  無賴!怎麼會以為有的人會有所改變?本質的東西,哪裡又那麼容易改呢?

  「小姐……」丫鬟們看著他們握在一起的手,臉色變了幾變,不知如何是好地輕喚。

  紀君眉咬了咬唇,自認論無賴她不是他的對手,「你們先回去。」

  「可是……」

  「放心。」只來得及留下這兩個字,就被男人握住手腕一路往前。

  轉了幾個拐角,走到了巷子的最深處,青苔森森,濕潤的氣息濃重,陽光在這裡好像也變得稀少。

  她的身子被一把按到硬硬的牆上,男性的薄唇堵了上來,熟悉到讓人心痛的味道瞬間傳遍四肢百骸,她發了瘋一樣地掙扎起來,咬破他的唇,咬痛了他的舌,卻還是逃不開那種顛狂,愛恨癡纏,淚雨苦楚,都在這吻中、這撕咬中,悉數揉成了唇間的腥紅。

  兩唇戀戀不捨地分開,連起的銀絲被他細細地舔掉,他抵在她的唇間,低低地說道:「我來,只問你一個問題。」她喘息著,心跳如擂,唇間熱辣辣的痛,怒火沖沖地狠狠瞪他。

  「你還愛他嗎?」她的眼眸一閃。

  「那個男人,你還愛他嗎?」

  她定定地望著他,半晌,終於開口,聲音乾澀:「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

  「不愛,你就是我的,愛呢……」他停頓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字一句地說道:「從現在開始,不准愛。」她還是瞪著他,每一下呼吸,都難免與他的唇相碰,糾糾纏纏。

  他深深地望著她的眼睛,那裡面全都是怒火、全都是恨,可卻也有讓他心疼的執拗。

  「紀君眉,你贏了。」他抱緊她,嘴唇在她的唇邊一下一下地碰著,「我想要你,不管以前,只論以後。」

  她的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那麼多、那麼猛,她用力地踹他,「龍庭渲,你以為你是誰?你說要就要,我紀君眉沒有那麼賤!」

  「逞強。」他歎息著,在她的頰上抹了滿掌的眼淚,「這麼倔,辛苦的最終還不是自己?」

  「你胡說,你胡說!」伸手去捶他,用力地死命地捶。

  「紀君眉,你這個傻瓜。」他抱著她望進她的眼眸深處,「這些天,想我嗎?」

  「你給我滾!」

  「想嗎?」

  「不想!不想!」美人即便是怒火中燒,也是讓人驚艷的。

  他低頭,在她的唇瓣上輕吻,柔柔地問:「想嗎?」

  「不……唔……]

  半晌,舌頭依依不捨地從她的嘴裡抽出來,望著她唇上的濕潤,望著她顫抖地喘息,滿足地笑了,「想嗎?」

  她瞪著他,半晌,伸手一把摟住他的脖子,嘴唇在他的唇上摩擦揉吻,「想的,龍庭渲。」眼淚又一次流了出來,她的聲音變成了哽咽,「我想你。」

  「那麼告訴我,你還愛他嗎?」以為這個不重要,可原來卻還是在意,非常非常地在意。

  「我以前根本就不喜歡他。」

  「那現在呢?」

  她那雙會勾人的眼眸,似喜還嗔地望著他,嬌媚地水靈靈。

  該死的,她這麼看他是什麼意思?被她這麼一看,饒是萬花叢中過的他,都猛地一個激靈,控制不住一把將她半抱起來,低頭再次吻住她。

  她纖長的腿妖嬈地纏在他的腰後,手臂摟緊他的脖子,回應著他濕熱黏膩的吻,輾轉反側。

  他真的非常非常會吻,每次被他吻著,她的身子都會發熱發抖,小腹也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酸軟。

  吻著吻著,那火就被撩了起來,他抵她在牆上,硬硬的那處在她的腿間一下一下地揉弄著,接吻的空隙喃喃地低語:「眉兒,跟我回去,嗯?」

  「唔……」她模糊不清地呻吟著,理智全無。

  「我想要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話聽入耳內,她的臉蛋羞得如天邊的紅雲,半晌,抬起濕漉漉的眸子,含嬌帶怯地看了他一眼,微微地一點頭,引來某人興奮的粗喘,摟抱起她向巷口狂奔。

  她的臉蛋貼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快速的心跳聲,想到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她的唇邊卻勾起了甜美的笑。

  ***

  赤裸的身子被他壓入細軟的錦被裡,唇舌被拖出來反覆吮吻,被迫大口吞嚥混合了他和她的唾液,那是一種情色的滋味,他的體重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光裸的肌膚相互摩挲時的那種親暱,讓她顫慄著,在唇舌短暫的分離中呻吟出來:「啊……慢……慢一點……」

  「慢不下來。」他勾著唇低笑著,手掌揉上她雪膩的胸乳,掐握捏弄,點在那抹粉色之上反覆拈揉,雪白的乳肉一把捧起來,低頭去吮,輕微的水漬聲從他的唇齒間傳來,淫靡而放蕩。

  她手指插入他的發問,下意識挺起身子將自己往他的唇裡送。

  「真乖。」他讚歎地說道,眼兒像是會勾魂般地微微一瞇,「唔,還很甜。」她呻吟著,在他的手中折出妖嬈的曲線,他的手掌握任她的腰,只手一掐,「眉兒,這般細,真擔心一會把你撞斷了。」這話實在是……

  她臉蛋緋紅,嗔怪地瞪他一眼,這男人很是迷戀她的腰,每次都要反覆地掌握摩挲,好不容易等他饜足,這才順著她平坦柔滑的小腹,分開她纖白的腿,最最嬌弱的部位就這樣展露在他的面前。

  她不習慣而且覺得很丟臉,羞澀地想要合起腿兒,卻被他伸手壓住腿根,「眉兒,來,讓我好好地看看你。」

  她呻吟著拉過錦被想要蓋住自己的頭,卻被某人霸道地移開,感覺到他的目光灼熱而直接地盯著她,雙腿敞開在這樣明亮的光線中,將自己最羞人的那處任他觀賞,她實在是……

  「龍庭渲!」她驚呼而出,一根手指沒有任何預兆地往裡探,她疼得眉頭直皺,卻怎麼都躲不開。

  眼眸水汪汪地瞪著他,無限委屈,但男人還是強迫她接受他,一根、兩根,當清晰的水聲從他的指間被揉出來時,她咬著紅潤的唇,輕哼而出。

  強烈的感覺從他恣意放肆的手指中傾瀉而出,順著身體最深處,一直流竄全身,她細細地叫著、抖著,那種快感越來越劇烈,她害怕起來,伸手去扯他的手,「唔,不要,龍……」

  「噓……別怕,眉兒,不要怕。」他一手按在她的小腹上,另一隻手快速地抖動,豐沛汁液飛濺在身下的錦緞上,濕漉漉地暈開來。

  她尖叫著在他的指下繃直了身子,水液一股股從她的身體深處往外湧,弄得他的掌心濕亮一片。

  他的眼眸帶笑,伸手將那片濕滑湊到唇邊,輕輕地舔過,掌中的黏稠不斷地滴落,流到她的胸乳之間,那種微涼又讓她瑟縮起來。

  「很甜。」他朝她邪邪地一笑,俯下臉抵到她的唇邊,「要不要嘗嘗,嗯?」

  「不要……」看到那一幕,紀君眉的臉紅得快要燒起來,身子還在高潮的餘韻中顫著,可卻被這個男子運得無地自容。

  他低笑著壓在她的身上,手掌撫過她細膩的大腿內側,將她分得更開,結實的臀部在她的腿間聳弄,灼熱勃發的慾望抵在了她的水嫩之上。

  她忽然全身僵硬起來,臉色發白,伸手去推他,「不要……龍庭渲,不要……」

  「怎麼了,眉兒?」他的唇安撫地吻了吻她,「別怕,我會很小心。」

  「不要……我們就做到這裡好不好……」她美麗的臉蛋失去了血色,明顯地驚慌失措,「不做了,好不好?」

  那可憐的小模樣,真是讓他心疼,可怎麼停下來,又怎麼停得下來?

  只得耐心地哄她:「怎麼了眉兒,告訴我,好不好?」

  她張了張唇,卻吐不出話來,在他低低地誘哄了好久,才勉強地擠出兩個字,「很……痛……」

  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壓下心裡翻湧而上的強烈醋意,咬著牙狠狠地說道:「我真想將那個男人撕成碎片,他當初居然敢這樣傷害你。」以前的記憶是有多不美好,才讓她這般懼怕?

  她望著他的眼眸,在聽到那些話語時,漾成了一片柔軟的湖水,突然覺得就這樣在他懷裡被他抱著,實在是一件再幸福不過的事情。

  她的眼眸再次朦朧起來,泛著水光,高潮過後臉蛋依舊是粉紅的,春色緋緋,含情帶怯地望著他,雪白的腿兒在他的腰際上下摩擦著。

  他是龍庭渲,怎麼可能會讀不明白她的暗示?低頭吻住她,在她的唇邊喃喃地道:「眉兒,我保證不弄痛你,嗯?」

  「我怕,你也……沒有辦法……」他那灼熱的慾望,簡直要嚇壞所有的良家婦女,太……大了……她會被弄死的。

  「好眉兒,你可真會哄我開心。」他唇角揚得更高,吻不斷地落在她的臉上、胸上,「我答應你,我會很溫柔,好不好?」

  「啊……」

  「說好。」

  「唔……好……」她懦懦地應道,無限乖甜。

  事實證明,她是傻瓜,居然會相信男人在床上說的話。

  「痛……」她手指捏著身下的錦緞,疼白了臉,卻絲毫躲不開男人的執意侵佔。

  龍庭渲也不斷地粗喘呼吸,從未有這樣的體會,她太緊太小,緊到他都覺得疼痛,可偏偏那一層層的嫩肉,還拚了命般地圈上東吮住他,這種的感覺實在是太過美妙,美妙得讓他忍不住不斷地深入。

  再多的溫柔,在此時都變成折磨,他只想要盡情地馳騁,可看她嬌羞的樣、疼的樣,心又軟了,只能再三地哄慰,親吻愛撫。

  「你出去,我不要做了。」嬌人兒嘟著嘴,任性地發脾氣,掙扎扭動。

  這一舉動無疑是點燃火藥的那個引信,他低喘著在她耳邊輕喃:「抱歉眉兒,我忍不住了!」

  於是,風暴降臨,她被死死地按在床上,承受著身上男子如同發狂般的放肆,漲紅了臉蛋在他的身下顫抖,輾轉,哭泣哀求,可通通都不管用,他堵住她的嘴,像是要將她的舌頭吃下去般,也堵住了她的哭喊聲。

