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如果你愛我,我要你全心全意,愛我一輩子;
如果妳愛我,我想妳一生一世,只愛我一個。
于佳辰,有點倔,有點任性,還有點小女人,
別人眼中的她是刁蠻高傲的大小姐,可在那男人面前,
她不只不敢亂發小姐脾氣,還總是氣弱的乖巧聽話。
十七歲那年,他掠奪她的初夜,成了她的第一個男人,
她不懂,明明這男人曾經那麼溫柔,那麼寶貝,
把她寵上了天,卻又霸道地將她囚著,逼她當他的禁臠。
床上的他除了強勢,還總是一貫的霸道,她也傻得以為,
拿自己當籌碼,他會放過她的家人。直到二十歲這年,
當他殘忍的將她家人逼上絕路時,于佳辰自嘲的想,
雖然于宋忻跟她沒有血緣關係,好歹她也喊他一聲哥哥,
誰知他不曾在乎過她。既然他想要,她這條命送他也不為過,
反正他都傷她這麼多年了。殊不知,當她真的拿命償還時,
于宋忻的冷靜不再,再聞她苦澀的說「再見了」及「我愛你,于宋忻」時,
于宋忻只覺得,自己的心,隱隱地、鈍鈍地,揪得發疼……
第一章
漆黑的夜,一盞橘色的暖燈淡淡地照在臥房。
這是一間很溫馨甜蜜的少女臥室,設計和佈置都看得出來花了心思,粉嫩的色澤,可愛的裝飾,在在顯示出住在這裡的女孩絕對是被寵愛著的。
柔軟舒適的大床,英式田園風的碎花中,一抹嬌小的人兒靜靜地沉睡著。
此時已是午夜兩點,萬籟俱靜,除了呼吸聲,這裡一片寧謐,只是那呼吸聲卻明顯的不是安穩地沉睡,急促微喘,床上的人兒在暖被下輾轉起來。
夢裡那些往事不斷地湧上來……
「于佳辰,你哥哥又來接你,好好喔。」
「好帥,比我哥哥帥多了。」
「于佳辰,我拿我的兩個哥哥加一個爸爸跟你換好不好?」
「才不要!」站在隊伍中間小女孩,高高地昂著頭,閃亮的大眼睛望著自己的哥哥,滿臉的歡喜與得意,紅潤的臉蛋染著健康的粉色,白嫩的手指急切地扯著裙子上的蕾絲,等待著大門打開。
真想要快點到哥哥的身邊,她喜歡哥哥牽著她一步一步地走,喜歡哥哥溫暖的手掌,哪怕哥哥並不愛說話,可只要他在她的身邊,她就喜歡。
她站在那裡踮著腳尖往外面看,可是除了一群阿姨、阿嬤,並沒有看到她所期待的臉孔。
悅耳的音樂聲終於響起來,校門緩緩地敞開,小朋友們在老師的帶領下,尚算有秩序地排著隊伍往外走。
走出幼兒園大門,于佳辰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站在不遠處的男孩,濃郁的樹蔭下,俊秀的男孩靜靜地站著,與周圍的嘈雜截然不同,年紀明明不大,卻把「沉著持重」這四個字發揮得淋漓盡致。
小女生一看到他,立刻就笑得眉眼彎彎,用力地揮手叫著哥哥,圓圓的可愛眼眸滿滿的興奮,望著那個樹下的少年,她的……哥哥。
他見到她,舉步朝她走來,不急不緩。
「小忻今天又來接妹妹喔。」蘋果班的老師笑咪咪地望著那個男孩,手掌在于佳辰的背後輕推,「辰辰,你哥哥對你可真好,要聽哥哥的話喔。」
十一歲的于宋忻,已經與同齡的男生非常不一樣,他的臉上永遠掛著有禮的微笑,烏黑的髮絲很利落,身上的衣物也從來都是整潔如新,雖然年紀還小,但身高已經長到一百七,只是簡簡單單的襯衫,就分外地斯文儒雅。
于佳辰根本不用老師說就已經直接撲到哥哥的身邊,握著哥哥的手,左右地搖晃,「哥哥,哥哥。」
好開心喔,怎麼叫都不會覺得膩。
于宋忻握住妹妹的手,輕聲跟老師道謝:「謝謝老師。」低頭對妹妹柔聲說道:「我們回家,跟老師說再見。」清亮溫柔的男孩嗓音,在這一片喧鬧嘈雜中分外好聽。
「老師再見。」于佳辰飛快地說完,看見自己周圍那些接小朋友的媽媽和阿嬤們都盯著她的哥哥看,想到之前小朋友想跟她換哥哥的事,她立刻不高興地猛扯哥哥的手臂,「回家,回家。」
于宋忻有禮貌地跟老師說再見,然後牽著妹妹在眾人欣賞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地走遠,夕陽照在筆直的大路上,綠郁樹木下散發著天然的香氣,一切都美得像幅畫一般。
完美的畫面,時不時飄來的低淺對話,這樣的青春年少,自然是好的。
「佳辰今天乖不乖?」
于佳辰抱著哥哥的手臂,笑得無比甜美,「乖。」
「有沒有吃完飯?」
「有。」
「很好。」于宋忻微笑著低頭,溫柔地撫了撫妹妹的頭髮。
他的笑容很完美,不論遠看近看,都是和藹可親的哥哥。
哥哥稱讚她了呢,于佳辰高興得臉蛋紅通通的,「小辰只聽哥哥的話。」
「乖孩子。」于宋忻摸了摸她的頭,在她充滿熱切開心的眼神中,笑容淺淺淡淡,格外俊朗。
她的哥哥不是愛笑的人,可是只要他笑,就會特別吸引人,她傻傻地望著哥哥那斯文的笑容,覺得再也不會有人笑得比他更好看。
依偎入哥哥的懷裡,最好可以永遠都賴在哥哥的懷裡不離開……
***
「不要!啊!」床上躺著的人兒從夢中驚醒,猛地坐了起來,額頭上滿滿的汗水,呼吸濃重。
又夢到了,又夢到了那樣的笑容,已經深深地印在她的腦海中,不論在哪裡,不論過了多年,她永遠都忘不了那個笑容。
明明是那麼溫馨甜美的夢,小時候最開心的時光,可對現在的她來說,卻是惡夢般的存在,也許時間過去,很多東西都已然遺忘。
但那笑容,還有她心底的恐懼,到現在依舊鮮明。
夢的情境並沒有可怕之處,相反還是溫馨得讓人羨慕,以前的于佳辰也認為如此,可是現在不會了,永遠不會再覺得那是美好。
她現在才明白,那其實是惡夢的開端,夢裡笑得甜美的女孩,那時笑得有多甜,現在就會有多苦澀。
抬手安撫著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臟,背後被冷汗濡濕了一大片。
「作惡夢了,嗯?」輕輕淺淺的問句,跟夢裡一模一樣的語調,在寂靜中傳來。
于佳辰的身子一僵,半晌,思緒才回過神來,抬眸望向不遠處的書桌上,看到電腦屏幕裡那個熟悉到可怕的臉龐,她的心猛地往下沉去,不斷地沉去……
囁嚅了半天,終於擠出兩個字來,乾澀無力:「沒有。」
淡淡的歎息聲傳來,「佳辰,你又忘了,我最討厭的是什麼。」
于佳辰立刻驚嚇般地抬起眼望向筆電,「對不起,對不起。」慌得臉蛋都白了,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對他撒謊。
「傻瓜。」電腦那端依舊是讓她害怕的微笑,有禮儒雅的微笑,像是拿她沒有辦法般地低喃:「慌什麼。」
「對不起。」除了那三個字,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望著她,明明隔著電腦,明明隔著遙遠的彼岸,可她卻有一種他就在她身邊的感覺,那讓她毛骨悚然。
「看你,滿頭大汗。」他像是心疼似地說道:「睡衣都濕了,換一件吧。」
她沒有任何異議地起身,從衣櫃裡拿出乾淨的睡衣,準備去浴室換。
「去哪裡?」
淡淡的三個字,定住了她的動作,臉上僅有的一點血色被抽得一乾二淨,她只是僵了不到五秒,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于佳辰抬起手,緩緩地解著睡衣的扣子。
「乖孩子。」
那溫柔的語氣讓她解扣子的動作變快,長袖的睡衣很快從她身上褪了下來,掉落在地板,赤裸的上身,少女如玉的乳房在淺橘的燈光下泛著瑩潤的光,飽滿而堅挺,雪白而細膩,只是看,都覺得是視覺上的饗宴。
男子在那端呼吸均長,面容平靜。
于佳辰沒有立刻換上睡衣,而是彎下身子將睡褲也褪去,純黑的絲質小內褲性感而誘人。
「果然是乖孩子。」
讚歎般的低語,像是在她的耳邊響起一樣,她的心裡泛起一抹怪異的感覺,熱熱的,燙燙的,可是也是驚懼的。
「過來。」那端平靜地命令。
于佳辰乖乖地走過去,一直到電腦屏幕裡清晰地映出她的身體,昂貴的高倍清晰網絡攝影機的效果實在是好得驚人,纖毫畢現,任何一絲反應都逃不開對方的眼睛。
明明室內的暖氣開得很足,可是她卻抖了起來。
「你知道要怎麼做的,嗯?」
她當然知道,雖然他只教過她一次,但印象太深,記不住的代價太大,所以每一個細節她都牢牢地記住了。
彎腰慢慢的一點一點地將底褲往下褪,他喜歡她穿黑色,喜歡她睡覺時不穿內衣,他喜歡的一切她都記得,也毫無異議地執行。
少女的嬌軀哪怕是顫抖著的,也是美的,她的身材非常好,纖穠合度,玲瓏有致,皮膚白皙得比牛奶還要潤滑,晶瑩剔透,隱約可以看到皮膚下淡淡的血管。
終於,于佳辰未著寸縷地完全展現在他的眼前,她沒有試圖去遮住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只是安靜地站在那裡,眼眸低垂。
她這麼乖,這麼順從,應該可以……
「穿上衣服。」
輕淺的四個字,聽入耳中時她一直提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鬆了口氣,嗯?」
于佳辰抬眸望向他,「是。」
沒有試圖去隱瞞,沒有想著欺騙,因為不論她怎麼做,她的心思在他的面前永遠都是藏不住的。
很明顯,她的坦白取悅了他,男子在那端微微地點頭,唇角的笑,甚至讓她有一種錯覺,覺得他是真的很愉悅的。
「早點休息。」
男子低頭翻著桌上攤開的厚厚書本,輕微的紙張聲響在這寧靜的夜裡聽來分外安寧。
于佳辰用一種詭異的靈巧迅速將睡衣穿好,輕輕地走到床邊,掀開被子再躺好。
一直到溫暖的被子裹住了她,她才允許自己發抖,允許自己呼出那口一直堵在胸口的悶氣。
總算又過了一天,時間真的是……好漫長……
***
于佳辰一直認為,老天爺一定是很討厭她的。
當她還沒有成長到想要有個哥哥的時候,于宋忻就來到了她的身邊;當她在哥哥的溫柔呵護下喜歡上了他時,他讓她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惡魔;當她決定此生要遠離他時,他卻成為她生命中揮之不去的惡魔。
即便在所有人眼裡,都覺得于佳辰是那種天生讓人羨慕的女孩,父親于興業是宏大企業的總裁,母親王妙曼是著名慈善機構的主席,可最最惹人眼紅的是,她有一個既溫柔又儒雅的哥哥,于宋忻。
她從幼兒園到國中,一直深深地體會到她的哥哥帶來的轟動,基本上,所有的女生不論老少都著迷於他的翩翩風采,在任何人面前他都是教養良好,禮貌親切,除了對她。
以前的于佳辰,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哥哥對她微笑喚著她的名字,可是現在的于佳辰,只要一想到他,哪怕只是聽到他的名字,她都會不由自主地僵硬,甚至連皮膚都會泛起一粒粒的小疙瘩。
「小辰,你看這夾子漂亮嗎?」
于佳辰愣愣地抬眸,看見鏡子裡面那張甜美清新的笑臉,斜斜的瀏海上夾了一隻八爪魚的髮夾,青春無敵。
「你家楚沛好像不喜歡紅色吧?」于佳辰慢慢地回答了好友的問題,卻得到了白眼。
「我管他喜不喜歡!」舒以安忿忿地將髮夾從瀏海上拿下來,說是一回事,可是手指已經在淺色系的髮夾中徘徊,她的青梅竹馬楚沛喜歡淡淡的顏色。
于佳辰想到好友那些下意識迂迴的行為,唇邊就緩緩地揚了起來,很多東西其實都是不經意間,只是當局者未必明而已。
就像舒以安,她是于佳辰從國小到高中時最好的朋友,她們還約定了要一起考上台北,一起上T大,這麼多年,她的身邊都有舒以安,她是自己最為知心的好友。
可是很多事情,就連至交如舒以安,于佳辰都無法傾訴,比如,于宋忻。
「小辰,我跟你說話你有沒有聽到?」一記輕彈,喚回了于佳辰的思緒。
「你說什麼?」
「小辰,你今天怎麼回事?怎麼好像總是心不在焉的樣子?」舒以安一雙漂亮的大眼睛湊到她的面前,「哇!好重的黑眼圈,你還好吧?」
「沒事,可能是昨晚沒有睡好吧。」于佳辰不自在地轉了轉頭,躲過好友那雙清澈的眼睛。
「那要不要坐下來休息一下?」舒以安放下手裡在看的東西,挽著好友的手臂,「我們去甜蜜屋吃個下午茶怎麼樣?」
這個提議可真好,於是十幾分鐘後,兩位美麗的少女坐在充滿濃濃香味的咖啡館裡,隔著乾淨的玻璃窗望著周末午後的擁擠街道,滿足地歎息。
「高三還能有這樣的時光,可真是幸福。」舒以安喝了一口暖暖的熱檸檬茶,趴在舖著紅白格子布巾的桌面上感歎道。
她們可都是最最苦悶的高三生,離大學指考只剩幾個月的時間,平日裡在學校被老師鞭策地只剩下半條命,回到家又是父母的殷殷期盼,就連出來逛個街都要七拼八湊才能擠出這麼點時間,真是太可憐了。
于佳辰微笑著輕撫杯身,橙子汁在玻璃杯裡泛著鮮艷的澄黃,那抹色澤染上潔白的手指,在陽光下微微地晃漾開來,一片明媚。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舒以安雙手交迭,下巴靠在手背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細細打量著好友,「我總覺得你好像哪裡不一樣了,卻又說不出來。」
于佳辰的心猛地一跳,可是臉上的笑卻還是保持平靜,伸手將掉落在頰畔的髮絲撥到耳後,「哪裡不一樣?」
「唔……不好說。」舒以安側著頭,眉頭微皺地望著她,看著她白潤的臉頰上那淡淡的粉,飽滿剔透,還帶著些許的嫵媚,「就是一種感覺,我形容不出來。」
舒以安可真是敏銳,于佳辰拿起杯子輕抿,酸酸甜甜的好滋味,稍稍撫平了她心頭的慌亂,「是喔。」
「欸呀,不說這個了。」舒以安揮揮手湊近她,「這個聖誕節,你哥哥會不會回來?」
這回于佳辰的神色真的有變了,雖然很輕微,「怎麼了?」
「于大哥上次帶給我的巧克力可真好吃呀,如果他這次回來,不知道會不會再帶給我?」想到上次收到的禮物,舒以安笑瞇了眼,「小辰你最好了,有這麼一個好哥哥,想想我的大哥,跟他簡直沒得比。」
對,就是這樣,于宋忻對任何人都很好,就連她身邊的朋友,他都體貼周到,讓人對他的印象好到不行,他對世上所有人好,除了她。
這時,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思緒,那個熟悉的鈴聲,讓她聽到心都是顫抖的。
在響到第三聲時,于佳辰趕緊接了起來。
「在逛街?」
「嗯。」並不意外于宋忻會知道,因為手機裡的衛星定位,讓她的行蹤從來都瞞不過他,她一直在都他的掌控中。
「早點回家。」
淡淡的四個字,卻讓她的心沉了下去,現在就連這麼些許的自由,都快要沒有了嗎?
