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喜歡時,女人的死纏爛打,不過是鬧劇;
女人不喜歡時,男人的甜言蜜語,不過是笑話。
宋忻,性格沉穩內斂,是個冷酷到骨子裡的男人,
在他的人生裡,他習慣掌控一切,習慣了于佳辰的聽話,
習慣她在他身邊,習慣她望著他的眼神,
也習慣了讓自己的眼裡只看她一個人。他曾自嘲,
全世界的女人這麼多,只有于佳辰他不能喜歡,
可她的傻氣,她的乖巧,卻一次次地讓他心動。
他以為自己不在乎,喜歡也可以變成不喜歡,
她不過是個陪他上床的女人罷了。誰知,
當于佳辰真的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看著她跟別的男人約會,
看著她對別的男人嬌笑,心裡那醋意,像被打翻似地,
讓他又妒又怒地將她逮了回來。她恨他?沒關係,
反正他不會放她走,為了不讓她躲他,不管她願不願意,
他直接讓她成了名副其實的宋太太,要她每個夜裡,
只能在他的床上被他折騰得哭著求饒。他心想,
既然恨他,那就好好的恨,哪怕是恨上一輩子,
至少,也是他跟她的一輩子……
第一章
醒來的時候,正好是清晨。
半開的窗戶,輕籠的煙霧帶著幾分迷濛,絲絲縷縷地順著微風飄了進來。
翠綠的嫩枝在晨霧裡舒展著身姿,早起的鳥兒在枝頭跳躍,綠葉窸窸窣窣地隨之起舞,淡淡的光線裡,細小的水霧上下翻滾。
一切,靜謐而安詳,顯得分外不真實。
困難地睜開沉重的眼皮,帶著初醒的朦朧的眼眸望著雪白的天花板,靜靜地一動不動,就連呼吸都緩慢依舊。
她,是死了,或是活著?
記憶是一種很討厭的東西,不會因為你昏迷多久而消失。偏偏,她醒過來那一刻,已然清醒。
那些痛苦,那些難過,那些痛到極點不想再痛的絕望,如潮水一般湧過來,洶湧澎湃。
「醒了,嗯?」淡淡的熟悉的男性嗓音,穿過那片飛舞著的水霧,輕輕飄過來。
她的身子反射性地一疼,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經細胞在那一瞬間都恢復了知覺,疼得毀天滅地,疼得無法呼吸。
原來,她還活著。
可為什麼還活著?瞪著那一滴一滴滴入她身體的液體,恨得不能自已,就是它們,讓她還要再繼續痛下去!
「以為一瓶藥一個刀片,就可以逃離這一切?」依舊是熟悉到刺痛的嘲諷語氣,依舊是聽了都會心痛的好聽的聲音,「於佳辰,不可能!絕無可能!」
她慢慢地偏過頭,看向他。
入眼的那一瞬間,她有些許的疑惑。
坐在一旁的沙發上的男子,是於宋忻,她從小就認識的那個人,可是卻又好像不是他。還是那個永遠都乾淨儒雅的男子,依舊是那淡定自若的男子,可他,卻好像……不一樣了。她居然會有一種,他的情緒在失控邊緣的錯覺。
明明,他的神情、他的語氣都像以前一樣地平靜呀,為什麼她會有那樣的錯覺?
可是好累,好累,她不想再研究他了。十幾年來,她沒有一天是弄懂過的,現在更加是不想懂。
為什麼要救她?為什麼不讓她死?她不想活著了,太痛苦,罪孽太重。
她轉過頭,輕輕地閉上眼睛。
好累,如果可以永遠都睡下去,該有多好。
沒關係,一次不成,還有下次。總會有一次是成功的,不是嗎?雖然,累了點。
「還想再死嗎?」
「……」她沉默,不說話,一點都不驚訝他永遠可以看穿她。就像她並不奇怪為什麼她一醒,他就會知道一樣。
「記得我以前說過的話嗎?」他一步一步地走近,清新好聞的男性氣息淡淡地縈繞在她的鼻端,熟悉得讓她心又在痛了,「死總是容易的,活著卻是最難的。而你,於佳辰,必須給我活著。」
為什麼?為什麼?她的手在被單下握成一團,就算此時沒力,卻還是掐得掌心一片疼痛。
「記住了嗎?嗯?」
她依舊閉著眼睛,不言不語。
「於……」
「啊!于小姐醒了?」一聲驚呼打破了他們之間緊繃的氛圍,明媚嬌俏的女孩奔了進來,呼啦啦帶進一片熱鬧的氣息,濃郁的中式早餐氣息撲鼻而來,油條、豆漿之類的雜七雜八,與這冷寂的病房格格不入,可,又有什麼關係?
「于小姐,你終於醒了,你都不知道宋先生他……」
「盧小姐,麻煩你把窗打開一點,好嗎?」輕輕淺淺的男性嗓音,溫和有禮,自自然然地打斷了那位盧小姐未說完的話,可就算話題被打斷,盧小姐卻一點都沒有介意。
「喔,好。」聽話地轉身去開窗,推開時看護的職業習慣總算讓她想起來要問:「于小姐醒來多久了?叫醫生了嗎?」
宋忻漆黑如墨的眼瞳一瞬間緊縮,抿了抿了唇,抬手,按下病床牆壁上的呼叫鈴。
咦,居然沒叫?這可不像他會做的事。私人看護盧雅菲小姐困惑地皺著眉,有些許的不明白。
該怎麼形容這位宋忻宋先生呢?他是盧菲雅長這麼大所見過的最最不一樣的男子。
俊逸出塵,儒雅不凡,這樣的辭彙用在他身上,好像都不足以形容萬分之一的他。
在于小姐被送入醫院的那一刻開始,他一直都是冷靜自持的。平靜的容顏,自若淡定的神情,好像任何事情在他的面前,都不再是問題,都可以輕鬆地解決。
在于小姐昏迷的這三天裡,成為她的私人看護守在她身邊,簡直是莫大的福利耶。呃,這樣說雖然不太好啦,但她心裡有偷偷在慶幸,因為可以在于小姐身邊,就等於在這個男子身邊。
她可以時時都看到他,看他處理事情果斷而明快,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他都有條不紊,簡直就是要迷死人。
哪怕在于小姐最危險的時候,醫生說可能會救不回來,他也只是很平靜地說了一句話:「救,無論如何都要救活她。」
他那時的神情,她這輩子都忘不了。明明是冷靜的,可是又是瘋狂的;明明是自製的,可是卻又是失控的。
喔,什麼亂七八糟的形容詞呀。矮油,反正這位宋先生呢,天生就是有一種儒雅淡然之氣,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想要依賴,想要依靠。
在盧雅菲的眼裡,于小姐醒來第一時間叫醫生過來看這種小事,宋先生根本就不可能會忘掉的呀。
他明明是很在乎……
所有的疑問,在醫生和護士的湧入中被衝散了。
吞下的整瓶安眠藥,在洗了幾次胃之後,完全解決了。
比較棘手的問題在手腕,大動脈血管乾淨俐落地被完全割斷,修補起來非常的困難,而她又失血過多,所以這次,於佳辰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休養。而後遺癥是,她的左手,不能再提重物。
這世上的事情,永遠是要付代價的。你不愛惜生命,生命也不會輕饒你。
於佳辰望著裹著厚厚紗布的手腕,唇邊的笑,是苦澀的。
那個男人在醫生宣佈她已經脫離危險後,就消失了。然後張媽拎著香味撲鼻的雞湯,淚眼迷濛地出現在她面前,「小姐,你怎麼這麼傻……」
她望著天花板,繼續發呆。
從醒來開始,她就沒有說一句話。不想說,事實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可以說什麼。一個手上染滿雙親鮮血的人,還有什麼資格活在這世上。
如果爸爸媽媽不是為了去紐西蘭接她,就不會在去機場的路上出車禍,他們就不會……都是因為她,全都是因為她!
每次一想到這個,她的心就痛得如刀絞一般。這樣的念頭,每天都在她腦中不斷地重複,每次都讓她痛不欲生。
可她不能死,至少那時還不能死。
雖然不孝,雖然罪孽,可她還是要好好地送這世上最愛她的父母最後一程。所以她一直忍著,忍著,忍到五臟六腑都痛成碎片,還是忍著。
終於等到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她回到那個她出生並且成長的地方,放了滿滿一缸的熱水,拿出刀片……
刀劃下的那一刻,她沒有覺得疼。
真奇怪,人在臨死的時候,居然沒有感覺到痛。也是,跟心裡的疼痛比起來,這點的小痛,又算什麼。
用整整一瓶的紅酒嚥下那瓶白色的藥片,閉上眼睛靠在浴缸邊緣,靜靜地等待著她心心唸唸的解脫。
可是腦海裡浮現的,是……
她要死了,馬上就要死了。隨著她的死,那段糾纏到身心俱疲的感情,也終結了。
她以為自己解脫了,因為她看到爸媽朝她笑著伸出雙手,可等她醒來才發現,原來她又被拖進這個殘酷的世界裡,痛著、疼著,無法掙脫。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死!」
他的話,像刀刻一樣印在她的腦中。
不準!多麼可笑!他為什麼不準?又憑什麼不準?現在的她,還有什麼是不可失去的?而且他不是一直都討厭她嗎?她死了,他不是剛好稱心如意?又為什麼要阻止?
「小姐,你吃點東西吧。」耳邊又響起陳媽苦苦的勸:「你這麼多天什麼都不吃,身體會支撐不住的。」
真的嗎?真的會支撐不住嗎?她瞪著那一點一滴打入她身體裡的營養液,就是它們,讓她想死都難。
二十四小時,不是張媽就是那位盧小姐看著她,就連上洗手間都是門半開著,不放她單獨一人。
絕食,沒關係,有營養液;拔針,更沒關係,這裡是醫院,有的是可以再插針進去的人。
跳樓,可以,她有能力走到窗邊再說;割腕,開玩笑,除非她可以用牙刷割。
所有的路,統統被堵死了。
一直到半個月後她出院,都沒有辦法找到任何機會。
可只用營養液支撐的身體,畢竟還是不行。
她瘦了,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迅速地瘦下去,就連站,都沒有力氣。
望著這幢陌生的房子,她完全沒辦法說話。
「小姐,少爺說先住在這裡,這裡環境好,最適合調養身子。」張媽扶著她下了計程車,看她站在那裡不肯動,於是解釋道。
她還是默默地不肯移步,死死地瞪著這幢透天厝。這是臺灣最典型的早期房子,已然斑駁的灰色圍牆,陳舊的雕花鐵門,大大的庭院,兩層半高的樓房,在在訴說著它的歷史悠久。
在臺北有一幢這樣的樓房不奇怪,畢竟這裡不是市中心。可問題是,他怎麼會有?
這一瞬間,她發現自己從頭到尾就沒有瞭解過那個從小就認識的男人。他的事情,她完全不知道。
不該覺得失望或者難過的,她本來就不該知道。
「小姐,我們進去吧,你身體不好,不要站太久……」張媽在一旁勸得口水都快干了,可她家小姐卻還是一動不動,只是瞪著這幢房子發呆。她擔心地看了看天上熾熱的艷陽,再看看小姐,雖然沒有直接站在太陽底下,但她擔心再在外面待下去,小姐的身子會受不了。
突然一雙手臂伸過來一把抱起於佳辰。
「啊……」張媽的驚呼聲叫到一半在看到來人是誰時,自動收音。
宋忻抱起那個倔強不肯移動的女孩,為她此時的重量而微微地皺著眉頭,騰出一隻手按開大門,往裡走去。
於佳辰痛恨地閉了閉眼眸,為自己到現在還會被他的氣息所影響而生氣。
宋忻走了幾步停下來,低頭去看,這個倔強的小女人,手指緊緊地抓著大門鐵柵欄,半垂著眸,擺明無聲地反抗。
他低頭在她耳邊很輕很柔地說道:「我不介意就這麼抱著你站在外面,但我不保證會只是抱你而已。」
這個人是個變態,一直都是!
他看到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很不情願地鬆開,滿意地微勾唇角,抱著她繼續往裡走。
陳媽拎起宋忻剛剛擱在地上的電腦包,仔細地將灰塵拍掉。少爺最寶貝他的電腦,以前聽太太提過,少爺的電腦,價值連城。當然,貴的不是電腦本身,而是電腦裡面的東西。
當於佳辰被輕輕地放在柔軟的床上時,她依舊半垂著眼眸,淡淡的唇緊緊地抿著,一言不發。
宋忻放下她後卻沒有直起身子,半俯在她的身上,定定地望著她。
蒼白透明到沒有絲毫血色的臉頰,如同一朵無力的小花,被抽掉了所有的明媚鮮妍,就連漆黑濃密的眼睫都顯得無精打采。
她憔悴得厲害,非常非常厲害。
他的氣息密密麻麻地籠罩著她,很清爽、很好聞的男性氣息,雖然沒有抬頭,但於佳辰感覺得到他在看她。隨他看好了,又怎樣?
她的手指卻一點點地不受控制地揪住了床單,絲質的布料在她指下攥成細碎的折。
他的呼吸很平、很緩,伸指,慢慢地撫上那顫抖的睫毛,刷子一樣,細細地蹭過他的指腹,從指間一直泛進心底深處。
她一動不動,絲毫不受影響般,倔強的表情,拒絕的姿勢。
「於佳辰。」輕輕地,似歎息般的聲音,他的手掌帶著微涼的溫度,蓋在她眼睛上,溫柔而無奈。
她全身猛地一痛,像是被拉緊到極致的弦,緊到發痛,就等待著鬆開的那一瞬間。
漫長的等待。
一室的安謐與沉默,時間在此時彷彿失去了意義。除了眼皮上的溫度,別無其他。
嘴唇,像是被輕輕地碰了一下。如同微風拂過花瓣般,若有似無。
手掌移開,他的氣息也遠離了。
「好好照顧小姐。」
陳媽剛走到門口,看見宋忻從房間裡出來,淡淡地丟下這句話後就走掉了。
她愣了愣,快走幾步,看見於佳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她的身子像是被偌大的床給淹沒掉了般。
「小姐,你累了嗎?」張媽將於佳辰的行李放到一旁,走過去探身去看。
烏黑的秀髮驚心動魄地散了滿枕,羽扇一樣的睫毛緊緊地閉著,在雪白的臉蛋上留下濃濃的陰影,原本帶點嬰兒肥的臉蛋,此時已經又小又尖,漂亮的嘴唇早已失去粉嫩,她,似乎是已經睡著了。
「哎……」張媽歎了口氣,知道她沒有睡著,卻也不忍心再說什麼。自從事情發生後,她就沒有見小姐笑過,小姐心裡實在太苦了,偏偏性子又倔得要命。這樣,折磨的只是自己而已。
伸手拉過被子替她蓋在身上,輕輕地掖好,「那你好好休息,我去給你煲點湯。」
房門被輕輕地帶上了,於佳辰依舊雙眸緊閉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一直到全身的肌肉都緊繃地發出抗議,她的手指,才一點一點地松下。
掌下的床單,濕潤一片。
她喘了一聲,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屏著呼吸。新鮮的空氣瘋狂地湧進肺裡,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一下一下,從未如此有力地撞擊著胸腔,血液在血管裡沸騰起來。
於佳辰,你在想什麼?又還要想什麼!
抬手,望著手腕上那道鮮明的疤痕,那麼決然,那麼沒有希望的一刀,誰能想到,居然還是沒有死。
她不該還活著的,不應該!
宋忻走進大門時,看見愁容滿面的張媽,清冷的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的光。
「少爺。」張媽上前習慣性地伸手想替他拎電腦。
「謝謝,我自己拿。」宋忻婉拒道。
「小姐她……」張媽眉頭皺得緊緊的,實在是急得快不行了。從醫院回來,小姐依舊是滴水不進,誰知道少爺比小姐還強硬,她不吃,也不勸,就叫人來給她輸營養
液,就這樣僵持了整整半個月,她擔心得要命,覺得再這樣下去,小姐的身體,肯定會受不了的。她會死的,一點一點慢慢地自己將自己折磨死。
他抬手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兩天沒有睡眠,身體已經感到疲累,「我會處理。」
上到二樓直接推開她的房門,看見那纖細的身子站在窗邊,雙手抱胸沉默地望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依舊是這種拒絕任何交流的姿勢。
「從這裡跳下去,不會死。」
清清冷冷的聲音響起時,於佳辰手指一緊。
宋忻將電腦隨手一扔,大步朝她走過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那裡細瘦得無法承受他輕輕的一掐。雪白的手背上,青青紫紫,滿滿的針孔。
她的倔強、她的反抗,不用語言,直接用這雙手就表達得清清楚楚。
也,分外刺痛他的眼!
「你想死,嗯?」
她低下頭,不看他。
「你若死了,於興業只怕在地下都無法閉眼。」
她的瞳孔猛地一縮,極慢極慢地抬頭,望向他。
這麼長時間以來,他們第一次眼神對視,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輕蔑以及不熟悉的怒火。
「很奇怪,嗯?」他唇邊勾起冷冷的笑,「我來告訴你答案。」手腕略一用力,拉著她往外走去。
她一點力氣都沒有,沒有辦法反抗,也沒有辦法拒絕,像沒有絲毫反抗能力的布娃娃一樣被他拖著往外走。
「少爺!小姐!」
張媽的驚呼聲在汽車引擎發動聲中被遠遠地拋到後面。
車內一片安靜,於佳辰軟軟地靠在椅背上,一臉的無所謂。隨便他要帶她去哪裡,隨便他要怎麼樣,現在的她,什麼都已經不在乎了。
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在乎了,又還會在乎什麼?
可當那熟悉的景色閃入眼中時,她的呼吸亂了起來,從座椅上直起身子,抬手去開車門,打不開。她急得眼睛發紅,伸手去轉方向盤。
她從來都不是他的對手,當然現在也不會是。
所以當她再度被他拖下車時,依舊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除了狠狠地瞪他,沒有其他辦法。
前面的那幢大宅,在半暗半明的光線裡,就像是隱在黑暗中的巨大怪獸,她的心臟跳得快要承受不住,淋漓的冷汗一瞬間從背後直冒而出,她的身子一軟,直直地往地面倒去。
他強硬地伸手一把抱起她,她掙扎不開,靠在他懷裡瑟瑟地抖了起來。
宋忻舉步往前走,一隻小手弱弱地抓在他的衣襟上,「拜……托……」
長時間沒有開口說過話,她的聲音瘖啞得像是用砂紙磨過,很用力、很費力才能擠出字句來,「不……要……」
他聽若未聞,依舊往前走。
她抖得更加厲害,眼睛閉起來,呼吸沉重,「不要……」眼淚就那樣衝破乾澀的界線,湧了出來。
銅門徐徐地敞開來,昔日繁華的庭院,事隔多時依舊還是樹木蔥鬱,哪怕此時已無人煙。
那些物事人非的鏡頭,畢竟只是電影而已。事實上,物依舊是物,沒有氛圍,沒有悲喜。
從踏入這座庭院開始,於佳辰的身子抖得就像風中的落葉,雙眸緊閉不敢去看,她的嘴唇咬得死緊,臉色蒼白。
可就算閉著眼睛,她也對這裡的一草一木、一石一臺,熟悉到心痛。前庭、憤泉、大門、客廳,然後……
「不……不……要這樣對我……」
她的哀求,從來都沒有用。
當那扇門被推開,熟悉的氣息、熟悉的感覺迎面撲來時,她心裡的痛被逼到了極點。無法掙脫,無法擺脫,恨無可恨之下用力地狠狠地一口咬上他的胸口,咬到牙齒都要鬆掉了,咬到鐵銹味瀰漫口腔,咬牙切齒,痛徹心扉。
他沒有放開她,她也沒有。
一時間靜默下來,除了屋外,樹上不知情的知了聲嘶力竭地叫著,再無響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心底湧起的是什麼滋味,當她一點一點僵硬地鬆開牙關,望著他那潔白乾淨的襯衫慢慢地被鮮紅暈染開來,一片刺目。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不能乾脆不要理她,就讓她一個人自生自滅,讓她安安靜靜就好?
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裡?為什麼要帶她進到爸爸的書房?這裡,有她童年的快樂時光,有爸爸的寵愛,有她的嬌縱。
只要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浮現出爸爸在這裡辦公,她坐在他的膝上咬著棒棒糖看漫畫,那樣的小女兒嬌憨,那樣慈祥的疼惜,如今再也不可能出現了!
事發之後,整幢樓裡,她最不敢來的地方,就是這裡。
為什麼他要那麼殘忍?為什麼?
「你想死的,是吧?」他拉著她直直地走到書桌前,拿起放在桌上的拆信刀,鋒利的刀刃在光線裡一閃一閃,分外陰森。
「我說完要說的,你若要死,隨便!」
她定定地望著那把拆信刀,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半晌,她緩緩地抬起頭,「你,想說什麼?」
他唇邊又浮起了諷刺的笑,鬆開她的手,後退幾步,望著窗外綠意蓬勃的樹枝,明艷的陽光將那片碧綠照成了透明的水,絲絲縷縷的脈絡,風一吹,水動了起來,點點的金光在綠浪裡跳躍。
這世界,就是這樣,不論人事如何天翻地覆,萬物依舊自然更疊,不受絲毫影響。十九年前是如此,兩個月前,依舊如此。
黑色的眼眸,深邃得一如不可見底的海,平靜無波,很輕很柔地說了兩個字……
「真相。」
第二章
三十幾度的高溫,沒開冷氣的房間。
厚重的落地窗簾有氣無力地垂在地面上,擋住了亮晃晃的太陽,卻讓房間的熱氣散不出去,陰暗而潮濕,呼吸間都是悶熱。
於佳辰坐在那裡,手指發緊,慢慢地蜷起來,指尖刺入掌心,希望這種古怪的疼痛可以阻擋住那道平靜淡然的聲音。
可是沒有用。
十九年前的恩怨,兩個月前的完美復仇,宋忻用非常簡潔、非常簡單的語句,很快就說完了。
哪怕字句下的血與恨是那麼沉重,哪怕那些驚心動魄,承載著四條生命的事情改變了他們的一生。可是此時,此刻,在這裡,他用短短的十分鐘,將一切都說完了。
從爸爸保險箱裡拿出來的檔案,就那樣攤在她的面前,鐵證如山,她想要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這個男人捏造的都沒有辦法。
「於興業很幸運。」他半靠在桌前,以這句話,將糾纏近二十年的恩怨做個結束。
「幸……運?」她喃喃地重複他說的那兩個字,腦子裡一片混亂。
「如果他不死的話,現在應該在黑暗的監獄裡回憶自己曾經的風光歲月。」宋忻好看的眉微微地上揚,唇邊的笑,帶著惡意的溫柔,殘酷卻又儒雅,「想想看,哪一個比較好?直接死了一了百了,抑或是在骯髒的監獄裡過完後半輩子,嗯?」
抬眸,望著於佳辰那雙猛地瞪大的眼瞳,就是這樣的眼睛,他永遠都忘不了。
從最初的信任,喜愛,到害怕,到恐懼,下一秒,將會是憎恨與仇視。
不過,沒關係。
「他當年做下的事,就是死一萬次都不足惜!」他看著她,用一種極緩的速度說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迸出來,如淬了毒的鞭子,一下一下都抽在她的心臟上,「我要他活著,活著受罪,每天都後悔自己當年犯下的錯。可他卻死了,那個混蛋他死了……」
「住口!住口!」她尖叫著撲上去,「不準你侮辱我爸爸!」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反剪到身後,她像瘋了一樣,用自己的身子用自己的頭朝他撞去。
「侮辱?」他將她按在牆上,手臂按壓著她的肩,臉龐逼近她,一字一句清楚地說道:「他也配?」
「你不是人,你是魔鬼!魔鬼!」她重重地喘著,眼睛通紅地瞪著他,恨到極點。偏偏,她掙不開。
為什麼此刻不是世界末日?為什麼地球不乾脆現在爆炸算了?那麼他們可以同歸於盡,那麼至少,她不會這麼恨!既恨他,也恨自己無能,她的爸爸已經過世了,可是他卻還在這裡侮辱他!