  「滋滋」的水聲,從他們結合的地方傳來,他聽得全身都是麻的,只想要將身下的人兒狠狠地折騰一番,掐緊她的腰不斷地往上撞。

  她眉頭緊皺,出的氣多、入的氣少,痛還是痛的,可漸漸的那種痛又夾著同樣的快感,她哀哀地哭泣著,淚水滿面。

  換了好幾個姿勢,將她擺出他最愛的樣子,看她汗水淋淋地在那裡尖叫,他體內的野獸就叫囂著想要下狠手去弄她。

  數不清到底第幾次高潮,她哭得連嗓子都啞掉了,可身上的男人選是興致勃勃。

  當他把她壓在床上進行最後的衝刺時,她那一緊一吮的嫩肉讓他舒服地直歎氣,等他抵著她,熱液射出來時,才發現身下的人兒早就已經暈了過去。

  幽幽轉醒,一隻手掌愛戀地在她身上游移,她全身的皮膚都敏感地發麻,還未完全清醒,已經開始求饒:「不要……」

  他「嗤」的一聲笑出來,將她壓入床內盡情地吻過一遞,抬頭,「眉兒,舒服嗎,嗯?」最後那個字是從鼻腔裡哼出來的,餘韻幽長,搔入耳內一陣酥軟。

  舒服?事實上是,好……可怕。

  她不知道這種事情居然可以瘋狂到這樣的地步,那種身心都失控的感覺嚇壞了她,可同時怒火卻緩緩地燒了上來,抬腿想要踹他,卻一把扯到腿心,「好……痛!」

  「怎麼了?」他關心地察看。

  她痛得說不出話來,一動腿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大腿根部疼得要命,想到之前某人一直壓著她在那裡逞歡,任她怎麼哭、怎麼求饒他,就是不放過她,逼得她說出無數羞人至死的話,他卻還是興致高昂,她氣得想要揍人。

  身子剛一動,立刻感覺到體內古怪的感覺,她僵住,而他也看見了,已經緊合的瓣蕊間,緩緩地流出濁白的液體,這一幕實在是……

  「龍庭渲,你敢再……」她現在已經看得懂他眼中的神色,立刻咬牙吼道。

  「好了,好了,不做了。」他摟她入懷,安撫暴怒的人兒。

  她在他懷裡掙扎了會,就老實地任他抱著,半晌,斷斷績續地低語:「怎麼還在流……」

  「唔。」他輕哼著,伸手去撫她,從腰到腿,一點一點揉開她酸疼的肌肉,她舒服地輕閉眼睛,那隻手掌只老實了一會,然後就摸到了某處,摸著摸著,她也不對勁起來,然後……

  「啊……龍庭渲……我要……殺……殺了你……啊……」

  「寶貝,你殺了我吧,唔,再夾緊一點。」

  所謂無恥,大抵如此。

  ***

  有的東西一旦打破,就再也回不到原點,比如他與她。

  紀君眉要求他不能亂來,不能讓爺爺發現他們之間的事情,某方面的她倔起來,他完全拿她沒有辦法,只能依她,暫時的,可還是有不同。

  龍庭渲來顧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陪顧老太爺聊天、喝茶、下下棋,日子長了,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甚至偶爾還會應老太爺的邀請在府裡的客院留宿,只是私底下他宿在哪裡嘛……唔,不好說。

  七王爺經常來顧家,最高興的莫過於顧鈺雯母女。

  「夢涵,現在這麼好的機會送到眼前,你可要好好抓住才是。」顧鈺雯在女兒的房間,看她對鏡梳妝,一邊不放心地叮囑。

  「母親……」江夢涵臉蛋羞紅,不依地嬌嗔。

  「你看七王爺對你又溫柔又體貼,肯定是對你有意思。」顧鈺雯回想著七王爺與女兒相處的點滴,「你比顧遙夜那丫頭可漂亮多了,她都可以嫁給輔政王爺,你嫁給七王爺也並不難。」

  江夢涵將金燦燦的蝴蝶步搖插入發問,望若鏡中美麗的容顏,抿唇微笑。

  「你哥哥就是不如你。」顧鈺雯狠狠地罵道:「這麼些年,連個殘花敗柳的賤女人都搞不定,我說要出手幫他,他還嫌我多事。」

  「娘親,你不要生氣。」

  「哼,如果不是看清楚顧老頭那個固執的傢伙,非要將這份家業交給紀君眉,她要進我們江家門,真是想都不要想。」拿起梳子為女兒梳順髮絲,「紀君眉那個 小賤人眼裡就只有顧家的財產,不知道從哪裡弄了個野種回來,丟了顧家的臉面,顧譽東也老糊塗了,居然不趕她出去不只,還給那個野種姓顧,說將來顧家的家業 都交給他!」

  「他老人家不會想,不是還有娘嘛。」

  「哼哼,老傢伙要紀君眉的孩子繼承家業,可以,我家智宇勉強跟賤人生一個,將來這顧家的家業還不都是智宇的。」

  「我看紀君眉對哥哥不理不睬的。」

  「那賤貨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還敢對我智宇拿喬,如果不是看在她手裡有顧家的財產,她就是給我拎鞋都不配。」

  「沒錯。」

  「女人跟男人不一樣,紀君眉再拿喬,我就讓智宇把她按倒,到時生米做成熟飯,看她還不就範。」

  「我看哥哥是真喜歡她,未必同意。」

  「你放心,娘有的是辦法對付你哥哥,等到時紀君眉生了你哥的兒子,她也活到煩了,我們江家怎麼可能留著那個賤人污染門楣,倒是你,你也要快著把王爺抓到手裡才是,對男人就是要有手段,必要時要豁得出去。」顧鈺雯低頭在女兒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

  「母親!」江夢涵臉蛋變得通紅,捂著耳連聲道:「我不聽我不聽。」

  「傻丫頭,娘能害了你?」她拍拍女兒的肩膀,伸手拿出」個黃色的紙包,「趁太爺這幾日留他在府裡住,你可要抓緊這個機會。」

  「娘……」

  「一句話,你想做王妃嗎?」

  「嗯……想。」

  「這才是我的乖女兒。」顧鈺雯高興地握了握她的手,「為娘親自為王爺燉一盅參湯,你可要幫我把心意送到喔。」

  「好。」

 第八章

  今日顧府有訪客,這位訪客非常地與眾不同,身材高大、體格壯碩,滿臉的絡腮鬍子渾身的莽直之氣,與中原男子尤其不同,他是龍庭渲的友人倫格朗。

  按理來說龍庭渲的客人理應在金府招呼,可誰讓顧老太爺前兒拉著龍庭渲下棋,下出癮來,怎麼都想要贏他一盤,於是留他在顧家住下,說是一定要贏了棋才能回去。

  龍庭渲也就非常克難地順勢住了下來,當金家大管家金成帶著倫格朗到顧府時,一眾下人都嚇了夠嗆,這個實在是彪悍。

  先不說那塊頭就有江南男子兩個大,光是那氣勢,呃,嚇死人了,所以門房趕緊把他們往龍庭渲住的西跨院一領,飛快地跑了,站在那裡壓力太大。

  龍庭渲與他一進書房就在裡面密談了好幾個時辰,到直天色漸晚,江夢涵輕敲書房的門才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王爺,我特地為您燉了盅參湯。」江夢涵端著熱燙的參湯,婷婷奶奶地走了進去,「足足燉了一個下午呢。」

  「有勞江小姐親自為我下廚,怎麼好意思。」龍庭渲起身微笑致謝。

  江夢涵被他的笑弄紅了臉,輕輕地將杯盤放下,「這是夢涵的心意,請王爺一定要喝。」

  「江小姐放心。」

  倫格朗自從江夢涵進入書房後,眼睛都看直了,他的家鄉在北方夷國,身邊的女子都是高高大大、粗壯健美的,像這樣美的南方閨秀,他還是第一次見,完全看傻了。

  江夢涵被這個大老粗看得渾身發毛,本來打算纏著龍庭渲再多聊幾句,看他喝下參湯,可實在吃不住那人像是要把她吞下去般的眼神,她長這麼大何曾見過這樣的粗人?

  嚇得連忙告辭跑了出來,可就算那般驚嚇,臨走時還不放心地說道:「王爺一定要喝喔,那是夢涵花了很多時間才做好的。」

  「好的,謝謝江小姐。」

  等佳人走後,看著倫格朗飢渴地望著門邊,他不由地搖頭,「這麼多年,你還是改不了這種急色相。」

  倫格朗嘿嘿笑著搓手,「你也知道我平生最愛的就是美女,這可比黃金還要珍貴。」

  龍庭渲不經意地揭開燉盅,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參味濃郁,他的眼裡閃過一絲光亮,然後慢慢地蓋上盅蓋,「美女雖好,但還是要小心有毒。」

  「這話從你的嘴裡說出來,怎麼聽,怎麼不對味。」倫格朗走過去朝他擠眉弄眼,「以前你到我們噶那,可比我玩得放得開多了,連我自許那方面……嗯……」暗示地眨了眨眼,不言而喻,「都對你自歎弗如,到現在我們噶那族的美女還對你念念不忘。」

  噶那族是紫旭國西北部的一個遊牧民族,他們民風開朗,熱情奔放,噶那族的男女只要看對眼,就會直接邀請共度春宵。

  龍庭渲幾年前去的時候,可真是風靡了無數噶那美女的心,紛紛撲過來投懷送抱,她們與中原女子不同,濃眉大眼、輪廓深刻,自有一股不同的風情。

  有美女示好,他自然不會拒絕,在那裡半個多月,過得可真是多姿多彩、如魚得水,就連好幾個倫格朗看中的美人兒,都撲到龍庭渲的懷裡,這男人每晚都沒有空閒,一向自認風流多情的倫格朗都甘拜下風,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龍庭渲淺笑著,撫著書案上的鎮紙但笑不語,現在他眼裡看到的是某個倔強的小女人,那明媚的大眼粉潤的唇兒,唔,真是回味無窮。