「好。」于佳辰回了一聲。
「是不是于大哥?」舒以安在一旁一直揮手,「給我給我,我跟于大哥說。」
于佳辰的手指下意識抓緊電話。
手機那端的人顯然已經聽到,「給她吧。」
既然是命令就只有遵從,于佳辰勉勉強強將手機遞了過去。
舒以安摸到帶著濕潤的手機,不由詫異地望了她一眼……這是汗吧?但很快又被電話那頭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于佳辰要很用力地握住手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緒,她望著舒以安眉飛色舞的表情,心裡卻一片苦澀。
不意外的,于宋忻就是這樣一種人,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把任何人都哄得開開心心,死心塌地,只要他願意。
那麼,她就是他的那個不願意,唯一的不願意,于宋忻把他自己最惡劣的一面,悉數展現給了她,這枚苦果,她咽得很艱難、很痛苦,卻還是要繼續往下嚥。
得到了想要的答覆,舒以安依依不捨地將手機還給于佳辰,順便再次感歎,「小辰,你哥哥可真好!」
***
她的哥哥好嗎?哪裡好?
一直到回到家裡,她的腦海裡還在回想著這個問題,剛踏進客廳,就看到自己的父母盛裝準備出門。
王妙曼拿著晚宴包,深藍色緞質晚禮服包裹著她凹凸有致的婀娜身材,近四十歲的她,保養得極好,看來就如二十幾歲的女人,明艷動人。
「小辰,我跟你爸爸晚上有應酬,你乖乖在家裡看書。」母親說話的語調,有一種特別的慵懶,聽起來讓人的心絲絲的癢。
于佳辰望了眼自己的母親,眼底閃過一片苦澀,低下頭去,淡淡地應道:「喔。」
「小辰,你偶爾也應該跟我們出去參加聚會。」于興業疼愛地望著已經長大成人的女兒,看著她漂亮的臉蛋自豪無比,他家小辰長得可真是美麗,帶出去的話不知道會惹來多少年輕男子的追逐。
「我不喜歡那些場合。」于佳辰微皺著眉,輕聲說道。
「唉,又任性。」于興業無奈地搖頭,真拿自己的獨生女兒沒有辦法。
為什麼又是她任性?于佳辰氣惱地咬牙,這幾年只要她有什麼意見,父母都覺得她是在鬧脾氣、耍任性,她只是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已呀。
于興業看愛女咬著唇不說話,就知道女兒又在那裡生悶氣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女兒越來越愛使小性子,不過女孩子嘛,難免的。
于興業連忙說些開心的事情逗逗她:「你哥哥今天打電話給我了喔。」女兒從小就跟在哥哥身邊,跟哥哥的感情最好,說這個她一定會喜歡。
于佳辰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他問你要不要去英國念大學。」
于佳辰飛快地抬起頭,滿臉的不可思議,現在于宋忻是不是連她的學業都要干涉了?
「如果你想要申請英國的大學,那些手續他可以幫你弄好,你只要去念就好。」對兒子這麼關心女兒的學業,于興業可真是在心底深處得意,當初的賭注總算沒有下錯,瞧瞧現在,名利雙收,還得了一個好兒子,成為他們夫妻的驕傲,外面誰不羨慕。
她不願意,她不願意!可是這話,絕不能說,不然某人聽到,就是她痛苦日子的開端。
于佳辰起身挽住爸爸的手臂,「去英國雖然很好,我也想去,可是我捨不得爸爸。」
啊,還是女兒好,真是貼心,于興業立刻被她哄得眉開眼笑,連忙拍撫女兒的手。
「好好好,小辰想去哪裡念,就去哪裡念,都聽你的。」他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愛入骨血。
「可是哥哥……」于佳辰咬著唇一臉為難的表情。
「你放心啦,你哥哥最疼你,也最瞭解你,他說你可能不願意去英國,台灣的大學也很好,你要是不去英國,留在台灣也是好的。」
她終於鬆了口氣,原來于宋忻並沒有真的要讓她去英國。
「忻兒向來就是個能幹的。」王妙曼塗得艷紫的纖長玉手捂了捂唇角,似乎無限愉悅地說道。
「小辰要跟哥哥好好的學習。」于興業疼愛望著她,「當年他一畢業就拿到Cambridge的聘書,現在他的實驗室可是全世界最頂尖的實驗室。前幾天聽
你鄭伯伯提到,好像德國有家大企業要投資你哥哥現在這個研究計劃,聽說他最近忙得快連睡覺的時間都沒有了,看來是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不得空閒了,如果你能有
他一半出色,我跟你媽媽也就放心了。」
很忙?而且實驗室越來越好?于佳辰心臟狂跳,驚喜得差點說不出話來,小心翼翼地確認道:「這個,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王妙曼一邊翻包包看東西帶齊了沒,一邊說道:「這是你鄭伯伯親口跟我們說的,哪還有假。」
鄭伯伯?那個在英國的鄭伯伯,鄭世勳?于佳辰知道鄭家在英國做生意,而且那個生意就是跟于宋忻目前做的研究有關,所以對於宋忻的消息,鄭家肯定是最為關心的。
那麼這個消息是真的了?真是……太好了!
于佳辰的眼睛亮晶晶地伸手輕推父母,「你們不是要去參加晚宴嗎?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對對對,顧著跟你聊天都忘了。」兩人連忙往外走。
太好了,太好了,于佳辰想要高歌,想要大笑,可是家裡傭人來來往往,她不能放肆,快速地往樓上跑去,跑到一半,突然想到她的房間裡到處都是于宋忻的痕跡,狂跳的心立刻努力平穩下來。
她要冷靜,要冷靜,忍了這麼多年,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確定自己的表情不會洩露絲毫的情緒,她慢慢地打開房門,一室地安靜,一如她今天上午離開時的模樣。
只是這間房,卻早已經不是她的私密空間,或者,從未是過。
回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放在桌上的那台筆電,驚人的價格帶來的質量自然也是不凡的,十幾秒之後,已經自動聯機到遙遠的彼岸。
視訊的那端並沒有那人的身影,看來他很忙是真的了。
望著那端熟悉的房間,她的心猛地一鬆,那間房是很典型的于宋忻風格,簡單而且整潔,纖塵不染,所有的東西都規規矩矩地放在該待的地方,沒有絲毫的雜亂。
于佳辰等了五分鐘,確定某人不會突然出現後,她起身往浴室走去,準備好好地洗個澡。
今天陪舒以安逛了一整天的街,她也累了。
第二章
泡在溫暖的水裡,望著裊裊升起的白煙,慵懶而放鬆,于佳辰又習慣性地走神了。
于宋忻在拿到生物化學的博士學位後,就留在了Cambridge任教,現在更是成為Cambridge最年輕的教授,而且他的實驗室在那專業領域內非常有名,很多企業都希望可以跟他合作研究。
他的事業如日中天,看來他肯定會一直留在英國了,這樣,她與他的距離就拉得更遠了,她再也不用擔心他會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等到她大學畢業可以自立了,她就可以一點一點地慢慢脫離他的掌控。
沒有威脅,沒有害怕,只有自由的日子,想來都讓人想要笑出來。
所有人都羨慕她有一個好哥哥,既英俊又溫柔,而且對她寵到極點,經常打電話關心她,會給她寄各式各樣昂貴而精緻的禮物,恐怕這世上再也沒有比他更好的哥哥了。
曾經她也是那樣認為的,可後來才發現,原來那麼多年的認識,居然是假的。
以前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為什麼當初那個寵她、愛她,對她好得不可思議的哥哥,會突然變身為惡魔,一次,僅僅一次就可以嚇得她每晚都作惡夢。
是不是她做錯了什麼?還是其實她的記憶裡那個雖然不算愛笑,但對她一直都是溫柔的哥哥,從來都沒有存在過?
現在的她早已不再對他改變的原因好奇了,因為她長大了,在他的「教導」下明白,其實最初他對她好,只是為了以後的壞做舖陳而已。
因為于宋忻實在是太過寵她了,寵到她的脾氣無比地壞,寵到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一個驕縱的小鬼,除了他可以哄定她,任何人都拿她沒有辦法,包括她的父母。
她一直是認定他的,也只認定他,可這個認定卻帶給她毀滅性的傷害。
于佳辰不是沒有想過要反抗他、擺脫他,但那個後果可怕到她現在想來都是顫抖的。
于宋忻不會打她,不會罵她,他只是溫柔地笑著,任何人看來都是溫文爾雅的笑,對她而言,那是惡魔的微笑。
小的時候,于宋忻讓她喜歡上他,可是兩年前的于宋忻,卻讓她恐懼。
從那天開始,她深深地體會到,于宋忻這個人,是她生命中最不能惹,也惹不起的人,除了順從他,可以偶爾得到她想要的,別無他法。
她從浴室出來時,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後了,換上柔軟的粉藍色睡衣,濕潤的髮絲披在肩後,她習慣性地先掃了一眼電腦屏幕,看到某人的身影時,她並沒有嚇到。
對他的存在,她現在已經不會吃驚,畢竟從八年前他去英國開始,只要她在房裡,不論是醒著,還是睡著,這個視訊永遠都是開著的,哪怕他們之間隔著八個小時的時差,他要做研究,真正跟她視訊的時間並不多,可依舊還是要打開。
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下,這種事情並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可是她已經被于宋忻訓練得非常好,習以為常。
是的,訓練,就是這個詞,有時她真的覺得自己就像是動物園裡的動物一樣,被他用皮鞭和食物一點一點地馴化了。
只是,他的皮鞭和食物,都沾了毒。
于宋忻淡淡地抬眸看了她一眼,又繼續做自己的事。
于佳辰也很自然地拿出吹風機來吹頭髮,「轟轟」的響聲雖然枯燥,但是卻可以讓人的腦袋暫時放空,什麼都可以不去想,一直到頭皮傳來灼燙的感覺,她才手忙腳亂地關掉吹風機。
「在想什麼?」
淺淺的男中音非常好聽迷人,讓她收拾的動作頓了頓,「沒有,只是不小心放空了。」
他沒有再說話,于佳辰也乖乖地拿出書本來溫習功課,臥房裡瞬間安靜下來。
看來于宋忻上午不會出去了。
以前她很不習慣這樣的氛圍,可是這幾年下來,她已經安之若素,電腦的兩端,他做他的事,她看她的書,不會覺得不自在,也不會覺得尷尬。
如果不去深想,這樣的氣氛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馨。
每晚靜靜地溫書,于佳辰的成績比舒以安稍差一點,不過也算不錯,而且她們學校是名校,考上好大學的升學率更是名列前茅,如果她要考上自己理想的T大,可能性還是蠻大的,不過也不能懈怠就是了。
時間在這種安靜的氛圍裡總是過得很快,準時十一點她合上書本。
這麼多年,就算不想承認,但她也已經深受于宋忻的影響,他是一個作息很規律的人,所以不知不覺間,她也跟著養成了準時睡覺的習慣。
跟那邊還在忙碌的于宋忻道了晚安後,她睡意朦朧地準備爬上床。
「新年假期你過來。」
突來的話語猛地凍住了她嘴邊的呵欠,沉默了好半晌,于佳辰才轉過身來望向他。
于宋忻靜靜地望著她,「我已經幫你訂好機票。」
也就是說,一切已經決定好,他不是徵求她的同意,而是告訴她,一向是如此,不是嗎?她應該也早就習慣了。
「喔。」于佳辰沒有反對,因為知道反對也沒有用,再加上她心裡還有那抹竊喜在,所以這次對於他的要求,她的反抗心並不是很強烈。
于宋忻細細地打量她,彷彿對她可以這麼爽快地答應感到很有興趣似的。
于佳辰本來以為自己的表情收斂得很好,可是被他銳利的眼眸一盯,卻又心生躊躇,手指在被下緊握成拳,她會不會還是洩露了自己的情緒?要知道這個男子的心思一向都是詭譎難辨的。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就那樣靜靜地望著她,臥房裡一片沉默,他不說話,她不敢有所動作,就這麼僵持著。
許久過後,于宋忻的唇角微微地一勾,打破寂靜,「去睡吧。」
于佳辰的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掌心卻是一片濕潤。
***
一月初的劍橋,還未到最美的季節,卻依舊美景如畫。
大道兩旁蒼翠的樹木在冬日的冷空氣中莊嚴挺拔,充滿文藝氣息的路燈柱上掛著一盆盆盛開的鮮花,沿路的居民陽台上紅的、粉的玫瑰嬌艷欲滴,鵝黃的水仙亭
亭玉立,觸目所及全都是一片片如絲絨般的草地,到處都是中古世紀的建築,或典雅、或肅穆的教堂,尖尖的屋頂映著碧水綠樹,分外賞心悅目。
于佳辰提著隨身的小包包,望著眼前這棟爬滿蒼翠青籐的紅磚小樓,天氣越冷,爬籐越是鮮艷活潑,襯著古典的紅磚,越發美麗。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再加上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因時差的關係她已經呵欠連連,喉嚨一片乾痛,她一向如此,長途飛行後身子會特別不舒服,會上火。
跟被某人派來接她的助理道謝過後,于佳辰拿出手中的備用鑰匙打開大門,裡面所有的佈置都是她所熟悉的。
室內一片安靜,他不在家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沒有絲毫遲疑,直接爬上二樓找到以前她來這裡時住的房間,她沒有帶行李過來,這裡還留著她的衣物,所以也不用收拾,直接進浴室快速地洗了個澡,髮絲還沒有吹乾就已經趴在被子中沉沉地睡去。
再次醒過來時,于佳辰是被痛醒的。
身子傳來沉重被入侵的感覺,還有那種舖天蓋地般被壓得喘不過氣的窒息感。
但衝到唇邊的尖叫聲,在聞到熟悉的氣息時硬生生的忍住了,沒有忍住的是疼痛的喘息聲。
「醒了,嗯?」于宋忻帶著點不穩的聲音,在黑漆漆的空間裡聽來竟是無比性感。
她的身子還是澀的,而他卻一貫的如狼似虎,再加上體型差異太大,她承受得異常辛苦,被他這樣狂出猛入弄得痛感加倍。
她知道于宋忻不會憐惜她的,所以拚命地咬緊唇,讓自己不要再發出懦弱的呻吟,剛剛那一聲已經夠讓她丟臉的。
輕輕淺淺的笑在黑暗的房間響起,似乎在嘲笑她的倔強、她莫名的堅持,他低頭堵住了她的唇。
這不是一個吻,這是一個徹底的、完完整整的佔有。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絕對佔有。
摩擦帶來的痛,還有那種被狠狠撐開的狼狽,都讓于佳辰羞憤欲絕,可是反抗不了,從來都反抗不了。
而且從她聽到于宋忻讓她來英國的那一刻開始,她就明白來到這裡要面對的是什麼,她以為自己已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現在才發現,原來再多的準備還是不夠。
好痛,好痛,為什麼會這麼痛,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太久沒做,又緊了。」于宋忻的手掌在她身上重重地揉捏,若有似無地抱怨,可身下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放緩。
劇烈的痛感從他入侵的那裡不斷地往身體深處竄動,于佳辰想不明白這種事有什麼值得做的,除了恥辱,除了疼痛,還有什麼別的?