「魔鬼?」他笑了,笑得無比清雅,無比俊逸,「十九年前,我就是了。」
「我恨你!」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背後操縱的,原來公司破產,父母出車禍,都是因為他!
「恨吧,只有我一個人恨,多孤單。」他抬指撫上她的臉頰,她拚命地側過頭,卻閃躲不開他的手指。
「不要碰我,混蛋!」
「不要碰?」他握住她的下巴,用力地吻上她,她想咬他,卻被他掐住臉頰不能動。
羞辱地憤恨地承受著他粗暴的吻,噁心的感覺不斷地湧上來。
等他吻夠了,鬆開她,看著她紅腫的唇,這樣多好,比起那樣的蒼白,至少現在有了顏色。被強迫的顏色,至少也是顏色,「你愛這個混蛋的,記得嗎,嗯?」
他不提還好,一提起來,她這一刻恨不能就這樣死過去!她當初為什麼,為什麼會……
「臨死前的表白,」他逼近她,近得連呼吸都融在了一起,一個字一個字很慢地說道:「最真實。」
「啊!」她發瘋一樣地尖叫著,不想聽,她統統都不想聽,她很後悔,無比地後悔。為什麼在臨死的那瞬間,抵制不住心底剎那的軟弱,給他發了那樣一條簡訊。可是現在,她的愛,成了笑話,成了諷刺,成了最傷人的利器。
她愛上了害死她父母的兇手!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殺呀。」他拉著她,一把拖到桌前,拿起那把放在桌上拆信刀,塞到她的手裡,「刀在這裡,你動手吧。」
那麼小的一把刀,她卻覺得好重,她舉得手都發抖起來。
「殺了我,你就可以報仇了,猶豫什麼?動手呀。」他笑得無比清朗,彷彿指著他的並不是一把致命的武器。握著她的手移到他的咽喉,「朝這裡割,乾淨俐落點,一刀下去,你就報仇了,嗯?」
他說的沒錯,此時只要她的手往前推送半分,她就可以為父母報仇了。
她那麼恨,恨到絕望,終於有機會了。
抬眸,望著那個男子,那個在她十幾年生命中一直存在的男子。熟悉的面容,熟悉的眼睛,溫柔過,殘酷過,現在,也仇恨過。
現在只要一秒鐘,就可以讓一切都結束。
淚如雨下……要怎麼恨?她到底應該怎麼恨?如果說到報仇,最開始,是她的父母害了他的父母。
這筆債,要怎麼算?死結,完完全全的死結,她解不開,沒辦法解開。
她猛地退後幾步,握刀的手轉了個方向,指向了自己的咽喉。
終於,她在他的臉上看到了別的神情,一種近乎驚慌的神色。她笑了,蒼白的笑,卻分外動人,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放我走。」
他一怔,然後,神色冷了下來,「不可能。」
「放我走!」她的手往前一點,銳利的刀鋒劃破她的皮膚,鮮血滲了出來,分外醒目。
「絕不可能!」那抹鮮艷讓他的臉色變得鐵青。
生平第一次看到他變臉,看到他的情緒外露,她卻已然無心去看,「再說最後一次,放我走。」
他沉默下來,定定地望著她。
纖細的手,密密麻麻地佈滿針眼,青青紫紫的血管,在雪白的皮膚映襯下分外驚心。粉色的臉頰早已由蒼白取代,飽滿的臉蛋,瘦得只剩下尖尖的下巴,卻又顯得眼睛特別地大,又黑又亮,此時被怒火點燃著,妖嬈而灼人。
她是認真的。
他再瞭解不過。
他算到過每一種可能,卻唯獨漏算了這個。放手,讓她走。
他沉默,她也不催,就那麼等著他。
「如果,我跟你說,我不會讓你死,你會怎樣?」他終於開口,語氣平靜。
「這個世界上,想活著最難,死總是容易的,這是你教我的,記得嗎?」她望著他,就算這次不能死,還有下次。
因為太過瞭解,所以他知道,她的話有多真實。
這次他沉默得更久,久到天色都暗了下來,房間裡一片漆黑,濃重的黑暗包圍著他們,像潮水一樣,無法呼吸、無法動作,只有眼眸在這片暗色裡閃閃發亮。
終於,他有了動作,他朝她走去,她戒備地後退。
一直抵到牆,退無可退,看他越來越近,她急得要命,心一狠,刀子直接往自己的咽喉劃下去……
他一把握住了刀口,鋒利無比的刀深深地劃入了他的掌心,鮮血滴到了她的臉上,溫熱,鮮艷。
她的手一鬆,拆信刀直直地從他的手掌滑了下去,砸到地板時的響聲分外清脆,清脆得就像是砸在她的心裡。
「於佳辰。」就像是那個傷口不在他的手上般,他的語氣依舊沒有絲毫的波動,「那麼想走嗎?」
「是!」
「死也要走?」
「是!」
他望著她,手掌握住她的肩膀,鮮血不斷地湧出來,濡濕了她的衣服。
她想掙扎的,現在她無法忍受他一絲一毫的碰觸,可哪怕受了傷,他的手還是那麼有力,掙不開。
「……你自由了。」
她停下動作瞪向他。
「於佳辰,你自由了。」說完這句,他一步一步往門口走去。
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是那種奢望即將達成卻又無法相信的小心翼翼,謹慎地望著他,看他的一舉一動。
在他走到門邊時,她急急地開口:「我要的,是徹徹底底。」
他停下腳步,站在那裡,俊逸出塵。清朗的月亮總算穿過了厚厚的雲層,灑出了清輝,照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於佳辰伸手扶住書桌,她的體力已經到極限了,卻還苦苦地撐著,虛弱地喘息著,可那雙眼睛卻分外地明亮,緊緊地看著他。
他沒有回頭,仍是站著,似乎是對映照在牆壁上的月色著了迷。
半晌,他直接走了。
樓下大門關上的聲音讓她回了神,她懂了。她得到了!得到了!
驚喜來得太快,她已經無力高興。她走不動了,實在實在走不動了。這麼長時間沒有進食,她的身體不可能再支撐下去,伸手,推開了書房隔壁的房間,她父母生前的臥室。
她要睡一覺,好好地睡一覺。這麼長的時間,她都沒有辦法安心地睡,現在,終於可以了。在這充滿父母氣息的房間裡,她覺得安全。
睡醒之後,一切都會不同了。
拉著被子蓋住頭,她的眼淚瘋狂地湧了出來,無聲地哭泣。
淚水在臉上肆意奔流,抬手撫過,指間那抹已經失去鮮紅的顏色,讓她淚流得更急了。
原來罪魁禍首是他,不是她!該死的不是她,可卻又不是他,那到底應該是誰?又或者,誰都不是,只是命運的安排而已?
這一切的一切,太亂了,都結束吧,現在就結束。她不要再想!
她的好友,好像哪裡變了。
舒以安嘴裡咬著吸管,烏溜溜的眼珠子上下轉著,打量著坐在她面前的於佳辰,滿滿的困惑。
明明五官還是那樣的五官,漂亮還是那麼漂亮,除了瘦了,別的好像沒有什麼不一樣呀。可為什麼她就是覺得哪裡不一樣了?而且這個不一樣,還是很嚴重的。
當然嚴重了,任誰在短短的幾個月間發生了這麼多重大的事情,都會不一樣吧。舒以安在心裡反駁了自己的疑惑,臉蛋上綻開燦爛的笑容,「小辰,等一下陪我去逛街吧,我們都好久沒有一起逛了。」
事實上,不只是逛街,她甚至有很長時間都沒有見過於佳辰了。
先是小辰請了長假,再後來她家裡出事,一直到現在她坐在她的面前,已經是將近三個月的時間,暑假都已結束,新的學期又開始了。
於佳辰低頭喝著那杯檸檬茶,不急不慢,似乎那杯茶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非常專心。
「小辰!小辰!」得不到回應,舒以安連聲喚道。
「……啊?」於佳辰抬頭,望向好友,一臉的茫然,「怎麼了?」
算了,舒以安氣餒地垂下肩膀,不過並沒有怪她的分心,畢竟小辰跟她父母的感情有多好,她再清楚不過。
出了這樣的事情,她傷心也是理所當然的。於家的公司破產了,據說欠了好多好多的錢,也不知道小辰到底怎麼處理的。一下子從雲端跌落谷底,而且還失去了雙親,這樣的打擊,只怕普通人都承受不了吧。
「我問你等一下要不要陪我逛街?」也許出去走走,對她有好處?至少她不會像現在這樣,好像失了魂一樣。
「喔。」可有可無地應了聲,繼續低頭咬著吸管。這段時間,她的日子都過得渾渾噩噩,感覺一切都像是虛浮的。
那個男人,好像真的放手了。
這學期他的課都由別的老師接手了,雖然學校裡的學生強烈不滿,要求他來上課,可是他本來就不是學校的老師,來去自由,誰拿他也沒有辦法。
據說,他回英國了。
自由來得太快,反倒不真實。於佳辰的心裡還是不敢相信,他真的就那樣答應了她的要求。可是不答應又如何,如果還在他的身邊,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他們之間的仇恨太深太濃,解不開、忘不掉,她是恨他的,可是她卻找不到可以報復的理由。因為仇恨的最開始,是由她的父母造成的。
可她的父母,也因他而死,這是事實,她也不可能釋懷,所以現在這樣的狀態是最好的。離他遠遠的,恨不能恨,就當陌生人吧。
從前十八年的時光,就這樣忘了,也是好的。
「小辰。」一隻溫暖的手握住了她。
怔怔地抬頭,看見好友清麗的眼眸裡暖暖的關心,「如果有什麼不開心,都可以跟我講。」
她愣了愣,然後唇邊泛起淺淺的笑。真好,有安安在身邊,真的非常好。雖然那些糾纏到死的恩怨情仇她沒有辦法宣之於口,可是有個朋友在關心她,這樣的感覺,還是好的。
「謝謝你,安安。」
「欸唷,幹麼這麼客氣,我都不習慣。」
是了,好朋友之間是不需要客氣的,於佳辰抬頭望向她,「不是說要逛街嗎?走吧。」她要振作一點,哪怕只是為了關心她的人,都要振作一點。
「好。」
兩人相攜走出冷飲店,傍晚的夕陽並不算特別猛烈,在半退暑氣的馬路上走走,行道樹的綠蔭下居然也很涼爽。
這樣的時光,這樣的陪伴,真的非常溫馨。
突然,一輛豪華加長的賓士在她們身邊停了下來,推開車門走下來的那個男生,一身昂貴的手工禮服,很明顯是要去參加晚宴的。只是那張漲紅的臉龐,與他的打扮格格不入,他定定地望著於佳辰,「於……於佳……」
於佳辰微皺著眉頭望向他,突然覺得這樣畫面似曾相識,卻又真的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不過不管見沒見過,他都……
「你擋住我們的路了。」於佳辰很不客氣地說。
這句話很明顯讓男生的臉龐一僵,卻又像是給了他莫大的勇氣,他紅著臉大聲地說道:「於佳辰,我叫王靖傑,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了。我知道最近你的心情不好,可是我希望你知道,我一直很關心你。希望你給我機會,讓我跟你交往,我會好好照顧你,保護你,不讓你受任何傷害的。」
這是……當街表白?
舒以安立刻以充滿興味的目光,注視著那個明顯用了平生最大勇氣的男生,真是……不怕死呀。這麼多年的朋友,舒以安再清楚不過於佳辰拒絕起男生來有多狠。哎,可惜,可惜,又一個純情少男的心呀。
於佳辰的眉頭皺得更緊,望著他,真的,好像在哪裡見過他,可是就是想不起來。不過,這都不重要,她淡淡地開口:「你說,你可以保護我?」
王靖傑拚命地點頭。
「怎麼保護?」
呃?這個要怎麼舉例,「如果有誰欺負你,我可以連命都不要來保護你。」到底年輕,說出來的話,全憑一股熱血。
於佳辰打量著他的車子,她知道這輛車子的價格,當然也注意到駕駛座上那位身著制服的司機,「你家,很有錢?」
王靖傑的臉更紅了,伸手揉了揉本來已經抓好造型的頭髮,囁囁地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爸爸是王大明。」
王大明,那位百貨業的巨頭,據說家產已經是天文數字的富豪?真的是……看不出來。
於佳辰反覆打量著王靖傑,一直看到他臉蛋紅得要滴血了,這才緩緩地開口:「我如果答應跟你交往,也只是因為你家有錢,這樣,你不介意?」
舒以安的眼睛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徹底地瞪得很大。
王靖傑也愣住了。
「告訴我,你介意嗎?」於佳辰上前一步,靠近他。
他的臉再紅下去,就可以煎蛋了,「我,我……」隨著她的靠近,他連呼吸都不穩了。
這樣明確說了,會答應的人簡直腦子有……
「好。」
舒以安完全傻眼,這真的可以算得上本年度最勁爆、最匪夷所思的表白場面了。
「你確定?」於佳辰定定地望著他,嘴邊泛起諷刺的笑,「我現在可不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女兒。」
「我不介意。」王靖傑用力地點頭,「我家有錢,你想要多少,我都可以給你。我喜歡你很多年了,從高中我就……」
於佳辰一記冷眼阻止了他的掏心掏肺的表白,「我現在有事。」感情、喜歡,她現在統統都不想聽!
「那……那我明天再來找你。」失望的神情非常明顯,可卻不敢違女王的意思,王靖傑依依不捨地望著她,「於……」想叫她的名字,卻突然想到她答應了跟他交往,她是他的女朋友了,這實在是……
「你真的願意跟我交往?」
於佳辰看了他一眼,轉身拉著舒以安走了。
這是……沒反對就是同意嘍?王靖傑難得聰明一次,開心地差點跳起來,轉身對著司機笑得很開朗,「權叔,權叔,她答應了,她真的答應了!我好開心!」
「少爺……」
「我喜歡她那麼多年,剛剛在車裡看到她,本來沒有想過要表白的,只是想下車來安慰一下她,可是她說的那句話,刺激到我。如果我再不鼓起勇氣跟她表白,那不是永遠都沒有機會了?可她答應了,她居然答應了。」
「少爺……」
「我不敢相信,權叔,告訴我,這是真的,告訴我。」
「少爺,她很明顯是看上你有錢。」權叔豁出去般地用力吼著,把話一次性說完。
王靖傑望著他,半晌,他笑了,「是又怎樣?至少我還有錢可以吸引她,這就夠了。只要她想要,再多的錢,我都願意給,只要她肯接受我,我就滿足了。」
哎,這讓人還怎麼說?權叔默默地低下頭去。
第三章
「想問什麼,就問吧。」於佳辰看見舒以安不知道第幾次看著她欲言又止,乾脆開口讓她問。
「我……」
「你想問我為什麼會接受那個……」她微皺著眉頭。
「王靖傑。」
「對,王靖傑。」
瞧瞧,連人家名字都不知道,居然會接受他的表白,小辰不會是打擊太大,腦子不清楚了吧,「你真的要跟他交往?」
「是。」
「為什麼?」
「因為他有錢。」
「小辰,我講真的,你認真一點好不好?」舒以安氣到跺腳。
「我是認真的,安安。」於佳辰握了握她的手,抬頭望向被夕陽染紅的那片天空,紅得就像血一樣。伸指,撫過自己的臉頰,彷彿那抹溫度還停留在那裡。
安安不知道,其實她再認真不過了,因為只有有錢,才有可能有那個能力真正幫她擺脫那個男人。
雖然他答應過放她自由,但他太變態了,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改變主意。只有找一個足夠強大的人,才有可能抵擋得了他的變態。
她不知道他的實力有多少,但可以輕鬆將宏大企業瓦解的人,心機與實力都不容小覷。她承認,自己利用了王靖傑,可是,那又怎樣?他得到他想要的,她也得到自己想要的,各取所需。最重要的是,她在最開始就說清楚了,而他也接受。
這樣,不是很好嗎?
只是那個王靖傑那麼生澀,他肯定不會是那個人的對手。不過,至少他有錢,有很多很多的錢,這樣的背景,那個人要暗算起來應該不容易吧。
既然不容易,她想,他就不會費那個力氣了。畢竟,他們之間的恩怨已了,她已經不值得他再多花一分一毫的心思。
她這麼做,純粹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心。
好吧,她自私。只是這個世界上,又有誰可以真的做到無私?
舒以安靜靜地望著沉默的好友,她的小辰,真的不一樣了,原來她最開始的感覺,沒有錯。望著她唇邊那抹諷刺的笑,舒以安突然覺得後背一陣陣地發冷。
她認識的那個於佳辰,開朗而愛笑,雖然有自己的心事,但至少是單純的。現在的她,變得深沉起來,似乎心裡有很多很多的事情卻無法說出口。
她明明可以感受到好友在受苦,卻沒有辦法幫她!小辰一定很辛苦吧。舒以安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在好友回眸的疑問裡,她笑得分外燦爛,「小辰,不管怎樣,你都有我喔。」
「安安。」於佳辰回握她,眼底一片酸痛。
「嗯?」
「有你真好。」
「我也是。」
也許很多事情都是利益,都是利用,可至少,她們的友情是真的,沒有仇恨、沒有欺騙,有的只是單純的關心。這樣,就夠了。
於佳辰戀愛了。
T大財經系的美女,原本有錢的富家女後來家族公司破產淪為負家女的於佳辰,這位T大最惹人注目的女生,談戀愛了。
有人的世界,從來都不缺八卦,尤其是這麼勁爆、這麼讓人驚奇的八卦。這位於佳辰從踏進T大大門開始,喜歡她的人就非常多,據說收到的情書禮物還有各式各樣
別出心裁的表白多到讓人眼花撩亂,但那些愛慕者全都在她那裡踢到鐵板,鎩羽而歸。於是關於她眼高於頂,高傲難搞的傳言就不脛而走。
難搞就難搞吧,誰讓她家裡有錢,高傲理所當然。可當這位被人捧在掌心的公主家道中落之後,瞬間淪落到連平民都不如,這下子可就熱鬧了,所有人看她的眼中都帶著幾分幸災樂禍。欠著巨額的債務,看她還怎麼傲得起來。
可誰想到她居然會馬上找到一個家世不凡的男朋友,而且男友對她還百依百順,言聽計從。最重要的是,她的男友,居然還是那位百貨業的巨頭王大明的獨子,這……這還讓不讓人活了啦!
原本看熱鬧的眾女子都咬破好幾條手帕。
真是的,這位王靖傑,自從入學就默默無聞,誰都沒有注意過他。雖然長得挺帥的,可是害羞內向,從來都不跟女生說話。誰知道一下手,就是財金系的系花,真是的……
這世界果然充滿戲劇性與不可思議,想讓人不八卦都難。
於是這對惹人注意的校園情侶,不管走到哪裡,都有眾多眼睛盯著、打量著,就想著從他們身上再挖到什麼生猛的消息。
對自己引起的軒然大波,於佳辰根本就不放在眼裡,畢竟,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後,學校裡面這樣雞毛蒜皮的小事,實在是太小兒科,不值得注意。
下課後抱著書本走出教室,不出意外看到了站在外面癡癡等待的王靖傑。自從答應跟他交往後,他就無時無刻不出現在她的身邊,笑得害羞又滿足。
就,那麼開心嗎?
王靖傑趕緊伸手為女友拿過書本,「小辰,一會兒我們去騎馬怎麼樣?記得上次我跟你提過的我養的馬嗎?它們都非常聰明……」
「喔。」
王靖傑側過頭看了看身旁女孩臉上無所謂的神情,眼裡興奮的光彩一點點淡下去,不過下一刻又重新振作起來,「還是你想去看電影?我聽說最近有好幾部電影都很不錯……」
「隨便。」
「那你喜歡看什麼類型的電影,是……」
「你好,于小姐。」一道彬彬有禮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於佳辰抬眸望去,一位西裝革履的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戴著細框眼鏡,五官平凡並不起眼,是那種走在人群中擦肩而過,眨眼就會忘掉的人,四十幾歲的年紀,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的感覺。
「你是誰?有什麼事情?」雖然面對於佳辰,王靖傑就會緊張地說不出話來,但畢竟是大企業的接班人,該學的東西,從小到大他一點都沒有少學。在面對陌生人時,他本能地戒備著。
「于小姐,」男子見於佳辰望向他,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俞……律師。」以前爸爸讓她叫他俞叔叔,只是現在於家成了這樣,那樣的稱呼,已然不妥,有的事情,她還是明白的。
這位俞律師,是於興業律師團隊的領導人,雖然於佳辰從來都不管公司的事情,但以前俞律師經常在於家出入,所以她跟他還算熟悉。
俞凱文微微一笑,多年的閱歷使他很善於處理這些事情,「今天我是來跟于小姐談談,你父親於興業先生為你設立的基金。」
「基金?」於家出事之後,公司的事情,錢財方面的事情,她一點都沒有管,奇怪的是,也沒有人來找她。
不過也不奇怪,如果一切都是那個男人操縱的話,恩恩怨怨隨著當事人的逝去而了結了。她相信以那人的手段,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
只是今天,為什麼俞律師會來到她的面前,他說基金,她父親為她存的基金,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是的。」俞凱文點頭,有禮地詢問:「不知道于小姐有沒有時間跟我坐下來談一談呢?」
談談?於佳辰遲疑了一會,點頭,「可以。」
「小辰,我陪你去。」王靖傑擔心地一把握住她的手。
溫暖,灼熱,帶著年輕氣盛的衝動。
不對,非常不對。不一樣!