  「不過還是你們中原的女子有味道。」倫格朗摸著硬硬的鬍子涎笑著,「瞧那身段、那腰肢,嘖嘖嘖,我真想……咦,這個參湯你不喝嗎?」龍庭渲只是微笑。

  「那是人家美人兒的心意,你不喝多浪費。」熊掌掃過,一把拿起燉盅,「你不喝,我喝吧。」一仰頭,就把整盅參湯飲得乾乾淨淨,用大袖子擦過弄濕的鬍鬚,砸了半天舌,「唔,味道奇怪,還不如我們噶那的羊奶酒有勁。」

  「你就是牛嚼牡丹,喝什麼都是浪費。」龍庭渲靠在椅上,朝他微笑,並不責怪他搶了參湯去喝。

  倫格朗嘿嘿地笑著,「好了,我們剛哪說到哪裡了?對了,那座山上已經發現……」

  ***

  紀君眉從鋪子回府時,路過龍庭渲居住的西跨院,看見江夢涵房裡的小丫頭紅兒在外面徘徊,時不時地踮著腳尖往院子裡瞧,當下疑惑地停下腳步。

  雖然顧譽東與龍庭渲的感情越來越好,甚至成為忘年交,但該小心的事情,他一直都很小心,所以龍庭渲暫時住的院子在西面,離顧府女眷住的東南兩院距離很遠,中間還隔著顧老太爺住的松柏居。

  西跨院是獨門獨院,與大宅隔了開來,既方便龍庭渲處理自己的私務,也方便顧老太爺隨時拿著棋盤過來找他下棋,原本紀君眉去松柏居看爺爺,是可以不經過西跨院的,但她還是刻意地繞了點路,想說能不能跟他偶遇。

  雖然這段日子,每天晚上他都偷偷跑到她的房裡去纏她,可是這癡熱中的人哪,怎麼見都不會嫌多,沒想到今天沒有見到龍庭渲,倒是看到了意外的人。

  她站在走廊邊,望著不遠處來回走動的人,靜靜等待。

  不一會,西跨院有了動靜,書房的門打了開來,龍庭渲的小廝端著托盤往外走,紅兒臉上大喜,等小廝走近,連忙假裝不經意地撞見,然後只見她嘀嘀咕咕地跟小廝說了番話,就笑咪咪地接過托盤往霞飛閣走去。

  紀君眉坐在廊邊,淡淡地瞥了琦玉一眼,跟了她多年的丫鬟,只要一個眼神就已經會意,連忙跟上了紅兒。

  她坐在那裡,輕輕地靠在漆得朱紅的廊柱,望著掛在廊下的鳥籠,裡面的畫眉聲音清脆,跳得很歡,很是惹人喜愛,於是她站起身,拿起擱在一旁的鳥食慢慢地餵著畫眉,時不時地用小枝逗弄鳥兒,聽它婉轉歌唱。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琦玉就回來了,俯到她的耳邊輕輕地稟報了番,紀君眉的唇角緩緩地勾起,柔嫩的小枝輕輕地搔在畫眉的嘴邊,「真是太會招人喜歡了。」

  沒多久,果然看到江夢涵披著披風,小心翼翼地朝西跨院走去,夜色朦朧中偷偷摸摸地進了院子。

  紀君眉頓了頓,放下食勺,「走吧。」

  「要去哪裡?小姐。」

  「不是說去看爺爺嗎?」紀君眉淡淡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可是……」琦玉和晴月對視一眼,她們剛剛都看見江小姐進了王爺的院子,再加上之前琦玉打聽來的消息,只怕……

  到底小姐跟王爺之間是怎麼回事?她們明顯地感覺他們之間有什麼,比如那天王爺突然出現帶走了小姐,整整一個下午,到傍晚時分才送小姐回店舖,回來之後小姐一句話也不提,她們也不敢多問。

  她們既然跟著小姐,小姐就是她們的主子,該對誰盡忠,她們很清楚,什麼話該說,什麼不該說,她們也分得清,雖然後來小姐好像沒有什麼不同,但她們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只是她們不知道而已,因為小姐最近的心情,好像特別好。

  眼裡的陰鬱沒有了,偶爾還可以看到小姐的笑容,就連說話,她們都覺得好像更溫柔了。

  不過,這些都只是她們的感覺,她們只是隱隱地猜小姐跟王爺之間有些什麼,但看他們相處,又實在找不到頭緒,雖然王爺經常來顧府,但他們幾乎沒有見面,就連話也少說,這樣會是有什麼特別關係嗎?

  而且今天,明明江小姐在計劃什麼,小姐也看到了,為什麼卻理都不理?

  「我們順著這遊廊去松柏居吧,我想走走。」紀君眉很輕鬆地說道。

  「是。」

  轉過這抄手遊廊,就等於繞過整個西跨院,一路起來,倒也花了點時間。

  剛跨進松柏居的大門,沒想到會遇到意外的那個人。

  「你怎麼會在這裡?」看到笑得風度翩翩的龍庭渲,紀君眉一時忘了保持距離,吃驚地問。

  「哦,我不在這裡,應該在哪裡呢?」他走近她,戲譫地望著她。

  「這我可不知。」她冷哼著,往前走,「或許,你在自己的房裡,有軟玉溫香等著呢?」

  他的步子停了停,很快就明白過來她的話,「你都知道了?」

  「我該知道什麼?」

  「嗯哼,看來是知道了。」他點頭,「你居然沒有進去救自己心愛的人,你這個女人又不是很勇敢的嗎?」

  琦玉和晴月走過來時,看到自家小姐的笑臉都愣住了,她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自家小姐這樣笑過,那般甜蜜、那麼嬌媚。

  說小姐跟王爺之間沒事,誰信呢?

  ***

  第二天清晨,好戲正式開鑼。

  紀君眉在松柏居為顧譽東遞暖暖的濕帕子淨臉時,顧鈺雯用嚇死人的大嗓門哭著闖了進來,「老太爺呀,我不活了,您要為我作主呀。」

  房裡的人都嚇了一跳,顧譽東冷哼:「這大清早的,你鬧什麼鬧?」

  顧鈺雯撲通一下跪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了開來。

  「到底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顧譽東把帕子甩進銅盆裡,坐下來望向她。

  紀君眉神色平靜,為他端來熱茶,眼觀鼻,鼻觀心,一語不發。

  「這可怎麼得了呀,我們顧家出了遙夜那事已經是不幸,誰想到今天夢涵也遇到這樣的事,她一個清白的大家小姐……哎喲,讓我這做娘的怎麼活,怎麼活……」

  紀君眉聽到這裡,已經深深地肯定,有的人就是不值得同情,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惜去撕爛別人的傷口,實在是可恨。

  她擔心地望向爺爺,果然看到老人家氣得臉色發白,瓷杯重重地磕在桌面上,「你有話就說,不要東拉西扯。」

  顧鈺雯演了半天就等這句,她抽泣著,「老太爺您有所不知,我剛剛聽夢涵院子裡的小丫頭稟報,說昨兒個夢涵好心為七王爺送碗參湯去,結果到現在都沒有回來,這都一整晚了,他們孤男寡女的,這可怎麼好,怎麼好?」

  顧譽東聽完已經氣得渾身發抖,好像當年自己孫女的事情又在眼前重演了,這次還是他親自邀請那個人住到家裡來的,這個打擊……

  「爺爺,爺爺,您不要著急。」紀君眉看爺爺不對,立刻上前為他揉撫胸口,「這事情還沒有弄清楚,您先不要急著生氣,等問明白了……」

  「還要怎麼問明白?」顧鈺雯跳起來指著她就大聲反駁道:「這七王爺的風流名,那在整個紫旭都是知道的,老太爺您說要留他在府裡,他是王爺,您是家主,我們做客人的能有什麼意見?我家夢涵長得美大家都知道,七王爺能不看上她?」

  晚輩不能跟長輩頂,所以紀君眉乾脆沉默。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顧譽東剛剛緩下來的氣,又被撩了起來,「你也知道他是王爺,就算有什麼事,我們這裡誰又能做這個主?你來跟我講,我又能對王爺做什麼?」

  自古以來,君為臣綱,位居三綱之首,他們一個平民百姓,誰又敢拿王爺如何?

  顧鈺雯被他噎了噎,「老太爺好歹是輔政王爺的祖父,也算是他的長輩,就算老太爺做不了主,還有輔政王爺呢,再不然還有皇上在那裡……」

  這話越發可笑,這種事情,居然說請皇上作主,她真是好大的臉面。

  「你可知道,輔政王爺是七王爺的弟弟,當今聖上是王爺的皇侄?」

  如要論輩分都是低的,只是皇家看的可不是輩分,這話沒必要現在說就是了。

  顧鈺雯見顧譽東一副不打算理的樣子,不由地急了,千算萬算,沒有想到會這樣,沒人出頭,她還怎麼唱戲?

  「老太爺,您千不念萬不念,也看在我們夢涵可憐,當年您家遙夜不也是這般委屈,您就忍心……」說完就大哭起來,看來是硬的不成來軟的了,一句話就戳了顧譽東的心窩子,他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當初沒有看顧好自己的孫女,現在……

  紀君眉看爺爺臉色如灰,不由得擔心,「爺爺,您緩著點,別生氣也別傷心。」這顧鈺雯一次一次地拿刀捅爺爺的心,真是,太過分了。

  「老太爺呀,如果您不幫夢涵作主,她只有死路一條呀……」顧鈺雯見他不說話,知道奏效了,連忙哭得更賣力,「夢涵,你要怪就只怪當娘的沒有用,帶著你來了顧家,讓你遇到這樣的事兒,也只怪你自己命苦,沒有你姊姊遙夜那麼幸運……」