可是偏偏要做,被逼著做,以各種超出她承受範圍,超過她想像的姿勢做。
疼到極點時,于佳辰顫抖了起來,雙腿被拉得更開,抬了起來,她縮在他的身下,被侵入的地方像火一樣燒起來,痛是痛的,可是除了痛,似乎又有些許別的,讓她快要無法呼吸。
這樣的折磨,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停?
于宋忻的手指撫上她纖細光滑的頸項,微微用力,「叫出來。」
不要,她不要叫,那種叫聲實在太丟臉、太可憐,她不應該是那樣的,不要……
「別讓我說第二次,嗯?」
于宋忻的語氣是那麼溫柔,可他的動作為什麼會這麼粗魯,這麼凶猛?她的皮膚在他的指下緊繃、疼痛,她知道他的性格,要怎樣就怎樣,除了順他的意,她沒有別的辦法。
「啊……不要……」終於撐不住這種凌厲的攻勢,于佳辰叫了出來。
「嗯?」
「輕一點,拜託……」于佳辰哀哀地求饒起來,以她最不想要的姿勢,最不願意的聲音,顫抖地求饒著。
身子被翻了過來跪趴著,「啪」的一記力道稍重的巴掌拍上她飽滿的臀,「怎麼求的,嗯?」
那種疼痛感讓她猛地一縮身子,他的呼吸一重,接下來就是沒完沒了的折騰,一邊動作,一邊在她耳邊低低地說道:「我教過你的,忘了?」
于宋忻是教過,以最不堪、最讓人難忘的方式教過,她此生永遠都不會忘記。
于佳辰咬著唇,呻吟在喉間滾動,她控制不住地一下緊過一下的收縮,嘴裡吐出來的話,都是讓人羞得恨不得就此死掉,怎麼丟臉怎麼說,更引來身後的人發了狂。
她低低地哭了出來,臉蛋在柔軟的枕間重重地擦過,眼淚把枕頭都浸濕,為什麼要這麼對她,為什麼?她到底做錯了什麼?可不可以說清楚,至少讓她不會那麼不甘。
于宋忻與她,她永遠都是居下風,永遠都是落敗被折磨的那個,她在于宋忻面前所有丟臉的、狼狽的模樣都有,她所能做的,只有順從,只有哀求、哭泣、求饒,怎麼可憐怎麼做,可他卻總覺得還是不夠,怎麼樣都不夠。
這樣的疼,這樣的痛,似乎是永無止境般,被換了無數個姿勢,身上滿滿的都是汗水,濕滑得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般,不知道是她的還是他的,空氣裡瀰漫的全是情慾的氣息,連呼吸都是困難的。
數不清暈過去幾次,再做著醒過來,她的意識早已昏昏沉沉,雙手柔弱地摟住他,混著汗水和淚水的臉蛋揉進他的脖子裡,哭著軟軟地喚著:「哥哥,哥哥,求你……不要……」
「哥哥」,于宋忻最恨也是最心軟的稱呼,她的聲音嘶啞軟糯,綿得不可思議。
但在她的呼喚著的時候,于宋忻已經不清醒,聽不到了。
他粗喘著,身下的動作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凶,像是要將她頂穿了般的,灼熱,刺痛,腫脹,濕濡。
終於,在于宋忻一記沉重的戳入後,她再度暈厥,無意識地等來的,是她期待以久的結束。
***
于佳辰睜開酸澀的眼皮時,身子已沉得好像並不是自己的一般,耳邊傳來的是輕巧而快速的鍵盤敲擊聲,幾分熟悉,幾分陌生。
她的身子依舊是痛的,但那痛裡偏偏還有些許清涼的舒適,一身乾爽,看來她已經洗過澡,上過藥了,但皮膚還是敏感而灼熱的,就連絲質的被單摩擦,好似都快承受不住。
于佳辰輾轉地側過頭,看見了那道挺拔的身影。
深藍色的睡衣柔軟清爽,烏黑乾淨的髮絲讓人想伸手去撫摸,寬闊的肩膀,還有結實的手臂,她記得那裡的力量,強大到可以將她舉起來抵到牆上……
臉蛋猛地漲得通紅,她呼吸一下子亂了,身子某處泛起怪異的酸,與此時她疲憊的酸不一樣,非常不一樣。
「醒了就去吃東西。」
清冷的嗓音打破了那團怪異的熱,她一下子從迷思中醒過來,並不奇怪于宋忻不用回頭就知道她已經醒了,從小到大一直都是如此。
于佳辰伸手按了按胃,那裡空空的,飛機餐咽不下去,一整天什麼都沒有吃,再加上之前的那場……體力完全耗空。
她真的餓了,聽話地起身準備吃飯,卻發現自己的手臂都是軟的,努力了好半晌總算是爬了起來。
拿過床邊的睡裙套上,起身剛跨了一步,就拉扯到腿間酸疼的肌肉,她差點痛呼出來。
還是這麼沒用,讓她忽然就生氣起來,氣自己,可更多的是氣……
帶著薄怒地偷瞪某人一眼,旋即又更氣,她就連瞪于宋忻都只敢偷偷地瞪,真是……
什麼時候任性的于家大小姐會這麼可憐,這麼卑微了?
都是因為他!于佳辰咬了咬牙,忍住疼痛往臥房外走去。
這棟小樓是很典型的英式建築,在劍橋,這樣的樓房隨處可見,一共三層樓加一個小花園,此時雖然春天還未至,但依舊花木扶疏,綠樹蔥籠,打理得非常好。
一點都不意外,于宋忻就是那種天生會把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妥貼無比的人。
廚房在一樓,瓦斯爐上的鍋子「咕嘟嘟」地冒著熱氣,掀開蓋子,一股淡淡的清香瀰漫,白果干貝粥,清熱潤肺,滋陰養顏,對她此時的喉嚨乾澀特別的好。
暖暖的霧氣噴灑在她的臉上,熱度退去後的那種濕潤感覺,一直泛到眼睛裡。
盛出食物,粥色如奶,白果圓潤,挖了一杓吃入嘴裡,綿軟清雅的味道真是非常好。
于宋忻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到最好,哪怕簡單的一碗粥都可以煮得如此美味,這人的手裡好像就沒有困難的事。
于佳辰一杓接一杓地吃,因為餓,也是因為想要阻止自己不去多想些不應該想的東西。
她的身子一向都是健康的,除了不太適應坐長途飛機,每次都會莫名地上火,其他的還好。這白果干貝粥,現在喝來最為適宜,可不管于宋忻是有心還是無意煮了這鍋粥,她都不要順著他指引的思路去走。
從小到大,于宋忻對她好的每一分,後來都會一百分、一千分地拿回去了。
于佳辰未懂事時,身邊就有一個他,一直到後來他到英國唸書,他都是一個滿分到極點的哥哥,有耐性又溫柔,哪怕安靜沉默,可對她還是好的,所以當年的于佳辰不要任何人,只要她的哥哥。
真奇怪,其實于宋忻陪在她身邊也沒有幾年,可她卻對他的好記得那麼深刻,是因為後來的回憶太可怕,所以之前那些美好才會尤為珍貴?
那時的她,是多麼信任他呀,全心全意,只願意跟著他,他說的任何話她都會聽,也只聽他的,每天都喜歡纏著他,纏到就連爸爸都吃醋了。
可是那天,一瞬間天地變色,快到讓她沒有絲毫的準備。
于宋忻國中最後一學期提前去了英國,準備在那邊念高中,她那時才知道,原來哥哥是在英國出生的,七歲之前一直在英國,直到被爸爸收養才回來台灣。
于宋忻要離開,最失落的那個人,莫過於于佳辰。
記得于宋忻去機場時,她哭得簡直是驚天動地,死趴在他的行李箱上,嚷著要跟他一起走,如果不是當時她年紀實在太小,于興業捨不得她,說不定當年她還真的就跟著他去了英國。
于宋忻走了之後,她就一直都是不開心的,飯也不吃,就連最愛的冰淇淋都吸引不了她,每天賴在他的房間想念哥哥。
那時的她,不知道為什麼會那麼喜歡于宋忻,沒有他在身邊,簡直就像是生活沒有了重心。
都說小孩子記憶不深刻,難過的事情等時間一過,該開心還是開心,可她不是,于宋忻去了英國,她就蔫蔫的,無論父母怎麼哄都高興不起來。
好不容易熬到暑假,她死纏著一定要去英國找于宋忻,于興業一向疼女兒疼到拿她沒有辦法的,王妙曼也是寵她的,再加上于宋忻打電話回來,很體貼地提議妹妹可以每年暑假去英國,一邊學習語言,也順便可以體會一下異國的生活。
對於兒子這麼疼愛女兒,于家父母很愉快地接受了,於是自從于宋忻出國以後,每年的暑假,于佳辰都會到英國去跟他住兩個月。
一開始的她,是多麼的傻,到了英國後,發現哥哥好像不一樣了,很冷淡,可她是真的傻,只要看到他,她就覺得很高興,所以從英國要回來時,她在機場又一次哭得淚眼迷濛,最終還是在于宋忻淡淡的目光中登上了飛機。
第二年的寒假,于宋忻從英國回台灣過年,可把她高興壞了。
可後來她才明白,那個年,她到現在都過不去……
第三章
記得那天的天空是非常非常的藍,寒流過後難得的大晴天,于佳辰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玩,於是一直纏著于宋忻。
那天于宋忻的脾氣也跟天氣一樣好,答應帶她去公園玩,可在公園待了不到半個小時,他說要回家看點東西,而她也很沒有骨氣地被一支冰淇淋吸引,牽著哥哥的手跟他回家。
家裡是安靜的,爸爸去美國出差了,足足要一個禮拜,媽媽讓家裡的傭人都放了假,所以一路走來都沒有碰到別人。
上到二樓時,她聽到了很奇怪的聲音,明明是笑聲,可是那麼嬌,那麼媚,但她還是認得出,那是她媽媽的笑聲。
「媽……」
一根手指抵到她的唇邊,她立刻噤聲,困惑地望向于宋忻。
于宋忻牽著她循著聲音往前走,厚厚的地毯吸去了他們的足聲。
沿路的地上是亂扔的鞋子、衣服,凌亂到詭異,她認得那裙子是媽媽的,可是還有別的褲子和衣服,她不認識。
離父母的臥房越近,那笑聲越清晰,還夾雜著一種她不懂的奇怪喘息,像是人很不舒服。
難道媽媽生病了?