不是那雙帶著微涼的手掌,不是那種握住就讓人無法呼吸的感覺。
她的心猛地一縮,反射性地就想抽過手。可是下一秒,她的理智回來,告訴自己不要這麼做。
深深地吸了口氣,抬眸望向他,「不用,我自己可以處理。」
「可是……」他會擔心。他知道於家的事情對她的打擊有多大,他擔心再度提起,她會承受不住。
「我沒事的。」她看似自然地抽回手,望向俞凱文,「我們走吧。」
俞凱文打開停放在一旁的車子,做了個邀請的動作。
「小辰……」
「放心,我沒事。」她朝他微微一笑,「很抱歉,不能陪你去吃飯了。」低頭坐進車裡。
王靖傑站在那裡目送那輛車開走,一直到再也看不見了,這才垂下頭去,極輕極輕地說道:「是……看電影。」
原來她的爸爸為她存了一筆信託基金。
於佳辰望著放在桌面上的那疊檔案,有一種很深很深的疼痛。
到今天她才明白,為什麼當初爸爸打電話要她去瑞士,因為他為她存了一筆巨額基金在瑞士銀行裡,可能當初他也知道宏大已經無法挽回,所以想要帶著媽媽和她一起走。
有那筆錢,他們一家也可以生活得非常好。
「宏大的債務,宋先生會全權處理。這筆基金是於興業先生為你存的,只有你本人的簽名才可以動用。所以這筆錢是你的私人財產,完完全全屬於你的。」
俞凱文的話依舊在她的腦海裡迴盪,真可笑,這個世界真是可笑。本來她以為自己已經一貧如洗了,誰知道還有這筆錢在手裡,本來以為失去了父母,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愛她,誰知道爸爸的疼愛,在他過世之後,依然存在。
「爸爸……」她嗚咽著,捂著唇蜷縮在沙發裡,眼淚止也止不住地不斷流出來。
也許她的爸爸不是一個好人,可他卻是一個好爸爸。他對她的疼愛不是假的,他一直都在為她著想,為她考慮,就算現在不在了,可是他還是為她鋪平道路,讓她接下來的路,走得不要那麼艱難。
誰是誰非,她已經累得不想再想。那些往事,對她來說只是別人嘴裡的字句,但爸爸的愛,卻浸透她的回憶。
現在,在這裡,這方屬於她的小天地,她可以盡情地哭,不用擔心被人看到。委屈、痛苦、傷心、難過,隨著眼淚統統都發洩出來。
哭得肝腸寸斷,哭到喘不過氣來,她軟軟地躺在沙發上,淚眼迷濛。
她想爸爸媽媽了,她希望他們回來……
「我已經處理好了,這是于小姐簽字的文件。」螢幕那端,那張平凡無奇的臉孔平穩地將事情的處理過程一一道來,沒有起伏,沒有情緒,只有專業和認真。
「嗯。」
「關於宏大企業的債務,我已經跟銀行聯繫過……」接下來是一堆財務上的法律報告,說的人專注,聽的人的視線則一直落在桌上那臺筆電上面,手指在鍵盤上快速地敲著,似乎根本沒有在聽。
可是哪怕如此,俞凱文也不敢掉以輕心。連線那端的那個年輕人,是他四十七歲生涯裡見過最冷靜最精明也是最可怕的人。
他的可怕在於,你永遠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可你卻永遠也別想欺騙他。跟他成為對手,是一件連想都無法想像的事情。
忠心與忠誠,俞凱文無數次在心底默念,十年前,他已經選擇了站在這個當時只有十六歲的少年身邊,十年過去,時間證明,他當初的選擇,再正確不過。
「于小姐看起來怎麼樣?」一道懶洋洋的嗓音打斷了冗長的匯報。
俞凱文聲音停了下,抬眸看了看螢幕那端的男子,他眉眼不抬,專注於自己的筆電。俞凱文的視線挪開,移到男子身邊的那個人,雷亞力身上,看他臉上慵懶的笑,這個人,也不是好惹的。
停頓幾秒之後,俞凱文謹慎地措詞,「還……不錯。」
「喔?」雷亞力充滿興味地看了看身邊的好友,再望向俞凱文,「怎樣不錯?」
他的手心開始冒汗,這次思考得更久一點才慢慢地說道:「氣色看起來好了些,精神也還不錯。」
「看來離開對她來說,果然是明智的選擇。」
這句話一出,電腦兩端的氣氛明顯都僵了下。
雖然某人,從頭到尾連眉眼都沒有抬。
自認閱盡世間百態,可以跟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的俞凱文,滴下了自從三十五歲之後就沒有再流過的冷汗,他清楚地知道,現在的自己不適合講任何話。
可有的人卻根本沒打算放過他,「還有呢,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
雷亞力是他生平見過最難纏的人!他發誓,「你是指哪方面?」
「當然是感情。」雙手隨意地交插,身子往後靠在沙發上,「她的新男朋友怎麼樣?」
他發誓,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恨不得用自己脖子上這條領帶,將那個笑得非常可惡的男人給勒死!
偏偏,不可以;偏偏,這個問題,他還得回答,逃避不了,「還……可以。」
「怎麼可以?」
上帝,為什麼沒有人來救救他?他還想再活個四十年,他努力賺的錢他還沒有享受到,「長得……不錯。」
「還有呢?」
「對于小姐很好。」
「嗯哼?」
「……」作為一個在必要的時候絕對可以口若懸河的律師,作為一個在法律界混了二十幾年的名牌律師,他生平第一次覺得詞窮,無比地詞窮。
終於有道聲音解救了他,「你把銀行的檔案傳真過來,我會處理。」
「是。」匆匆下線的速度,估計可以打破世界紀錄了。
「人不錯。」雷亞力打了個響指,斜斜地挑了挑眉,「可惜跟你一樣,不擅長描述。」
宋忻看著電腦那端運算的程式,沉默不語。
「交男朋友了。」吹了記響亮的口哨,「聽說是那個大明百貨的繼承人,忻,你的小妹妹,使起心計來,真是讓人感歎,肯定是你教壞她的。」
「……」
「現在只有我和你,何必裝下去。」雷亞力往前傾,靠近他,聲音裡帶著惡意的誘惑意味,「當初她住院時,是誰在醫院裡三天三夜連覺都不睡,就那樣守著她?為了她,居然會去請求我家那個老頭子,把D.Jon從德國接過去給她做手術?為了她……」
「閉嘴。」
「因為她絕食,你想要留更多的時間親自守著她,直接從臺灣飛回英國趕著完成那個迫在眉睫的項目,半個月,你睡覺的時間連四十八小時都沒有。忻,有的事情,就算你不承認,可是我有眼睛,我有心。」
「亞力。」
「為什麼要放她走?」
宋忻望著筆電,沉默。
「如果想要,哪怕是死,都要讓她死在自己的身邊,不是嗎?」
宋忻合上電腦,直接往外走去。
「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的個性,真的非常非常討厭。」明明有著雷霆手段的一個人,明明天下所有的事情放在他面前,都不是問題的一個人,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竟會是這樣的?
他失望了,非常失望。
宋忻腳步未曾停頓,直接開門走掉了。
穿過走廊時,景觀窗外是英國最最常見的霧濛濛的天空,不像在臺灣那麼明媚燦爛,那麼綠意湧動。沒有那天,在枝頭跳躍的點點金芒。
死……都要讓她死在自己身邊?
時光似乎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推開那扇門,看見她躺在浴缸裡,一池的鮮紅,還有那蒼白到沒有絲毫血色的臉。
曾經,她是開朗而愛笑的,圍在他的身邊,甜甜地喚著哥哥。只是那份最初的信任,他親手摧毀了。有的東西摧毀起來,心,居然是痛的。
止也止不住的鮮血,他抱著她,感覺到那些生命的紅色從她體內流失時,他第一次感到了恐懼,一種從心底深處湧出來的恐懼。
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了她,會是什麼樣子?
這樣的念頭,哪怕只是想像,都讓他覺得……天崩地裂。
她在身邊時,他想愛很難;放她走,他的手,怎麼都放不開;可是如果她會死,那麼……
雷亞力不知道的是,他,不想讓她死。手指緊緊地握了握手機,她給他傳的那條簡訊,是他心裡永遠也抹不掉的痛。
那樣的滋味,一次就夠了,他不想再嘗。哪怕,她不在身邊,至少她還活著,不是嗎?
正常的男女交往,應該是什麼樣的?
於佳辰望著坐在她對面的兩個人,唇邊的笑,是溫暖的。
真好,在那樣的風雨後,至少身邊還有人是幸福的,這樣就夠了,不是嗎?
舒以安在跟楚沛鬧脾氣,因為某人在她們逛街過後體貼地為她點了一杯熱檸檬茶而不高興,她想要自己選擇,不喜歡被決定。
「我又沒有說要喝這個!」
「乖,逛那麼辛苦,先喝一口再說話。」杯子體貼地遞到手中,舒以安順勢著著杯口的吸管熱熱地喝上一口,那種酸甜的滋味,立刻將心中那絲絲的不滿給沖刷得乾乾淨淨。
她笑得眉眼彎彎,放開吸管推他的手,「你也喝。」
楚沛微笑著將杯子放好,他性格雖然狂放,但在愛情方面,其實還是內斂的,尤其是在於佳辰面前,他自有細緻的體貼。
於佳辰笑了笑,並不介意好友與男友在她面前恩愛。
「小辰,王靖傑什麼時候來接你?不如你叫他跟我們一起吃飯吧。」舒以安看向好友,對好友這段來得莫名其妙的戀情,她接受得還算順利。
「不用了。」於佳辰抬腕看了看時間,「他在龍港定了位子。」
「喔喔,有人要二人世界,棄我不顧。」舒以安用手指擦了擦並不存在的眼淚,神情誇張地難過。
「是嗎?」於佳辰含笑挑眉望向她,「只怕我真的跟你們一起吃飯,你才要怪我不會看氣氛吧?」
「我哪有。」舒以安立刻嘟起嘴唇抗議道。
「沒有嗎?」伸手去掐好友粉粉的唇,「是誰從這學期開學就沒有回公寓的?嗯?」
舒以安立刻漲紅了臉蛋,惱怒地伸手回掐,「你敢笑我,你敢笑我!」
兩個女孩鬧成一團,幸好這是在熱鬧的蛋糕店,不會引來抗議。也幸好,她們的青春可愛分外惹眼,似乎年輕的女孩,就應該這樣神采飛揚一般,旁人見了只會微微一笑,感歎著年輕真好。
笑鬧過後,她們並肩靠在一起,臉蛋紅紅的,明媚可愛。
「小辰,有你在身邊,真好。」舒以安靠著好友的肩膀,半閉著眼睛感歎道。
「你這樣說,你家竹馬要傷心了。」於佳辰拿起桌上的奶茶喝了一口,鼓著腮咬Q彈十足的粉圓。
「喂,楚沛,你傷心嗎?」舒以安望向自己的愛人。
楚沛抬眸望著她,漂亮的眼睛裡有濃得化不開的情感,線條分明的唇徐徐地往上勾,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回答:「唔,傷心的。」
太勾人了。舒以安的臉蛋一下子變得緋紅,望向他的眼眸裡都閃動著水光。
這裡的溫度,好像瞬間上升幾十度。於佳辰推開好友的身子,「時間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兩個人的世界,剛剛好。她是多出來的那個,不過沒關係,她覺得開心,為好友開心。漫長的一生中,能找到一個那麼愛自己,而自己剛好也愛著的人,多麼不容易,舒以安何其有幸,楚沛何其有幸。
而她的幸……
微涼的夜風中,王靖傑站在敞開的車門面前,朝她笑得無比溫柔,這樣的笑容,這樣的神情……
她在裙擺上緊緊握住的手指緩緩地鬆開,臉上綻出淺淺的笑容,走上前,「等很久了嗎?」
「沒有,我剛到。」
怎麼可能剛到,她在心底歎息,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她的用心,她已經非常明白,只要是跟她約會,他都會提前一個小時來等候。她的喜惡他都清清楚楚,細緻、溫柔、體貼,他雖然年輕,但他真的是個很好的男朋友,百分百完美。她也不是不感動的。
抬眸朝他甜甜地一笑,柔聲說道:「那走吧。」
「好。」
只要她一個笑臉,他就雀躍得像孩子一般。其實他要求的真的不多,只要她開心,他就開心了。
第四章
優雅的餐廳,桌上全是特合她口味的食物,於佳辰望著王靖傑臉上的笑,告訴自己,這才是她要的幸福。
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關心她、愛護她、體貼她。
她只要再努力一點點,再努力些就好。
「小辰,你最近喉嚨不是不舒服嗎?」當侍者端上一個蓋好的盤子時,王靖傑掀開蓋子,暖暖的白煙徐徐升起,「吃這個白果干貝粥最好。」
白果干貝粥?於佳辰一下子便愣住了,傻傻地望著那碗推到她面前熬得酥軟白潤的米粥。
「試試看。」王靖傑體貼地將細瓷湯匙擱在碗邊,「這家的粥燙得很不錯。」
「我……」
「怎麼了?」他拿起湯匙舀起一勺粥細細地為她吹涼,「其實我想自己為你做的,你知道我家瓊嬸的廚藝是最好的。偏偏她最近身體不舒服。不過這家的粥品做得也不錯,我早上就打電話過來叮囑他們開始做,現在過來,火候剛剛好。」
她又能再說什麼?
確定粥的溫度此時剛剛好,他抬腕遞到她的唇邊,燦爛地一笑,彷彿做了件世上最值得驕傲的事情,「好了。」
拒絕的話,含在嘴裡,怎麼都說不出來,沉默了會,終於開口。「我自己來。」
他眼裡的光又暗了下去,只是這次卻沒有依言放棄,只是定定地望著她,「小辰,讓我來,可以嗎?」
她看見了他眼裡的訴求,快速地垂下眸去,手指在桌下又習慣性地握緊,半晌,才抬起頭來,「好。」
他笑了,那麼開心,那麼愉快,像是得到了天下最好的寶貝,將那勺粥遞到她的唇邊。
張唇,吃下。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記憶裡的那個味道。再也不可能是了。
她捂著唇猛地站起來,「我去一下洗手間。」顧不得他的疑惑,他的喊聲,她跑得像是有鬼在身後追一般。
一進到洗手間,「哇」地一下,將嘴裡的食物連同之前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吐得撕心裂肺,吐到整個身體都抽痛起來,眼底的酸澀再也忍不住。
為什麼要這麼軟弱,為什麼?
打開水龍頭,帶著涼意的水激在臉上,她的情緒一點點地平靜下來。
於佳辰,你可以的,過去的一切都已經過去了,你可以忘掉的。你說過你要忘掉以前,好好珍惜身邊對你好的那個入,重新開始新的生活,這一天,你那麼辛苦那麼艱難才得到,你可以做到的,一定可以!
她望著鏡中的自己,這麼長時間以來,她已經很熟悉鏡中的那張平靜的面容。不再有水媚的眼眸,鮮紅欲滴的嘴唇,有的只是安靜平和。
這樣就很好,獨立的人生,選擇自己想要的一切。
她整理好自己的髮絲,確認鏡子裡的那個女孩再度完美之後,才轉身往門外走去。
曲曲折折的迴廊,清澈的音樂如流水般,只要轉過前面的那個轉角就可以看到大廳了,那裡,有等待她的那個人。平淡的幸福,被愛的幸福。她轉身望著掛在牆上的那幅抽像畫,在玻璃鏡面上綻出一朵平靜的笑花。
很好,這樣的平靜,就是她現在需要的。
突然,一張熟悉的臉龐出現在鏡面上,她在那一瞬間全身的血液逆流,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人一把按在牆上,未及出口的尖叫被狠狠地堵了回去。
清爽好聞的男性氣息在那一瞬間就淹沒了她的口鼻,悠意闖進來的舌頭,兇狠地捲住了她的,重重地吸吮,以她熟悉且久違的頻率。
她的腦中剎那間空白,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可下一秒,她的理智回來,立刻激動地掙扎起來,可他的力量太強大,她的身子被死死地壓在牆上,動彈不得,只能被男人就這樣釘在嘖上狠狠地吻,一貫的如狼似虎,一貫的窮兇極惡。
一吻既罷,她喘得像是跑了一萬米,眼眸水靈靈地瞪向那個男人。
時光悠悠然地飄近,濕潤如玉,清朗如水,淡色燈光下的宋忻依舊俊逸到不可思議。是他!是他!那個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的男人!她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著,瘋狂到讓她疼痛的地步。
他的額頭抵著她,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像是一直要望到她的心底深處。
等她終於找回全部的理智,咬著牙恨很地說道。「放開我。」
他並不回答,只是低頭,在她唇上輕輕地吻了一下。在她張嘴咬他時,他逼近她,「你可以咬咬看,嗯?」
她瞪他,一點都不懷疑如果她咬了他,他一定會狠狠地回敬她。這個男人的變態,她深有體會。
「你想幹麼?」冷冷地問道。
「…我不知道。」
她望向他,這實在不像是他會說的答案,他對任何事情,都有十足的把握,十足的掌控。
不知道這三個字,她曾一度懷疑有沒有出現在他的人生過。但,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她現在只是不能忍受跟他有一點點的接觸,完全不要,「放開我。」
「如果我可以的話。」
什麼意思?
他的臉龐離她很近,近到她可以細數他長長的睫毛,「我看到了。」
看到什麼?
「他牽你的手。」
她的手指在他的肩膀上緊握起來,「這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也想知道。」他握住她的手掌,一下一下慢慢地撫摸她的每一根手指,無比小心,又無比溫柔。
充滿惡意的溫柔。
那一瞬間,她身上所有的神經似乎都集中到手指上了,他碰觸的感覺不斷地被放大開來,他的溫柔,從來都是最可伯的事情。一種從心底深處泛起的冷,沿著血管往上爬。
她試著冷靜,用一種講理的口吻跟他說道。「你答應過我的,記得嗎?」
他的指在她的無名指上流連,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說。「他,牽你的手。」
「宋忻!」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這個名字。他不再姓于,也不可能再姓于。其實早該想到的,他從來都沒有主動跟任何人說過,他叫於宋忻。他那麼憎恨她的家入,又怎麼可能讓自己姓于!
他的手順著她的身子往上,摸到她的唇,「他還碰過你哪裡?這裡?」像花瓣一樣的嘴唇,不再是毫無血色的白色,柔軟而有彈性,他在那裡徐徐地摩掌。
變態!這個人是變態!她想要側過臉去不讓他碰,偏偏他太瞭解她,左手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定住她讓她不能反抗。
「還是……這裡?」他的手指移到她的臉頰,再順著臉頰撫到她的脖子,那裡有他最愛的絲一般的觸感,流連忘返。
「住手!」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感覺到身體所有的濕度都在一點點地退去。
「住手?」他笑了,可那笑意根本沒進到他的眼內,明明是溫雅的,可她卻感到一陣陣的涼意。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胸前,最靠近心臟跳動的那個地方,「這句話,你為什麼不跟那個男人說,嗯?」
「因為。」·憤怒到了極點,她有一種冷到極點的靜,她湊近他的耳邊,極緩極緩地以一種刻意的誘惑嗓音說道。「我願意。」
宋忻眼裡的光一下子狠厲起來,那種狠絕,足以讓所有的人都心驚膽戰。他的手指在她的脖子上微微地一緊。
「掐死我吧。」她笑了,很開心很明媚地笑,「記得我說過的嗎?我情願死,都不想再看到你。」
他指間的力道,越來越強,她己經有種呼吸不過來的感覺。
但她的笑容卻越來越燦爛,越來越妖燒。
他突然就鬆開了她,唇角緩緩地往上勾,「你長大了。」
空氣重回肺部,她喘息著,不知該喜,還是該悲。那一瞬間,她甚至想……就那樣死了,也是好的。
「真是讓我驚訝。」他逼近她,眼眸與她直視,「你學會激怒我了。」
她瞪他,這次完全不掩飾自己的痛恨與仇視,這個男人精明得要命,手段什麼的,對他都是無效的,全然無效。
「小姐。」一道年輕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於佳辰全身猛地一僵,「可以麻煩你跟我去洗手間看一看嗎?我女朋友進去很久了,我有點擔心她。」
是王靖傑!她把他給忘了。
抬眸,凝入某人充滿惡意的眼睛裡,「如果讓你的……男友。」那兩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看到我們現在的姿勢,應該會很讓人期待吧?」
他以為他可以威脅到她嗎剎那他會很失望,「又怎樣?」她倔強地抬頭,與他對視,「宋忻,我不怕你了,再也不怕!」
「哦,是嗎?」他反而笑了,真正地愉悅,一把抱起她往電梯口走去,那是與大廳相反的方向。
「放開我!」她拚命地掙扎,但一如每一次一樣,她不是他的對手,只能被抱著往前,看著自己離大廳越來越遠。
望著疾速。往下降的電梯,冷靜,於佳辰,你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冷靜。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努力以一種平淡的口吻說道。「你答應讓我走的,記得嗎?」
這次,他沒有戲誠,也沒有淡漠,他定定地望著她,沉默半響之後,終於開口,很乾脆地說道。「我後悔了。」
她臉上的血色一下子退得乾乾淨淨。
「於佳辰,我後悔了。」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變態加起來,都比不過宋忻的一根手指!
於佳辰坐在沙發上,雙手環胸,以一種消極抵抗的姿勢沉默地面對那個男人。
他居然直接把她從餐廳帶走,不顧她的反抗、她的掙扎,帶到那個她曾經住過半個多月的老式宅子裡。
冷靜,她不斷地在心裡告訴自己要冷靜,面對宋忻這樣的男人,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萬劫不復。
兩入都在沉默,一室的安靜。
半響,她終於受不了這樣的氣氛,開口問道。「你到底想要怎樣?」
宋忻半靠在窗邊,望著深秋的夜色,看晚風徐徐拂過低矮灌木,席捲一地的涼意。果然,就算是在臺北,也已入秋。
他轉過頭望著她,「我要你留在我的身邊。」這次他沒有說不知道,而是給了她一個很明確的回答。
「不可能。」她唇邊的笑很冷,「除非我死。」
他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走過去,俯下身子逼近她,手臂按在她身體兩側,他的氣息一瞬間將她包圍,一字一字地強調。「不要再讓我聽到那個字,嗯?」
什麼字,「死」嗎?她的笑更冷,「你憑什麼威脅我?宋忻,我不怕你,再也不怕你了。」他的一切,她都不再害怕,他再也沒有可以威脅她的籌碼。如果一個人連死都不怕,又還怕什麼?
這樣的回答,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是嗎?」他轉身為自己倒了杯酒,「那些照片呢?你也不在乎?」
照片為什麼照片?她突然想到,這個男人很變態,曾經還錄下過他們之間的歡愛鏡頭……
她笑了,既甜蜜又可愛,「哦?你說那個。隨你便,你想要給誰看,就給誰看,甚至想要PO到網路上,也悉聽尊便。」
她不在乎,連命都不在乎的人,還在乎身體?情節是很狗血,但她可以選擇不照著演吧?
「你不怕,你親愛的……男友看到?」在說到男友時,宋忻的語調又一次刻意地放緩。
「看到就看到,我不在乎。」她抬眸望向他,「宋忻,現在的你,威脅不了我了,明白嗎?」
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害怕失去的傻女孩了。現在的她失去了最愛的雙親,失去了自己的家庭,所以她沒有什麼是不可失去的了。
如果他以為用那些可笑的裸照或者影片就可以威脅到她,那她只能說,他太小看她了。
他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透明的玻璃杯,在他的掌中一點點地轉動。他的女孩,長大了。
她也不說話,就那樣與他僵持著。
半響,他笑了,「於佳辰,你是真的長大了。」
她甜甜地回他一笑,要多甜有多甜,「那得多謝你,教導有方。」
他唇邊的笑更明顯,「可惜還是不夠。」他將杯子輕輕地放下,「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
她身上所有的神經都在那一瞬間緊繃起來,瞪著他,看他將一直擺在桌面上的資料袋推到她的面前,「這是什麼?」
他微笑著,不語。
她才不會隨他起舞,既然他不說,那她也不看好了,反正,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她抬眸,挑釁似地朝他挑了挑眉,要沉默,就繼續好了。
他又笑了,像是非常開心般,「不急,我們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耗。」
誰要跟他慢慢耗!於佳辰咬了咬牙,伸手拿起紙袋,拆開,當她看清楚裡面的東西後,臉色猛地大變,身子劇烈地顛抖起來,手指顫抖地指著他,「你……你……」
他平靜地望著她。
「你這個混蛋!」
「口齒不錯,繼續。」
「你不是人!我會恨你的,恨你的!」
「有區別嗎?」不是已經在恨了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她用力地將那個紙袋朝他擲過去,「我們不是說好一切都結束了嗎?」
紙袋禁不住這樣的力道,鬆了開來,那些照片像雪片一樣地飛舞起來。
熟悉的鏡頭,十年前是這樣,十年後,依舊是這樣。命運的齒輪,不管怎麼轉,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他的手指在桌面上輕點,「我只是,不習慣。」
「不習慣?」她簡直不能相信,「因為你宋忻不習慣,就可以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嗎?」
「我只是想,你不在乎自己,那你應該在乎他們的名聲吧?」
「…」她憤怒地瞪著他,怒到極點,連肝臟都開始疼痛起來,那樣的疼痛讓她慢慢地冷靜下來,「是的,我在乎。」很乾脆地承認,反正也騙不了他,那就不要騙好了,「可是我想,爸爸媽媽肯定不願意我拿自己做這種骯髒的交易。」她的手指緊緊地握著。
「大不了,就去死!」
現在的她,寧死不屈,他可知道?