  「我會說。」

  「娘也沒有……呃……」

  「如果七王爺真的……夢涵我一定會為她作主,哪怕鬧到輔政王爺那裡,我也會做。」顧譽東聲音雖然不大,但卻很堅定。

  「老太爺,我替我家夢涵給您磕頭,您就是我們的大恩人。」顧鈺雯立刻跪了下去。

  「君眉,快去攔住你姑母。」顧譽東微側過身子。

  「是。」她慢了幾步,卻看到顧鈺雯比她還慢,那頭到底沒磕到,她的手剛碰到她,顧鈺雯已經很俐落地起身了,陪著笑臉過來問道:「不知道老太爺打算如何作主?」

  「自然是請王爺收了夢涵。」顧譽東端起桌上的茶,鬧到現在,嘴都干了。

  「什麼?」她的臉立刻拉了下來,「您讓我們家夢涵做側妃?」

  「側妃也罷,妾室也罷,哪怕是個通房丫頭,至少也算有個名分。」顧鈺雯的臉拉得老長,「我們夢涵是金枝玉葉,哪裡可能做那些?至少也得做個正妃才是。」

  金枝玉葉?她可真有臉說。

  「你可真敢想。」茶杯再次重重地落下,「那王爺的正妃,怎麼可能是平民女子可以做的?你們江家可有功名?就算有功名,不夠品序,那也是不可能,何況你家連個秀才都沒有。」

  顧鈺雯氣得咬牙,「那您家遙夜還不是平民女子,照樣當了王妃。」

  「你一定要什麼事情都扯上我家遙夜對不對?」顧譽東為她的貪心而寒了心。

  「我也沒有……」

  「我家遙夜可以做王妃,那是人家輔政王爺願意的,可七王爺到底願不願意還另說,你就想著王妃的位子。」

  「那老太爺您可以跟他說呀,再不行讓輔政王爺跟值說,要再不同意可以讓王爺求皇上下旨……」

  「有什麼事情要請皇上下旨?」一道慵懶的男性嗓音打斷了顧鈺雯的話語。

  她抬頭看見來人,就像是看到鬼一樣,「您……您怎麼會……」她都還沒有帶人去抓奸,怎麼這男主角就跑到這裡來了。

  「老太爺早安。」龍庭渲笑著跟顧譽東打招呼,漆黑的眸不經意地掃了紀君眉一眼,看她那沉默裝正經的樣,不由地唇角微勾。

  「咳咳……」老太爺在顧鈺雯擠眉弄眼拚命地暗示下,清了清嗓子:「王爺,你昨晚……」

  「昨兒晚上謝正磊派人來請我過府一敘,我就去了,喝了一夜的酒,這會子真是累得很呢。」他笑著揉了揉太陽穴,「我經過松柏院,聽見裡面熱鬧得很,就來瞧瞧,有什麼喜事嗎?這般熱鬧。」

  謝正磊是風儀的太守,龍庭渲在風儀這麼長時間,太守要是還不知道,真是要感歎他的消息落後了,不過,遺好謝正磊尚算識趣,沒有將他到風儀的消息洩露給別人知曉。

  紀君眉差點被這個壞心的男人給惹得笑出來,喜事,虧他說得出口。

  「太守?」顧鈺雯的臉色壞得難看,猶不死心地問道:「王爺是什麼時候出府的?」

  「唔,具體時辰不清楚了,我記得我到太守府的時候,聽到報更是酉時。」

  「酉時……」顧鈺雯面如死灰。

  「酉時有哪裡不對嗎?」

  哪裡都不對啊!顧鈺雯聲音顫抖:「那昨晚,有沒有別的男人在西跨院留宿?」

  龍庭渲微笑著對顧譽東說道:「說到這個,我倒真有事要跟老太爺知會一聲,昨兒我朋友來找我,只是他後來不舒服,事發突然,我就扶他到我房裡歇下了,我又急著赴約,就忘了來跟老太爺說了。」

  「王爺的朋友,不會是那個……倫……」顧鈺雯這回是真的急得流眼淚了。

  「倫格朗,就是他。」

  顧鈺雯「嗷」的一聲,撒腿就往外跑去,眾人皆驚。

  「江夫人這是怎麼了?」龍庭渲問道,瞧他那無辜的樣子,明知故問,太壞心了。

  「唉……」顧譽東急是直跺腳,「快點跟上去瞧瞧,這是要出事了。」

  ***

  接下來的事情,真的就像戲文一般,很精彩。

  他們趕到西跨院的時候,房裡已經鬧了開來,鬧著要撞牆的江夢涵,還有摸不清楚狀況的倫格朗,他們都是衣裳不整,床褥一片凌亂,隱隱還有血跡。

  可奇怪的是,鬧成這樣,西跨院居然靜悄悄的一個下人都沒有。

  很明顯,昨晚與江夢涵共度一晚的是倫格朗,江夢涵與母親抱頭哭得那教一個傷心欲絕,後來倫格朗說願意負責娶她,她卻哭得更加大聲,「誰要嫁你這個蠻子、野人、流氓!」

  一連三聲怒罵,就算倫格朗再好色,也沉了臉,「哼,不嫁便不嫁,老子大把女人追著要嫁。」甩手走人。

  於是顧鈺雯再度上演一哭二鬧三上吊,說是這事在王爺的院子裡發生的,那人又是王爺的朋友,怎麼說王爺也該負責,她家夢涵好好的清白毀在了王爺手中,那正妃不做,好歹要做個側妃。

  眾人皆默,這樣都可以扯,實在是太厲害了。

  但龍庭渲是誰呢?他直接臉一沉,「這事既然在我這裡發生,我自然要給江夫人一個交代,這院子裡從昨晚到現在都沒有一個下人,是怎麼回事?」

  派人去找那些下人,才發現他們醉昏在下人房裡,冷水潑醒後一審,才知道是江夢涵使人請他們喝酒,喝了個爛醉。

  至於龍庭渲的小廝,因為主子吩咐讓他守在臥房前,發生任何事都不能離開,所以江夢涵的丫頭紅兒來喚他,他不走,就被紅兒一棒打暈,叫人拖到柴房關起來。

  再捉紅兒一審,得知一切都是小姐和夫人吩咐的,至於倫格朗為何禽獸性人發,都是因為夫人和小姐在那碗參湯裡面下了春藥。

  只是她們都沒有想到,這給七王爺準備的湯,主角沒喝到,配角喝了,於是江夢涵悲摧了。

  事情的脈絡一經龍庭渲的手,不用一個時辰就理得一清二楚,江家母女聽到紅兒說的話後,就嚇得腳軟坐在地上。她們原本指望事成之後就算扯出來,反正女兒 被王爺糟蹋了是事實,就算用了手段那也是正常,七王爺自小在皇宮長大,這皇宮女人爭寵,只會比這個厲害不是,誰想到,事情都偏了。

  江夢涵就哭自己瞎了眼,去到龍庭渲的房裡,以為那個男人就是他,為了怕被他發現,她還特意等天都黑透了,弄熄了房裡的燈才進去,雖然後來覺得男人好像不太對,但她畢竟是黃花閨女,對那事害羞多過精明,而且男人藥性發作時,她也不是對手。

  事情到現在清清楚楚,顧譽東覺得簡直是臉面掃地,氣得胸口都疼了。

  「這謀算皇族,罪可真是小不了。」龍庭渲輕輕地撫著茶杯,漫不經心地說道。

  江家母女一個勁地磕頭求饒。

  「算了,看在老太爺的面子上,我就不追究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結束了這場鬧劇。

  不過一切還不算完,幾天後顧鈺雯去金府千求萬求,求王爺說說情,讓那個倫格朗娶她女兒。

  最後,已經對江夢涵厭惡的倫格朗勉強娶她做了小妾,帶著她回了噶那,反正他老婆多得很,再多一個也無所謂,至於以後的事情,就只能說是看江夢涵自己的造化了。

  反正最後的最後,七王爺什麼損失都沒有,還讓當初算計他的人千恩萬謝,甚至消無聲息地趕走了一個情敵,雖然這個情敵沒有什麼威脅力就是了,江智宇陪著母親回了家,再也沒臉到顧家來了。

  壞人一子錯,滿盤皆落索,最後完勝的還是七王爺。

  再聯想到前不久,他用原本預期的一半的價格買到孫家的那幾座山,最後也是孫耀田萬般感謝……

  龍家的男人,果然都不好惹,真的不好惹嗎?
 第九章

  「啊……不要……」嬌媚的嗓音在隱蔽的空間裡低低地迴盪,又甜又膩。

  男人的手在她的腿心揉著,潤澤的水聲漫濕了他的手掌,實在太嫩、太誘人,他俯首過去,細細地舔。

  「那裡……啊……不……」紀君眉顫了起來,被他弄得舒服地快要發狂,小腹酸軟得要命。

  當那股充沛的汁液從她的身體深處噴出來時,他挺起身子直接插進去。

  「疼……輕點……」她皺著眉抱怨著,明明這一個多月來已經做過無數次,可在他初初進入時她卻還是一貫的喊疼,不適應,眉頭皺得無比矯弱的樣子,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看到這般風情。

  龍庭渲低下頭去吻她的眼皮,舔過她的睫毛,滿足地低吟:「眉兒……」

  這種痛是沒有辦法的,她太小,而他又太……強壯……

  她的手掐緊他結實的手臂,眉尖慢慢地凝上一抹紅,妖嬈絕艷,「慢一點……」

  怎麼慢呢?他越慢,這女人叫得越嬌,那種嬌讓他就更加慢不起來,深深地頂進去,聽見清晰的水聲,他俯到她的耳邊,吸吮她的耳珠子,「怎麼會痛呢,明明那麼多水……」

  「不許說!」她伸手摀住他的唇,免得他再說出更羞人的話來。

  好,他不說用做的,抽出來將她翻過身子,擺出他最喜愛的跪姿,折成溫婉柔順的曲線,他再度入了進去,那下重擊讓她痛快地呻吟出來,臉蛋深深地埋入枕間,烏黑的長髮滿滿地鋪了一席。

  他壓上去,轉過她的下巴堵了上去,津液激烈地交換,瘋狂吞嚥。

  她被他撞得快要喘不過氣來,唇又被他的舌給堵了,叫都叫不出來,只能漲紅著臉被他狠狠地欺負。

  最初的痛意早就已經轉化成了強烈的快感,她的身子不斷地在光滑的錦被上揉弄,身後是他結實的身子,冰與火的滋味,也不過如此。

  她從未如此覺得時間之慢,事實上,每晚被他這樣折騰,她覺得快承受不住了。

  再度被他用各種姿勢弄過一遍之後,他們回到最原始的,腿兒被他拉到最開,定在那裡,怎麼都逃不開他沉重快速的抽撤,這是實打實的動作,不用半點技巧和 花招,不消一會,她就在他的鼻下嗚咽著抖了起來,可男人卻還是興奮著,在她劇烈收縮的體內重重地撞擊,她哭了起來,實在是受不了了,伸手去撓他,他卻 「唔」一聲低低地呻吟出來,動作越發兇猛。