她心下大急,加快腳步想要跑過去一把推開房門,可于宋忻卻緊緊地握住她的手,制止住了她,抬起另一手,輕輕推了下房門,未鎖的門被推開一絲縫隙。
于佳辰明白他的意思,湊過去一看,看到了此生永遠難以忘記的一幕……
她馬上就要滿十歲了,有的東西就算懵懂,可親眼見到之後,她還是知道那是什麼的,她的媽媽王妙曼在跟一個男人做很親密的事情,只是那個男人,不是她的爸爸!
赤裸的肉體,濃重的喘息,急切的動作,還有那她不懂的姿勢,那麼醜陋、那麼噁心的畫面,在她沒有準備的狀況下,撲向了她,她完全傻住了。
于佳辰雖然天真,但不癡傻,何況有錢人家的小孩,歷來不會天真到哪裡去,她本能地、下意識地就望向了她最信任的那個人,于宋忻。
他沒有看房間裡面,他在看她,用一種她不懂、不明白的冷冷目光望著她,在那樣的目光裡,年紀再小的她都能感覺到從頭到腳的涼意。
于宋忻很冷靜地拉著眼看就要崩潰的她,安靜地離開了那個激戰正酣的地方。
上到三樓于宋忻的房間後,她立刻控制不住地大哭出來,想撲進他的懷裡,卻被他推了開來。
「嗚嗚……哥……哥哥……」
「哭什麼?」于宋忻唇邊勾起一絲冷笑。
「哥哥……媽媽……她……」于佳辰哭得臉蛋通紅,完全無法接受這突來的衝擊。
「很正常,不是嗎?」
正常?這怎麼會是正常?她的媽媽雖然一直嬌嬌媚媚,可在她的眼中,父母的感情是非常好的,媽媽怎麼可能會背叛爸爸跟別的男人……嗚嗚嗚……好傷心……
于宋忻從書桌的抽屜裡拿出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她。
「什麼?」
「自己看。」
于佳辰一邊哭,一邊手抖地打開牛皮紙袋,然後承受著近十年生涯裡的第二次巨大衝擊。
一迭的照片,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兩個人……
這個世界,太醜惡了!
小小姐發火了!用力地把那厚厚的一迭相片甩了出去,尖叫出來:「你為什麼給我看這種東西?為什麼!」
凌空飛舞的那些相片,或親吻,或擁抱,或赤裸,張張像刀片一樣,在女孩幼小的心靈裡劃下深深的傷。
于佳辰發瘋了一樣撲過去,尖利的牙齒咬上了自己從小愛如生命的哥哥的肩膀,像受傷的小獸一樣,除了發洩,只有發洩。
于宋忻很平靜地任她咬,咬到了流血也無動於衷,咬到她覺得自己的牙齒快要斷掉了,嘴唇麻木了,這才鬆了口,眼淚大滴大滴地掉落,哀哀地喚著:「哥哥……」
好委屈,好委屈,委屈到除了哭都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
今天大家都變得好奇怪,媽媽是那樣,就連哥哥都不一樣了,她想要那個溫柔地疼她的哥哥,她想到他懷裡哭。
「不咬了?」
「哥哥……」
「很好。」
于宋忻微笑著,突然一把將她推倒在床上,手掌握住了她的頸項,微微的緊,立刻讓她無法呼吸。
「那些照片,你覺得你爸爸看到會怎麼樣,嗯?」
她呼吸不過來,臉蛋漲得紫紅,無法說話卻還是拚命地搖頭。
不要,不能讓爸爸知道,不然媽媽一定會……
媽媽就算做了那樣的事情,可還是她的媽媽,寵她、愛她,她不想父母離婚,她接受不了,就算光是想,都會讓她害怕到發抖。
「不告訴他?」于宋忻的手指鬆了松。
鮮美的空氣湧入肺部,于佳辰顧不上呼吸,拚命地點頭。
她年紀還是太小了,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處理這件事情,但唯一肯定的是,不可以讓爸爸知道,不能讓父母離婚,她不願意失去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
「我為什麼要?」
于宋忻的手掌一點一點地撫摸著她的頭髮,細軟的髮絲在他指間纏繞,他溫柔得一如她所熟悉的那個人。
「哥哥……」
「別再讓我聽到這兩個字。」他很低很沉的聲音,聽來分外危險。
這樣的于宋忻,她沒有見過,立刻嚇得噤聲。
「要我不說的代價,你付得起?」他的語調裡帶著她完全不懂的氣息。
她太小了,真的不懂,可她卻明白,這件事肯定不能讓爸爸知道,她想要爸爸,也想要媽媽,驕傲的于家大小姐,生平第一次學會了妥協。
于宋忻定定地望著她,那種冷冷的目光,冷得讓她抖了起來。
半晌,他唇邊勾起笑來,涼薄而諷刺,「果然一家子的血液裡,流的都是欺騙。」
于佳辰聽不懂,完全聽不懂,今天所有的事情,她都不懂。
「好,于佳辰,我答應你。」于宋忻握住她顫抖的小手,十五歲的少年,已經足夠強大,強大到她的弱小在他眼中,不堪一擊。
「只是從今天開始,你要聽我的,徹徹底底。」
果然很徹底。
從那以後,于宋忻再也不是她認定的那個人,而變成了一個惡魔。
她喜歡的那個哥哥,消失了。
再後來當她徹底瞭解了于宋忻可以有多可怕之後,她才明白,之前讓她開心不已的兩個月的暑假不是驚喜,而是惡夢,一場到現在都沒有辦法醒過來的惡夢。
不過幸好,一年之中除了那兩個月,其他的日子,都是快樂的,而至於在他身邊的那兩個月,其實也不算太難熬。
于宋忻是那種天生冷靜的人,小小年紀就已經風度極佳,他從來不會罵人也不會動手,就連說話都是溫和的,他對她一般都是無視,隨便她到處跑,也不會管她。
于佳辰最初在英國的時光也是比較輕鬆的。
一切都在她十六歲那年改變了。
***
十六歲的于佳辰雖然長期生活在于宋忻的陰影下,但畢竟青春年少喜歡自由,嚮往美好。
那一年,她認識了Jim,一個跟她同歲的英國男孩,他有一張特別燦爛的笑臉,藍色的眼眸裡永遠都是閃亮的快活,開心起來就連鼻樑上的雀斑都會跟著飛舞,每次看到他的笑臉,她的心情也會變得很好。
他們一起在劍橋附近閒逛,一起去那座古老而著名的大學裡散步,一起從英國難吃到出了名的食物中找尋美味,他陪著她笑,陪著她趴趴走,于佳辰把他當成好朋友,與他分享生活中的快樂。
可一切卻在被于宋忻發現的那天,掀起了狂風巨浪。
那天依舊是Jim送她回家,依舊是在離家一個路口的地方分手,當時他說了一個笑話,逗得她笑到直不起腰來,等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卻看見了站在馬路對面的于宋忻。
那一刻他臉上的笑,她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她被于宋忻帶回了家,狠狠地拖到床上,剝得一乾二淨,用一種讓她害怕、讓她驚恐的方式,強迫她認識了男人與女人的不同,還有那些隱私到極點的事情。
她哭泣,她求饒,她發誓,她痛罵,統統都不管用,于宋忻要做的事情,從來都是徹底而完整的。
就算最後他沒有真的佔有她,可她從裡到外,沒有絲毫是他不熟悉的了。
她大聲地不斷保證,反覆保證,再也不會見Jim,再也不與任何男生說話,可他的動作卻一直沒有停下來。
于佳辰嚇壞了,他是她的哥哥呀,就算沒有血緣關係,就算他對她其實並不好,可他還是她的哥哥,但這種從小到大根深蒂固的認知,被他用最直接的方式給打破了。
而最可恨的是,于宋忻居然還把他們的親密行為給拍了下來。
「我很期待,當你的父母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這麼放蕩的演出,會是怎樣的表情,嗯?」
那清晰的畫面,那重重的喘息聲、大哭聲,還有不堪到極點的求饒,不斷地求饒……
當年無意中看到的那一幕再一次在她眼前重演了,只是這次的主角,換成了她。
于佳辰痛苦地全身發抖,牙齒咬得咯咯直響,她想殺了他,生平第一次真的這麼想!
而她也真的動手了……
逼到極點,觸到底限之後,幾年來她辛苦維持的自製全面崩潰。
于佳辰撲了過去,像瘋了一樣地咬他、踢他、打他、踹他。
可從小到大,她哪次是他的對手,于宋忻只用一隻手,就輕鬆地制住了她,她被按在床上一動都不能動,卻還是狠狠地瞪著他,眼睛漲得通紅,顯得極凶狠。
「本性的東西,果然不會改。」于宋忻低頭逼近她,一直到他們之前的距離不到一公分,近到他如墨玉一樣的眼眸,無比清晰。
「比如脾氣,又比如……」刻意拖長的語調,感受到她的呼吸越來越快,然後很輕很慢地說出兩個字:「淫蕩!」
于佳辰的瞳孔一瞬間緊緊一縮,抬頭,一口咬向他的嘴唇,狠狠地一咬,鮮血的腥鹹在她口腔裡瀰漫開來。
于宋忻沒有推開她,反而按住她的肩,狠狠地吻她,咬得越狠,吻得越狂,她的唇也破了,鮮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他的抑或是她的。
舌尖的糾纏、吮咬、撕扯,疼與欲一齊爆發。
她被吻得幾乎要窒息,用力地掙扎,卻怎麼都掙不開于宋忻的桎梏,有的東西,一旦被制住,想要逃脫,又談何容易?
于佳辰不甘、憤怒,但有的事情還是一發不可收拾,比如慾望,又比如……他們之間的恨。
她的痛處在九歲那年就握在了他的手上,除了聽他的,又能怎樣?一時的反抗,也真的只能是一時。
哪怕那天她哭得渾身顫抖,在他冷冷的目光中,一字一字地吼著:「我恨你!恨你!」
可一切,還是照舊。
誰能想像,所有人都認為驕傲到不可一世的于大小姐,在某人的面前,什麼也不是,屈服於他,隨他擺佈。
哪怕他們真正有了親密關係,是在去年的暑假,但那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十六歲到十八歲這兩年,他對她做的,已然做盡,佔有與否,有什麼區別?
一直到現在,他們還是保持這樣的關係,于宋忻控制她的生活,十六歲那年從英國回到台灣,她的臥房只要她在,視訊就一定要開著,哪怕彼端的他並不在房內
也是如此;手機要二十四小時開機,衛星定位會告訴于宋忻她在哪裡,所以她沒有辦法逃避,只要是他的電話,響到三聲一定要接起來。
這樣的近乎變態的被控制生活,她居然也過了兩年多,該不該稱讚一下自己內心強大?
一碗粥很快就吃完了,她胃口非常好地再盛一碗,繼續塞,嚥下去的不是粥,而是苦澀的回憶。在鍋子見底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居然把那一整鍋的粥都吃光了,看著空空如也的鍋底,她的胃和她的心都有一種終於滿足了的感覺。
用過的碗和鍋子,她直接扔在廚房不管,反正她是于家出了名的任性大小姐,任性的人又怎麼可能乖乖地洗碗呢。
于佳辰在樓下東摸西摸弄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地踱上樓去,推開門,他依舊還在筆電前專注地忙碌,連眼眸都不抬。
她趕緊去浴室,一邊刷牙,一邊望著鏡子裡那熟悉又陌生的容貌發怔。
黑髮順順地垂在肩上,未燙未染,因為某人說最討厭那些用化學元素做出來的藥水味。
真是變態,現在這個世界什麼東西不是化學元素做出來的?就連人,不都是由分子構成的?
吐掉泡沫,再次看向鏡子,鏡子裡的女人,有一雙又黑又大的眼睛,很多人稱讚過靈動漂亮,可是此時卻沒有神采。尖尖下巴,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看來就是無精打采到極點。
在心底輕輕地歎了口氣,在英國的她,一直都是這樣,除了第一次來的時候那種興奮,到後來她已經被折磨得心力憔悴。
刷牙整整刷了十分鐘,差點把牙齦都給刷壞了,每次在他面前,她都是這種拖拖拉拉的死個性,真是討厭。
她快速地洗了個澡,皮膚上還帶著濕潤的水氣就直接鑽進被子裡,柔軟的棉被帶著太陽的甜美氣息,她偷偷地在被子裡滾了幾滾,眼眸不自覺地去看向他。
為什麼他還不走?這裡是她的房間耶,他如果要工作應該去書房呀,要不也應該去他自己的房間,他知不知道他在這裡,她壓力很大,會……睡……不著……
于宋忻聽到身後傳來規律的呼吸聲就知道,那個女人,她睡著了。
唇角微微地勾起,眼眸繼續盯著筆電,敲下確定鍵後,任由軟體自行運算,他的身子往椅背靠去,伸手揉了揉太陽穴,那裡已經有些許的酸脹感,長時間盯著電腦是很累的。
這個時間,他應該在實驗室與所有的研究人員一起工作,可他卻在這裡,望著那個女人。
她真是個能吃能睡的女人,于宋忻手指在桌面上輕點,望著她那完全睡翻了的嬌憨模樣,表情平靜。
于佳辰的眉眼都是他熟悉的,從小看到她長大。
當年他到于家時,她還未滿一歲,那團小小的玉雪可愛,在見到他時,咧開一抹純真的笑,他看到那抹笑容時,想的卻是,要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她才可以笑得那麼無憂無慮?