「如果你死了,我一定會公開這些照片,想想看,己故于氏企業的夫人的緋聞照片……」
「住口!住口!」她憤怒地尖叫著,不想再聽到那些噁心的字句。
這件事情,那麼多年前,已經讓她痛不欲生,誰能想到,在現在,依舊還是讓她無可奈何。
「你以為當年自己處理得很好?」他看向她,語氣依舊平穩無波,「事實是,你太嫩了。這件事的最終結果是,你用自己換來的只是一文不值。」
「真可惜,當年你的心機,都白費了。」他微笑著,再次為自己倒上一杯酒,純粹的酒液一點點地注入杯內,泛起微小的旋,漂亮極了。
是的,白費了。原來媽媽還是跟那個男人有聯繫,只是那種關係,他們隱藏得太好了。而她,也真的相信自己己經解決了。
他早就知道了!早就知道媽媽還跟那個男人來往,可他不說。看她用自己去交換,看她在他面前就像一個小丑一樣,他怎麼可以那麼壞,那麼壞!此時此刻,她恨不能將他的肉一點一點地咬下來,至死方休。
難怪他說她太嫩,她是真的太幼稚了。他給她看的這些照片,全都是今年拍的,她還,能再說什麼?
媽媽雖然對不起爸爸,但仍是她的媽媽!更何況這些照片如果流傳出去,名譽受損的不只是媽媽,還有爸爸。她無法忍受,那樣愛著她的爸爸,就連死了,都要被所
有人恥笑。她用力地咬了咬嘴唇,感覺自己的心裂成一片一片,鮮血迸流,「你贏了,宋忻,你想怎麼樣?」她認輸,這個男人就是個瘋子,說得出、做得到,有的
事情,他不在乎,可她在乎。
那是她的父母,她最愛的人,她不可能任由他們就連死了,都在流言蜚語中被討論。哪怕只是想想,她都受不了。
「離開那個男人。」這句話,他講得分外冰冷、分外無情,「不要再讓我看到他出現在你身邊。」
「哦?宋大少不是手段高明得很嗎?你為什麼不把他整得家破人亡自動投降?你不是很擅長這個嗎?」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她的食指輕輕一彈,「啊,我想到了,我的男朋友家世顯赫,可能,你不是他的對手?」
「沒用的,於佳辰。」他的身子微微地往後靠,「挑釁我,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她突然就怒了,猛地地站起來,朝他吼道。
「那你來告訴我,怎麼樣才是對我有好處?是像以前一樣又一次屈服在你的強迫之下?像傻子一樣被你玩弄?我告訴你,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了!」
「是嗎?」
「當然!宋忻,你要我回你的身邊,可以。只是這次,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她快速地冷靜下來,腦子以一種燃燒的速度在轉動著,既然逃不開命運,那麼乾脆,就徹底地玩一把好了,「我答應你,回你的身邊,可是,我有我的自由,我的事情,自己決定。」
他以研究的目光看向她,彷彿對這個嶄新的於佳辰,很有興趣般。
「你要我回來,不就是想要我的身體嗎?」她輕蔑地一笑,「拿去好了,反正你都玩過了,我要在乎什麼?可是除了身體,你什麼都得不到,知道嗎?」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能提條件的那個人,是她嗎?
「你可以試試!」她堅定地看向他,「我們賭賭看好了,要麼我死,你要做什麼都隨你。要麼你就答應我的條件。」
留在他身邊,以她要的方式。她的意思,很明顯了。
第五章
他們一時間都沉默了,互相凝視,一個挑釁,一個深思。
半晌,他微微地一笑,「我們都清楚,你不會的。」她就是死,也不可能讓他把那些照片公諸於世。
她的心臟被猛地一把捧住,疼痛得快要呼吸不過來。為什麼他要這麼瞭解她?為什麼?但,有什麼關係?她冷冷地一笑,「那不妨就賭一賭!」
是的,她在跟他賭,以某種她現在還沒有想明白,但隱約中知道的一種篤定,跟他槓上了。這次,她絕不退讓!
這次沉默地更久,時間再次變得沒有意義。
終於,他主動打破了這份僵持,「好。」很乾脆很簡潔的一個字。
她突然鬆了口氣,她賭贏了,可她,也輸了,輸得萬分不甘!
「你記住,是你要把一個恨你的女人留在身邊的,那麼所有的後果,都要自己承擔。宋忻,既然你不想讓一切結束,那我們就不要讓它停,繼續好了。」她走過去,一把拿起他剛剛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
醇厚的酒液像是火焰般將她整個身體都燒了起來,抬手,「啪」地一下將酒杯狠狠地捧向牆壁,漂亮的水晶杯在下一瞬間成為粉碎。
像是宣誓般居高臨下地望著他,「我們之間,不會完的!」
狠狠地說完這句話之後,她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他伸手,抱住那柔軟的身子,手指在她的腕間摸了摸,已經瞭然。
怒火攻心,再加上本來就不是多好酒量,她直接就醉暈過去了。
她安靜地躺在他的懷裡,沒有前一刻的激動兇狠,沒有了上一分鐘的仇恨怨慰。此時的於佳辰,臉頰上飄著兩朵嫵媚的紅,不知是怒火還是酒精,像一抹會流動的水,粉紅晶瑩。
那雙一直瞪著他的眼眸,此時閉了起來,長長的睫毛蓋住了那雙生動的眼。有多少年,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了?
那時她的年紀尚小,還會跟他撒嬌、跟他鬧脾氣,跺著腳、嘟著嘴,淚汪汪地罵道。「你都不疼我,討厭,討厭!」
記憶裡那樣的時光,竟是那麼那麼的少。柔順馴和的於佳辰看久了,都快忘了她其實有火一般的烈性子。
「壞脾氣。」他低下頭去,在她的唇上細細地吮吻,手指輕輕地撫過那漂亮的啡紅,終於,她又在他的懷裡了。
本來以為放手是件雖然困難,但至少不會做不到的事情。可是聽到俞凱文嘴裡的她和她的新男友,宋忻突然發現,任何一條簡單的反應方程式,他都沒有辦法計算。
從英國飛臺灣,不算長的時間裡,宋忻都在靜靜地望著手錶上指針的走動。
當她問他,到底想怎麼樣時,其實,他真的不知道。
他本來只是想要看看她的,看她開心,看她過得好,他便罷了,可誰知道,看見那個男孩牽著她的手,看見她對他笑,他胸中那團怒火瞬間將理智的那根弦焚燒殆盡。
他跟她說,他不習慣。
這是真的,這麼多年,他習慣她在他的身邊,習慣了她望他的眼神,也習慣了……讓自己的眼睛只看她一個人。
可當那個唯一的人離開了他的生活,他發現一切都平靜到可怕。他依舊可以做實驗,依舊可以處理那些複雜的資料,只是他的心,是空的,一片的空。
感受不到喜怒,沒有絲毫的情緒起伏,那樣的空白,如一潭死水。
但現在,看她望著另外一個男孩,對他笑,與他輕鬆聊天,以及,她再度恢復健康顏色的臉頰。
在他的身邊,她情願死。
在那個人身邊,她卻可以笑。
他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忍受這個。可他已經失去了任何一個可以留她在身邊的機會了,因為他再也沒有籌碼。而她,看似脆弱,可她握著的,是他的……
他最擅長的,就是手段,一如她所說。如果可以留住她,他什麼代價,都可以付出,哪怕,讓她更恨他也可以,只要,她還在他
的身邊。
如果只有仇恨才能留住她,那就,再恨一點吧,有什麼關係?
今生今世,他都不會再放她離開了,永遠不會。
酒醉醒來之後,無一例外都會頭痛。
於佳辰還沒有睜開眼,就已經感覺到腦子裡疼得快要炸開的痛,她皺著眉呻吟著,在被子下慢慢地蜷起身子。
「醒了就起來吧。」淡淡的男性嗓音穿過那片疼痛的迷霧,像冰塊一樣瞬間激醒了她半昏半醒的理智。睜開眼睛,看見了那個坐在不遠處的男子。
這是非常熟悉的畫面。
溫潤平和的男子,神情專注地望著膝上的電腦,螢幕上淺色的光打在他的臉上,清雋的五官分外出塵。
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又像潮水一樣地湧了進來,她想起來了他的威脅,她的妥協,想起了那種被逼到極限的不甘!
抬眸,狠狠地瞪他!
「看來你的精神不錯。」不用抬頭,也知道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起來把早餐吃了。」
窗前的小桌子上擺著簡簡單單的食物,白的是粥,綠的是青菜,色澤鮮艷,分外誘人。可惜她現在沒有胃口,尤其是對他做的食物,更是噁心!
「不要拿自己的身體鬧脾氣。」清清淡淡的一句話,戳中了她的心事,她忍受著痛得要命的頭疼,從床上爬起來,走到桌前拿起那碗白粥,乾淨俐落地倒進一旁的垃圾桶裡,當然,那盤青翠喜人的蔬菜也沒有逃過她的毒手。
倒完之後,她雙手抱胸看向他。
他抬眸,安靜地看她做完那一系列的動作,半響,「於佳辰,這樣的挑釁,沒有意義。」
是,真的沒有意義,而且很幼稚!可她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跟他作對的衝動。
「我要不要吃早餐,吃什麼早餐,我自己會做決定。」她看著他一字一字把話說清楚,她再也不是他身邊那個唯唯諾諾,做什麼事情都要問過他的意見的小可憐了。
他用那麼卑鄙的手段將她強留在身邊,就不要指望她有多順從。
幸好,宋忻從未奢望。
她不要喝粥,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粥,「如果我沒猜錯,這裡應該是我的房間吧?」她半瞇著眼睛瞪向那個男人。
一大早醒來就看到他,讓人的心情想好都難。
她的意思,他聽明白了,合上電腦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門邊時,半側過頭低聲說道。「你猜對一半,這是……我們的房間。」
在她尖叫出來之前,他平靜地關上門走了。
於佳辰在裕室裡洗澡時,隔著霧氣騰騰都可以清晰地望見,鏡子裡自己那雙含著怒火的眼睛,她滿膠的·憤怒,突然就平息下來。
她為什麼要受那個人的影響?這樣的情緒起伏在他的平靜面前,簡直就像是個笑話一樣。她不是打定主意,不管怎麼樣都不要再被他影響嗎?
好吧,既然短期內逃不開他,那麼就乾脆不要逃好了。再恨,再怒,對現在的事情都沒有絲毫的幫助,她受制於他,只能屈服。
但這次不一樣了,她的事情要自己作主,要玩,大家一起玩,看最後誰受不了誰。
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感覺到一直折磨她的頭痛稍稍減輕一點,披著濕液液的頭髮打開衣櫃,並不意外看到櫃子裡都是自己的衣物。
這個男人做任何事情,都會有充分的準備。他早就計劃好要讓她回來,所以這些東西,不過是意料之中。
她不會再在這種小事上發脾氣了,因為他根本就不值得她為他動一絲一毫的情緒。
找出最最簡單的T恤和長裙,快速地穿好,她這才想起來今天她有課,要去學校上課。包包,對了,她的包包呢?
抬眸,就看見自己的包放在沙發上,手機,對了,手機!她昨夭就那麼消失了,估計王靖傑要發瘋了吧?甚至連安安都可能被驚動了。
想到這裡,她快步走過去打開包包翻找手機。
沒有!裡裡外外都翻了個遍都沒有找到,難道丟了?不可能。
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她拎著包直接往樓下走去。
那個男人果然坐在客廳裡,手邊依舊是永遠都不會離身的筆電。既然那麼忙,為什麼還要特意回來折磨她?變態,變態!
「我的手機呢?」她不想跟他多說什麼,直接上前問道。
「壞了。」他眼眸不抬,手指在鍵盤上敲動。
「壞了?」怎麼可能!那支手機明明好得很,怎麼會突然就壞掉,「你把手機還給我!」
他抬眸,看了看旁邊,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光滑的桌面上,一支嶄新的紅色手機躺在那裡,映著陽光鮮艷得像璀璨奪目的紅色寶石般,漂亮,動人。
這不像是他會挑的顏色,非常不像。
可,這跟她有什麼關係,「我要我原來那支手機!」她轉過頭來望向他,神情堅定。
「在那裡。」他看了看垃圾桶。
什麼?她走過去,看見碎成一堆的零件,簡直要傻眼,「怎麼回事?」
「昨天我不小心摔壞了。」
「不小心?」
「所以我現在賠你一支新的。」
她會信他才有鬼,這個變態,手機到底哪裡惹到他了,居然要做這樣的事情,「我不要你的。」這一點很肯定。算了,壞了就壞了,這個樣子就算拿去修理都沒有用了,「我自己買。」用他的東西,她覺得噁心。
「我不敢保證,會不會再次不小心弄壞你的新手機。」
他的話止住了她準備往外走的步伐,轉身望向他,「什麼意思?」
他微笑著,不回答。
她明白了,徹底地明白了,「變態!」他的意思很清楚了,就是要她用他給的手機,「我是成年人了,0K,不用連手機都要由你決定。」
「當然,你滿十八歲,我再清楚不過,嗯?」他唇邊的笑,帶著幾分戲澹。
她努力控制著自己不要臉紅,他當然清楚,再清楚不過!她十八歲的成人禮,還是他給她辦的,在床上!
這是她此生最不想提起的話題!
「我是成年人了,不需要監護人。」
「唔,當然。」他點頭同意,「只是我既然不小心弄壞你的手機,賠一支給你,不是理所當然?」
算了,這種無意義的小事,實在沒必要跟他爭辯!變態的思維就是無法理解。她伸手抓過桌上的手機往外走,這是他欠她的,她用的理所當然,不用覺得噁心,不用覺得彆扭。
「對了。」在她跨出大門時,他清冷的嗓音輕輕地揚起。「記住我昨天說的話,不要再讓我看到那個男孩出現在你的身邊,嗯?」
室內的溫度,一下子降了好幾度。她僵在那裡,半響,高高地抬起頭,像驕傲的女王般走了出去。
宋忻安靜地坐在那裡,一室的秋陽分外燦爛,他慢慢地垂下眼眸,手指在桌面輕輕撫過,似乎那裡,還殘留著火焰的溫度。
她的溫度。
果然不出意外,一到學校,看見哭紅了眼睛靠在楚沛胸前的安安,還有那個憔悴到她幾乎認不出來的人,王靖傑。
「安安,我沒事。」先安撫好友,「你先回家,我晚一點再跟你說。」
舒以安自從看見她平安地出現在校園那一刻起,懸著的心總算慢慢地往回落。看見小辰略帶幾分疲憊的神情,立刻貼心地點頭,「那我先走了,你記得打電話給我。」
等到終於只剩下她跟王靖傑兩個人的時候,於佳辰在心底歎了口氣,這才是今天最要處理的事情。不過,無所謂了,連宋忻她都可以面對,又還有什麼不能面對。
「我們找個地方,坐下來談吧。」
安靜的公園,在這非假日的時間裡,除了綠樹、草地,空氣裡清新得入想歡呼的芬芳,一切都與塵世隔絕。
他們安靜地坐在木製長椅上,沉默無語。
半響,於佳辰終於開口。「靖傑,我……」
「你先別說,聽我說。」王靖傑突然大聲地打斷她的話,以一種她從未聽過的響亮噪音快速地說道。「小辰,我喜歡你,我想你知道,我不在乎你發生過任何事情,我都願意在你身邊陪著你。你開心也好,不開心也好,都可以告訴我,我都可以為你分擔。」
她望向他,一時之間思緒萬千。
王靖傑遇上於佳辰,是她的幸還是他的劫?
如果她可以生活在單純的環境裡,也許會喜歡上這個單純的男孩,不用想其他,不用考慮什麼,只是很簡單地戀愛、約會,做一切情侶都會做的事情。
可是偏偏她不是。
她生下來,身邊就有了另外一個男人。注定要捲入那場仇恨裡面,成為犧牲品。她的身體連同她的感情,一起被犧牲。
現在的她,已經學不會簡單地愛了。
跟他在一起的這段時間裡,她努力過的。想要過普通的生活,就像安安那樣,可是她還是失敗了,敗得徹底。
「對……」
「不要說出來,小辰。」他眼中閃動著隱隱的水光,「求求你,不要說出來。」
「對不起。」她殘忍了,是的,她真的殘忍了。當初答應跟他交往,只是利用他。現在要離開他,還是自私,「你恨我吧。」
恨?怎麼恨?這個從高中時就喜歡上的女孩,本來他只是一直默默地看著她,只要看到她的笑,他的心也會充滿愉悅。當她答應跟他交往時,他覺得這是上天給他的眉賜。現在恩賜沒了,可他,沒辦法恨。
「那個人,就那麼好?」他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
於佳辰臉色一變,看向他。
她神色的轉變,他看得清清楚楚,「我都看到了。」他很乾脆地承認,「餐廳有監視器。」
她莫名其妙就失蹤了,他怎麼可能不緊張?以他的身份,想要調餐廳的監視錄影帶來看,輕而易舉。
所以,他看到了那場親吻,看到了那場糾纏。也看懂了他們之間那種誰也沒有辦法介入的親呢。
那是,他從未看到過的佳辰。在他身邊,她永遠是平靜冷淡,就連笑,都是高傲的;可是在那個男人身邊,她是個女人,最純粹的女人。
他輸了,心裡清楚自己已經輸了,可就是不肯承認,於是他瘋了一樣打她的手機,沒人接就一直打,一直到再也打不通。
整晚的失眠,在舒以安找不到她而打電話來問他時,他只能說她不見了,而不敢承認,自己已經失去她了,又或者說,他從未得到過。
牽手時,她的手永遠是僵硬的,想要吻她,看見她眼底的排斥,唇,怎麼都落不下去。
他以為只要時間再久一點,他可以慢慢走進她的心。
可現在他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根本就不在她的身上,又怎麼走進去?
於佳辰轉過頭看向前方,隔著高大的樹木,汽車一閃而過,只是幾排樹而已,就像另一個世界。
「我跟他……」本來想說,不是你想像的那樣。可是這話太狗血,也太無力了。不是他想的那樣,又是怎樣?她要怎麼解釋清楚與宋忻之間的糾纏?因為連她自己都已經弄不清楚了。
他的臉色灰敗到不行,只能望著她,「小辰,不要把那句話說出來。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了,但請你不要說出來。」就讓他抱著那可笑的幻想吧,至少,不用親耳聽到她的話。
「靖傑,對不起。」他是個好人,是個好男朋友,百分百的完美,她想過要喜歡他的,只是她做不到。她的情感、她的知覺,全都在那場可怕的仇恨裡消耗殆盡,再也無法分出絲毫給別人。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他微笑著,想要握她的手,卻在看見她習慣性地微微往回抽時,傷心地笑了,「你記得,要好好的。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值得天下最好的
幸福。」幸福?她抬頭望向湛藍的夭空,這兩個字對現在的她來說,分外可笑。她不是個好女孩,跟在宋忻身邊長大的她,哪裡稱得上好呢?
她自私,她陰險,她的心腸也在一點點地變得冷硬,因為如果她不變,她永遠都不會是那個男人的對手。
抬手,第一次主動握住他的手,「王靖傑,好的那個人是你,你才是最應該幸福的那個人。」生在豪門卻並不驕奢,他身上有稚子的純樸。他本來,應該是一個很好的男朋友的,只是,她沒有那種福氣。
活在黑暗裡的入,光明,反而並不是讓入那麼期盼的。
他們沒有說再見,因為誰都知道,再也不會見。
第六章
一天之中,處理完所有的事情,任誰都會感到疲勞吧。
最讓於佳辰無措的,就是好友的眼淚,她沒有辦法把所有的事情都真實地告訴安安,可是也不願意編理由來騙她。
只能用盡量簡單的句子把她跟宋忻之間的恩怨說個清楚。當然,中間那些身體的交易及糾纏,可以省略。
「這實在是……」從小生活在單純環境的舒以安,張大嘴完全無法反應過來。這些情節,明明只會出現在小說或者電視裡面,居然在現實生活中上演了,而且還發生在她最好的朋友身上,這讓她如何接受?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幸好這裡還有理智的人存在,楚沛很快就理清思緒,問出了問題的核心。
「我?」於佳辰諷刺地一笑,她的打算重要嗎?應該問問,那個人有什麼打算才對吧。不過,她已經慢慢在學會應付他,雖然慢,但至少是個開始,不是嗎,「既然還要糾纏下去,那麼就乾脆糾纏到底吧。」
某人的變態,她再清楚不過。他說不放手,那就真的不會放手,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在他執著的這段時間裡,讓自己好過,讓他不好過。
「小辰,我沒想過於大哥……啊,不對,宋忻居然會是這麼……這麼……」舒以安想找出詞來形容,可是找了半天都找不到,說是他的錯嗎?可最初犯錯的,是於伯父、於伯母,如果不是他們貪圖宋家的財產,害得別人家破人亡,那麼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更何況,於家夫妻的死,是車禍,而不是人為,又要怪誰?
說到底,其實受害的只是兩個無辜的孩子而已。當年的宋忻,還有現在的於佳辰。
他們之間,愛情己經不可能,仇恨又實在太累了。那麼現在他們要在一起,還有什麼理由?
「不管怎麼說,上一代的事情隨著伯父伯母的……」她頓了頓,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於佳辰,見她沒有什麼反應,這才接著往下說。
「宋忻至少也應該就那麼算了,怎麼還要來找……唔……」
她義·憤填膺的話語被楚沛一把捂了去,他朝於佳辰微微一笑,「小辰,你自己的將來要自己考慮好。不管怎麼說,仇恨已經結束了,你應該努力讓自己幸福。」舒以安拚命地抓男友的手,偏偏他捂得死緊就是不放。
「我想這些事情,我們也實在無法多說,你們都有自己的想法。」楚沛一把拉起暴怒中的女友,「我們先走了,你只要記得,不論你做任何事情,我跟安安都會支持你的。」
「謝謝。」她所要求的好友,也不過如此,貼心,而且周到。
楚沛拖著反抗的傢伙往公寓外走去,在臨出門前,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地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仇恨己經沒有了,他為什麼還要你留在身邊?嗯?」
丟下這句話,他一把將女友抱起來,走人。
那是因為他就是個變態!於佳辰的腦海裡立刻浮現的是這句話。
可是在下一秒,她突然覺得,這個理由牽強得可笑。
變態,是的,宋忻是很變態。可是就像剛剛楚沛所說的,他們的仇恨,已經隨著上一輩人的過世而結束,那現在,他為什麼還要將她留在身邊?
一個正常的人會把害死自己父母的仇人的女兒留在身邊嗎?為了報復?
她很快就否決了這個答案。不知道為什麼,就算再恨他,她也知道,他是真的把上一輩的恩怨結束了。
如果不是恨,那麼會是什麼?是……
那個字突然閃過她的腦海,她嚇得差點跳起來,呸呸呸,她腦子有問題才會往那上面想,宋忻耶,那個變態,他怎麼可能對她…
絕對不可能,完全不可能!她拚命地搖頭,否定自己腦中荒謬的想法。不可能的,不會的,一定就是因為這個人是個變態,以折磨人為樂,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理由。
對,就是這樣!