  等他終於抵著她熱熱地射了出來後,她已經覺得死過一回。

  紀君眉一直喘了好久才慢慢地復原點氣力,身上還有汗水,男人的手掌揉在她的胸上,一下接一下,像是在把玩一樣。

  「眉兒……」他低低地喚著她。

  「唔。」她已經懶得伸手去推他了,反正他對她胸部的喜愛,簡直是匪夷所思,整晚都握著不放,抗議無效之後,乾脆隨便他。

  「你什麼時候跟我回京城?」

  什麼?她快沉入睡眠的思緒猛地醒過來,「回京?」

  「嗯。」他抱緊她,聞著她皮膚上天然的香氣,漫不經心地說:「眼看要到年節,京裡的事情越發繁多,九弟已經使人來催了我好幾次。」

  「那……你回去就好啦,我又……」胸前猛地一緊的手掌,掐斷了她的話語。

  「你的意思是說,讓我一個人回去?」

  「唔……」她斟酌著,看怎麼說話才不會惹得大爺不高興,「其實,你知道年節顧家的生意最忙,我走不開,而且我要陪爺爺過年呢,還有晉兒……」

  「那我呢?」他冷冷地問:「你說了那麼多人,為何獨獨少了我?」

  「你……我想……你府裡不乏想陪你過年的人,就算府裡沒有,外面也是……」未竟的話被他帶著怒氣的瞪視而嚥了回去。

  「你從來都沒有想過可以跟我有將來,對不對?」他很輕很慢地問道。

  「我……沒有……」心思被他這樣揭了開來,她自己反而亂了,不知道該怎麼說才不會惹他不高興,「我是為你好,你帶我上京,怎麼跟別人解釋?」

  「你沒有想過,也許我會娶你呢?」

  「你自己都說也許,我又為何要拿自己的全部去博一個不肯定?」

  他鬆開手臂,沉默地看著她,就算因為她的話不開心,但他也忽然有些明白了,他們都是有過去、有陰影的人,就算喜歡也不會輕易說愛,就算愛了也不會去承諾,因為他們說到底,都是沒有安全感的人。

  他怪她不信任,可他自己卻從來沒有跟她提過將來,他的不肯定,她又怎麼會有信心去面對?

  失去他身體的溫暖,涼風從開著的窗房吹了進來,刮到皮膚上,她猛地一激靈。

  「冷嗎?」他靜靜地望著她,「我去關窗。」

  「好。」既然他轉了話題,她也乾脆順勢下台階,只要忽略掉心裡隱隱的那種失落,其實她現在一切都很好。

  龍庭渲起身走到窗邊,伸手正要闔上窗戶時,銳利的眼眸突然看到遠處花園裡有人影閃動,他漂亮的眼眸微微地一瞇,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了決定。

  他站在那裡,用一種很緩慢的速度將窗往裡拉,並在闔上時,刻意重手,「啪」的一聲,窗戶闔上。

  「你小心點,萬一引來別人注意怎麼辦?」紀君眉被那響聲嚇了跳,不由皺了皺眉,低聲埋怨。

  他默默地站在窗前,似乎在思考什麼,屋裡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清晰地印到了窗戶的碧紗之上。

  不會是生氣了吧?她望向他,知道他還在為之前的事情不開心,不開心就不開心吧,她沒有去哄他的義務。

  她承認自己沒有安全感,可事實上,他又有多少安全感給她呢?他的紅顏知已滿天下,就算他不去找,也隨時隨地都會有美女主動去獻身,看看江夢涵就知道了,連春藥都用上,他又躲得過幾次?

  就算這次躲開,也許只是因為江夢涵的姿色他還看不上眼,下次換一個絕世美女,他還會想躲嗎?男人風流是本性,看看她那個血緣上的父親,她還要對他抱希望嗎?她不是從很久以前就已經做了決定了嗎?當年用那麼決絕的方法來斷了自己的一切後路,現在為何要因他而動搖?

  想清楚了,紀君眉直接拉過被子睡覺。

  龍庭渲看著那個明顯在生氣的女人,無奈地笑了,真是的,只是不理她,就脾氣那麼大,還說什麼各過各的生活呢?嘴那麼硬,心為什麼卻又那麼軟?

  他走過去,將她抱在懷裡,嬌人兒果然彆扭地掙扎不理他,不過沒關係,他有的是辦法對付她。

  低下頭吻她的耳側,她的身子立刻顫抖了起來。

  他知道她的那裡尤其敏感,每次只要他一吻,她就軟下來,果然,當他把她身上的被子掀開時,她已經無力反抗。

  他摟她入懷,溫柔而且纏綿地吻她,手指往下撫去,就著之前留下的濕滑,很容易就齊根盡沒。

  一陣折騰,她已經水淋淋地喘息著等待他,就著她在上面的姿勢,他引導她分開兩腿在他身側跪好,對準位置後,將她往下拉。

  「啊……」她呻吟出來,很快就找到這種姿勢的妙處,細軟的腰扭了起來,怎麼快樂怎麼扭。

  顫到高處時,外面的敲門聲打斷了一室的旖旎。

  「小姐,你在不在裡面?」著急的聲音,紀君眉聽出來是她院子裡的二等丫頭明玉,偶爾當值巡夜。

  「嗯……停……停一下……」她伸手扶在他的胸膛之上,穩住自己的身子,細聲求道。

  「小姐?小姐?」門板的拍打聲更響,一副再不應聲,她就要破門入的架勢。

  「我……我在……」啊,好深……她忍住衝到唇邊的叫聲,那個男人居然可恥地往上頂她,弄得她身子一麻,差點叫了出來。

  「小姐,你沒事吧?」

  「沒……唔……沒事……」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可還是控制不住有些發抖,她聽到他們交合處清亮的水聲,這……太羞人了,明玉應該聽不到吧,隔了一個外間,啊……慢一點……

  「那我就不打擾小姐了,你早點休息。」丫頭總算識趣走開了。

  障礙消除,她終於可以做得盡興,身子往後仰去,撐在他的大腿上,細軟的腰肢扭成妖嬈的曲線。

  吵架之後的歡愛,很甜蜜,換個姿勢的體驗,果然好滋味。

  等她香汗點點地躺在床上,看著某個尊貴的男人下床擰來熱帕子為她清理時,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太……膽小了……

  這個男人身份那麼高貴,是帝王之子,從小養專處優,現在卻為她做這樣的事情,別說是王爺,就是尋常的男子恐怕也未必肯為妻子做這種事吧?他們會覺得伺候妻子是一件很沒尊嚴的事情。

  其實這事,何關尊嚴,只在乎那個男人,他心裡有沒有你而已。

  而龍庭渲,他應該是真的喜歡她吧,他其實對她真的很好。

  被他摟入懷裡時,她的心裡湧上了深深地內疚,主動偎入他的懷裡,甜蜜相依。

  「怎麼了?」他輕笑著,拉過被子蓋住他們,小心地掖好被角,確定她沒有肌膚露在外面,冬季的夜晚,就算在南地,也已經涼了。

  她不說話,拉著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胸乳上。

  「還想要嗎?」他低笑著,手掌老實不客氣地揉捏起來,「唔,那要等一下,你剛剛太狂野……」

  她惱羞得捶打他的胸,她根本就沒有那意思好不好!只是他喜歡摸,她才……

  他大笑著摟緊她,手掌也一下一下徐徐撫摸,愛死了那裡的綿軟與飽滿。

  難得的溫馨,他們靜默相擁,可誰能想到下一秒,房門會突然被撞了開來。

  當紀君眉看見爺爺、齊嬤嬤還有一大群的婆子,突然衝進她的房間時,她完全愣住了、傻了。

  「老太爺,我沒有說錯吧,我就說我看見小姐的房裡有男人。」明玉的聲音清脆而響亮。

  紀君眉眼前一陣發黑。

  ***

  這個世上,風水都是輪流轉的。

  不久之前,紀君眉才看了一場抓奸的好戲,沒有想到這場戲這麼快就換了主角出演,更沒有想到的是,這個主角還是她。

  顧譽東這次直接氣得昏了過去,醒來的第一句話就是,「成親,你們給我成親,立刻!馬上!」

  大家長一聲令下,那還有什麼問題呢,最最讓人吃驚的是,七王爺居然一句推托的話都沒有,爽快地應承下來,於是一切成了定局,根本沒有她置喙的分。

  顧老太爺翻了翻黃歷,「我瞧著下個月二十八是個好日子,就定那天。」

  數了數日子,只有四十幾天的時間了,於是顧家上上下下都忙了起來,由於紀君眉根本就沒有打算過嫁人,所以沒有自己親手繡的嫁衣,不過這沒有關係,有芙蓉世家嘛,龍庭渲大手一揮,自然有專人上門伺候,而且還指定由芙蓉世家的大小姐親手一針一線地繡。

  顧老太爺也開始為她準備嫁妝,「鋪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你嫁入王府,也不能再打理生意,幸好你這幾年培養了很多能幹的人,爺爺也放心。」

  紀君眉很快就發現,她的人生從未如此空閒,除了待嫁,什麼都不用做。

  那她去找她兒子,總可以了吧?

  誰知道還是不可以,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

  她胡亂地翻著帳本,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看不進去。

  原本龍庭渲說可以不介意她的過去,但對於她的兒子,他很明白地跟她道歉,暫時心裡那關過不去,還是少接觸為妙,至於以後,會慢慢改善。

  她非但沒有因此而生氣,反而在心底暗暗慶幸,然後她心裡也清楚,龍庭渲對她並沒有隱藏,他真的有點嫉妒孩子的爹,連帶地他一時還是接受不了她的兒子,怎麼想,他就怎麼跟她說,不玩心機,她並不難過,而她兒子,最初跟龍庭渲也是處不來,好像天生犯沖,兒子就是不喜歡他。

  只是有一天,龍庭渲在跟顧老太爺在花園下棋,紀君眉也在旁邊觀戰,她現在整天都無所事事。

  她的寶貝兒子忽然從外面跑回來,小小的臉蛋鼻青臉腫,她看到立刻心疼得要命,剛開口問怎麼了,小傢伙立刻委屈到不行,一把撲入她的懷裡就開始大哭。

  紀君眉愛這個兒子就像命一般,兒子哭起來,她的心都痛了,哄了又哄、疼了又疼,總算讓小傢伙開口了,原來是他趁齊嬤嬤最近忙,沒有管到他,就偷跑出去玩,被人給欺負了。

  一群小孩兒,打得他一個那教慘呀。

  紀君眉一聽立刻就怒了,直說要去攏人算帳,看誰敢欺負她的兒子,可她剛一起身,就被龍庭渲一句涼涼的話給弄得更怒。

  「真是沒用。」

  「你說什麼?」

  「我說……」龍庭渲將手裡黑子緩緩地擺好,轉頭望向抽抽噎噎的顧晉,「你真是沒用!」

  「龍庭渲!」紀君眉立刻氣得恨不能咬他的肉。

  誰知道男人理也不理她,只是望著被打得慘不忍睹的小傢伙,「男孩子在外面打架打輸了,本來就很丟臉,回來只會撲到娘的懷裡哭,更是沒用,你要是我的兒子,我直接就把你丟出去,男子漢從來都是流血不流汗的。」

  「你……」紀君眉想要衝過去踹他,卻被爺爺一把拉住。

  「還有你。」龍庭渲抬頭望向她,「你對兒子寵得太過,他的身邊全是些女人圍在那裡,把他教成一個娘娘腔,將來長大了,也只能是一個紈褲子弟。」

  「你胡說!」她的寶貝兒子,哪裡有那麼差!