當初那個嬰孩現在已然長大,漂亮而奪目,她就像清晨帶著露珠的玫瑰,一點點地打開自己的花瓣,等著展示最美的風采,可惜……未必等得到。
他是知道于佳辰的,在他面前能不說話盡量不說,可以少相處最好不要見面,不意外的,她會怕他是意料中的事情,他不需要她別的感情,只要聽話即可。
起身走到床邊,看她睡得紅通通的臉蛋,伸手,一點點地靠近,近到指腹可以感覺到她皮膚傳來的溫度,游移的指腹探到她的頸間,離得那麼近,生命有多麼脆弱,只要伸手,就可以結束。
橘黃的暖燈下,空氣彷彿都凝滯起來。
半晌,他慢慢地收回手掌,于佳辰,可以吃就吃,可以睡就睡吧,希望以後的日子,你也可以睡得這般安穩。
轉身走到書桌旁,「登」的一聲電腦傳來提示,告訴他運算結果已經出來,望著那在他預測之內的數值,于宋忻唇邊泛起淺淺的笑。
很好,一切都在他的計算之中,不論實驗,還是別的。
***
一覺睡到天亮的感覺,實在是有夠爽。
于佳辰在被窩裡面伸了伸懶腰,慢慢地張開眼眸,窗外依舊是陰沉沉的天氣,可是室內卻溫暖如春。
她沒有試圖去看某人還在不在房間,于宋忻的生活習慣很規律,他早上六點會出去晨跑一個小時,不論雨雪,晨跑完後,他吃了早餐準時七點半出門去實驗室。
現在是八點零五分,所以此時他肯定不在房內,甚至不在家裡。
真好,沒有視訊,沒有他,在英國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居然會比在台灣還要自由一些。
于佳辰的唇邊揚起笑來,迅速地爬起來進浴室洗漱,含著滿口的泡沫,思索著今天應該做些什麼呢?
這麼多年了,劍橋那些美術館之類的她早就已經逛到不想再逛,出去吃東西,呃,英國的食物還是……算了。
天氣又不好,她沒有逛的興致,乾脆窩在家裡看看電視電影之類的,消磨時間吧。
難得從高三的學習中解放出來,就當真的過來度個小假,她沒有跟父母說是來了英國,只說去日本玩,于家父母一向寵她,只要她的要求從來都不會拒絕。
這樣欺騙他們,她的心有些許不安,可只有短短的四天時間她還跑到英國來,這難免不會讓人懷疑,為了免除麻煩她只能撒謊。
算了,這些讓人苦惱的事情暫時不去想吧,既然來了就安心地過這四天,只要時間一過,接下來她又會有好長一段的自由時間。唔,鄭伯伯不是說于宋忻未來很多年都會忙得沒有時間回台灣?這可真是再好不過。
不知道以前收好的那些外賣的電話放到哪裡去了?于佳辰一邊下樓,一邊努力回想,在無意中看到端坐在客廳的男子時,差點踩空直接滾下去,她用力地握住樓梯扶手才勉強地穩住身子,他……他怎麼還在家裡?
「你有十分鐘的早餐時間。」于宋忻眼眸依舊盯著電腦屏幕,看都不看她一眼。
什麼?她吃驚地張大嘴,他的意思是……他在等她?這實在是……太可怕了!這一嚇非同小可,她直接傻眼。
「還有七分三十二秒。」淡淡的聲音傳來,她才猛地回過神,瞭解到某人說一不二的性格,她立刻朝廚房狂奔。
昨晚被她弄出來的那片狼籍早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于佳辰快速地剝著水煮蛋,拿起桌上還溫熱的豆漿拚命地灌,鬆軟的蛋餅被她一陣狼吞虎咽。
一陣驚惶失措後她坐在他的車裡,傻傻地捧著那半杯還沒有喝完的豆漿,發呆。
這是怎麼回事?他為什麼還沒有去工作?現在是要帶她去哪裡?
「我不喜歡別人在車裡吃東西。」
話音剛落,于佳辰立刻臉色蒼白的把那僅剩的豆漿一口氣灌完,差點沒嗆著。
真的是,這麼潔癖!果然變態的思維都是無法理解的。
于佳辰雖然表面上溫馴聽話乖巧,可她心裡卻偷偷地抱怨,偏偏又很「俗辣」地不敢去問他,到底是要把她載到哪裡去。
一直到車子停了下來,她還是維持著表面的乖巧,安分地任他牽著,隨他要帶她到天涯海角,一路刷卡而行。
呃,這麼嚴密到底是什麼地方?她的心突然狂跳起來,于宋忻不會是要把她……賣掉吧?
這個無稽的想法很快就被她自己否定掉,不是因為他或者她,而是,就算只看她的父母,他應該也不會把她怎樣。至少這麼多年,于宋忻當著其他人的面,在表面上對她一直是溫柔可親的,那是不是也表示著他其實還顧慮著她的父母,投鼠忌器?呸呸呸,她幹嘛把自己比做老鼠?
胡思亂想著,一直到看見眼前那一大片排列得整整齊齊的器皿,還有那一台台看起來就昂貴無比的精密儀器,以及那些穿著白袍,戴著口罩和手套忙碌的人們,她直接傻眼。
傻眼不只是她,還有那些發現他們進來而停下手裡動作的人們,一時間,原本忙碌的空間,瞬間安靜下來,只聽到機器的輕微運轉聲。
大家的眼睛,同時盯在了于宋忻和于佳辰相握的手掌上。
第四章
有人說,牽手時的親暱,甚過接吻,因為每一根的手指,都與心臟相連。
于佳辰說,簡直胡說八道!至少此時于宋忻牽著她的手時,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唯一的想法,就是……逃。
一室的沉默中,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其實這些人比她更驚訝。
半晌,終於有大膽的人開口打破了這詭異而尷尬的沉默:「教授,這位小姐是……」
「我叫Joyce,是他的妹妹。」生怕某人說出讓她無措而丟臉的話來,于佳辰大膽地搶著回答。她的英語說得非常流利,可是說完後卻連抬頭看于宋忻一眼的勇氣都沒有,她的大膽也只能到這裡。
「原來是妹妹。」眾人一副失望的神情,還以為有什麼火辣的八卦可以探詢。
「忻。」一道帶著濃濃倫敦腔的嬌柔女性嗓音響起來,徐徐走近的身子很有技巧地插進來,想要隔開那雙交握的手掌,「我們昨晚算出一組新的資料,你現在要看嗎?」
妙曼的身子即便穿著毫無美感可言的白袍,卻依舊誘惑力十足,尤其是那一頭火紅的頭髮,像燃燒的火焰一樣,美得簡直不可思議。
可于宋忻並不受影響,只是扣住于佳辰的手,彷彿對她剛剛的驚慌毫無所覺,指了指一旁的坐椅,淡淡地開口:「你坐那裡。」
「喔。」她無精打采地應道,真是的,于佳辰,你應該反抗的,為什麼在所有人面前都不會畏縮,不會膽怯,偏偏在面對他時要多膽小就有多膽小?
她就是個徹頭徹尾的「俗辣」,對他的話不敢有絲毫異議。
乖巧地坐在那張椅子上,看見某人上樓換了白袍下來,立刻被眾人圍住,一堆的資料都遞了上去,看來忙得很。
真是的,既然這麼忙,為什麼要帶她來這裡,她對他的世界不瞭解,也不想瞭解,這些閃亮的器皿,她只認得最簡單的幾樣,別的看來都是「霧煞煞」,完全不懂。
她趴在桌上,眼眸不自覺地又溜到于宋忻的身上。
于宋忻這樣的男子,穿起白袍的樣子,怎麼會……那麼好看?
站在一群高大的外國男子中,他那種淡淡的儒雅氣息分外顯眼,這就是東方男子與西方男子最大的區別,西方人粗獷而外揚,可東方男子卻是含蓄而內斂的,譬如于宋忻。
清冷的眉眼,微抿的薄唇,挺拔的身姿,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完美無缺,讓于佳辰腦海裡,只浮現最俗卻又最為貼切的詞,玉樹臨風。
這樣的男子無論在哪裡,無論做什麼,都是注目的焦點,女子愛慕的對象,瞧瞧那個紅髮美女,愛戀的眼神,言談間的傾慕,簡直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她愣愣地望著那個美女似乎是不經意般搭在于宋忻臂上的手,愣了足足半晌,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居然無聊地注意那種事,立刻收回視線,側過臉蛋,百無聊賴地四處看。
「你真的是教授的妹妹嗎?」一個年輕的嗓音在一旁響起。
于佳辰轉頭看見一張微笑的臉,褐色的眼眸裡有著善意的好奇,遲疑了下,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
「哇,好好喔。」男人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來,一邊取下手套,一邊說道:「你好,我叫Jack。」
于佳辰朝他有禮地笑了笑。
Jack身子微微地向她那邊靠了靠,「有教授這麼厲害的人做哥哥,你一定很幸福。」
幸福嗎?于佳辰眼裡閃過一絲苦澀,在所有人眼裡,她能有于宋忻這個哥哥,都是一件無比幸運的事情,可這樣的幸福,她可以選擇不要嗎?
男人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沉默,再靠近一點殷切地問道:「教授私底下跟現在一樣嗎?是不是更親切?他……」
吧啦吧啦一堆的問題拋了出來,于佳辰完全來不及回答,她知道于宋忻能力很強,可她不知道原來他身邊的人對他的崇拜是這麼狂熱,看看這實驗室裡的人,完全把他當神人一樣看待,就連這個男人口吻裡都是滿滿的尊敬和赤裸裸的羨慕。
羨慕她是他的妹妹?可以的話,她情願跟他換。
很明顯這個男人是個健談的,在不用她回答的情況下,他就可以滔滔不絕地繼續往下說,其中全是對於宋忻的崇拜和敬仰,歌功頌道,似乎是憋了一肚子讚美的話,今天總算找到了傾訴的出口,完全不需要對方搭腔,自己在那裡就可以說得很快樂。
那些化學上的專業成就,還有國際上的大獎,以及發表在SCI上引起轟動的權威論文,于佳辰完全聽不懂,可就算是不懂,她也聽得出了神。
這就是他的世界嗎?原來竟離她那麼遠,這樣的于宋忻,是不在她身邊的于宋忻,是所有人眼裡無所不能的于宋忻。
「Jack,我昨天讓你做的資料,做出來了嗎?我現在想看。」清清淡淡的男性嗓音打斷了一片的熱烈傾訴。
Jack年輕的臉龐在看到于宋忻時漲得通紅,無措地站起身羞愧地低下頭,「我……還沒有。」教授不是說三天後要的嗎?他以為……
「抱歉,因為昨晚我的進度提前,所以需要你的那組資料。」于宋忻溫和的聲音悅耳好聽。
「您算出那組數據了?」Jack立刻用崇拜的熱血眼光望著自己的偶像,「我立刻去做!」果然不愧是於教授,居然可以把預期一個禮拜後才能得到的資料提前做好,太厲害了!
「會不會太勉強?」于宋忻無比體貼地問。
「不會不會,我保證明天九點前把資料做好。」今天就算不吃不睡也要拚了。
「那謝謝你了。」于宋忻淡淡的微笑,讓Jack開心地恨不得能跳起來,他飛快地奔走,好像接下來不眠不休的日子是對他最大的獎勵般。
于宋忻很利落地打發掉旁人,定定地望著于佳辰,沉默。
「我……我沒有跟他說話,是他……」他這麼平靜,于佳辰立刻覺得不對勁起來,想到他那些變態的要求,還有幾年前的往事,她臉色蒼白地急急澄清:「我沒有主動,而且我們說的都是……」
「佳辰。」
「嗯?」
「去我的休息室等我。」一把閃亮的鑰匙遞到她的眼前,「左轉上樓。」
「喔。」心驚膽顫地接過鑰匙,她沒有任何異議地乖乖聽話。
于宋忻望著她纖細的背影,漆黑的眼裡閃過一絲複雜的光,卻又再度平靜無波。
于宋忻的休息室,就跟他的家一樣,簡潔而乾淨。
一整面牆的書櫃裡,排滿了她連名字都看不懂的原文書,光滑的桃木書桌在暖暖的燈光下泛著溫柔的光,一組沙發擺在角落,巨大的闊葉植物在窗台下綠意盎然。
再推開打通的房門就是一個五坪左右的臥房,舖著柚木地板,暖氣開得很足,踩進去讓人的身子都跟著溫暖起來。
柔軟的大床舖著深藍色的床單,平整地連一絲一毫的褶皺都沒有。
「潔癖。」于佳辰細聲嘀咕,然後惡作劇的心理一起,大步奔著,跳上那張完美乾淨的床上,將平坦的床單、被子統統揉亂,擁著泛著太陽暖香的被子在床上滾來滾去,鼻翼間都是于宋忻淡淡的氣息。
這裡是他的私人空間,到處都有他的影子,想到剛剛在樓下他那種怪異的沉默,她悄悄飛揚的心立刻往下沉去,他是在不開心,對吧?