清脆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糾結,螢幕上跳動的那個名字,讓她咬牙切齒,直接掛機!
耐性極佳,一直都是宋忻讓她痛恨的無數個缺點之一。
她拗不過他,接起電話,「什麼事。」
「我提醒你,現在已經八點二十分。」平靜的男性嗓音,聽不出喜怒。
「又怎樣?」
「你是不是應該……回家了?」
「家?哪個家?」她冷笑著,那裡是她的家?明明是牢籠,「我要住哪裡,由我自己決定!」乾脆地按掉電話,想了想,直接把手機關機。
是的,她是答應過要留在他的身邊,但不是今天,不是現在。她的情緒還沒有完全控制好,她怕自己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去找刀。
於佳辰抱著膝蓋蜷縮在沙發上,她的腦子裡昏昏沉沉的,昨天晚上,她對宋忻宣戰了,看起來高傲自信,可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想好他們的將來會如何。
要怎麼跟他相處呢?他害得她家破人亡,她應該恨他的,可是事情的最終起源,是她的爸爸。宋忻用媽媽的排聞照片威脅她,她也應該恨他的。
可是恨,讓她覺得好累,真的非常累。
他為什麼不乾脆放過她呢?離她遠遠的,永遠都不要來煩她,讓她安靜地過自己的生活不就好了嗎?為什麼要一次一次將她拖進那個可怕的漩渦裡面。
門鈴響起來時,她還保持著同樣的姿勢躺在沙發裡,混亂的思緒被門鈴聲打斷,她困惑地皺了皺眉,這個時間,誰會來這裡?
安安是有鑰匙的,而且她早就搬過去跟楚沛一起住了,除了她,也不會有別人來這個小公寓呀。
「於佳辰。」淺淺淡淡的男性嗓音透過大門傳了進來。
她全身一僵,差點跳起來。是他,宋忻,他怎麼會知道她在這裡?又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開門。」依舊是溫和的聲音,好像對她的反抗沒有生氣般。不過,她太瞭解他了,他習慣了她的聽話,怎麼可能對她的不聽話沒反應?
他叫她開門她就開門嗎?他是誰?
「我知道你在裡面。」他的聲音清澈如水,即使是隔著門板,都分外好聽,「我不介意一直在外面等你,你知道的。」
變態!變態!是誰說他不是變態的!於佳辰用力地將自己懷裡的抱枕砸到門上,怒目而視,她說過不要生氣的,可她控制不住,這個男人,好像天生注定就容易把她
惹火一樣!瞪了半響,最終明白,他絕不是個虛張聲勢的人,好吧,比變態比偏執,她根本就比不過,起身走過去一把拉開大門,「你到底想要怎樣?」
他站在那裡望著她,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妥協一樣,「我來,是讓你履行你的義務。」
「什麼義務?」殺了他嗎?
「情人的義務。」
她直接傻眼,不敢相信那兩個字居然就這樣從他的嘴裡說了出來,他居然就在她家門口說出這樣恬不知恥的話來。
「你……不要臉!」她漲紅著臉想要關門。
他抬手一把擋住,「我想要你睡在我的身邊。」
還能更丟臉些嗎?如果這時被鄰居聽到,她還要不要活?
「噁心!」她用力地推門想要關上,可是他的手臂擋在那裡,她怎麼可能關得上!
他伸手直接摟住她的腰,將她抱進去,再順手關上房門。
很快,他就踏入了她唯一僅有的私人領域,這讓她分外怒不可遏,「宋忻,你到底想怎樣?」
這是她僅有的小天地了,可連這最後的底限都被他侵犯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為
「睡覺。」
他穿過大廳,兩扇緊閉的大門出現在他面前,只看了一眼,他伸手打開左手邊的房門走了進去。
討厭,這個變態怎麼知道這是她的房間?
「我瞭解你的,於佳辰。」看穿了她的疑惑,他直接開口說道。
她跟舒以安不同,其實在很早以前,她就已經不再喜歡少女那些夢幻粉嫩的東西,那些美好是給單純的女孩子的,而不是她,所以她的門上絕對不可能出現蕾絲蝴蝶結之類的雜七雜八。
懶得理他!反正他現在已經踩進來了,她也沒有本事把他推出去。那麼就剩下自己離開,可天下之大,她又能躲到哪裡去?
算了,不是早就打定主意不管他做什麼,她都以不變應萬變嗎?跟著他起舞,永遠只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她恨恨地轉身往大廳走去,他要睡那間房就讓他睡好了,大不了今晚她睡安安的房間。
「我說過,我要你睡在我的身邊。」平穩的嗓音從身後傳來,「當然,我不介意在哪裡。」
於佳辰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感覺自己被宋忻一步步地逼近,可她已經無路可退,她所有的路,都被他堵住了。他說,情人的義務,見鬼的情人義務!
不得不佩服宋忻,他這個人雖然在英國念的書,可對中文用詞實在很精妙。他不說女朋友,因為他們都知道彼此不是那種關係;
也不說情婦,因為她其實,連他的情婦都算不上。
他說,情人。情人?他們是情人嗎?不是仇人嗎?
於佳辰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她感覺自己被宋忻一步步地逼近,可她己經無路可退,她所有的路,都被他堵住了。他說,情人的義務,見鬼的情少、義務!
不得不佩服宋忻,他這個人雖然在英國念的書,可對中文用詞實在很精妙。他不說女朋友,因為他們都知道彼此不是那種關係;也不說情婦,因為她其實,連他的情婦都算不上。
他說,情人。情人?他們是情入嗎?不是仇人嗎?
他今晚來這裡做什麼,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色慾茸心!這個男人在這方面從來都可怕得要命。可是現在的她,沒有辦法忍受他的碰觸。一點點都不能。
那些橫在他們之間的仇恨,說結束,難道就真的可以結束?她怎麼可能就那麼輕易地忘掉愛她的父母,又怎麼可能不記得他的威脅,他的手段。
要她現在跟他有身體上的接觸?只是想像,她都噁心,非常非常地噁心。
她枯坐在沙發上,想著今天晚上,心裡如油煎一樣。他不會放過她的,他已經明確地說過,要她回他的身邊,要她的身體。
雖然那晚她說過,她的身體他早就玩透了,想要拿去就是。可真的發生,她還是做不到,怎麼都做不到。
臥房裡一直靜悄悄的,她不知道他在做什麼,但她很瞭解他,他一定是設定了一個時間給她,讓她一個人靜一靜,超過了,他就會出手。而他在這方面的耐性,從來不會超過兩小時。
何必呢?早死晚死,都一樣要死的。
她唇邊勾起冷笑,就當,被狗咬算了。反正在他的身邊,這樣的事情,總是逃不過的。這麼多年,他給她的教訓,還不夠清楚嗎?
踏進臥房,見他坐在她的書桌前,桌面上放的,是他永遠都不離身的筆電。原來在忙。她直接當他是透明的,拿了衣物去浴室鹽
洗,當她披著濕濕的頭髮再次走進房時,他低低地說了聲。「過來。」
她僵了僵,臉上的神情一片冰冷。
來了,這壽州上她害怕、讓她噁心的時刻,終於還是來了。做再多的心理建設,都是沒用的,事到臨頭,她真的、真的,非常想逃。不到十步遠的距離,她走得異常艱辛。
一向耐心十足的他,這次沒有等她走近,而是直接起身握住她的手臂,將她往床邊拉。
她的身子顫抖得更加厲害,胃裡不斷地在翻騰,怎麼辦、怎麼辦,她好像有點控制不住自己了。
當「轟轟」的聲音響起時,她緊閉的眼眸這才驚訝地睜了開來,那只撫在她頭皮上的手掌,還有吹在發上暖暖的風,在在告訴她,他在為她吹頭髮。
他居然……為她吹頭髮!
她全身的肌肉在那一瞬間都抽緊了。這樣的事情由他來做,簡直是可伯!
「我自己來……」
幸好,他沒有勉強她,將吹風機遞給她後,回到電腦前繼續工作。
在吵雜的聲音中,他專注子他的事情,而她處理自己的私務,這樣的時光,似乎又退回從前,那時他在英國,她在臺灣,隔著視訊鏡頭,他們各做各的。
那時的她,是害怕他的,可是卻也不得不承認,那樣平淡的相處中,還是有幾分溫馨,每天夜晚都是他陪著她。
只是現在的心情,與那時已經全然不同。
那時是害怕,現在則是冰冷。
磨蹭再久,頭髮總有吹乾的時候,她放下吹風機時,發現自己的手還是僵硬的。
「你先睡,我還有事情沒處理完。」平淡的口吻,卻讓她暫時地鬆了口氣。
第一次躺在自己的床上,都覺得是不自在的。
有時候最恐怖的反而是等待的那種感覺,她不敢真的睡著,但又沒辦法一直睜著眼睛,半睜半閉間,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可一直是半睡半醒的,身子緊繃,當那雙結實的手臂一搭上她的腰,她立刻一個激靈地驚醒過來。
「你幹什麼?」她劇烈地掙扎。
「安靜一點。」他伸手按住她的腰,將她抱進懷裡。
她抖了起來,雖然痛恨自己沒用,但確實在發抖。她知道,如果他要用強,她不是他的對手。
他似乎根本沒有感覺到她在顫抖一樣,將她抱進懷裡後,就再也沒有別的動作了。
她閉著眼睛等待著,可僵硬了半天,發現身邊的那個人呼吸平穩,安安靜靜。
他,睡著了,那她緊張了這麼久,到底是為了什麼呀?
這麼說來,他今晚真的就像他自己所說,只是要她睡在他的身邊而已?但在他的懷裡她根本就不可能自在,她輕輕地蠕動著身子,想要離開他的懷抱,誰知……他的手臂緊緊地環住她,「別動,睡覺。」
這下子,想離他遠遠的心徹底地放棄了。是的,她也可以反抗,只是反抗的後果,她自己都不敢想像,既然拿他沒辦法,只能說服自己,當他不存在,睡覺吧。
可是怎麼可能不存在?她偷偷地抬陣,望向他熟睡的臉龐。她跟他在一起那麼多年,可這樣清楚仔細地看到他熟睡模樣的機會,並不多。
以前在床上,每次都是她累得昏睡過去,再醒過來那個男人已經離開,他們少有這樣平靜地相擁而眠的日子。
她細細地打量著他,不得不承認,他真的長得非常好看,溫潤、清雋,可隱藏在這下面的是完全的不擇手段。
她只要想到與他之間的那樣糾纏,那些沒有辦法解開的死結,她就覺得在他懷裡的每一秒都是難熬。
「如果你不想睡覺,我們可以做點別的。」輕柔的嗓音止住了她再次的動作,她瞪大眼眸望向他,他並沒有睜開眼睛,可是很明顯,他沒有睡著。
他話語裡的意味,她很明白,而且,他不是一個虛張聲勢的人,所以,現在的她如果聰明的話,就乖乖聽話比較好。
看來他今晚看來是良心發現,不打算對她做什麼了。
這樣一想,她反而放下心來。
只不過被他抱著,呼吸間都是他的氣息,熟悉到痛恨的氣息,她又怎麼可能睡得著,但就算睡不著,時間過去,僵硬得久了,每一條肌肉都發出疲累的訊息,睡意還是漸漸來襲。其實,跟他睡在一張床上,已經成為了習慣。
人有時候可以抗拒很多東西,唯獨不能抗拒的,就是習慣二不論好的或是壞的。
當她的身子變得柔軟起來,呼吸也變得綿長時,他知道,她真的睡著了。
緩緩睜開一直閉著的眼睛望著她的睡顏,現在的她,還是睡著時比較可愛一點。
緊皺的眉舒展開來,總是充滿怒火的眼眸現在乖乖地閉著,長長的睫毛隨著她的呼吸細細地顫抖,光潔的鼻子,還有……
伸手撫過她的嘴唇,靠過去細細地吻,馨香軟嫩。
唇上細碎的觸感讓她眉頭微皺著,臉蛋埋入他懷裡磨蹭,手腳習慣性地纏上他的身體。
睡姿一如既往地差。
她在怕他,用全身上下每一寸的肌膚、每一分的氣力,都在抗拒著他的接近。
不過沒有關係,是他將她強拖入懷裡的,他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局面。從小到大,於佳辰都是倔強的性子。
哪怕一時的屈服,都只是一時。
她是他用最卑劣的手段留在身邊的,她的排斥,是很自然的一件事。
可是沒關係,他不在乎。只要她還在他的身邊,只要她的眼睛望著的那個人是他,這樣也就夠了。
愛也罷,恨也好,沒有任何區別,他們之間,從十九年前,己經無法善了了。
那就不要善了。
他伸手抱緊她,任她在他的懷裡睡得天昏地暗、無知無覺,依靠著他,依偎著他,那種單純的信任,在她清醒時,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
抗拒、敵視,他都可以接受。
於佳辰,既然恨我,就好好恨,哪怕是恨上一輩子,那至少,也是一輩子。
一夜的熟睡,卻在清晨時分,微涼的空氣裡,響起了若有似無的細碎喘息聲。
於佳辰在熟睡中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像是泡在水裡,熱得喘不過氣來,她張開唇想要呼吸,卻被堵住了,軟滑地像是小魚一樣的東西探進了她的嘴裡,吮著她的舌,勾得全身都像著了火般。
皮膚敏感而緊繃,緊到發痛,痛到不能承受一點點衣料的摩擦,幸好,很快這種苦惱就被解除了,她感覺到身上的衣服被褪開來,然後一雙灼熱的大掌在她身上撫摸,每摸一個地方都讓她敏感地顫抖著,渴望並且灼熱。
那雙大掌一路往上,按在她的胸前,帶著力道地揉搓著,胸前那抹粉嫩堅挺起來,如石子般,她覺得胸部漲到不行,細細地呻吟出來。
一隻大手帶著火一樣的熱度,從她的腰一直往下燃燒,探入了她的身體最深處,她的身子一僵,那種被異物侵入的感覺分外清晰。
「疼……」她喃喃地抱怨著,腰肢扭動起來想擺脫那種感覺,可那種又痛又寐的感覺如影隨形,怎麼都掙不開。
她的唇又被堵住了,連同呻吟抱怨一起被吃下去,那隻手指還在她體內作怪,她的身子一陣接一陣的緊縮,感覺到一股強烈的熱流不斷地往下湧,好難受卻又好舒服,這種矛盾的刺激,實在是讓人忍不住想要……
「唔……哥哥……」失去理智掌控的頭腦,憑著本能喚出了那個深印在她腦海裡的稱呼,嬌嬌嫩嫩的嗓音,在這灼熱的室內既模糊又清楚。
隨著那個稱呼的出現,氣氛猛地凍結,她昏昏沉沉的理智在那一刻衝破了慾望的迷霧,倏地清醒過來。
水靈的眼眸眨了眨,似乎完全弄不清楚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赤裸的胸膛在她的眼前,肌肉結實的手臂撐在她的臉側,他的指還在她的體內。
她臉蛋上因為激情染上的紅暈下一瞬間就退得乾乾淨淨。
「醒了,嗯?」他的呼吸稍稍有點沉重,壓低身子,在她的耳邊滿意地輕舔,「也該醒了。」
手指抽了出來,帶出一大波水液,身下略一施力乾乾脆脆地頂了進去。
「唔……」她咬唇悶哼著,因為疼,也因為……她突然伸手推開他,身子滾到床邊,乾嘔起來,吐了半天,卻沒東西可吐,她伸手摀住唇,那種噁心的感覺從胃一直湧到了喉嚨口。
他漆黑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總是平靜無波的眼眸裡掀起黑色的風暴。她想吐,她居然想吐!他伸手一把摟過她,拉開她的手掌,低頭吻住她,不顧她的反抗與推拒,就狠狠地吻,舌頭抵到了她的咽喉深處,吮住她的舌頭拖出來重重地吸。
太可怕了,這種不要命的瘋狂,實在太可伯了。她被死死地壓在他的身下躲不開,噁心感加上暈眩感同時來襲,她的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掐住他的手臂,指尖用力地掐握,結實的肌肉拉出一道道鮮艷的紅。
等他終子鬆開她的唇,看她劇烈地喘息時,他抵在她的唇邊輕輕地問道。「噁心嗎?」
她伸手推他。
「就算噁心,你也逃不掉的,於佳辰。」他握住她的腰,下身用力入到她的最深處。
又疼、又暈、又噁心、又刺激,這樣複雜而強烈的感覺齊刷刷地衝了上來,她的心臟像是被人用力地握住,無法順暢地呼吸。
他沒有給她反抗和適應的時間,開始在她體內放肆起來,近半年時間的未經歡愛,她接受得異常困難。心理和生理的雙重疼痛,讓她把嘴唇咬到出血,都無法抵擋那種強烈而洶湧的感覺。
他伸指探入她的唇內,強迫她鬆開牙關,她很不客氣地直接咬上他的指,尖尖的牙齒陷入他的皮肉之中,再加上之前她的指甲留下的那種痛,刺激得他越發地興奮與殘暴,一下一下將她重重地往上頂,手握著她的腰將她的身子往下拉,這種巨大到可怕的刺激讓她有一種快要被他弄死的錯覺。
逃不開的,怎麼都逃不開。
早該想到,他晚上的安分只是為了此刻的瘋狂。
她的指在床單上緊緊地握著,恨與怒,情與欲,這個世界,混亂了。
當一切平息的時候,天色已然大亮。
於佳辰身子發軟地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宋忻望著她木然的神情,伸手,撫過她被汗水浸濕的長髮。
她沒有再反抗,畢竟,反抗根本就是沒有用的。
就如同她當初所說,這具身體,他如果想要就拿去好了。玩一次跟玩一百次,有什麼區別?
他的手掌,游移到她的腰側輕輕撫摸,然後將她樓入懷裡。一下一下地撫著她的長髮、她的背。
她沒有反抗,也沒有咒罵,只是那樣安靜地伏在他的懷裡,乖巧得一如聽話的貓咪一般。
「於佳辰。」
「……」
「你要乖一點,嗯?」
乖一點?她的唇邊泛起諷刺的笑,她乖不乖,有區別嗎?他還不是依舊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要怪,也只能怪她自己傻,以為他真的不會對她怎麼樣,結果……
禽獸就是禽獸,永遠也不會變成人。
像宋忻這樣的變態,永遠都不會講道理,她早該想到的,卻又放心得太早。
得到這一次教訓,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了
第七章
時光就是時光,不會因為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有所改變。
再痛的傷口,再深的仇恨,時間都不會因此而靜止停留,它走著它該走的路,任由人事自在地變遷。
包括,宋忻與於佳辰。
在宋忻平靜的強勢下,於佳辰還是跟他住在了一起,當然,不是他的那幢老宅子,而是之前他在T大授課時在附近買下的公寓。
她當然不會認為因為老宅子離學校比較遠,這是他在體貼她,他只是變態心理作祟,就近監控她而已,而她願意搬去跟他住,原因很簡單,只是不想讓他拈污了自己最後的領地,雖然,他已經做了。
那麼,又該怎麼形容他們之間現在的情形呢?
有關係的陌生人,似乎是很恰當的形容詞。
白天,她去上課,他在工作,沒有絲毫的交集;晚上,他將她摟入懷裡,不管她願不願意,只要他想,身體的折磨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最開始她還不甘心地掙扎過,幾次之後,她明白了那些掙扎不過是白費力氣,她的身體排斥他,每次他碰她,她就會想吐,但那不是生理性的,而是神經性的,所以只是乾嘔,但那種反應,卻分外地惹怒他。
他是個可怕的偏執狂,她越是反胃,他做得就越是兇殘,時間久了,她的身體……麻木了。
不會再因為他的靠近,而全身僵硬到無法動彈;不會再因為他的碰觸而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她放棄了,放棄了自己的身體,他想要,就乾脆隨便他好了,只要她不給反應。可是就是這樣的決定,都是不可能的任務。
當她像死魚一樣躺在床上任他為所欲為時,他那天的耐心就會變得特別好,親吻與愛撫,可怕到沒有盡頭的挑逗,他太過瞭解她的身體,知道吻哪裡摸哪裡,她就會
發抖,就會有反應。所以她的冷淡持續不了十分鐘,就被他弄得氣喘呼籲、汁液淋漓地焦躁等待著他的充滿,他卻似乎對前戲上了癮,怎麼都不肯給她一個痛快。
他要她求他,她再清楚不過,可每次哪怕她被慾望折磨得死去活來,哪怕把嘴唇咬破了,她都不會去求他。
而她的那份倔強,總是會格外地激怒他,讓他下重手去折磨她,這樣的夜晚,簡直可怕到令人發抖。
時間也在這樣的惡性循環裡匆匆地迎來了新的一年。
那年的除夕之夜,他們在英國過的。
她其實並不那麼喜歡英國,這個國度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下雨,灰撲撲的天空,濕冷的冬季,就連心情,也潮濕得可以擰出水來。
宋忻回到英國後,一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在研究室裡度過。
而她,對這裡也算是非常熟悉,但卻沒有四處逛逛的興趣。外面又是雨又是風,冷意直透骨髓,她情願坐在壁爐邊,望著那跳躍的火焰,想著自己永遠也想不明白的心事。
今天也如此,手裡捧著一本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的雜誌,望著壁爐裡溫暖的火焰,陷入自己的思緒裡。
當門鈴響起時,她甚至還嚇了一跳。
電子螢幕上出現的那張臉孔,全然陌生,她謹慎地望著他,「請問找誰?」
「我找你,於佳辰。」明明是西方的臉孔,可中文卻說得那麼標準,最重要的是,他叫的是她的名字,這太詭異了。
「我不認識你。」
「我是忻的朋友,雷亞力。」
「哦。」那就是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了,她很乾脆地切斷視訊,也直接忽略掉這個人。可這世上有句話從來都沒有錯,『人以群分』。宋忻的朋友,跟他一樣偏執,他固執地在外面按門鈴,吵得她根本無法安靜。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我不認識你!」
「我是忻最好的朋友,也是最瞭解他的人,這個理由,夠不夠吸引你?」
她沉默了足足一分鐘,然後按開大門。
她聽過這個人的名字,在宋忻接電話的時候,也知道他們真的是好友,所以,她讓他進來了。
那個走進來的高大男子,有著她所見過最最深邃的五官,深褐色的頭髮,飛揚的眉,湛藍的眼眸,還有掛著情懶笑意的嘴唇,在在顯示出這是個充滿魅力的男子,而且很明顯,他對自己的魅力十分清楚,也樂於表現。
「午安,子小姐。」
「你來有什麼事?」既然他的朋友,那麼她也不用太客氣。
「憤嘖嘖,你這樣就不對了。」他歎息地搖頭,「過門都是客,怎麼說,你也應該請我喝一杯紅茶才對。」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去廚房為他倒茶。反正是茶包泡出來的茶水,不花氣力。
那個男子在端起杯子還未入口時,已經皺起眉頭,「這樣的東西,竟然會在忻的家裡看到?」萬分嫌棄地放下。
那是她在超市裡亂買的。愛喝不喝,禮數她已經做足了。於佳辰走到壁爐前坐下,繼續看著跳動的火焰發呆。
雷亞力望著那個沉默的少女,從她漆黑的發到純東方的清麗容顏,她安靜的模樣,微皺的眉,都帶著一種神秘的憂傷,讓人想要伸手將那不能舒展的眉頭給抹開,讓人想要掏心掏肺地對她好,只為哄得她一抹開心的笑顏。
他看到她的時候,突然有些明白了好友那種可伯的執著。
他的目光無禮直接到讓人想忽視都難!於佳辰側過頭去,神情高傲地望向他,「你不知道這樣看著女孩子,是很沒有禮貌的事情嗎?」
女孩和女人的矛盾綜合體,他唇邊的笑意味深長,「抱歉,我只是太好奇了。」當然好奇了,每次都只是在螢幕裡看到,現在終於有機會看到本人。
「你本人更漂亮些。」他的食指托著下頗,定定地望著她。
她直接當沒有聽到,「宋忻要晚上才會回來。」他回英國之後就早出晚歸,除了夜晚的火熱擁抱之外,他們之間墓本上連話都說不上,雖然在臺灣時,他們之間的交流也少得可憐。
他不是健談的人,她更是不想理他,所以只要是兩人獨處的時間,除了床上以外,基本上是一室的安靜,可,卻不會不自在。
她努力忽略掉自己腦海裡閃出來的最後那句話。
雷亞力斜斜地挑了挑眉,她那句話的意思是,他有話快說,沒事可以走了?嘖,真的是個直接的小辣椒,他摸著下巴,深思地說道。「我是來找你的,于小姐。」
他跟她很熟嗎?於佳辰直接嗤之以鼻。
「你不是想離開忻嗎?」他微笑著,無害而且真誠地說道。「我有辦法。」
於佳辰冷冷地瞪著那張可以稱之為禍水的臉龐,半響,她唇邊勾起諷刺的弧度,「你是他的朋友,跟我素不相識。居然會主動跑到他的家裡,來告訴我怎麼離開他?