  「遇到事情不想自己解決,只會躲進娘懷裡的兒子,將來還有什麼出息?」他望著顧晉,唇邊的那抹笑裡的諷刺意味,就是小孩都看得出來,「打你的那群孩子裡,有沒有比你年紀小的?」

  小傢伙這會子顧不上哭了,被問得愣了愣,含著哭腫的眼睛,羞憤地點頭承認了。

  「嘖嘖。」龍庭渲搖頭,「這大的你打不過也便罷了,連比你年紀小的,你都打不過,你說你有什麼用?」

  顧晉此時無比羞窘、無比憤怒,雖然他還不到四歲,但其實是很聰穎的,大人說的話,他都聽懂了,倔脾氣上來,也不哭了,只是睜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瞪他!

  龍庭渲見小傢伙那種憤怒的表情,簡直就跟他喜歡的女人一模一樣,突然間覺得,這個小東西也沒有那麼討厭了。

  他站起身,舒服地伸了伸懶腰,「我現在想去做一些男人才做的事情,不知道別人有沒有興趣呢?」說完就往外走去,一抹小身子立刻迅速地跟在他的後面,跑得比飛還快。

  「什麼男人才做的事情?」紀君眉低吼,突然想到,臉色猛地一變,「他該不會是帶著晉兒去……妓院吧?」

  顧譽東收拾棋子的手猛地一僵,無語地望著自己的孫女。

  紀君眉自己也意識到自己剛剛說的話有多荒謬,只能紅著臉低下頭去,好吧,內心深處她明白,龍庭渲說的話沒有錯,晉兒從小就在她身邊長大,身邊只有顧譽東一個男性長輩,老太爺雖然寵愛曾孫,但畢竟年紀大了,精力有限,大部分時候,還是齊嬤嬤並著一幫丫頭們帶著他。

  長到快四歲了,性子還是太嬌慣,可有什麼辦法,她只有這麼一個骨肉,平時再冷靜、再理智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兒子,除了想寵著他,一點都捨不得教訓。

  慶幸她兒子性格天生的好,除了有些嬌氣,倒也沒有什麼大的毛病。

  只是今天被龍庭渲這麼一貶,她就難免心痛。

  顧譽東還是在那裡慢吞吞收拾棋盤,半晌,終於收拾好了,沒有對龍庭渲教訓孩子說過半句話的他,突然開口了:「什麼晉兒身邊都是些女人,胡說,我不是男人嗎?」

  紀君眉默……

  ***

  沒想到那天龍庭渲帶著顧晉友上山打獵去了。

  從那以後,顧晉就纏上了龍庭渲,開口閉口都是叔叔好厲害,隨手一箭就可以把天上的老鷹給射下來,至於野兔、野山雞之類的更是不在話下。

  顧晉成了龍庭渲的忠實崇拜者,一天到晚地黏在他的身邊,就連晚上睡覺都不願意回顧府,說要跟叔叔一起睡。

  這下子怨念的人變成了龍庭渲。

  「那個小鬼,怎麼這麼黏人?」他抱著自己的女人躺在床上,一邊親吻一邊抱怨。

  雖然越相處,他發現自己越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傢伙,但,不用那麼癡纏吧?

  「你說誰是小鬼?」她不依地掐他。

  「唔,說我可以了吧?眉兒,腿再打開些,啊,對,真乖……」一衝而入,滿足地抽氣,愛死了在她體內的感覺。

  她被他滿滿地撐了開來,呻吟一聲摟緊他,咬住他的舌頭,纏膩地吮。

  他在床上一掃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形象,如狼似虎,怎麼過癮怎麼來,很快她就被他折騰得哭泣求饒,可聽入他的耳內後背一陣陣地麻,嘶嘶地抽氣,將她的腿抬到肩上,每一下頂入都刺激到她的要緊處,引來她抖得更加厲害。

  她嗓子都哭啞了,眼皮浮腫,最後無力地軟在床上隨他逞歡,等他終於滿足地放開時她,她已經軟得像水一樣,再也無力撒潑。

  兒子的事情,主權已經被某人奪了去,她無力改變,所幸兒子一天比一天活潑開朗,而且越來越好動,更加像個男孩樣,她也覺得安慰。

  誰知道接下來齊嬤嬤帶給她更大的……驚嚇。

  連續五天照三餐吃燕窩、人參、魚翅等大補之物後,她實在是聞到那味就想吐了。

  「嬤嬤,我可不可以不要喝這些?」就算喝也不必這樣當飯來吃吧?

  齊嬤嬤站在她身後為她梳發,「不行,女人不補老得快。」

  呃,她變老了嗎?看看銅鏡裡的自己,沒有呀,反而她感覺自己最近的皮膚很水靈,氣色也好。

  「小姐,不是嬤嬤要囉嗦你,實在是……」齊嬤嬤反常地紅了一張老臉,「你還年輕,有的事情自己要知道節制,要愛惜身子。」

  「嬤嬤說什麼?」她怎麼聽不明白?

  見話不說不明,齊嬤嬤乾脆豁出老臉去,「我前兒晚上起夜,經過小姐的房間……」

  這回紀君眉聽明白了,臉蛋立刻漲得通紅,低下頭去,心裡暗罵某人,自從爺爺為他們定了婚約之後,他好像是有侍無恐,晚上越發花樣百出、兇猛殘暴,非得將她折騰得死去活來才甘心,她相信,他們晚上的動靜……呃……有點大……

  「雖然老太爺作主了讓你們成親,可畢竟還沒有成親不是?小姐你也該知道分寸,怎麼能讓王爺就這樣留宿……」

  紀君眉頭低得更低,「我有說過他,可他……」

  齊嬤嬤歎息,她是很保守的人,實在是接受不了這樣的事情,但她能說什麼?那個是王爺,老太爺都拿他沒有辦法,她心疼小姐,只能多嫩點補品給她吃,免得她身子受不了。

  後來紀君眉把自己跟齊嬤嬤的對話說給龍庭渲聽,某人聽完居然無恥地點頭,「原來你天天有在吃補品啊,那我不用心疼你的身體,今晚可以放開手腳。」

  他還不夠放開手腳?她立刻嚇得臉色蒼白。

 第十章

  十一月初六,是個黃道日,龍庭渲帶著顧家的老老少少,帶著自己喜愛的女人,進京完婚。

  當今的七王爺要娶一個平民女子為正妃,這也算了,可這名女子居然還帶著一個孩子,這個實在是……一時間朝野議論紛紛,大臣們都表示反對。

  可七王爺是誰?他是所有王爺中,最最風流、最最桀騖不馴的,也最無視禮教的一個,他決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得了,更何況對此事,輔政王爺沉默,皇上默認,各位王爺都不發表意見,公主們嘛,意見忽略不計,於是,皇家的家務事,自己關起門來解決,與群臣無關。

  二十八這日,離新年僅僅只有一個月,紀君眉穿著價值千金的精緻嫁衣,從城郊的皇家別院,嫁入了七王爺府,大婚依例是在皇宮舉行,皇家的金牒上刻下了紀君眉的名字,表示從此之後,她便是尊貴無比的七王妃,正式成為帝王家的人。

  紀君眉在出嫁前從姊姊顧遙夜口裡知道,原來龍庭渲並不是什麼掛著王爺頭銜的閒散貴族子弟,他手裡掌管著紫旭國最最豐富的礦藏、金礦、銀礦、玉石寶石礦,甚至還有可以拿來製造火器的洧水,那個倫格朗就是幫助龍庭渲找尋這些礦脈的能手。

  之前的西華山就蘊藏了豐富的洧水,而龍庭渲已經著人秘密開採近十年,為紫旭國製造了大量的火器,聽說幾年蒔的戰事,火器可是功不可沒,不過因為這是國家的戰備物資,所以不可能讓平民知曉。

  她現在總算明白了,為什麼無論她怎麼說,某人都不會將西華山賣給她的原因了,可某人居然還可恥地拿這座山來誘惑她,逗得她天天上門去找他,真是……太陰險了!

  嫁給一個這麼陰險的男人,實在是很大的賭注。

  那娶一個連最重大的秘密都要瞞著他的女人,他又該如何反應呢?

  龍庭渲在婚宴上被管家請到宴外,聽完管家的稟報之後,臉色立刻鐵青了大半,該死的女人,可真是瞞得他好苦。

  「王爺,我令兒一直瞧著王妃,覺得她很眼熟,後來仔細回想,原來我在四年前見過她,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那天剛好我收到信,說我的妻子病重,所以我趕到輔政王府跟王爺告假,那天是輔政王爺大婚的第二天清晨,王爺飲得大醉,當晚宿在輔政王府。」

  「我早上去王府找王爺時,遠遠地看到有個姑娘從王爺的房裡出來,她走得很匆忙,還落下一塊玉珮。」管家把玉珮遞給他,「因為她是從我身邊走過去的,所 以我看得很清楚,這玉珮很貴重,所以我就一直收藏好,想說等回來再找機會還給這位姑娘,誰想到回家兩個多月,就給忘了,剛剛我看到王妃的摸樣,想到當年的 那件事情,就趕緊回府裡把玉珮找出來了。」

  龍庭渲捏著玉珮,暗暗咬牙,但他還是沒有惱怒,只是微笑著讓管家退下,進入宴席,將玉珮遞給顧譽東看。

  「咦,這塊玉珮不是君眉的嗎?她及笄那年我送給她的,後來我帶她來京城參加遙夜的婚禮,她不小心弄丟了,怎麼會在你那裡?」

  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他再度微笑著跟顧譽東說:「記得君眉說晉兒快滿四歲了,說要給他辦桌酒席賀一賀呢。」

  「晉兒要到明年三月十九才生日,還有這麼長的日子,急什麼?來來來,今兒是你大喜,可要多喝幾杯。」

  龍庭渲溫和地笑若,飲下杯中的酒。

  三月十九,可真巧了,不是嗎?