身子抖了抖,他的不高興,代價通常都是她付不起的。
可是沒關係,只有四天,不,還有三天,她就要離開英國,那麼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不會再見面,想著這一點,她突然覺得接下來要面對他的這幾天,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她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眼皮卻慢慢沉重起來,昨天晚上本來就沒有睡多久,身子骨還透著酸軟,現在這裡這麼安靜,空氣裡都是她熟悉的味道,慢慢地,她放鬆下來,沉入夢鄉……
睡得正香甜時,不知道被什麼驚醒了。
她猛地張開眼睛,室內一片黑暗,沒有開燈,她的心突然跳得飛快,明明她進來的時候燈是打開的,現在……她的眼眸飛快地在黑暗裡梭巡,連呼吸都不敢。
「醒了?」淡淡的男性嗓音穿過黑暗的迷霧,如同冰冷空氣般直透人心。
于佳辰的身子倏地一僵,一動都不敢動。
即便是一絲光亮都沒有,她卻敏感地感覺到那種壓迫的感覺越來越濃,然後,她對上一雙晶亮的眼眸,心跳彷彿靜止,呼吸霎時停頓。
「我還在想,你可以睡多久?」
聲音明明那麼溫柔,說的也是最最日常的瑣事,可她的身子卻開始一陣冷一陣熱,來了,她之前思忖半天的代價,已經來了。
「不說話,嗯?」看不見表情,可于宋忻的語氣裡面有讓她害怕的溫柔。
「我……」她的嗓音有著剛剛睡醒的沙啞:「我沒有主動跟他說話。」
「原來你還記得。」聽來似乎是安慰的,「那你說,我該怎麼做,嗯?」
「不是我主動的……」她只能喃喃地反覆說著這句話,拚著若有似無的希望。
「啪嗒」一聲脆響,是皮帶鬆開的聲音,她被那聲音嚇得一個激靈,脾氣不知道為什麼就衝了上來,「于宋忻,我說過了……」
「你叫我什麼?」極度輕柔的聲音,在黑暗裡聽來讓人從心底深處升起恐懼來。
她害怕了……
「于……」
她的衣服在她聲音剛落時,被一雙有力的大掌撕扯開來,用一種瘋狂的,無所顧忌的力道,清脆的鈕扣迸裂聲在這目不能視的黑暗中尤其清晰。
「不要!」她拚命地掙紮起來,用力地推于宋忻的手,身子扭動著想要擺脫他。
可于佳辰哪裡會是于宋忻的對手,從來都不是,被他按在床上,一下一下,以一種刻意羞辱的動作還有方式,剝得光裸如初生的嬰孩。
「住手!不要!」她咬牙切齒,狠狠地咒罵,推打。
她其實並不算是好脾氣的人,只是這麼多年在他的面前被壓抑住了,可是偶爾,非常偶爾,被他逼到極限,也會像今天這樣,發了狂。
她被于宋忻翻轉過來,擺成屈辱的跪趴姿勢,臀部高高地翹了起來,「啪」的一記皮帶抽破空氣的響聲,讓她的身子猛地一僵,皮膚上傳來痛感。
「于佳辰,看來時間久了,很多事情,你都忘了。」清冷的男性嗓音,帶著緊繃感,如同割破絲帛的利刃。
于宋忻揚手,接連又是幾記抽打,每一下都抽在她的臀肉上,清脆的聲響傳來,還有她的悶哼。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並不是因為疼痛,這個男人對人體非常瞭解,他抽的地方並不會給她帶來巨痛,只是些微的刺痛感,一下一下,就算是光滑的牛皮,但對她細嫩的皮膚來說還是太過粗礪,但抽到她身上的,與其說是痛感,倒不如說是羞辱感,濃濃地淹沒了她。
于佳辰一邊痛哭,一邊大聲地罵著他、詛咒他,想到什麼說什麼,連生兒子沒xx這樣粗俗的話都罵了出來。
「于宋忻,你這個王八蛋,我討厭你!」她抽抽噎噎的,臉蛋埋在鬆軟的枕頭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今天豁出去了,「你媽媽生你的時候,肯定挑錯了時間,你就是個……」
「啪」的一下,分分明明的痛,讓她身子猛地一僵,火辣辣的疼痛從大腿根部傳了過來,讓她知道,這一下于宋忻是真正地抽打了她。
「你剛剛說什麼?再說一遍。」危險而壓抑的語氣,預示著某人的怒火已經到了邊緣。
他打她,他居然真的打痛了她!
于佳辰倔強的脾氣被這一鞭子給徹底地撩了起來,她咬著牙,不顧一切後果地怒罵:「我說你媽媽如果知道你今天這樣對女孩子,肯定會後悔……」
又是一記貨真價實的鞭打,讓于佳辰痛得發抖,她不幹了,身子軟軟地趴到床上,號啕大哭起來:「你打痛我了,王八蛋!」
這回什麼害怕、什麼恐懼都不記得了,她只知道于宋忻這次是真的在教訓她,沒有威嚇,不是心理上的壓力,而是真正的身體懲罰!
這下也不管他接下來會不會繼續打,于佳辰只管埋在枕頭裡哭得驚天動地,想想不甘心,拚命翻身起來去搶他手裡的皮帶,搶不過就低頭去咬他,用力地捶打他,「你打我!你這個混蛋,你居然真的打我!」
這委屈可真是非同小可,從小到大,最初他是寵著她的,後來變了臉,也只是態度的轉變,從來都沒有捨得動她一手指頭,就算後來在床上「教訓」她,讓她很痛,那也是……
跟今天完全不一樣!她接受不了這樣的。
于宋忻一把箝住她撒潑的手,再度將于佳辰按倒在床上,她低頭去咬他,他的指掐住她的兩頰,帶來酸痛讓她咬合不了,「剛剛的話,再讓我聽到第二次,我會狠狠教訓你,知道嗎?」
「嗚嗚嗚……」她的臉頰好痛,眼淚控制不住瘋狂地流出來,淌濕他的手掌,可那人完全不理,只是更用力地捏,她甚至聽到牙齒骨頭傳來的「咯咯」聲。
「聽到沒?」一字一字慢慢地問。
這樣的于宋忻,她從來沒有見過,以前雖然也怕他,但他都是表面溫和行事卻陰狠,但這次,他的怒火明明白白,張狂而出讓她嚇得夠嗆,不甘且害怕地點頭,他指上的力道鬆下來,聲音帶著惡意的溫柔:「脾氣這麼差,看來,你還是不受教。」
她兩頰痛得要命,卻又害怕地顫抖起來。
黑暗中傳來拉鏈拉開的清晰響聲,讓于佳辰突然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立刻不依地掙紮起來。
「還不老實,嗯?」低低的問句定住了她的動作,她抖得更加厲害,卻不敢再亂動,他的身子沉沉地壓了上來,腿兒被分開,那種飽滿的威脅抵在她最為脆弱的部位。
「不要……」她拚命地搖頭,聲音有著哀求,不要這樣傷害她,她沒有準備好,她會痛……
可于宋忻卻理都不理,那種強大到可以摧毀她的慾望,以一種堅定的力道直推而入……
「啊!」她尖叫著扭動著,身子疼得就像是要裂開一般,在他身下死命地弓身,手掌用力地推他,發了狂一般。
于宋忻抬手按住她,直接頂到她的最深處,疼白了她的臉,她側過頭一口咬上他按在她身側的手背,牙齒用力地咬著,一直到咬出血來都不肯松口。
于宋忻也沒有抽回手,就任她咬,「佳辰,你今天可真讓我驚喜。」半年來她的脾氣倒真是見長。
血腥味瀰漫在她的口中,那種鹹甜的感覺讓她的頭暈了起來,牙齒慢慢地鬆開,溫熱的液體滴到她的臉頰上,讓她有一種解恨的感覺,終於,她也讓他痛一次。
于宋忻伸手抓過扔在一旁的皮帶,將她的身子翻轉過來,一隻手就扣住她的手腕,動作利落地將皮帶纏上綁住。
「你幹什麼!放開我!」于佳辰怒聲罵道,手腕被反扣到身後怎麼抽都抽不動,身子又被他牢牢地壓在床上不能動彈。
「烈性子。」于宋忻在她的耳邊溫柔地低語,舌尖一下一下地舔著她的耳垂,「記得保持住,不要求我,嗯?」
她哆嗦得更加厲害,想要拱背掙開于宋忻卻是徒然,她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他從後面入了進來,她疼得嘶嘶地抽氣,卻無可奈何,這是他給她的懲罰,在她再次惹惱他之後必然要承受的,只是,太疼了,疼得她眼淚都掉了下來。
他的手指撫上她的臉頰,摸了滿掌的濕,擰過她的下巴,嘴唇吻上去,用與身下動作截然相反的溫柔一下一下地吻她,舌頭在她的臉上舔過,吮住她濕潤的眼皮,濕漉漉的眼睫毛,像是無比珍愛般地一點一點地吻。
他慣會操縱她的心,這種又苦又甜的感覺,一下子擊潰了她的心理防線,如果他從頭到尾的強硬,她反而可以倔強到底,哪怕痛到死,她都不會求饒,可偏偏要這樣,有一絲溫柔在,哪怕這個溫柔是假的,她都承受不了。
于佳辰哭出聲來,喃喃地模糊不清地哼著:「疼……」
聲音軟軟糯糯,嬌嬌甜甜的,一如他知道如何整治她,她也明白怎麼樣可以求得他讓她好受些。
「疼嗎?」他在她唇邊細細地舔過,「只怕不夠疼,嗯?」猛地一記頂到她最軟最嫩的地方,她尖叫出來,身子卻軟下來。
「看來是不疼的。」于宋忻低低地笑著,找准那個充滿彈性的部位,狠狠地磨弄,每一下深入都會從那裡刮擦而過。
那種又痛又說不出什麼滋味的酸軟,像電一樣擊中了于佳辰,她挺起身子想要逃開,可是雙手被他縛在身後,他重手一扯,她就哪裡都逃不去,只能承受著他一下重過一下的撞擊。
身子被子宋忻強迫擺成跪姿,腰被按了下去,飽滿的臀部卻順勢高高地翹起,于宋忻摟住她,手掌撫到前面,握了滿掌的雪團重重地揉。
身下的「滋滋」的聲音越來越清楚,也越來越響亮,那些私密的濕滑黏液,隨著他的動作慢慢地泌了出來,她喘息著、扭動著,不知是要迎合還是要掙扎。
痛還是痛的,可是跟痛一樣強大的是那種快感,有多痛就有多爽,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是不願意的,明明是痛恨著的,可是身子卻還是會有反應,哪怕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他抱著軟成一團的人兒將她翻轉過來,讓她坐到他的腿上,于佳辰的身子早就已經汪成一池水,柔若無骨地任他擺佈,他推開她的大腿根部,頂進去。
「啊……」于佳辰悶悶地哼了出來,在他腿上被頂得上下起伏,手腕被扣在身後,那種失重又沒有支撐的感覺太可怕,她緊張地瑟縮,卻引來他低聲的粗喘。
「停……停下來……拜託……」她求饒著,被那種強大的激烈快感和痛感同時撕扯著、追逐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只能哀求。
她軟在于宋忻的身上,臉蛋埋入他的脖子裡,淚水濕潤了他的皮膚,身子敏感得一塌糊塗,腿兒不自覺地緊緊地夾住他的腰,生怕自己摔了下去,可是那種依賴,那種緊窒,偏偏又惹得他發了狂,變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受苦的也只有她自己。
時間沒有了意義,空間也失去了存在,她被他摟著、抱著、按著,不知換了多少個姿勢,也不到底折騰了有多久,哭到嗓音都啞掉,卻還是不能讓他心軟。
她的身子已經痛得快要失去感覺,偏偏又有那種越來越強烈的爽快緊迫著不放,等她被于宋忻半抱著按在牆上衝刺時,她就連手腕被鬆開來都已經感覺不到,只能死死地抱著他的脖子,身子縮成小小的一團任他放肆。
好難過、好痛苦、好可怕卻又好……舒服,到底要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她的身子已經快要到極限了,再下去……
「唔……」她像小獸一樣哀哀地叫著,被他壓在牆上,感覺身後的牆都快要被推倒似的,長腿不自覺地死死纏住他,生怕會掉下來。
于宋忻低頭堵住她的唇,又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狂親,她的舌頭麻得快要不是自己的,被他狠狠地吞著、咽著、吮著,一直到那波浪潮又一次衝了上來,她細細地尖叫著,軟了下來,人事不省。
第五章
于佳辰是被于宋忻從休息室一路抱到停車場,再回到家裡的,幸好他有專用的電梯,不然她羞都要羞死了。
但話又說回來,她的意識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就算會羞那也是清醒之後的事情了,可這個之後,居然真的是幾天之後。
回到家裡,于宋忻把她抱進他的臥房,她乖乖地、軟軟地躺在床上,縮成小小的一團,身子疼得要命,冰涼的膏藥塗進去,都讓她不由自主地瑟縮。
她完全在床上睡傻了,洗澡,吃飯,全部都由他一手包辦,可哪怕是意識不清的,她的脾氣卻還是有的,在他擺弄她的時候,她會皺眉,會不合作。
她的性子,其實很倔強,只是那分倔強,她一直隱藏得很好。
這次于宋忻倒是很溫柔,事實上是太溫柔了,讓她有一種被寵愛的錯覺,給她洗澡,為她吹發,親手煮好飯菜端到臥房一杓一杓地餵她,然後,溫柔過後的代價,她得付出異常辛苦。
就說這個男人對人的好,都是要人百倍、千倍地還的。
整整兩天,她都沒有離開過他的臥房,累了就睡,餓了就吃,醒了就是他沒完沒了的折騰,哭過、求過、罵過,統統都不管用。
他時而暴虐,時而體貼,這些都是沒有規律可循,全憑他的心情,而天知道他的心情就跟北極的氣候一樣難測。
就如于佳辰當初所知,他要她好,她便好;要她壞,她想快意都難。
這樣在慾望中浮浮沉沉,實在是……太過分了。
到後來她縮在他的懷抱裡,摟著他的脖子,抽抽噎噎地忍不住叫疼,于宋忻的動作,不可思議地慢了下來,一下一下,像是要頂入她的心臟裡。
那樣的行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柔的,溫柔到,讓她淚盈於睫;溫柔到,讓她衝動地抬頭,吻了吻他的唇。
于宋忻的動作一滯,然後望著她,緊緊地、定定地望著她,像是從來都沒有看過她似地望著她。
那是她不熟悉的眼神,不是冷冷的,不是諷刺的,而是複雜到她完全無法讀懂的目光。
就這樣一直望,一直望到她倏然而生的勇氣,消失地無影無蹤,一直望到她開始後悔自己之前的衝動,開始閃躲他的目光。
他低頭,吻了她,他們之間從未有過如此纏綿、如此溫柔的吻,暴虐的、撕咬的、痛苦的、激狂的,都有過,卻都不像這個吻一樣,讓她顫抖,從心底深處湧起的顫抖。
吻完之後,她哭得無比傷心,真真正正地傷心,眼淚流得連呼吸都變成一件困難的事。
于宋忻抱著她,沉默而且安靜地抱著她。
那天的他們,是不同的。
只是第二天,一切又回到原點,瘋狂的日子,還在繼續。
一直到她的假期過完要回台灣,他開車送她去機場的途中,她的身子就連直都直不起來,走路的腳都是飄的。
這短短的幾天假期,于宋忻可真是完全沒有浪費,玩了個徹底。
作為被玩的那個,她的身子已經不由自己作主了,那麼至少意志可以吧?不想軟弱的,可偏偏全身無力只能懶懶地靠著他。
臨近入關,他將機票和護照遞給她,看她那沒精打采的樣子,烏黑的髮絲散散地垂在頰畔,大紅格子的羊毛圍巾又厚又暖,將她圍得只露出一半白生生的小臉,她的皮膚像玉脂一樣泛著乳白的光,襯得眼睛越發黑亮。
從小到大,她都是漂亮的、美麗的,五官精緻而完美,但她的眼睛,卻是長得最好的,無比地清澈,如同最最純潔的嬰孩般,無姑且純粹,再多的折磨,都磨不掉裡面的澄澈。
于宋忻伸手為她將大衣的扣子扣好,手指修長而好看,她怔怔地抬頭望著他,他長得自然是極好的,今天溫度很低,他穿著深色的大衣,身形挺拔,眉目清冷,薄唇有著漂亮的線條,明明是熟悉的五官,不知為何她突然就鼻子發酸。
心裡湧動著一股又酸又澀的感覺,那麼強烈,強烈得似乎下一秒就會迸發出來……
一起度過的這幾天就像是一場夢般,瘋狂靡亂,卻也讓她心底一陣陣地發疼,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時光,日夜相處,肜影不離,他照顧她、欺負她,可此時卻還是抱著她。
她的眼底為什麼會這麼難受?為什麼此時此刻的自已會感覺這般脆弱?