是你腦子短路了,還是你覺得我很傻?」當著她的面說出這樣匪夷所思的話來,本身就是對她的海辱,當她是傻子耍,會相信這種荒謬到極點的謊話?
「你可以聽完我的話後,再行判斷,嗯?」對她不客氣的話語,雷亞力一點都沒有介意。畢竟,跟在忻身邊久了,可愛的小妹妹早就被帶壞了,他有心理準備。
「我不想聽。」她冷下臉來,偏過頭望著壁爐,拒絕的意思表達得很明顯。
可雷亞力是誰?他可以跟宋忻做二十幾年的好朋友,就足以證明,他也不是一個正常的人,而且,他非常擅長突破別人的心防。
「他七歲以後,我就沒有見他真心地笑過。」
於佳辰的身子在聽到這句話之後,猛地一僵。
安靜了?雷亞力看了眼那個己經被挑起注意力的女孩一眼,心裡突然變得柔軟起來,他的好友,似乎真的有機會可以得到幸福了。
「七歲之前的宋忻,是個很溫和的小紳士,斯文有禮,小小年紀就得到大家的喜愛。」出生在富裕的家庭,英俊的父親,美麗的母親,良好的家教,所有的這些都讓人羨慕的,可是上天給了你讓入羨慕的一切之後,就會突然之間全部拿走。
那個溫文的小男孩,在接到父母的死訊後,面色蒼白而且平靜,一直到那個男人來接走他,他都一言不發。
再後來,他回到了英國。雷亞力卻明顯地發現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夥伴,已經不一樣了,他花了足足五年的時間,才從好友的嘴裡知道了讓他改變的原因,瞭解之後,怒不可遏。
同樣是富家子弟,同樣有著不會輕易相信人的天性,如果不是從小就認識,他們之間不會有那麼深的信任和情感,也正因為如此,所以好友的仇恨,他感同身受。
一場完美的復仇,就此拉開序幕。
當然這些,是沒有必要跟這個無辜的小甜心講的,于氏夫妻已經死了,過去的事情就真的結束了,這一點,他跟忻都清楚的。
「要每天面對逼死自己父母的兇手,還得認賊作父,這樣的心情,甜心,你想想看,會是什麼樣的?嗯?」
於佳辰沉默了,她已經沒有心力去介意這個雷亞力對她的稱呼,因為她突然發現,從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她從來都沒有想過,當年的以及現在的宋忻是怎樣的心情,怎樣的處境。
「他那樣的性格,所有的事情都會深在心裡。所以他的很,永遠是最深的二可就在那樣深、那麼濃的恨裡,他依舊沒有傷害他仇人的女兒,再想想看,這又是為了什
麼?」沒有傷害她?於佳辰剛想開口反駁,可是話到嘴邊,突然就曬了下去。相比他的性格,他的狠絕手段,他對她做的,真的……不算什麼了。
「他最開始,只是冷落你而己。如果不是你激怒了他……」
「我什麼時候激怒了他?」她忍不住張口反駁。
「哦,是沒有。你只是跟一個年輕英俊的小伙子出去約會而已,只是跟他笑得很愉快而已。」雷亞力聳聳肩,雲淡風輕。
約會?笑罵她突然想到十六歲那年,她認識的那個英國男孩,跟他出去玩回家時被宋忻看到,然後,他的一切都變得可怕起來。
原來……
「甜心,你那麼聰明,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雷亞力朝她眨眨眼睛。
「你是說,他是……」吃醋那兩個字她完全說不出口,這個實在太讓人難以置信了,宋忻耶,那個永遠冷靜自持、光風弄月的宋忻耶,怎麼可能會……
雷亞力雙手相握,微笑地望著那個明顯受到驚嚇的女孩,「不準你跟別的男人說話,不準你靠近別的男人,如果你只是認為是男人的佔有慾,你還真是單純得可愛。」
「你是說……」她不敢說出口。
「甜心,你可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嗯?」
就算他說的是真的,可那又怎麼樣?他們之間橫著那麼深的仇恨,怎麼都不可能跨越過去。於佳辰的臉色冷了下來,「我跟他之間,絕無可能!」
憤嘖嘖,人不要太鐵齒,否則……
「你想離開他的,不是嗎?」
她抬眸瞪向他。
「如果一個男人愛你,他所有威脅你的籌碼,都不再是籌碼。」雷亞力端起那杯半冷的紅茶,望著浮淺的顏色,歎息地搖頭,「你懂了嗎?甜心。」
愛?於佳辰征住了。
「我的話說夠了。」雷亞力起身,輕輕地撫平袖口的皺褶,「懂不懂,就看你的領悟能力了。」
一直到他離開很久,於佳辰都還是靜靜地坐在壁爐前,面無表情。
宋忻回家的時候,敏銳地感覺氛圍有些不一樣。
大廳裡空無一人,這不奇怪,這個時間,於佳辰應該已經入睡。
漆黑的眼眸掃過乾淨整潔的大廳,這也並不奇怪,他請了專門的人每天打掃,不乾淨才不正常。他的視線落到了一旁的沙發上,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
舉步往樓上走去,深夜一點,除了走廊上暖暖的燈光外,一片安靜。
推開臥房的門,嬌小的人兒擁著被子好夢正酣。
淺橘色的檯燈映著那方小小的天地,像是有神秘的魔力通到誘惑著他。
將電腦包放在一旁,走過去。
深色的被子下肌膚如玉,眉目如畫,淺淺的粉色暈染雙頰,鮮艷的嘴唇因為側睡而微微地張開。
他的指忍不住撫上去,帶著點英國冷雨的涼意,熟睡的人兒眉頭微皺,迷迷糊糊地抱怨道。「討厭……」
他的唇邊勾起淺淺的笑,真正地愉悅,俯下身去靠近她,吻上她頰畔那誘人的顏色,很輕很柔的一吻,碰觸到她的皮膚後,就捨不得離開。
足足過了兩分鐘之久,他抬頭,唇邊的笑更深了,望著她的睡顏,在這夜色深深的晚上,在這淺暖溫柔的燈光下,沒有爭吵,沒有冷眼,一切都是安靜寧謐。
伸手,為她將睡到唇邊的髮絲撥開,然後起身往浴室而去。
在水聲響起來後,原本在床上熟睡的人兒,緩緩地睜開眼眸,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似乎那裡還殘留著溫涼的感覺。
他吻上她時,她恍惚間真的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如果一個男入愛你,他所有威脅你的籌碼,都不再是籌碼。」
雷亞力的那句話,突然在她的腦海裡響起,她的指在頰畔慢慢地握緊,也許,大概,她可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不是嗎?
宋忻從浴室走出來時,看到床上躺著的人兒,擦拭濕發的手,緩緩地停了下來。
她似乎是睡太熟了,而不小心把被子踢了開來,被子下的人兒,性感妖繞得不可思議。淡紫色的細肩帶絲質睡裙,薄如蟬翼,輕柔漂亮的紫色,就像是為她雪白的肌膚籠上一層朦朧的霧。高聳飽滿的胸部,在這層霧裡若隱若現,隨著她的呼吸,那兩抹嬌嫩的色澤無比地誘人。
纖細到彷彿一掐就斷的腰,絲滑的裙擺掀了起來,一雙晶瑩修長的腿,一條伸直,一條半曲著,裙下……不著寸縷。
鬆軟的毛巾在他的指間緊緊地一握,深邃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晶亮的光,半響,手上的動作才能繼續。
深冬的夜晚,大開的暖氣,一室如春。
時間在此時過得分外緩慢,他的動作不疾不徐,眼眸緊緊地盯著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兒,表情平靜。
等他終於坐在床上時,因為他的重量床墊往下陷,女孩的身子順勢偎到他的身邊。他的掌,在她的腰側停留了半響,終於還是沒有抵擋得那樣的誘惑,落了上去。
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好像有一種東西,在虛無中猛地斷裂開來。
他抱著她翻身,壓在她的身上,那脆弱的肩帶滑落下來,形狀完美的飽滿大部分落入他的眼中,探手過去,絲滑的布料順勢敞了開來,他的手掌包裹住那豐勝的雪
膩,最初只是輕輕地揉著,到後來無法控制地越來越重,嫣然的粉嫩從他的指縫間迸了出來,引得他著迷般地拉扯,按壓,再整團捧起來,含入唇內。
「唔……」她眼眸依舊是閉著的,身子像蛇一般在他身上摩掌,妖燒嫵媚。
他的手順著裙擺往下,那裡已然濕潤溫暖,就那著絲水意插了進去,那些緊窒到讓人發狂的嫩肉急急地包圍上來,咬住他,將他往身體深處拖去。
她的腰扭了起來,迎合著他的動作,細碎的呻吟從她的唇內逸了出來,一波一波的汁液澆到他的指上,像是最強力的春藥,讓人情慾勃發。
他從她的胸前抬起頭,仲手快速而且準備地摸到床頭的鋁箔包,俐落地撕開,做好防護措施,伏入她的腿間,就著那縷縷的香滑一戳到底。
「啊!」她喊了出來,眼眸猛地睜開,手指用力地掐住他的肩背。
「捨得醒了,嗯?」他的唇在她的嘴邊徘徊,低頭將那柔軟的唇瓣含入,細細地舔,重重地吮,深長到讓人窒息的一吻過後,他從她的嘴裡退了出來,舌與舌之間連起透明的絲,他望著她水眸晶瑩的失神模樣,不由自主地再度低頭。
又是一個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吻,伴隨而來的還有身下的狂風驟雨,她被他沉沉地壓入床褥的深處,身子緊緊地貼在一起,他的唇堵得她連呻吟都悶在了喉嚨裡,呼吸變成了一件很團難的事情。
她最伯這種近距離的摩擦,速度快的刺激感覺不斷地疊加,她在他身下不安地掙扎起來,卻被他重重地按住,他挺起身子,悉數抽出後再重重地頂入。
她尖叫起來,那樣的叫聲惹得他發了狂,她的身子緊緊地絞住他,快感從熾熱如鐵的慾望順著後脊往上爬,如電流一樣在每一根神經裡悠意地竄著,這一刻,他只想要狠狠地抱住她,按在身下哪裡都不準她去。
「疼……」她嬌嬌的帶著哭音的聲音,伸手樓住他的脖子,上半身抬起來,臉蛋貼上他的胸膛,「宋忻,我疼。」
帶著濕意的臉頰與他灼熱的肌膚相貼,他激狂的動作猛地一停,銳利的黑眸半瞇著望向身下的人兒。
「疼……」嫩嫩的,久違的撒嬌,她眼眸含水,嘴唇微微地嘟著,無限委屈地望著他。
他咬牙,足足停頓了半分鐘之久,抽身而出,低下頭去看,「哪裡疼?」
入眼的景致,讓他全身的血管快要爆炸了。
鮮妍的色澤,銀亮的滑液,還有剛剛退出還來不及緊合的瓣蕊,他感覺到太陽穴的青筋在跳,伸手撫過那粉嫩之處,「裡面,還是外面?」
她臉蛋紅得滴血,半側過身子,埋入柔軟的枕頭中,不說話。
他看著她赤裸的背,一粒一粒的汗珠在雪白的皮膚上分外可愛,貼過去,嘴唇在她的背部皮膚上細細地吮過。
一手抬起她的腿,就著側躺的姿勢,準備頂入。
「我不舒服。」帶著嬌喧意味的抱怨,止住了他的動作。
他握住她的肩膀,不顧她些微的反抗直接將她翻過來,漆黑的眼緊緊地盯著她。她乾脆靠入他的懷裡,纖手撫上他的胸膛,低低地帶著幾許委屈地喃喃道。「疼,宋忻。」
第四次。這是她今晚第四次說疼,他全身的肌肉因為她主動的靠近而緊繃了下,然後放鬆下來,抱住她,翻過身去,伸手將保險套取下來扔到垃圾桶裡,拉著她讓她躺在他的身上。
他真的,不再做了?
於佳辰眼眸微微地張大,微微地垂眸看了看他那生機勃勃的慾望,然後抬頭望向他,「宋忻?」
他的手掌在輕撫她的背,「睡覺。」
她好像聽到他心底在歎息了,可是她的心裡卻有一種又甜又酸的莫名感覺湧了上來,「宋忻。」喃喃地喚著他的名字,卻又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沉默著,抱緊她。
她突然覺得一直壓在心頭的某個地方,變得很鬆很鬆。
「你不就是想要我的身體嗎剎那就給你好了。」那天晚上她的話還言猶在耳,她一直是認為,他玩弄她、折磨她,只是因為對她身體的迷戀。
如果只是想要她的身體,那麼剛剛,他為什麼要停?
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樣的感覺,居然還不是太糟糕。如果證實了她的想法,那麼,她真正自由的那一天,不會太遙遠了。
唇邊揚起滿足的笑意,她的臉蛋在他的胸前摩掌著,找到自己最常睡的位置,慢慢地沉入夢鄉。
在半睡半醒之間,被某人輕輕的喚聲擾亂了,「於佳辰。」
「唔……」
「雷亞力怎麼樣?」
「唔……很討厭。」說話直接,眼神直接,還有取笑也很直接,只不過他的話,好像真的有幾分真實。
「是嗎?」
「…嗯。」
他安靜了。她在再次沉入夢境之前,猛地清醒過來。
他知道了!原來他知道了!知道雷亞力來過,那麼自然,也可以想像得到那個人會說什麼話嗜?也是了,他們是那麼多年的朋友,對彼此瞭解,對方會有什麼樣的行為,會說什麼樣的話,再清楚不過。
他既然知道,為什麼剛剛還是會……
也許,大概,可能,雷亞力說的某些事情,不是騙她,有的時候,明知道是騙的,可是還是願意上當,這是為了什麼呢?
她的唇邊慢慢地浮起一抹笑來,又甜又媚,閉上眼睛貼在他的懷裡,這次是真的睡著了。
宋忻聽到懷裡人兒規律的呼吸聲,知道她是睡著了。
低頭,在她的發間輕輕地印下一吻,其實最開始吻她臉頰時,他就己經知道她根本沒睡著二她熟睡時的呼吸頻率,他很清楚。
所以後面刻意的引誘,就很意味深長了。包括她喊疼,他都明白,那不是真的。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她在跟他撒嬌。
那樣的語氣,那樣的眼神,他沒有辦法拒絕她,哪怕明知道是假的,都沒辦法。有時在所有人眼裡明明很簡單的事情,可對她,他做不到。
其實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經知道,於佳辰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
她是他的無法拒絕。
年幼的時候,她單純可愛,整天都會跟在他的身旁,只要她跟他撒嬌,她所有的要求他都會滿足。再後來,因為他使手段,她害怕了他,從那以後,她就再也不敢對他提任何要求了。
唯一一次,是去年的那場晚宴,在帶著淡淡花香的夜風中,她仰著頭輕輕地跟他說,「對我好一點。」那一刻,他的心,是痛的。
她多傻,多乖,卻又多讓他心動。
所以他們有了成年之後最為平靜的三天。在那三天裡,他可以暫時不要想過往,不要想那些深濃的仇很,只是單純地看著她就好。
那是他們之間短暫的溫柔,最後的溫柔,從那以後,他的復仇進入了高潮。
再然後,一切揭開,他與她,都不可能回到最初。
他本來以為,就這樣了。她恨著他,他強留她,就算不那麼美好,可只要她在他的身邊,就夠了。
可今天,她突然不一樣了。她居然主動地靠近他,誘惑他,勾引他。
那是恨著他的於佳辰絕不可能也不屑做的事情。
她會突然有這樣的改變,肯定有人跟她說了什麼,而會做這件事情的,除了雷亞力,不會再有別人。
雷亞力,他的唇邊慢慢地浮上一抹笑,他是不是應該要感謝他?好吧,他就等著看,某人的未來。
第八章
相擁醒來的那個早晨,很糟糕。
於佳辰還未睜開眼睛就已經感覺到小腹一陣一陣的抽痛,很熟悉的抽痛,突然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她微微動了動身子,果然,當下一秒那一波熱流湧出來時,她的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
腹部像是有一隻手緊緊地摸住,糾結成一團,身下的熱流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怎麼了,嗯?」清淡的男性嗓音,在她的耳畔響起,沒有初醒的暗啞,依舊是好聽的音質。
太丟臉了,這要讓她怎麼說?再然後,她突然發現,自己睡在他的懷裡,那麼……
宋忻自然也發現了不對勁,伸手撫到她的腿間,低頭一看,指間那抹鮮艷的顏色,讓一向聰明睿智的男人也有瞬間的怔住。
她可不可以現在就把自己活埋了?於佳辰暗暗地呻吟著,翻過身子擁緊被子,臉蛋埋進去,再也不想探出頭來。
他是學生物化學的,對人體的結構自然是很瞭解,只需一眼就明白了她現在的狀況。
沉默了會,他終於開口。「這次的時間,好像不對。」
於佳辰感覺自己快要燒起來了,臉蛋埋得更深,一言不發。他對她所有的一切都非常瞭解,自然包括生理期的時間。
她這次是不對,提前了整整六天,肯定是她這段時間情緒起伏得太大,影響到了生理期。
啊啊啊,她不要活了,居然……
他看她窘到不行的模樣,知道自己現在最好不要再說任何話,安靜地起床,走進浴室,幾分鐘後再次出來,彎腰一把將那個仍舊埋在被子裡嚇得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兒抱起來。
「啊!你幹麼?」
他不說話,將她直接抱進浴室,「洗個澡應該會好些。」他知道她生理期不是很好受。
她站在那裡,看他轉身往外走,她急急地說道。「那個床單……」肯定被她弄得慘不忍睹了。
「放心,我會處理。」
她鬆了口氣,從來都是如此,她恨著他,怕著他,可是卻非常清楚,事情交給了他卻是最最放心的。
他走出去後,她才徹底地放鬆下來,打開蓮蓬頭,打算先暖暖地洗個澡再說。
等她洗完澡穿上浴袍後,她突然發現了一件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她的衛生棉,用光了。
一時之間,她愣在那裡,完全無法反應。
浴室的門被輕輕地敲了下,宋忻站在那裡看著她,她潔白的小手糾結地握著浴袍的領口,無措得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的於佳辰,纖細而脆弱,根本看不到一絲高傲的氣息。又或者,在他的面前,她從來都沒有高傲過。
他歎了口氣,將紙袋遞給她。
退疑地接過來,發現裡面居然是衛生棉,熟悉的品牌,讓她愣了愣。她沒有想到,他連這麼細節的事情都知道。
「處理好了就下樓吧,我去做早餐。」
浴室的門被帶上了,她抱著紙袋傻傻地站在那裡,半響,感覺到眼底的酸痛退了下去,才動手處理私務。
所有的人都說,宋忻是一個非常可靠而且值得依賴的男人,任何事情放到他的手裡,都可以解決得漂漂亮亮。
於佳辰捧著魚湯窩在沙發裡慢慢地喝著的時候,望著那個坐在窗邊處理工作的男子,神情迷茫了。
那是一種非常無法形容的古怪感覺。
這三天,他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除了採購食材,哪裡也沒有去。
他們之間依舊沒有什麼交談,但往往只要她的一個眼神,他就知道她想要什麼;而她,即使他不開口說話,她也可以明白他的心情是怎樣的,比如現在,她知道,他的心情不錯,一如這三天裡的每一天。
那天她從裕室裡出來,桌上已經擺好了新鮮的牛奶及煎得剛剛好的雞蛋,再配上烤得恰到好處的吐司,這樣的早餐營養又方便。
在她洗澡的那段時間裡,他換了床單和被子,出去為她買了衛生棉,並且還準備好了早餐,有條不紊,迅速而有效率。
吃完早餐後她以為他會像平常一樣出門去研究室,可那天他沒有,連續接了幾個電話後,她很清楚地聽到他在電話裡說道,他不進研究室了,有事情電話聯繫。
然後,他就一直在家裡,沒有出去。
那天,她的身體非常非常地不舒服,在吃早餐時,她的小腹就一直在悶痛,本來想等他走後她就躺到床上睡一天,希望睡眠可以幫她抵擋疼痛。
可他卻不走了。她的疼痛越來越強烈,讓她實在顧不了丟不丟臉了,臉色蒼白地起身,「我要去睡一下。」
她扶著樓梯準備上樓時,被他一把抱了起來,「不要動。」簡單三個字止住了她的掙扎,當他將她抱到床上蓋好被子時,她突然覺得鼻子很酸很酸。
明明,他沒有說任何溫柔的字句,沒有做任何浪漫的事情,可是她卻突然覺得很溫暖。
一種從未有過的濕暖。
以至於在他轉身準備走開時,她衝動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
他停在那裡,一動不動,既不回身來看她,也沒有掙開她。
握住他手掌的那一刻,她的眼淚就那樣流了出來,很慶幸他沒有回頭,這樣她也不必狼狽。
很年少的時候,他對她好過,每天去幼稚園接她,牽著她的手過馬路,給她買零食,任她躺在他的懷裡撒嬌。長大後,她記憶裡都是他對她的控制,他的變態,那些曾經的溫馨一點點地遠去。
知道真相之後,她想的只是遠離他,永遠地離開他,這輩子再也不要跟他有任何牽扯。可是今天,此刻,她突然想到,當年那個溫柔的小男孩,在知道最愛的父母雙雙跳樓身亡時,會是怎樣的痛苦與絕望。
他失去了世上最親的人,在他七歲那年。
突然,她就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再恨他了,要怎麼恨呢?她的爸爸給他帶去了毀滅性的傷害,換了任何入,都會選擇跟他做同樣的事情吧。
可就像是雷亞力所說的,那麼深的怨恨,他還是沒有真正地傷害過她。
到現在,在她不舒服的時候,他陪在她的身邊,足以讓她淚盈於睫。心裡最深的那個地方變得異常柔軟起來。
他們靜止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他歎了口氣,坐在她的身邊,伸手為她將臉頰上的淚擦乾,輕輕地說道。「睡吧。」沒說出口的那句是,我會陪著你的。
可她己經明白。
握緊他的手,在頰畔輕輕地摩掌,慢慢地閉上眼睛,感到從未有過的心安。
一覺醒來,世界依舊是冷風冷雨,那個人依舊是平靜無波。
其實,什麼都還是跟原來一樣,只是好像,又有哪裡不一樣了。
他們的相處,好像更自然了,雖然依舊是沒有什麼交流,他做他的事,她看她的書,可是那種親呢的氛圍,明顯到讓人想忽視都難。
只有兩個人在的家裡,家務都是由他來做,其實這個並不驚奇,以前也是如此,她大小姐自然是養尊處優,而這個男人天生有那樣的能力,哪伯做著最最瑣碎的家事,都自有一股清逸的氣質。
他的廚藝很好,雖然因為太忙而不是經常下廚,但這三天,她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他打理的。就連魚湯這樣的食物,他都會做。
這世上還有他不知道或者不會的東西嗎?