  ***

  洞房花燭,紅影搖曳。

  一對新人坐在鋪著紅錦被的大床上,畫面唯美而動人,此時喜娘、丫鬟們都退了出去,偌大的臥房,只有這對新婚的夫妻,還有等待著他們的洞房春宵。

  龍庭渲伸手為紀君眉掀開繡滿了富貴牡丹的頭蓋,看著她略施薄粉的臉蛋,有一刻的失神。

  今天的紀君眉很美,平常不添粉黛已經姿色不凡,今日秀眉彎彎、眼眸晶亮,輕透的胭脂更助她好顏色,紅燭一照,美艷無雙。

  她望著他啟唇一笑,那一瞬間他有一種暈眩的感覺,手指一緊,硬物硌地掌心發疼,這才回過神來,朝她溫柔地笑著,「眉兒,累嗎?」

  紅艷艷的小嘴輕輕地嘟起來,無限委屈地說道:「累。」嫁給王爺,可真是一點都不簡單,禮俗又多又繁,她今兒算是體會到姊姊當年的辛苦了。

  她跟他撒嬌的模樣真是又甜又媚,換了平時,他早就摟她入懷好好地疼她,讓她更累。

  可今天他還是微笑著,「我為你準備了一件新婚禮物。」

  「哦?」她意外地眨了眨眼眸,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準備禮物,果然心思細膩,好奇地問:「是什麼?」

  他舉起手放到她的面前,翻過來,緊握的拳頭慢慢地鬆開。

  一枚自如羊脂的玉珮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通透晶瑩。

  她看清楚那塊玉之後,臉色倏變,眼眸瞪得很大,驚慌地望向他。

  「你有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他微笑著問道。

  她沉默,心裡最深的那塊一直往下沉。

  「比如,這塊玉珮……又比如,晉兒。」他說到晉兒時,她的身子抖了起來。

  他閉了閉眼眸,再次睜開,「你說句話,只要你說,我就會聽。」

  她咬緊嘴唇,就是沉默不語。

  他等了好半晌,可她卻固執地一直不開口,他很愛她的執拗,很愛她的倔強,可是此時此刻,他卻恨透了!

  「既然你不說,不如由找來說吧。」他的聲音很好聽,卻聽不出絲毫的喜怒,「四年前,我的九弟成親,而我因為得知自己的四哥又有異動,與母妃鬧得很不愉快,那晚心情不好喝得酩酊大醉,當晚住在了九弟的家裡,那天晚上,有一個女孩到了我的房裡,與我一夜春宵。」

  她的唇越咬越緊。

  「我那晚也真是醉得厲害,而且沒有燭光,所以看不清楚那個女孩的模樣,第二天醒來,只有床單上的血漬告訴我,那個女孩是真的存在,後來,我翻遍九弟家 裡的每一個角落,就是沒有找出來那個女孩,本來我也以為那是春夢了無痕。可誰知道今天我的管家,他拿來這塊玉珮告訴我,那天早上,他看到有個女孩從我房裡 出來,而那個女孩……」他望向她,停頓半晌,見她還是不言不語,眸底的光更冷,「就是我今日娶的王妃。」

  「更有趣的是,我今天知道我的王妃生的兒子,是在第二年的三月,算算時日,可真是很巧,不是嗎?」他提到晉兒時,她的肩膀瑟縮了一下,卻還是可恨地不言不語。

  「老太爺跟我說,九弟大婚第二天,你就請求他帶你回了風儀城,幾個月後發現懷孕,卻怎麼都想不明白孩子是怎麼來的,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清白女 孩,從未接觸過男人,身邊永遠都有丫頭、婆子圍繞,怎麼這孩子說有就有了呢?一直到今天,這件事還是他老人家心中的一個迷,不過,這個迷從今晚開始,可能 就不是迷了,你說對嗎,我的王妃?」

  搞了半天,他暗地裡恨了個透的男人,居然就是他自己,這女人,真是好大的膽子。

  見她依舊在那裡沉默,他不由地惱火了,「紀君眉,你不要以為你不說話,我就拿你沒有辦法,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居然敢瞞著我!以前我們不認識也便罷了, 後來再見,甚至再後來我們那般親密,為什麼你都不跟我說?我有沒有問過你?不只問過一次晉兒的父親是誰吧?可都是沉默,永遠是沉默,到現在,你還是沉 默!」

  這世上最無力的事情就是你在發火,可足讓你發火的那個人,卻一直沒有反應,龍庭渲現在就有這樣的體會。

  他氣得要命,惱得要死,可那個罪魁禍首居然一言不發,這事情是小事嗎?是她不說話就可以矇混過去的嗎?這裡面有他的兒子,他的親生兒子!這輩子只醉過那麼一次,就整出一個兒子來了,真是……

  如果不是管家幸好見到,她甚至可能會瞞他一世,一想到他永遠也不知道晉兒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這種感覺,就讓他恨不能抓她來狠狠地搖!

  「很好,既然你不想說話,我想我也沒有話要跟你說,至於晉兒,他也不需要你這種自私的母親……」

  「你什麼意思?」她總算是開口了,語氣裡面有忍也忍不住的擔憂。

  「捨得說話了嗎?」

  「你剛剛那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你可以為了自己的私和,而不讓晉兒認我這個父親,我不能讓我的兒子跟著你這樣的母親!」

  一句話,讓原本心亂內疚還有不安的紀君眉立刻怒火中燒,她猛地站起來狠狠地瞪他,「龍庭渲,你要是想把晉兒從我身邊帶走,我告訴你,我會跟你拚命!」

  「喔,那是不是同理可得,你把晉兒從我身邊帶走四年,那我要殺了你才能洩憤?」

  「你……」她氣結,半晌才勉強擠出話來:「當年你不過是一夜逞歡而已,這樣的夜晚,你七王爺這麼些年不知道過了多少個,有什麼稀奇?可我呢,我辛辛苦 苦懷了晉兒九個多月,痛了兩天兩夜才把他生出來,四年來我悉心地照顧他、寵愛他,我付出了自己的所有,而你付出了什麼?」

  「我沒有付出,是因為你剝奪了我的權利!」

  「哼,你七王爺想要當父親有大把機會,全世界都知道你的紅顏知己數不勝數,說不定你的私生子也多到數不完,你擺這種慈父的臉給誰看?」

  「你這個女人!」就是聖人也被她氣瘋了,「我的私生子到今天為止,就只有晉兒一個!」

  「怎麼可能!」

  「以前我都很小心,有喝藥避……咳……」被她激怒,差點連隱私都說了出來。

  她卻吃驚地望著他,看他那種暴怒的樣子,突然明白他說的其實是真的,她沉默下來。

  「我可以理解初相識時你不願意告訴我,是因為不信任我,可為什麼後來你還是不說?甚至到後來我們要成親了,你卻仍舊隻字不提?紀君眉,你坦白告訴我,成親後有沒有可能會有那一天,你會跟我說,晉兒是我的兒子?」

  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沒有,對不對?」他笑了,無比地失望,「你根本就沒有打算告訴我,你這個女人一直說我花心、說我風流多情,可我也在努力,努力地對你好,努力地學會承諾,學會愛一個人,可是你呢,連最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給我,你說,我對你是不是該死心了?」

  她的沉默此時最傷人。

  他無話可說了,起身往房外走去。

  他最終,還是對她失望了!紀君眉的手指狠狠地掐入掌心,想要忍住眼裡的酸澀。

  龍庭渲沒有看她一眼,安靜地從她的身邊走過,他現在不想看到她,不想再跟她說話,不想……忽然一隻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停住,低頭去看,那個女人抬著嬌美的臉蛋望著他,眼淚在她的眼眶裡面打轉,就是沒有掉下來,她的嘴唇顫抖著,那副模樣,還是該死地讓他心疼、讓他心憐。

  「你放心,我說把晉兒帶離你身邊,只是氣話,我不是你,做不來骨肉分離的事情。」如果她拉住他是為了求他不要帶走晉兒,那她大可放心。

  舉步要走,可卻發現她還是拉住他。

  「紀君眉,你還有什麼要求,可不可以直接說出來?我不會猜心術,讀不懂你的心思。」

  他實在是不想再跟她吵的,他很累。

  「你說……你喜歡我的小心機的。」她終於開口,語氣裡面無限的委屈。

  他簡直是目瞪口呆,「你覺得讓我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這是小心機?」他實在無法跟她溝通,拉開她的手就往前走。

  她慌得一下子衝過來從背後抱住他,死命地不撒手,「對不起。」眼淚最終還是流下來了,她嗚嗚地哭著,斷斷續續地說:「我只是……只是……害怕……」

  聽到她在背後哭得那麼傷心,他實在是……

  「我從小到大,能得到的東西永遠都不多。」她的手指在他腰前緊扣,生怕他扯開她,「小時候娘親跟我講,只要我乖乖的就會幸福,我很努力乖巧聽話,可娘 親最終還是走了,後來雖然遇到爺爺,可我總是會想,如果我不乖了,是不是爺爺就不會喜歡我?所以雖然爺爺對我好,但我總是會怕這份好有一天會消失。」

  她長這麼大,從來沒有輕鬆地得到過任何一樣東西,她不相信無緣無故的愛。

  「所以你出現之後,雖然我們在一起,可我其實一直在想,不知道哪一天,你就會轉身走了,哪怕你說要跟我成親,我還是會害怕。」

  她其實,就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從小到大一直都小心翼翼,能抓在手裡的都會特別珍惜,抓不到的也不會去貪心想要。

  想到她以前跟他說過的童年生活,他不由地歎息,「那麼現在呢,你害怕嗎?」

  「怕的。」她勇敢地承認,「我怕自己不夠好,不能讓你永遠喜歡,我其實一直在害怕。」

  唉,真傻,她這樣,讓他還怎麼跟她生氣?其實他現在眼裡、心裡都只有她一人,再也無暇旁顧。

  「所以那天你問我,為什麼你要用自己的全部去博我的一個不肯定,對吧?」

  「嗯。」

  「可你還是博了。」他心裡的憤怒一點點地退去,「那麼害怕、那麼沒有安全感的你,還是選擇跟我成親。」

  「那是因為……爺爺……」她突然羞澀了。

  他輕笑出聲,想要拉開她的手,誰知道她以為他要走,慌得抱住就是不鬆手。

  「乖,我不會走,我只是想看看你。」

  心不甘情不願地慢慢放手,他轉過身來,撫著她的臉,「我們都知道,如果你真的不想嫁給我,老太爺絕不會逼你,當初你未婚生子,老太爺都沒有隨便逼你嫁人,何況那天我們只是被……」