從十六歲開始,于宋忻教會了她情慾的滋味,他對她的身體比她自己還要清楚,所有的敏感點、隱秘的羞人處,他都悉數瞭解,只要他想,他可以讓她舒服到崩潰,也可以讓她痛徹心扉。
所以這幾天裡的他,簡直是讓她……無法言語。
她不想承認的,發現自己此時心裡居然是酸楚與甜味交織,也許在心底深處明白,這樣難得,這樣少見的于宋忻,可能不會再有。
他給她美好的時光總是如此,比曇花還短暫,這種甜蜜永遠還摻雜著苦澀與難堪,滋味難辯。
飛機即將起飛的廣播再次響起,于宋忻摟在她腰際的手掌輕輕地一推,「進去吧。」
似乎也真的沒有再賴的理由,就算身子還是軟的,于佳辰也倔強地撐起來,直直地往前走去,不回頭,絕對不要回頭。
一直到上了飛機坐定了,她都沒有鬆懈下來,她真的做到了,沒有回頭去看,伸手將寬闊柔軟的座椅調整好,她拉下眼罩靜靜地躺著,身心俱疲。
頭等艙自然是舒適的,有她想要的寧靜,慢慢地翻了個身,腿問傳來的疼痛讓她又臉紅又心亂,兩條腿軟得像果凍一樣,合也合不攏,她的身子經過這幾天的折騰,已經到極限了。
她不習慣這樣的日子,于宋忻要嘛就對她殘忍,要嘛就對她好,這樣好一陣壞一陣,反而最折騰她的心。明知道對他不能抱任何希望,可為何每次他殘忍中一絲一毫的溫柔,她就會迷亂呢?
于佳辰再度轉身,腿間傳來怪異的感覺,那裡還殘留著他的力量,還有那一波一波永無止境的衝擊……事實上,兩個小時之前他們還在汗水裡翻滾輾轉,現在,她安靜地坐在飛機上,等待著十幾個小時之後,回到自己的家鄉。
這幾天的時光是意外、是脫軌,她一定要盡快忘掉,在她的記憶裡只需要記住,于宋忻是她人生中最最不能惹的人,要離他離得遠遠的。
這個男人,任何人看來都是溫潤如玉,斯文無害的,可是,她卻深深地瞭解到他惡劣。無數次的教訓告訴她,于宋忻是危險的,是她的無法靠近,就算他對她再溫柔,那溫柔也是摻著蜜糖的毒藥,飲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她的手指緊緊地握住,一直握到掌心傳來刺痛才能勉強穩住心神。
于佳辰,你不能軟弱,現在只有自己足夠強大,才有離開他的能力!她在心裡不斷地這麼告訴自己,可明明都想清楚了,為何還是會輾轉難眠?
十幾個小時之後,甚至在于佳辰拖著行李箱回到家裡時,她的黑眼圈仍濃得快要嚇死人,神情疲憊。
「我好累,不要吵我,讓我睡。」面對滿臉笑容的父母,她淡淡地丟下一句之後就往樓上爬。
洗澡、洗頭和吹發完,拉上窗簾讓房內一片黑暗,就裹著被子縮成一團。
第一聲嗚咽從她嘴裡逸出來時,她已拉著被子蜷進了夢裡的最深處……
***
從英國回來的于佳辰有了明顯的改變,她變得沉默些、文靜些,變得學習更加努力。
舒以安剝了一粒巧克力塞入嘴裡,那種入口既化的絲滑口感讓她高興地眉眼彎彎,于大哥真是太好了,就算這次沒有時間回來,居然還記得托于佳辰帶巧克力給她,實在是想讓人不喜歡都難。
「小辰,你最近這麼拚命是怎樣?想考榜首嗎?」嘴裡含著食物,舒以安的聲音模糊不清。
「唔,我想再努力一點。」于佳辰翻著數學習題本,一道一地道對著答案。
她要再努力些,于宋忻那麼強大,那麼優秀,如果她太弱,又怎麼可能會是他的對手。
「話說,你跟你哥的感情可真好,就這幾天的假,你還飛到那麼遠的英國去看他。」舒以安兩手托腮,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望著好友,「唔,我記得他是你們家收養的,對不對?」
于佳辰的臉色猛地變了,臉色蒼白地瞪向她,「你說什麼?」
看好友變臉,舒以安唇邊的笑更深濃,「楚沛說,于大哥絕對不簡單。」挪動身子靠近一點,曖昧地撞了撞好友的肩膀,「其實于大哥那麼優秀、那麼完美的男人,別說你了,就連我也會喜歡呀,如果不是先喜歡上康雲斯,我一定會追于大哥的。」
舒以安就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楚沛在身邊,可她卻在幾年前暗戀上自己的學長康雲斯,這段感情,也真是亂得很。
可于佳辰此時卻無法去理好友的感情關係,她的身子一片冰涼無法動彈,思維空白,好像自己隱藏這麼多年,辛苦這麼久的秘密,馬上要在太陽底下被清清楚楚地曝露出來了……
她的心好冷好冷,只能喃喃地說道:「我沒有……」她沒有,沒有喜歡于宋忻,沒有沒有!
舒以安見好友不同尋常的反應,立刻想到楚沛警告她不准在于佳辰面前亂說話,立刻後悔地捂著嘴,眼裡滿滿的內疚。
有的事情,就連親密如她們,也不一定能夠坦然分享,于佳辰就算喜歡于大哥,可那是她名義上的哥哥,而且那也是她的家事,自己不應該就這樣明明白白地點出來。
「對不起,小辰,我胡說的,你不要生氣。」舒以安伸手握住好友的手,忙不迭地道歉。
掌心傳來的溫度總算讓于佳辰慢慢地反應過來,她望著舒以安清澄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沒有,安安,我沒有喜歡他。」
不知是說服別人,抑或是說服自己,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于宋忻,這個男子她只恨不得此生再也不與他有交集,他對她做的事情,完完全全就是惡劣,她不會喜歡他的,永遠不會!
「是我亂說,我跟你道歉,對不起,對不起。」舒以安連連道歉,她算什麼好朋友,連于佳辰的心情都無法體會,她真是太糟糕了。
看著好友焦急的神情,于佳辰慢慢地平靜下來,不要去想,有的事情一定不要去想,她只要堅定自己的目標就可以。
現在最重要的是,她要考上T大,別的事情都不重要。
***
有了決心,很多事情反而會變得簡單且容易,時間在緊張的高三中過起來也是如水般流逝,半年的時間居然就這麼快過去。
這半年來,她與于宋忻見面的機會竟然會少到屈指可數,每晚視訊裡出現的永遠是一室無人,他好像空前忙碌,經常不在家,就連電話都沒有打給她。她還是從父母那裡知道,他的研究計劃進展得很順利,而且速度飛快。
看來是一直在實驗室裡了,不知為什麼,她腦中浮現那個擁有一頭如火焰般燦爛紅髮的妖嬈美女,還有那搭在潔白衣袍上的美麗玉手……
旋即,她又用力地搖頭,將這些不該有的雜念全部拋開,只專注於書本。
她的成績進步得很快,于家父母開心地合不攏嘴,就算他們各忙各的,可一對兒女還是這麼能幹。
大學指考結束,這麼長久的努力與辛苦總算告一段落,當于佳辰如願考上T大財經系時,于家最高興的莫過于興業。
「呵呵,念財經好,將來可以繼承我的公司。」最近公司剛好接了一筆超大的Case,女兒又聽話乖巧,于興業的心情,想不好都難。
她才不是為了繼承爸爸的公司才選擇財經的,當初填志願時,她的腦海中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響起當年于宋忻的冷嘲。
數學這麼差,就算以後被人賣了,連幫忙數錢的資格都沒有。
好吧,她的數學是沒有好到可以去念數學系,但金融至少有相關,這樣心裡也覺得舒坦些,不過,她證明了什麼?證明了她是可以幫忙數錢?呃……
高三的暑假是最為輕鬆的,她跟舒以安還一起去日本旅行了半個月,當然,旅行前她有跟某人報備過,得到了他的允許,這次旅行才成行。
說來諷刺,從小到大她所有的事情,作決定的那個人,從來不是她的父母,也不是她自己,而是于宋忻,明裡暗裡,于佳辰的一切都是由他安排的。
她沒有在視訊裡碰到他,也不敢打電話給他,想來想去給他發了封郵件,說明白是她與舒以安兩人同行。
第二天就收到他的回信,只有很簡單的幾句話,該做什麼,自己要清楚。
于佳辰看完後,唇邊的笑意很冷,到現在她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她怎麼可能還不明白,他用那麼難忘的方式「教訓」了她,她想不清楚都難。
不可以跟異性接近,不可以跟異性說話,總之就是看到男性,有多遠離多遠就對了,原來就算他離得再遠,這個控制,從來都沒有放鬆過。
但不論怎樣,她都有一個愉快的旅程,可以跟最好的朋友一起出去玩,歡樂由心生,只要拋開那些心煩的事情,這樣的感覺其實是很美好的。
***
九月,她與舒以安一起北上,成為T大的新生,她滿心期盼地等待著自己的新生活開始。
于興業是一貫的寵愛女兒,因為她要北上唸書,所以他一直說要在學校附近買間高級公寓給她住,可于佳辰決心要讓自己更獨立一點,所以她說服了于興業讓她自己處理,她跟舒以安租了一間小小的兩房公寓,雖然公寓小小舊舊的,但兩個女生仍將它佈置得非常溫馨。
這是從小到大真正屬於自己的小窩,就算不那麼豪華,不那麼精緻,可卻更讓于佳辰歡喜。
除了必修課之外,這一學期她還多選修了幾門課程,把自己的時間排得滿滿的,她不像舒以安要去打工,她只想大學四年認真地把書念好。
今天上午的課是企業合併與收購,三個學分,對現在的她來說其實是完全不懂,但她還是想要聽一聽。
在教室裡,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不過她並不介意,只是低頭翻著課本。
前面有幾個女生在那裡嘀嘀咕咕地聊著天,說的都是關於這門課任課老師的八卦,聽了幾分鐘後,于佳辰已經明白,這門課的張教授是一個老好人,基本上不當人,不點名也不抽查,算是比較好混的。
「可惜年紀太大了,如果是個帥哥,該有多好。」幾位女生一起感歎。
于佳辰聽到這裡不由輕勾唇角,真好,這個年紀的女生還是愛作夢的時候,愛看帥哥真是天性。
她收回心神,仔細地翻著書本,裡面的東西她基本上看不太明白,以她現在的程度來說好像太難了些。雖說她是于興業的女兒,爸爸的公司開得很大,但她一直
以來對公司的事情都是興趣缺缺的,而於父也是寵著她、縱著她,沒有逼她提前接觸商業的事情,所以她在這方面來說,完全是一片空白。
裡面生澀的字句她看得並不容易,不由投入全副精神去看,一直到陣陣的抽氣聲、驚歎聲把她的思緒給拉了回來,一抬頭,卻發現自己完全傻住了。
那個站在講台上的男子,清俊儒雅,溫潤如玉,簡單乾淨的襯衫顯得他越發出塵,他唇邊掛著淺淺的笑,淡定自若。
哪裡是什麼老好人張教授,他明明是……于宋忻,那個應該遠在英國的于宋忻!