這三天非常平靜,非常溫馨,就像是去年他帶她去日本的那三天一樣,他們也可以什麼都不想,沒有仇恨,沒有·憤怒,這樣平和地相處,只要他願意,只要她想。
有的東西在慢慢地改變了,以前她沒有發現,可是現在,她看到了。
這樣的感覺,在她開學後他們一起回到白灣,越來越明顯。
臺灣的春天來得特別早,綠樹、草地紛紛發出新芽宣告著春天的訊息。
在三月的某個春光明媚的週末,他突然問她,有沒有想去哪裡。
在她看怪物一樣的眼神中,他的平靜依舊,她愣了很久,不敢相信他是要跟她……約會?
這樣尋常男女會做的事情,放在他身上,簡直就是……驚驚。
「我……」她遲疑著,仍舊反應不過來。
他耐性極佳地安靜等著,也不催促。
這個太突然,她一時之間也想不到要去哪裡,事實上,她也沒有什麼約會的經驗,以前跟王靖傑在一起時,她都在走神。
最後,他們做了普通情侶都會做的最普通的事,吃飯、看電影、逛街。
餐廳的環境很好,食物很精緻,下午場的電影很爛,逛街……她低頭望著與他十指交扣的手掌,再抬眸看看他俊朗的側面,心裡再度充斥著甜蜜又心酸的感覺。
他一直在朝她釋出某種訊息,以前她一直看不到,現在她看到了,卻又矛盾了。
可當他牽著她的手,什麼也不做,只是在街頭這樣走著的時候,她居然會覺得……幸福。那種當初看到安安和楚沛在一起時讓她所羨慕的幸福。
她覺得幸福,她居然會覺得幸福,而且還是宋忻帶給她的這種感情。在那一瞬間,她突然就明白了,這輩子,只有身邊的這個男人,才可以帶給她這種感覺,才能這麼深地影響到她。
明白這個想法後,她突然就驚。院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慌,她害怕,非常非常地害怕,怕到想要將手從他的掌中抽出來……
「宋先生,宋先生!」一道活潑的年輕嗓音止住了她的動作,於佳辰抬眸,看見不遠處朝他們跑來的那抹亮麗的容貌,非常面熟。
「盧小姐,好久不見。」宋忻停下腳步,禮貌地微笑著。
「真的是你!」盧雅非開心地眉飛色舞,聲音又脆又響,聽來讓人的心情也會變好,「我遠遠地看到還以為自己眼花。」
宋忻唇邊依舊是淡淡的笑,既不會讓人覺得失禮,也不會過分親近。溫文儒雅,可偏偏就是這樣的笑容,讓盧雅非最為著迷。
「宋先生在哪裡工作呀?」她拿出手機來,叮叮噹噹的手機掛飾在太陽下閃著耀眼的光,「可不可以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
於佳辰努力忍著從心底深處湧起的強烈不悅,狠狠地盯著掛在盧雅非手機上的那只水晶熊。那種屬於年輕單純小女生的東西,那種她早己經不再喜歡的可愛。
宋忻淡淡地瞥了身邊那個明顯在鬧彆扭的女孩一眼,朝盧雅非有禮笑著,「抱歉,我不常在臺灣。」
是說沒有臺灣的號碼嗎,「沒關係,沒關係,那你告訴我MSN帳號……啊那不然FACEBook也可以哦。」她很隨和的。
「抱歉,我不用這些東西。」他握緊那只在他掌心暴動的小手,「不好意思,我們有事先走。」
「咦,這位不是于小姐嗎?」盧雅菲終於看到他的身邊還有別人,「你的身體沒事了吧?手腕有沒有……」
「我沒事,謝謝關心。」於佳辰高傲地抬頭,冷冷地說道。手腕上的那道疤痕,隱隱地痛了起來。
「哦,沒事就好。你不知道當初你的傷口有多嚴重……」
「抱歉,盧小姐,你的朋友好像等你很久了。」宋忻打斷她的往事回憶,指了指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們不斷低語的那幾個年輕女生。
「啊……是哦,我都忘了。」盧雅菲小姐終於想起來自己是跟朋友來逛街的,「啊,那不然宋先生跟我們一起……」
「我們還有事,先走一步。」她的邀約還沒有說完,宋忻很乾脆地回絕道,牽著生氣的人兒往一旁走去。
這下,於佳辰徹底失了閒逛的心情。莫名地突然想起那年搭在宋忻白袍上的那只纖纖玉手。
她低著頭,怒氣沖沖地朝前走去,卻被某人一把拉住,「車子停在那邊。」
「我現在不想坐車,怎樣?」挑釁地抬頭瞪向他。
那便不坐好了。他耐性極好地問道。「你想去哪裡?」
她哪裡也不想去,她現在不想看到他!她的心中燃起熊熊的火,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生氣,這麼惱怒!
響起的手機鈴聲剛剛好打斷了他們之間的火藥味,是舒以安打電話來約她吃飯。
時機配合得真是太好了,「好,我現在馬上過去。」她直接無視掉某人的眼神,一口答應下來。
掛斷電話後,她看向他,用一種很堅決的口吻對他說道。「我現在要去找安安,立刻,上。」
他沉默了會,然後開口。「我送你去。」
「不要,我自己可以叫計程車。」她用力地想要將自己的手掌從他的掌中抽出來。
「於佳辰。」他靜靜地叫著她的名字,明明沒有提高語氣,她卻聽出來裡面的冷厲味道。
突然就覺得委屈,萬分的委屈,他對別入永遠都是和顏悅色,可是對她,除了威脅,就是威脅,她討厭他,最最討厭他!
可同時她也知道,也許現在的宋忻會縱容她很多事情,但一且他決定的,他不會更改。所以,就算不情願,她還是上了他的車。
心裡有氣,坐在車裡她乾脆一言不發。他從來都不是個喜歡閒聊的人,所以一路安靜地開到舒以安家樓下。
於佳辰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下車,再多待一秒,她都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氣。
「八點鐘前記得回家。」某人清清淡淡的一句話,瞬間點燃了她一觸即發的怒火,轉身朝他大聲地吼道。「宋忻,我討厭你!去你的小熊!」
吼完怒氣沖沖地往樓上跑去。
宋忻靜靜地坐在車裡,半響,唇邊慢慢地勾起一抹笑來,哎,小熊何其無辜。
舒以安本來只是因為楚沛被雜誌社外派出差,無事可做想著約好友聚一聚,結果,她現在非常非常後悔自己的一時無聊。
望著已經醉到神智有些不清醒的於佳辰,她嚇得有點手足無措。看到於佳辰不知道第幾次將電話按掉,她小小聲地說道。「小辰,不如我們還是回家吧?」
「回家?回什麼家?」於佳辰用力地一拍桌子,漂亮明媚的大眼狠狠地瞪向她,「我為什麼要回去?讓他跟那個什麼盧小姐卿卿我我不是更好?對了,還有那個紅頭
髮……」拜託,聽了一整晚於佳辰在那裡罵宋忻是個花心大蘿蔔,舒以安真的頭都痛了。明明她聽來聽去,就沒有聽出宋大哥有什麼不對麼。
這個小辰,吃醋也吃得太沒有道理了吧?
「他居然還敢叫我八點鐘之前要回去,憑什麼?我憑什麼要聽他的?」再為自己倒一杯酒,迅速地一飲而盡。
舒以安搶都來不及,天哪,小辰的酒量很差她是知道的,千不該萬不該,她不應該陪她到夜店來,誰知道她居然會抱著酒瓶不放手?
第幾杯了?這是第幾杯了?平常小辰喝個一杯都會臉紅,今天喝這麼多,會不會出事呀為何況宋大哥知道是她約了小辰出來,他說要她八點鐘之前回去的,天哪,想到楚沛跟她說過,千萬不要惹宋大哥,舒以安今天晚上第一千次後悔自己之前的無聊了。
她的手機在包包裡響起來,她趕緊掏出來。
「我是宋忻。」
聽到這句話,她的一口氣差點沒提起來,「宋……宋大哥……」她也不敢問他為什麼會知道她的手機號碼了,快速地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講電話。
「你們在哪裡?」宋忻當然聽到了電話那頭嘈雜的音樂及人聲。
「我們……」舒以安閉了閉眼睛,最終還是不敢騙他,快速地把地址報上。
收線之後,她捂著胸口,發現自己剛剛連呼吸都不敢。啊,明明她一直覺得宋大哥是溫和可親的,為什麼會害怕成這樣?明明,明明他們還隔著電話呀。
呼,這種氣場強大的人,太可怕了。
她拍著胸口走回去,誰知道抬眼一看,差點昏過去,她不過離開個幾分鐘而己,小辰居然跟一個陌生的男人喝起酒來,滿臉的紅暈,站都站不穩的身子,那個男人可惡的賊手居然樓到小辰的腰上。
「啊!色狼!」舒以安尖叫著跑過去,一把推開男人的鹹豬手,「你亂摸什麼?不要臉!」
「哦哦,又來一個可愛的妹妹。」男人邪笑著,湊近她,「不如你跟我們一起玩吧,怎麼樣?」
「滾開!」舒以安握緊手機,「你再靠近我,我就報警,告你性騷擾!」
她正跟這色狼緊張地對峙著,誰知道小辰居然推開她直接往舞池走去,軟軟的身子東倒西歪的。
「哎,小辰,你要去哪裡啦!」舒以安急得直跺腳,趕緊追上去。
於佳辰明明已經喝醉了,卻偏偏身子靈活得很,下一秒直接爬上了領舞臺,隨著瘋狂的音樂,妖撓地扭動起身子。
她是天生的焦點,曲線玲瓏的身子柔若無骨,當她跳起舞來,柔中帶媚,魅惑十足,全場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過來,臺下圍滿了被她舞姿挑逗起來的人,而且全是男人,瞬間臺下被擠得水洩不通。
舒以安嬌小的身子差點被人群給淹沒。
重金屬質感的音樂,快速的頻率,於佳辰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音樂裡,隨著音樂起伏搖擺,纖細的腰肢扭出誘人的弧度,飽滿的曲線隨著她的動作勾人心魄。
臺下某個男子受不了這樣的挑逗,直接一躍而上,追著她的節拍,跟她跳起了暖昧的雙人舞。
第九章
這是宋忻踏入這間夜店時,第一眼看到的景象。
他的女孩,那個他從小看著她長大的女孩,她像一個發光體一樣,一舉手一投足,滿滿的妖,她與那個男人在舞臺上跳得如同最最親呢的愛倡般,每一個動作,每一
個神情都讓人臉紅心跳,偏偏,她又是那麼可惡,看似火辣的動作,她卻又像條狡猾的小魚,點到即止,那個男人)L次想伸手碰觸她,都被她靈巧地閃開來。
氣得男子牙癢癢的,卻又拿她無可奈何。
「宋……宋大哥……」再度被那群色慾薰心的男人擠出來的舒以安,敏銳地發現了宋忻的到來,立刻低垂著頭走到他的身邊,擺出懺悔的姿勢,希望他不要發怒。
「謝謝你,以安。」宋忻微微一笑,神情溫和。
見他一如平常的好脾氣,舒以安提起來的心慢慢往下放,趕緊想著幫好友辯護。「小辰她喝醉了……」
「沒關係,我會處理。」他依舊笑著安撫她,然後轉身朝一旁走去。
半分鐘後,那連人耳膜都要撕裂的重音樂戛然而止,大家皆愣了愣,望向DJ臺。一位溫潤如玉的男子,朝大家溫文爾雅地一笑,然後將手裡的電源線輕輕地放到一臉驚驚表情的DJ手中,施施然朝舞池走來。
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大家都有志一同地為他讓路,如同摩西分開紅海般壯觀,舒以安完全看傻了眼。
剛剛她差點被擠成了肉餅都沒有擠進去,結果宋大哥居然這麼輕鬆就……
宋忻走到舞臺邊,朝於佳辰伸手,輕輕地說了兩個字。「過來。」
於佳辰半瞇著眼,終子看清楚臺下的那個男子,怒火一下子就升了起來,「我偏不!你是我的誰啊?我為什麼要聽你的?我要跳舞,跳舞,喂,膽小鬼,快點放音樂。」她雙手擦腰朝愣在一旁的DJ吼道。
那個可憐的無辜男子鬱悶得差點想去撞牆。
「於佳辰。」帶著警告意味的聲音。
「哼,你叫我名字我就怕你了嗎?」她彎下腰湊近他,「告訴你,我才……」下一秒,她就被某人一把拉進懷裡,抱著往外走去。
「放開我,宋忻,你這個王八蛋!」她拚命地掙扎,手腳並用,可惜力道有限,很快就被鎮壓下來。
「喂,這位小姐不想跟你走。」臺上那位跟於佳辰共舞的男子此時跳下來,擋住他們的去路,想當護花使者。
他被這個火辣的妞挑逗得全身都冒煙了,本來以為她喝醉了,可以趁跳舞時措油,誰知道這小妞滑油得很,他半點便宜沒佔到,還被勾得呼吸都呼吸不過來,他打算等會下了舞池再找機會下手的,誰知道半路殺出這個人來,可惡!
宋忻淡淡地看著他,不說話。
「看什麼看?」他仗著自己全身上下都是結實的肌肉,再看宋忻那種溫和的模樣,認定他只是個書呆子,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不由得大聲吼道。「我警告你,放下……」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快得讓所有人都反應不過來。
宋忻抬腳,狠狠地一踹,男子像沙包一樣被瑞得飛了起來,重重地跌落在桌子上,玻璃桌面瞬間四分五裂,男子痛苦地蜷成一團呻吟著。
下一秒,本來還圍在他們身邊看熱鬧的人群以一種詭異的速度閃了開去,生怕閃得不夠快,下一個被瑞的就輪到自己。舒以安再次傻眼地望著宋忻抱著於佳辰走過那條開闢出來的大道,往門口走去。
「以安。」在經過她身邊時,他溫和地說道。「我送你回家?」
她飛快地搖頭,剛剛看到宋忻那驚人的一瑞,她突然擔心自己今夭把小辰約出來的事情了,趕緊滔媚地笑著裝貼心,「您帶小辰回家就好,我會自己回家的啦,很近的,沒關係。」宋忻看她笑得眉眼彎彎,唇角不由地微勾,「好,注意安全。」
「是是。」忙不迭地點頭,最好宋大哥趕緊消失,他在這裡,她壓力好大。
宋忻不再說什麼,抱著於佳辰往外走去。幸好,這女人現在已經醉得昏睡過去,沒有再吵鬧。
「我好像,沒有同意你走。」一道低低的嗓音,在他即將跨出夜店大門時,響了起來。宋忻的腳步停了停,眼眸準確地找到了那個坐在陰暗角落沙發上的男子,他的全身上下都散發著黑暗的氣息。
很明顯,這個人是夜店的主人。
「你的損失,我會全權負責。」宋忻朝那人微微地點頭,「我叫宋忻。明天,我會讓人把錢帶給你。」
「有意思。」那人摸著下巴點了點頭,黑暗裡那雙眼睛熠熠發光,像是在研究他似的,半響,終子開口說道。「你走吧。
宋忻微微地抬了抬眼眸。
「我喜歡你剛剛那一腳。」那人打了個響指。事實上,只是那樣一腳,他就看出來眼前這個男子絕對不是尋常人。又快又準,這樣的身手,這樣的做法,絕對是個狠角色。這世上,出來混,可以得罪很多人,但是絕對不能得罪這種人,他的感覺很敏銳,一直都是。
「多謝。」宋忻並沒有跟他客氣,抱著於佳辰揚長而去。
今天晚上回去,他有很長一筆帳要跟這個酒醉的女人算!
宋忻活了二十七年,墓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當中,從來沒有失算過。
除了今晚,除了身邊的這個女人。
本來想要算帳的,可是……
「王八蛋,你居然對她笑,你笑什麼笑啦,有錢領嗎?」於佳辰坐在裕缸裡,身上的衣服濕液液地貼在身上,頭髮也濕掉了,拈在臉上,顯得可憐兮兮的,偏偏,她的大罵破壞了那份無助,甚至有點,搞笑。
「你先起來換衣服,小心著涼。」宋忻拿著浴巾站在一旁,感到十分地傷腦筋,他可以清楚地說出所有的化學反應方程式,對最最複雜的分子結構都瞭若指掌。可是此刻,他卻發現自己搞不定這個女人。
原本乖乖睡覺的她,在到家之後突然就醒了,然後鬧了起來。
先是說要喝酒,後來又吵著要找以安玩,他好不容易把她哄到浴室打算給她洗個澡,誰知衣服還沒有脫,她就開了蓮蓬頭把自己和他淋得一身濕,最後乾脆跳進浴缸說要泡澡。
可問題是,浴缸裡面空蕩蕩的根本就沒有水。
這傢伙乾脆就坐在裡面耍賴,不肯起身,他去拉她,她就開罵了。他也想要冷著臉用強制手段,誰知道她卻……哭了。眼淚不斷地湧出來,一邊哭還一邊大罵,罵他
是花心大蘿蔔,罵那只無辜的小熊,甚至還在那裡罵什麼討厭的紅頭髮,於是萬能的宋忻,宋大學者,生平第一次,無可奈何了。
「你先起來好不好?」他試著哄她,聲音低低的非常溫柔。
誰知道一下子又惹出了她的眼淚,「嗚嗚嗚……你好壞,就只會兇我!全世界所有的人,你只兇我一個,對別人都比對我好。」
他……宋忻無奈地歎息,明智地決定現在不是跟她講理的時候。
「管東管西的,不準這樣不準那樣,連我跳舞都不準!我就是要跳!」原本哭訴一下子又走了調,「你可以對別的女人笑,我為什麼不能跟別的男人跳舞?你是我的誰,你憑什麼管我?」
他的眼睛倏地一瞇,眼神銳利。
「你有什麼資格?」她用力地捶著浴缸的壁,「你只會威脅我,只會威脅我!告訴你,我才不怕你!我就是要離開你,你才不會把那些照片公開呢,我不相信!我要離開你,離開你!」
離開兩個字像是炸彈般,瞬間摧毀了他腦中理智的那根弦,他上前一把拉起她,「閉嘴!不要再讓我聽到那兩個字,聽到沒?」
她像是被他的兇給嚇住了,愣愣地望著他。
「聽到沒有?」他沉著聲音再問一次。
他發狠的樣子,立刻嚇到她了,迅速地點頭,半響回過神,又哭了出來,「你又兇我,又兇我!宋忻,你這個混蛋,全天下的人我最討厭你!」
這個女人,讓他生平第一次有無力的感覺,連拖帶抱地把她弄出浴室,動手幫她把濕掉的衣物換下來,她不合作地扭動,赤裸的肌膚在他眼前發出誘惑的光澤,他的眼眸更深,要用很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自己,勉強為她換上乾爽的家居服。
「我要酒!我要喝酒!」還沒來得及鬆口氣,這傢伙又在旁邊鬧了起來。一把撲入他的懷裡,扯著他的衣服大聲地喊著,「我要喝酒!」
「好。」他伸手平穩地抱住她,「我打電話叫人送,你乖乖的。」
「哦。」這回倒真的聽話了,乖乖地躺在他的懷裡。
宋忻拿出手機撥號,「是我。」垂眸看了眼懷裡那個瞪大眼睛望著他的小女人,伸手,撫了撫她的臉頰,「叫你準備的檔案,我現在就要,二十分鐘後我要在我家看到你。」
按掉電話後,看那個女人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定定地望著他,看他望向她,立刻綻放出甜甜的笑容,「宋忻……」
這個時候倒學會賣乖了,他失笑。
她拉著他的手放在臉頰旁邊,意思很明顯,要他繼續撫摸。
他摟著她,一下一下地摸著她細嫩的臉頰,她像一隻心滿意足的貓咪一樣,半閉著眼陣,有點昏昏欲睡。
經過剛剛的那場大戰,此時的寧靜,分外難得。
就這樣抱她在懷裡,任她靜靜依靠,這樣的感覺,是最好的。
在俞凱文二十七年的律師生涯裡,生平第一次有種心驚膽戰的感覺。
他看到那個自己一直欣賞敬佩的男人,居然面不改色地哄著懷裡那個明顯已經神智不清的小女人在那份文件上簽字時,他立刻轉頭假裝欣賞窗外的景色。
見鬼的,深夜三點多,外面一片漆黑,有什麼景色可以給他看。
最後,他拿著那份雙方簽字的文件,帶著那兩個跟他一樣目瞪口呆的證人從這幢公寓走出去時,感覺到自己的腳都是虛的。
他沒有想過,會看到宋忻那樣的神色,溫柔地哄,輕聲地說,握著女孩的手放到簽字的那一欄,當那枚閃亮的鑽戒套進女孩的無名指後,俞凱文的眼眠突然有點濕潤了。
宋於兩家的恩怨,他再清楚不過上一輩的生死仇恨,都隨著當事人的過世而消散,但被迫留下來的兩個孩子,他們卻是最苦的。
他知道宋忻復仇的隱忍,看過於佳辰自殺後的憔悴,除了感歎因為利益而帶來的這場浩劫,同時他也希望這兩個孩子可以得到幸福,真正的幸福。
今晚,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抱著於佳辰在懷時那個神色溫柔的宋忻,那個心思難測的男子臉上,終於有了真正的溫情。他看到了偎在宋忻懷裡,那個撒著嬌的於佳辰,那個曾經在自己手腕上留下此生難消的疤痕的女孩,終於找到了真正疼她的那個人。
也許,仇恨並不會完全消退,可是至少,他們都在努力忘掉過去。
其他的一切,就交給時間吧,讓它來抹平曾經的傷口。
他只是希望,他們都可以幸福。
俞凱文捏了捏手裡的公文袋,明天一早,他就去把所有的手續都辦好,這也是他能為他們所做的,最好的事。
她,結婚了。
於佳辰呆呆地望著自己無名指上的鑽戒,腦子裡一片混亂。
有時候她真的很痛恨自己醉酒過後,對發生的一切都記得清清楚楚的特質。所以當第二天早上她醒過來後,捧著自己宿醉的頭,無限後悔自己對宋忻做過一系列撒嬌耍賴的幼稚行為時,腦海裡突然閃過他抱著她,拉著她的手在某份文件上簽字的場景。
然後,她就全都想起來了,再然後,她就瞪著指上那顆閃閃發光的鑽戒發呆了。
她醒來時,某位騙婚的人並不在房內,而等她想起所有的事情後,她發現自己很俗辣地不敢呆在家裡等他回來,而是跑到附近的小公園,坐在那裡捧著戒指,傻住了。
有律師,有證人,有他們雙方的簽名,那麼這樁婚姻,合法了。
她從來沒有想過會跟宋忻結婚,也從來沒有想過,他會跟她結婚。她曾經最大的夢想,是可以徹徹底底地離開他,因為他們之間懸宕著上一輩的恩怨,這世上仇人又怎麼可能會在一起?