  她伸手捂他的嘴,急得直跺腳,「不許說,不許說。」那件事情已經是她生平的恥辱,永遠不想再提。

  「好,不提。」他握住她的手,「其實你比自己所知道的還要喜歡我,對不對?」

  那麼保護自己的女人,卻還是願意將自己交到他的手裡,他好像慢慢地明白了她迂迴的心思,雖然這番心思,可能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

  她的臉蛋緋紅,卻沉默著沒有反駁。

  「好吧,我承認我現在沒有那麼生氣了,給你一個機會跟我解釋。」他拉她走到床邊坐下。

  她躊躇了下,最後還是說了,其實事情很簡單,爺爺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恩人,她感激他、敬愛他,在得知爺爺因為姊姊嫁給輔政王箭而悶悶不樂後,她就作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知道爺爺最開始是打算為姊姊招贅的,可誰想到顧遙夜嫁給了輔政王爺,想讓輔政王爺入贅,呃……

  所以她就想,乾脆她生一個孩子給爺爺,反正因為史成望,她已經對男人很失望,如果她未婚生子,更加絕了爺爺為她找尋親事的念想,計晝是計劃好了,可上哪找男人?她養在深閨裡,根本就無法接觸到男子,一直到後來爺爺帶著她去京城參加姊姊的大婚,她才意識到這個機會來了。

  她觀察了好幾天,終於把目標確定在七王爺身上,首先因為他很風流,跟女人過夜對他來說根本很平常,他不會介意,所以她容易得手:再者,她與他以後重逢的機會太小,那麼就更安全;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是王爺的哥哥,這樣出現在王府的機率會很大。

  計劃聽來是很不錯,可真的要實施還是很困難,因為七王爺不可能在輔政王府留宿,而她在京城的時間越來越少,不過上天還是幫了她,姊姊成親那晚,她看到七王爺飲醉,所以她半夜趁嬤嬤、丫頭都睡了,偷偷溜到七王爺的房間。

  她運氣也真是好,因為輔政王爺大婚,守衛都嚴守府外,反而府內守衛並不嚴,再加上她膽大、手腳靈活,還真的進到七王爺的房間裡。

  接下來的事情就都清楚了,她為了防止節外生枝,第二天一早就求爺爺帶她回了風儀,機會只有一次,至於成不成功就看上天了,這次她依舊是幸運,九個多月之後生下了晉兒。

  「其實我不告訴你晉兒是你的兒子,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想讓晉兒姓顧,成為爺爺的曾孫。」爺爺最重視子嗣,可姊姊的兒子不可能姓顧,而爺爺好不容易得了晉兒這個曾孫,愛得如珠如寶,要是跟他說晉兒也不能姓顧,只怕爺爺會很傷心。

  「九弟的兒子不能姓顧,我的兒子就可以嗎?」龍庭渲瞪她,「晉兒以後要繼承我的爵位,成為王爺的。」

  她抬眸,楚楚可憐地望著他,不語。

  「你這樣看著我是什麼意思?我的兒子當然是跟我姓,他是龍家的血脈……」

  「夫君。」她偎入他的懷裡,「我喜歡你。」

  這女人,居然給他使美人計?龍庭渲怔了怔,可心裡的喜悅,居然在不斷地擴大。

  「因為喜歡,所以我想要嫁給你,我也希望你可以完成我的心願。」

  這招太狠!他完全無招架之力。「可那是我的兒子……」

  「夫君,求求你。」被她濕潤的眼眸一望,他發現自己的心徹底地軟掉。

  咬牙切齒,「你這個女人,從哪裡學來的這招!」

  她的唇邊泛起笑來,「我愛你,那麼你呢,你愛我嗎?」

  他低頭狠狠地吻她,「要是再愛一點,我連命都要沒有了!」

  只是因為她說喜歡,他就已經退讓到沒有底線,連自己的兒子都要讓給了顧家,再說愛,他還怎麼活。

  「是不是會只愛我一個?」

  「有你一個我就已經吃不消了,再多,我可消受不起。」

  好吧,她承認自己終於滿足了,偎入他的懷裡,笑得無比甜美,她的害怕、她的不安,在這一刻,統統都消失。

  龍庭渲看著那個在他懷裡笑得甜絲絲的女人,無奈咬牙,想想,還是不甘心,他可是龍庭渲呢,從來都只是讓別人吃悶虧,何曾自己這麼憋悶過?

  漂亮的桃花眼閃了閃,唇邊勾起一抹笑,「讓晉兒姓顧,也不是不可以,不過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讓我少了一個兒子,那麼就拿五個兒子來陪給我。」

  「什麼?」

  「唔,我覺得這筆生意,還算不錯。」他伸手開始解她的嫁衣,「就從今晚開始努力吧。」

  於是,原本憤怒、傷心、失望、決絕的新婚夜,總算回歸到正常的道路。

  當天際透白,紀君眉累得快要暈厥過去的時候,某個男人從她的胸乳間抬起頭來,笑得很是親切,「我忘了說清楚,是五個兒子哦,生女兒的話,自動跳過,一定要有五個兒子才可以。」

  她這次是真的暈過去了。

  水淋淋、濕漉漉的教訓,龍家的男人,果然真是惹不得!


 尾聲

  幾年以後,又是早春到,京城的冰雪也漸融化,龍庭澹擁著妻子站在湖畔,含笑看著兩個兒子在梅林裡追逐打鬧,「剛剛接到七哥的信,說是他在這個月初三得了個女兒。」

  「真的嗎?」顧遙夜清麗的臉上浮現笑容,「寶寶一定很可愛。」

  「唉……」某人長歎一聲,「本來以為我成親比七哥早四年,算是搶先他一步,可誰想到,他的第一個兒子居然比我的還要大上幾個月。」

  這也值得拿來比?顧遙夜瞪了他一眼,不語。

  「這也算了,這幾年,七哥居然又生了三個孩子,這次居然還是個女兒……」

  顧遙夜無奈地咬了咬唇,身邊的男人,自從被好友卓北陽刺激到,一直想要個女兒,誰想到他們的第二個孩子,還是兒子。

  「這世上真沒有天理,七哥那麼風流,居然還有這種福氣生個女兒。」

  「我記得某人以前,好像跟七哥的風流不相上下的。」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龍庭澹笑著吻了妻子一記,「我風不風流,你不是最清楚,嗯?」

  她被他弄得紅了臉,引來他更灼熱的吻。

  「別,一會孩子們看見。」

  「唔,讓他們看見又怎樣?」龍庭澹抱著妻子,「遙兒,再給我生個女兒,可好?」

  她的臉蛋緋紅,「這生兒生女,又不是我說了算的。」

  「那我們再繼續努力。」

  看來某人真的很怨念啊,無奈,她踮起腳尖,在他的耳邊低語了殘句,引來他驚喜的笑,「真的嗎?你有了?」一把抱住她,高興得要命。

  一番親熱,他小心地摟著心愛的人,一齊看冰雪初融、萬物更新的景象。

  彼時,在紫旭的南地,正是春暖花開,蜂蝶紛紛,又是一年採茶忙。

  紀君眉望著自己英俊的夫君正熟練地為女兒換尿布,誰能想到當年那個縱情聲色的七王爺,在成親之後,居然可以專心守著自己的妻子,養兒育女,一家其樂融融呢。

  尤其是,這人聰明得就連帶孩子,都可以做得比別人好、比別人快,齊嬤嬤快要鬱悶透了。

  「這小傢伙可真能睡。」見一番折騰下來,他的寶貝女兒居然還睡得香甜,龍庭渲不由得意地親了她細嫩的臉蛋一下,濃濃的奶香傳來,讓他滿足地笑瞇了眼。

  為女兒拉好被子,然後再望向妻子,走過去將她摟入懷裡,「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下?」

  「天天躺著,我的背都痛了。」齊嬤嬤對坐月子可是管得很嚴,不准吹風、不准洗澡、不准這樣不准那樣,這種苦,紀君眉已經連續受了四次了,真是……瞪了一眼那個害她的始作俑者。

  「辛苦你了,眉兒。」龍庭渲吻了吻她的唇,伸手為她輕輕地揉著後腰。

  有他在她身邊,她又怎麼會辛苦?她很感動他為她做的一切,知道她放不下風儀城,放不下顧家,所以一年當中,有一半多的時間,他們會住在風儀城,就連這次他們的小女兒,都是在這裡出世。

  「反正我這邊還有好多事情要處理。」他是這麼說的。

  但她知道,他其實是為了她。他對她的情,在這幾年裡,她越來越明白,也越來越感動,發現自己也越來越離不開他。

  「夫君,謝謝你。」

  「謝什麼?」他微笑著,低頭望著她,「你不要忘了,你還欠我三個兒子沒有生完,這個是女兒,不算喔。」

  紀君眉直接氣結,真是的,嫌棄這個是女兒,他就不要整天抱著不放手呀?

  他看她生悶氣的樣子,唇邊的笑更深,唉,真是傷腦筋,為什麼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卻越來越喜歡逗她,貪看她生氣的樣子呢?怎麼看都覺得喜愛,可卻又捨不得真的讓她氣太久,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地哄著,很快她就笑得甜蜜蜜地偎入他懷裡。

  嗯,他的妻子,這種乖甜的樣子,也這麼可愛,只要是她,他都喜歡。

  窗外,傳來朗朗的孩童聲。

  「採茶非采芽,遠遠上層崖-布葉春風暖,盈筐白日斜。舊知山寺路,時宿野人家;借問王孫草,何時泛宛花。」他們的長子顧晉在教兩個弟弟吟詩呢。

  「這小子,就連念個詩都跟採茶有關。」龍庭渲無奈地搖頭。

  「看來晉兒是真的喜歡茶。」

  「行了,我都答應你,讓晉兒自己選,不會勉強他。」

  「謝謝你,夫君。」她握住他的手,臉蛋在上面輕輕地蹭,「你真好。」

  他歎息,風流不羈早已經恍如昨世,他現在只要看著她的笑臉,就已經覺得再滿足都不過。

  「這個是南安石亭綠,這個是平水珠茶,這是木樨茶。」

  清脆的男孩嗓音,在這春日的陽光裡聽來格外動人。

  這樣的時光,這樣的人,可真美好。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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