所以她想著,離開他,忘掉他,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
她在他身邊這麼長時間也一直是這麼相信著的,當雷亞力告訴她,宋忻可能是……愛著她時,她想的還是,離開他。
如果他是愛她的,那麼他的威脅,就不再是威脅,所以這段日子以來,她小心地試探,沒想到得到的結果,讓她顫抖。
明明是很拙劣的試探,他卻都讓她如願以償,其實說到底,不是她在試探他,而是他把自己的情感,明明白白地擺給她看。
然後她知道答案了,可是那個答案,讓她的心又痛又甜。
曾經在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想著自己無望的愛情,對他說了那三個字,沒有指望有回應,沒有想過有答案,她只是想讓他知道而已,到後來,明白了他們之間的仇恨,她已經無力去愛也無力去恨。
只想逃離那一切,可他偏偏不放手,又一次把她留在了身邊,可這一次不同的是,她在他身邊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明白自己居然還是愛著他的,也明白了,原來他也是……愛著她的。遷回而且深藏。
如果他們只是簡單的男女,他們相愛,他們結婚,一切都是那麼順其自然該多好,偏偏他們不是。她忘不掉自己父母的死,她想,他也忘不掉。
如果這輩子都忘不掉,那麼他們的愛情,又禁得起仇恨的消磨嗎?
她其實本來已經打算離開他了。在明白他的感情後,她知道他絕對不會拿她媽媽的事情來傷害她,所以,她計劃著要離開他。
誰知道她還沒有走,他居然就……跟她結婚了!一下子,她所有的計劃都被打亂了,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接下來的路要怎麼走?他們之間的關係又該要怎麼處理?她還可以像原來自己以為的那樣,一走了之嗎?她還可以嗎??!
亂了,全都亂了。
她伸手用力地揉著頭髮,卻又在指間那抹閃亮間,愣了神。抬手想將戒指褪下來,可手指在碰到它時……沒力了。
她的身子,像是突然感應到什麼似地,猛地抬頭,然後她就看見了他。高大挺直的身子,背著陽光站在不遠處,一隻手插在口袋裡,淺藍色的襯衫穿在他身上,襯得他越發地清雋無雙。
她不知道他在那裡看了多久了,是不是看到了她的無奈,她的掙扎,還有她想要擺脫卻又無力的可憐。
她只能抬眸,看向他,與他默默地對視。
她坐在長椅上,陽光暖暖地灑在她的身上,長髮烏黑,眼眸如水,粉嫩的唇微微地抿著,臉頰晶瑩透明,棉質的裙擺在微風中一飄一蕩,溫婉清麗。
總是這樣,這個女孩,在所有的人面前清高而驕傲,哪怕在她最最落魄的時候,都是挺直著腰去面對,可是偏偏在他面前,她脆弱,她倔強,她無助,她勇敢。所有最最隱私的一面,悉數展示給他。
對他哭過、笑過、撒嬌過、耍賴過。
然後今天,她坐在那裡,望著他,矛盾而且掙扎時,他突然覺得自從七歲那年開始就一直空著的心,被填滿了。
恨過、怒過,報仇之後也曾痛快過,可是都不及此刻,看到她安靜地坐在那裡,抬頭望向他時眼裡那種明顯的……愛與掙扎時帶來的那種強大的幸福感。
他突然就明白了,過去的事情,真的會過去。
他一步一步地接近她,一直到遮住了她身上的陽光,他們的眼睛深深地對視著,捨不得眨眼,更捨不得移開。
她的手指還按在那枚戒指上,半響,終於開口道,「我,沒有準備好。」語氣虛弱,帶著恐懼和驚慌。
在強大的仇恨面前,她沒有準備好,在沒有忘掉過去之前,她也沒有準備好,沒有準備好嫁給他,沒有準備好可以做他的妻子。
「沒關係。」他的眉眼溫柔一片,「我們可以試一試。」
「試?」
「一年的時間,我們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如果真的可以忘掉仇很,心無芥蒂,那麼我們就在一起。如果不可以……」他停頓了下,見她眼中水光閃動,繼續說。「我就讓你走。」
「是真的走?」他的信譽,還可靠嗎?
他眼裡閃過一絲好笑,「是的,真的走。」
她突然就鬆了口氣,長久以來的糾結,長久以來的不安,在他簡單的幾句話之後,突然就解決了,一年,她有一年的時間可以跟
他在一起。
不用再為將來擔心,不用再對自己沒有信心,有了期限的婚姻,她反而,開心起來了。
「好!」
他眼裡閃動著溫柔的光芒,一種讓她心醉的光芒,他緩緩地朝她伸出手,「那麼,宋太太,我們可以回家了嗎?」為她去買了治療宿醉頭痛的藥回來,發現她不知所蹤,這樣的感覺,可真的不是太好。
雖然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但她發現,自己真的很喜歡,「可以。」她伸手,將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十幾年來,第一次覺得開心,真正的開心,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心裡,盈滿了幸福。
他牽著她的手,踩著燦爛的陽光,往家的方向走去。
「宋忻。」
「…」他看了她一眼,卻不答應。
她頓了頓,突然就明白過來,臉蛋變得通紅,細聲細氣地喚道。「…老公。」
「唔。」
「我們回家幹什麼?」
他再次抬眸看她一眼,「讓某個醉鬼,補償我的新婚之夜。」
這回,她的臉蛋紅得可以直接燃燒起來了。
第十章
說是說讓她補償新婚之夜,不過宋忻的工作真的很忙,非常忙,還沒到家,他的電話就響個不停,聽起來似乎是他們最近的研究到了最關鍵的時候,英國那邊希望他回去。再加上實驗出了問題,需要他去才能解決。
畢竟他是實驗室的靈魂人物,很多資料還是只有他才能處理得了,隔了這麼遠的距離,電腦再萬能,也不如他親自坐鎮好。
「我明天回英國。」他一邊敲著電腦,一邊對那個趴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雜誌的女孩說道。
「嘎。」原本美味的食物,突然失去了滋味。她腦海裡突然浮現出那頭紅得像火焰一樣的頭髮,還有那只漂亮的手,討厭!
「Stella現在已經不在我的實驗室了。」平靜的聲音,淡淡的口吻,彷彿在說一件非常稀鬆平常的事情。
「…真的嗎?」她立刻抬眸望向他。
「嗯。」
她的唇角不自覺地往上揚,可偏偏還要耍高傲,「幹麼跟我說這個,我又沒有要聽。」
「是……嗎?」他一字一頓地問道。
她的臉蛋一下子漲得通紅,半晌,「我只是不喜歡……紅頭髮而已。」
「嗯?」
「還不喜歡她隨便亂摸你。」她乾脆承認算了,反正她是真的不爽呀。
他定定地望著她,一直看到她暈染雙頰後,微笑地說道。「我也不喜歡。」
「啊?」
「所以她現在不在我的實驗室了。」
她實在是控制不住自己往上彎的嘴唇,這個男人,居然也學會了逗她。可是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相處,她也覺得好甜蜜好溫馨。
見她笑得那麼開心,他將筆電挪開,朝她勾了勾手指,「過來。」
她很聽話地走了過去,「怎麼了?」
他拉住她的手,略一用力就把她抱入懷裡,低頭吻住她的唇,在吻與吻的空隙間低低地說道。「我想要,我的新婚之夜。」
「唔……」她喘息著,推他的胸膛,「你不是有工作……要做為」
「嗯,現在就做。」他直接抱起她往樓上走去,等不及進房已經在走廊上糾纏在了一起。她的襯衫被他一扯,鈕扣紛紛歡快地濺了開來,內衣被拉下來,他低頭吻了上去。
「啊!」她抱緊他的頭,挺起身子方便他的搜取。
他的動作一向都是迅速而有效率,不用一分鐘,她已經全身赤裸地躺在他的身下。
他歎息地伸手緩緩地撫摸過她絲一般的皮膚,動作很慢,可是他的眼神,卻灼熱得讓她發抖。
她伸手去解他的皮帶,他的唇微微地勾起來,「看來,你比我還心急。」
她的臉蛋排紅,明媚的大眼卻嬌喧地瞪他,「急又怎麼樣?」她其實,也想要他了,在明白他的感情之後,那種強烈的想跟他融為一體的感覺,一直在她體內衝擊著。
他笑得更深,乾脆放手,「你來。」
她來就她來,又不是沒被教過。
她偎入他的懷裡,抬頭吻住他的唇,手指靈活地解著他的衣扣,她其實很喜歡撫摸他的感覺,他的肌肉緊實,硬硬的、暖暖的,帶著點微涼,她的指順著他鬆開皮帶的褲頭探了進去。
飽滿,粗壯,還有那隻手握不住的生猛力量。
他以前花了些心思調教過她的,因為她的生澀,讓調教的過程變得格外有趣。可是現在,他發現自己當初真是把她教得太好了…
喘息著,伸手去拉她,「夠了,寶貝。」
她嬌笑著閃開他的手,跨坐在他的身上,抬起身子,握住他,然後緩緩地坐下去,一點點地將他吃進去。
他咬牙,享受著那種被她緊緊包圍的強烈快感,本來被挑逗到極限的慾望,被這樣狠狠地一絞,他粗喘了聲,咬牙,漆黑的眼睛漲得通紅,掐住她的腰,重重地往上頂去。
這是一場慾望與慾望的較量,也是一場情感與情感的交融。
她像古代戰場上美麗的女戰士般,烏黑的長髮披散開來,雪白性感的身體在他身上妖娩地起伏,吞吐之間,俱是無邊風情。
他被這樣美麗的她刺激到了,抱緊她,臉龐埋入她的胸前,重重地啃咬,下身配合著她的起伏而向上挺動,她被沖湧而上的強大快感征服了,等到那最劇烈的高潮席捲而來時,她尖叫著,全身上下酥軟到不行,終於失去了氣力,趴入他的懷裡,細細地嗚咽。
「這樣就不行了,嗯?」他聲音裡帶著笑意,抱她起來就著這個姿勢瑞開房門,一上到床上,讓她擺出跪姿,從後面再度插了進去。
「唔……」她咬著枕頭,被一波接一波不間斷的快感逼地喘不過氣,他整個身子從後面壓了下來,她被他這種如狼似虎的兇狠給弄得大聲地呻吟起來,偏偏這種嬌滴滴的嗓音聽入他的耳內更是刺激得他狂性大發,緊緊地握住她的腰,進出得更加激烈。
他的唇尋到她的,吻上去,舌頭在她唇內放肆地翻攪,將她的求饒,她的哭泣統統都吞進去。
這樣沒完沒了的激情,這樣身體與身體的致命纏綿,一旦開始,就永遠都捨不得結束。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宋忻回英國了。不過只要他一有空,就會飛回白灣來陪她。
算起來,他在英國的時間還是居多,畢竟實驗到了最最關鍵的階段,他做為主導者,不可能不全程監控。
對於他的工作,於佳辰並沒有任何怨言。畢竟,她知道他是真的很熱愛這份職業,而且他對科學研究有天生的熱誠,最重要的是,他有天分。
他在英國時,每天都會給她打電話,只是聽她細細地說著今天做了些什麼事情,兩人都覺得很溫馨。至於當他回到臺灣時,他們之間火熱的激情,讓於佳辰走路都是虛浮的。
時光在這種聚少離多的日子,匆匆地滑過,於佳辰數了數日子,離他們一年的約定,居然只剩下一個多月了。
這近一年的時間裡,她對上一輩的恩怨,已經慢慢地學著看淡。畢竟之前的誰是誰非,都已經是過去。至少現在,她跟他在一起,有他的溫柔與陪伴,她是幸福的,這就夠了。
想通了之後,她的心情也變得開朗了很多,每天臉上都掛著甜蜜的笑容,結果被安安每天拿來取笑。
不過,有什麼關係呢,尤其是馬上要畢業了,她該修的學分都修完了,就連畢業論文都因為家裡有那個超級無敵全能王而早早地準備好了,現在她反而空閒下來了。
她打算收拾行李到英國去找他,想到她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可以陪在他的身邊,不用他辛苦地抽空兩邊跑,她的笑容更是燦爛得連夏天的艷陽都自愧不如。
不過在她還沒來得及收拾行李去英國前,一封同學會的請柬由安安遞到了她的手中。
「國中同學會?」她望著請柬上面的字,征了怔,然後將請柬隨手一扔,「這種無聊的同學會有什麼意思。」她才沒空理這些東西呢!
不過是一堆的可能連名字都叫不出來的所謂同學互相炫耀的聚會而已。
關健是,他們才畢業多少年呢,所謂的成就,更是可笑,不過比父母,比家世而已,有意義嗎?
「哎唷,小辰,這次你一定要去啦。」舒以安拉著她的手,認真地說道。
「為什麼?」
「還不是那個何晴芳,她居然說你家道中落,現在落地的鳳凰不如雞,肯定不敢去參加,我氣不過,跟她打賭說你一定會去的啦。」
結果,就是因為這有州土她哭笑不得的理由,為了安安,她被拉著去參加了所謂的國中同學會。
一如她之前所料,這個國中同學會,雖然是在五星級酒店的奢華包廂裡舉行,不過依然是變相的炫耀大會,尤其是當她跟安安進去後,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長。
「喲,這不是我們的大小姐於佳辰嗎?」一位打扮得非常前衛的女生從座位上站起來,塗得非常誇張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真難得,富家小姐肯纖尊降貴來參加我們的同學聚會。」
「這個就是何晴芳。」舒以安非常瞭解於佳辰的個性,知道她肯定對這些國中同學都沒有什麼印象了,趕緊在她耳邊小聲地提醒。於佳辰握了握她的手,唇邊勾起冷冷的笑,「你知道我時間寶貴就好。」十足的傲慢。
她本來就出生子富豪之家,大家小姐的氣派,是夭生的,裝都不用裝。
雖然她家的公司破產了,可她在物質方面卻從來都沒有醫乏過,尤其是嫁給了宋忻,她才發現,原來這個男入有錢到可怕的地步。
據說他實驗室的收入,比別人中型企業的收入還要高許多許多倍,這年頭,果然最好賺的,還是知識呀。
何晴芳被她這樣噎了下,臉色猛地一沉。
「哎,安安、佳辰你們來啦。」旁邊的同學趕緊打圓場,「過來這邊坐,我們都在等著你們呢。」
舒以安拉著好友坐好。
「哼,還以為自己是什麼大家小姐。」何晴芳大聲地「低語」道。然後在大家談話的空檔,突然大聲地問道。「於大小姐,你家的公司為什麼會破產呀?」
眾人的神色全都一僵。
於佳辰抬眸冷冷地望著她。
何晴芳被這樣的眼神盯著立刻有點心慌意亂,不過她還是逞強地裝作不在乎,「聽說你爸爸跟某些立委勾結,事情敗露了……」
「抱歉,打擾了。」一聲有禮的男性嗓音,在房門口響起。
眾人回頭看去,一位清朗俊逸的男子靜靜地站在那裡,眉目如畫,神情如水,如同一幅淡墨山水懸到上人賞心悅目。
這世上居然有這樣出塵的男子?一時間不論男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過去。
男子微微地一笑,「我是來找我的妻子的。」
妻子?他居然有妻子?除了舒以安和於佳辰,在場所有的人都深深地歎了口氣,太太太可惜了,這樣的男子,居然已經結婚了。
「佳辰。」像水一樣清澈的聲音,聽來都讓人心醉,「我是不是來晚了?」
他怎麼來了?於佳辰有點傻眼,也有點驚喜。
舒以安碰了碰她的肩膀,「怎麼樣?我夠意思吧?為了贖罪,我特地告訴了宋大哥這次聚會。」
原來罪魁禍首在這裡!於佳辰沒好氣地瞪了好友一眼,起身走到他的身邊,知道他肯定是剛下飛機,擔心地問道。「累嗎?」
他笑著,柔情似水,握住她的手,「還好。」
男的清逸,女的美麗,站在一起的畫面實在美好到讓人想歎息。
等眾人反應過來,這才紛紛抱怨說於佳辰不夠意思,居然成為全班最早結婚的那個還沒有通知大家。
一番埋怨後,居然把之前何晴芳弄僵的氣氛重新炒得熱烈起來。
宋忻天生有這樣的能力,與人談笑自如,卻又保持著良好的分寸。他坐在於佳辰的身邊,與這群年紀比他小很多的男生女生依然可以輕鬆聊天。
於佳辰念國中時他已經去英國唸書,所以這些人並不知道他與於佳辰最初的關係,不然,估計那個何晴芳又要掀起浪來。
酒過三循後,年輕氣盛的人聊的話題也越來越放開來了,不知道怎麼就聊到了女人的身材。
其中一個男生就開始取笑何晴芳,「女人呀,臉蛋再漂亮,還是要有好身材,你看看你,飛機場,前後不分。」
「誰說的!」何晴芳立刻怒目而視,「我有A的好不好?」
「A也好意思拿出來說,這裡的每一個都比你大!包括男生!」
這話音一落,大家都笑了起來。
何晴芳被笑得大窘,「哼,至少我貨真價實,誰知道有些人,是不是做出來的。」何晴芳說完這句話後,眼睛帶著惡意往於佳辰的胸前看。
這人,莫名其妙!
於佳辰剛想發火,卻被某人一把握住手,側眸,看見他溫潤的眼眸,突然就覺得這樣的怒火,實在沒有必要。
那個男生笑何晴芳,「那我情願要假奶也不要你這個A奶,哈哈。」
宋忻剛好為於佳辰挾了一筷子菜,聽到這句話之後,很輕很柔地補了一句,「我想,大A和小a還是有區別的。」
「彭」地一聲,所有人似乎都聽到了心臟被利刀一下子刺穿的聲音。
接下來就是哄堂大笑。
在何晴芳氣得發抖的冷眼下,於佳辰悄悄地握住了宋忻的手。
突然明白,他是特意趕回來的,因為以安跟他說,有人會欺負她,所以他拋下英國在最緊要關頭的工作不管,就只是為了回來保護她。
他成熟、穩重,像這樣的小孩子鬥嘴,他根本不可能去參與。對付他們,簡直就是降低了他的檔次。
可是他還是做了。
為了她,他做了這種他最不屑的事情,因為他捨不得她受一點點的委屈,捨不得她生氣,捨不得她難過。
她心底最後的那點陰霆,就這樣突然消散了。
心裡某個念頭,無比地堅定起來。
在宋氏夫婦約定的一年之期來到之時,他們的生活出現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宋太太於佳辰懷孕了。
這個小生命的到來,一點預警都沒有,她在英國某天艷陽高照的早晨,喝下第一口牛奶後,吐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宋忻生平第一次緊張地失去了冷靜,根本忘了自己精通醫理,直接抱著老婆往醫院跑。
檢查結果出來後,兩人俱是一征。
「九周了。」這個時間,就實在很意味幽長。
不過有了孩子是好事,而且還是一輩子的好事。
「看來我們的一年之期要無限延長了。」宋忻彎下腰,凝視著妻子眼裡閃燦的動人光芒。
「是的。」
「失望嗎?」
「有點。」
「嗯?」
「怎麼會才九周剎那我還要多長時間才能看到寶寶呀!」於佳辰嘟著唇抱怨地說道。
宋忻臉上的笑容分外地燦爛,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淹沒了他。
七歲那年,他以為全世界都遺棄了他,從那以後,他只靠深深的恨意活著。那年他的生命中出現了一抹稚嫩的存在,朝他笑,朝他伸出雙手。
他望著那小小的存在,心思複雜。
越喜歡,失去時越是痛苦,更何況這個女孩,還是那個男人的女兒,為了不那麼痛,所以只好忽略掉。可她甜甜地朝他笑著時,對所有人發脾氣,唯獨只聽他的話時,他感覺到自己冰冷的心,會變暖,這不是個好的現象,尤其是,對他來說。
所以他狠下心,將她對他的依賴、信任直接斬斷。他成功了,她怕了他,可誰想到,看到他的女孩朝別的男孩笑得那麼開心時,他的世界,瞬間瘋狂。
於是,拉開了他們之間糾纏的序幕,於是,她被他拉扯著進入了愛與恨交織的世界。六年以後,經歷過翻天覆地的變化後,他們還可以在這湛藍到沒有一絲雜質的天空下,相互依偎著,有了自己愛的結晶。
這個世界上,即將出生一個與他有著親密血緣關係的孩子,他的妻子,給他帶來了另一位家人。
他們之間所有的恨,所有的仇,在一點一點地淡掉。不是沒有,而是淡掉。因為愛她,因為在乎她,因為不能失去,所以他選擇把過去淡化。
與那些已結束的過往相比,她是他生命中的不可或缺。而現在,隨著這個孩子的到來,他們有了全新的未來。
她與他的孩子,只是想像著,都覺得此生,再也沒有什麼遺憾了。
七個月後,距離於佳辰的預產期僅有一個禮拜。
她畢業後就直接飛到英國待產。因為兒子的爸爸當年是在英國出生,而他們也是在英國開始,所以他們都希望這個寶寶可以在同一片天空下出世,雖然,於佳辰對英國的天氣實在是,不太喜歡。
不過,管他呢!
十一月的英國,依舊是她不喜歡的冰冷。
不過室內的暖氣,還是讓一切舒適而宜人,她站在窗邊,手裡拿著一張照片,唇邊凝著一抹動人的笑。
已為人母的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澀,完完全全展露出一個女人最佳的風華,美艷動人。「什麼事這麼開心?」一杯牛奶遞到她的手邊,她接過來,順便把那張照片遞給他,「安安寄來的。」
照片裡的楚沛和舒以安都笑得非常開心。
「看來他們在美國適應良好。」楚沛畢業後去了紐約工作,舒以安也跟了過去。
兩個好友,一個在美國,一個在英國,雖然隔著遙遠的距離,可是知道彼此都幸福著,這樣就夠了。
「是的。」
「那麼宋太太,你適應得如何,嗯?」
「唔,還不錯。」她慢慢地喝著杯中的牛奶,「如果天氣可以好些的話。」她的話讓宋忻撫著她的發笑了。與她一起並肩站在窗前,望著英國最經典的灰蒙天色。
於佳辰捂著熱熱的牛奶杯,思緒萬千,多年前那些恨與愛的糾纏,在此時輕得就像懷中的輕煙一般,風一吹就散了。
她側頭望著身邊年輕英俊的男子,柔柔地開口喚道。「老公。」
「嗯?」
「其實,你根本就沒有打算讓我走,對不對?」他們的一年約定,根本只是他的一個幌子,」個為了安撫她的幌子。這個男人決定的事情,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知道她想走,就趁她醉了騙她簽字,用婚姻套住她,知道她沒有信心,就許諾她一年的時間,然後再用這段時間慢慢地打動她。
一步一步,從頭到尾他其實根本就沒有打算兌現承諾。她後來想明白了,可是卻對他的心機,甘之如怡。
如果不是在乎,不是因為愛,他又怎麼可能對她這樣用心。
她其實,喜歡他的算計,當然,這個不能告訴他。
「我想……」他從身後抱住她,連同他們的孩子,一起抱入懷裡,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地吻著,「不會比你拿針戳破我的保險套更早。」
「……」
他是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也是這麼打算的。」
「……」
孩子,你來的可真是一點都不困難呀。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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