接下來的時間,于佳辰完全陷入了愣怔的狀態,只能傻傻地望著他,無法思考,也聽不進任何字句。
他不是在英國為他的實驗忙碌,為什麼會在這裡?就算他在這裡,可為什麼會教財經系的課?她記得他念的好像是化學之類的東西,跟財經是完全不沾邊的。
于佳辰定定地望著那個站在講台上的男子,近半年的時間沒有見面,可他依舊是風度翩翩,舉手投足間氣質流轉,她再茫然地環顧四周,那些之前還在絮絮叨叨的女生此時都是一臉的興奮與著迷,至於男生們也是神情無比認真地聽課。
很明顯,他們都被于宋忻折服,整間教室的人都很專注,除了她。
耳邊是那熟悉的男性嗓音,音質完美悅耳,可她卻一字一句都聽不進耳內。
于佳辰不斷地告訴自己,不要抬頭去看他,可是卻偏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看他的輕鬆寫意,看他的成熟穩重。
于宋忻太過平靜,彷彿他與她就是陌生人般沒有交集,一個不經意間,他們的眼神相對,她的心瞬間提了起來,可他卻是淡淡地掃過,沒有任何含意。
說不清是什麼樣的感覺,她慌得低下頭,嚥下喉間突然湧上來的酸意與澀味,不敢再抬頭,眼睛死死地盯著桌上的書本,那些黑色的字全都旋轉著、浮動著,就是入不了眼。
時間變得難熬起來,她一分鐘、一秒鐘地盼著快些過去,坐如針氈。
終於下課,她趕緊收好課本,低著頭往教室外走,不去看講台上被一群女生圍住的某人,可卻不能阻止沿途那些女生興奮的聲波。
「天哪,教授好帥!」
「他的聲音超好聽的說!」
「怎麼辦,他笑起來的樣子,我的心跳都要停止了!」
一波波熱情的浪潮,此時的教室裡不像是大學裡的教室,反而更像是偶像明星的見面會,這不意外,從小到大,于宋忻的魅力就都非同凡響。
于佳辰抱著課本,漫無目的地在校園裡亂晃,不記得自己接下來有沒有課,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下意識地走著,見到小徑就鑽,見到樹林就入,一直到熟悉到可怕的手機鈴聲響起,她才猛地停住了腳步。
這個弦律她已經許久未曾聽到,可卻還是深入心扉,慌手慌腳地從包包裡掏出手機,總算趕在第三聲響起之前接起來。
「到我的辦公室來。」手機那端依舊是清冷的聲音,簡潔地說了地點之後就掛斷了,沒有任何多餘的字句。
她傻傻地看著手機,半晌,跳起來往前跑去。
于宋忻的耐性從來都是對別人的,不是對她。
第六章
于宋忻的辦公室在生命科學系,T大她還並不熟悉,問了好幾次路才找到他所在的大樓樓層,停在門前,伸了好幾次手,鼓了好幾次勇氣,才能敲下去。
心繃得好緊,可等了半晌卻沒有絲毫回應,于佳辰試探地轉了轉門把,發現並沒有鎖,遲疑了會,還是推開來。
流暢的英文在寬闊的房間裡分外動聽,他的音質很乾淨,完美的中音,就像他的人一樣,純淨的如同一塊濕潤的玉,只是聽聲音,都可以讓人沉迷,他跟那個紅髮美女一樣都有著濃重的倫敦腔,這是必然的,畢竟他在英國這麼多年。
很明顯他在進行視訊,她躊躇著不敢上前,于宋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抬指,朝她勾了勾。
像是招寵物一樣,寵物?哼,她有資格做寵物?至少寵物還有個籠子,她只是玩物而已,于佳辰眼底閃過一絲諷刺,立刻低頭掩過去。
她咬著唇,不甘不願地上前,卻始終不願意湊得太近,怕入到鏡頭裡去,電腦那端的人英語說得又快,腔又重,就連自覺英語還不錯的她都聽得分外吃力。
于宋忻的注意力從螢幕上移開,望著那個低著頭的人兒,指尖在桌面上輕點,她果然像受驚的小動物一樣飛快地抬起頭,快步朝他走近。
于宋忻伸手一拉,她便撲入他的懷裡,身子嚇得顫抖起來,她這麼丟臉的樣子居然被別人看到……咦,那邊好像絲毫未受影響,繼續在那裡滔滔不絕,她從他的懷裡抬頭,看見他並未開視訊,看來只是語音會議。
心放了下來,同時也有點生氣,他明明在忙,把她找來幹什麼?而且他回來的消息,瞞得那樣隱秘,她完全不知道,這次恐怕連爸爸、媽媽都不知道吧,不然消息早就傳到她耳裡了。
這樣被他抱在懷裡,真是彆扭死了,于佳辰不自在地想要起身,卻被他按在身上,低低地在她耳邊說道:「別亂動,嗯?」
什麼別亂動,她窘得臉頰通紅,想要掙扎,卻突然發現,她的臀感受到了他下體的變化……
變態,這樣都可以發情,心裡恨得要命,卻只能乖乖地坐在他的腿上不敢再動,臉頰不受控制地發紅,因為他那裡……感受越來越明顯。
拜託,能不能不要這麼激動?她的頭垂得快要埋到桌面上,身子隱約有些發抖。
于宋忻一邊聽著電腦那頭的報告,手指像是漫不經心般地撫著她的耳垂,一下一下,反覆流連,彷彿對那裡充滿了興趣,于佳辰不斷地縮著身子,可再躲又能躲到哪裡去?
「嗯,跟他們說,新的研究在籌備中,至於要不要合作,我要再考慮。」他的聲音帶著些些的磁性,說話的熱氣一直噴灑在她的皮膚上,引來她一陣陣的哆嗦。
對方似乎在報告些什麼,吐詞又快又急,而且全部都是她聽不懂的單字,再說她現在也無心去聽那些句子,因為他的手……已經探到她的衣服裡面。
「啪」的一聲,內衣被解了開來,飽滿的雪乳揉入了某人的掌心,他一下一下,徐徐地掐握,並不急切,悠閒得很。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嘛!她的臉蛋鮮艷欲滴,想伸手去址他放肆的手掌,可實在是被他馴化得非常好,沒有膽子,而且她也……有了感覺。
于宋忻的指間捏住了那粒粉嫩,重重地一拉……
「啊……」于佳辰呼喊了出來,立刻又警覺地捂著自己的唇,望向電腦。
那端頓了頓,傳來疑惑的問句:「教授,怎麼了?」
于宋忻在她耳邊泜低地笑了,聽來心情是好的,「沒事,繼續。」
於是,繼續……
他的手已經撩起她的裙擺,撫上了絲滑般的大腿,于佳辰再度在心裡後悔,為什麼今天要穿裙子,這樣明明是方便了某人……
于宋忻的手掌越來越過分,也越來越放肆,她被羞辱和窘迫感壓得淚盈於睫,身子抖得就像風中的落葉一般,完全無法自持。
他是故意的,故意要這樣折辱她對不對?
長久以來的無消無息,今天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把她叫來,一句話都沒有,直接就對她這樣,而且他還在跟別人進行語音會議,好像是他嫌會議無聊,所以把她找來解悶似的,實在是……
她咬著唇,淚水控制不住一滴一滴地掉下來,濺到他的皮膚上,他握住她的下巴,抬起來,看見于佳辰憋屈到極點的臉蛋,眼珠子是紅的,鼻子也是紅的,就連小巧的嘴也是紅潤艷澤,卻又哆嗦著,生生是被氣壞了,偏又是那般明媚。
惹得他低頭去吻,吻到嘴裡是甜的,混雜著淚珠的鹹味,他的舌探了進去,密密麻麻的吸吮,像是要將她吃下去一樣。
于佳辰自然是抵擋不住他的吻的,他的唇舌與他的人非常不一樣,霸道又蠻橫,吻她的時候,會讓她覺得她的舌好像不是她的,而是他的,要咬便咬,要吞便吞,肆意無憚。
她應該忍的,應該忍的……
「嘶……」微微的抽息聲,于宋忻鬆開了她的唇,一抹鮮艷的紅從他的嘴角泌出,溫潤的容顏染上這縷腥紅,矛盾卻又帶著詭異地魅。
于宋忻抬指,抹過那絲色澤,妖嬈的色澤暈開在他的指上,他的唇往上勾,「牙齒變利了,嗯?」
于佳辰烏黑的大眼,帶著怒火狠狠地瞪著他,熾熱又明媚,她重重地呼吸著,神情惱怒。
「有意思。」他逼近她,看她的身子往後仰,一直彎到一種不能再彎的姿勢,「你最好倔強到底,懂嗎?」
于佳辰的臉色一變,但比她臉色變得更快的是他的動作,一把攫住她的手往後扭,她拚了命地掙扎,但卻完全不是他的對手,明明看起來那麼斯文的男子,可力量卻如此強大。
她的身子被他折出妖嬈的曲線,偎在他的懷裡,背緊緊地貼在他的胸前,臉蛋卻轉了過來任他深深吞咽。
他的指在她的腿間,扯開薄如絲的布料直插而入。
「唔……疼……」她在于宋忻的唇下低呼,剛呼出口立刻用力地咬住唇,不想在他面前示弱。
入在于宋忻眼裡,卻生出一股邪火來,就想看她這種被欺負卻又反抗不了的樣子,于佳辰那種逞強的模樣,像是長出勾子來,一根根恣意地刺入他心底,勾出他強烈的慾望。
他的食指弓了起來,在仍舊生澀的細嫩間重重地摩擦,看她疼得在他腿上坐不住,急躁地起身,卻仍舊被他按了下來。
「教授,那組分子報告我已經傳過去給你,我分析過它的結構,發現……」
耳畔是陌生的嗓音,可身邊卻是他灼熱的呼吸,放肆的指,于佳辰被一種又羞又惱的情緒給折磨著,秀氣的眉問染上一抹潤色。
「有沒有跟C10做個比對?」于宋忻淡淡的男性嗓音裡,無限的冷靜,如果不是他的指還在她的體內,她簡直要認為他就是那般光風霽月。
可他越是淡漠,卻越顯得她的……不對勁。
「耶?我怎麼沒有想到?」對方興奮的嗓音裡有著狂熱,「我立刻去做!」
於是換人報告。
而她的折磨卻沒有停止,身下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疼痛過後的那種強大的快感,讓她忍不住想要叫出來,可這時候怎麼可以。
于佳辰急到不行,慌到不行,一時膽從怒中生,發現他沒有再扣緊她的手,立刻扯住他仍在她胸前揉握的手掌,一口咬上去。
她的虎牙尖尖的,咬在于宋忻的指腹上不疼,卻帶來刺刺癢癢的感覺,彷彿小貓咪在嘻牙一般,只讓人心憐。
她越來越潤澤,在他的指間揉出細細的水聲,他抽指而出,指上那絲絲縷縷的濕滑湊到她的眼前來,點到她的唇間,「嘖嘖,看看,可真淫蕩。」
于佳辰的眼眸一下子紅了,委屈卻又窘迫,水汪汪的大眼就那樣生生地盯著他,敢怒不敢言。
「要不要玩大一點,嗯?」于宋忻低頭,舌頭舔過她的唇,也舔過她的那些汁液。
于佳辰一口氣梗在喉間,突生的勇氣讓她一把推開他,顧不得凌亂的衣物,身子像靈動的兔子一樣往門口奔去,手指握上門把剛剛拉開一絲希望的光,卻在下一瞬間被沉重地按了回去,「砰」的一聲,是她希望被掐熄的聲音。
她死死地抵在門上,身子抖得厲害,卻再也不敢回頭去看他,她反抗了,今天她反抗了,所以,她會很慘,她明白的。
不轉過身來,無所謂,于宋忻不勉強,直接將她的裙往上撩去,輕薄的小褲又怎麼會是他的對手?即使她還在不配合地掙扎,卻還是被扯了下來。
她的臀被壓得翹起來,身後傳來布料的摩挲聲,「不要,不要。」于佳辰帶著哽咽的哀求聲,低微且可憐。
「高興嗎?」于宋忻在她的耳邊輕語:「我們可以慢慢玩,這個會議……要開很久。」
於無辰顫抖了起來,而他的唇邊揚起滿意的弧度。
再也無路可逃了……于佳辰閉上眼睛,等待著那沉重且巨大的力量。
「教授?」一記敲門聲打斷了他們之間緊繃的氣氛。
門沒有鎖!她驚惶失措地轉頭去看他,嚇得不得了。
「教授,您在嗎?」又是一陣敲門聲。
于佳辰沒有了主意,躲沒處躲,藏沒處藏的,慌地直接撲進他的懷裡,死死地抱住他的腰,說什麼都不敢鬆手。
「在。」望著懷裡嚇成一團的人兒,于宋忻低低地開口應道。
「實驗室那邊出了點問題,院長請您過去一趟。」
不要不要!于宋忻要是開門,那她怎麼辦?
水靈靈的眼眸無措地盯著他,充滿了乞求,充滿了慌亂,她從未如此害怕與恐懼,卻又從未如此依賴於他。
她不肯定他會不會惡劣到直接就把門打開,畢竟,她太明白他就是那種什麼都不在乎的人,而他最不在乎的就是她,只要能讓她丟臉,她想,他會很樂意的。
她甚至覺得,下一秒他就會伸手打開門。
「請稍等。」于宋忻的聲音裡有著若有似無的歎息聲。
聽他的意思是要開門了,于佳辰直跳而起,急得四處找地方躲藏。
「那裡不行。」于宋忻抓住了想往書櫃裡鑽的身子。
這個傻子,慌什麼,那書櫃是一格一格的,她怎麼可能鑽得進去。
于佳辰急得快要跳腳,可惡!他這間辦公室沒有連著的休息室,只有這麼一間房,裡面甚至還沒有擺什麼東西,只有一整面的書櫃和一張桌子。
桌子?她眼眸一亮,拚了命般地往桌下鑽,甚至傳來好大一聲的撞擊悶響。
「Alex,我臨時有事,過後再繼續。」于宋忻簡短的說了一句,關掉電腦對話系統,然後彎身,一手撐在桌沿上,與那個鑽在桌子下面疼得眼淚汪汪的于佳辰對望,看她咬著紅唇委屈到不行的樣子,真是傻瓜。
半晌,拿出一串晶亮的鑰匙給她,說了一個地址。
「去那裡等我,我們可以……繼續玩,徹徹底底,不怕打擾。」
誰要跟他玩!于佳辰揉著疼到不行的額頭,明亮的大眼瞪向他時,是滿滿的怒火!
這人,為什麼永遠都是這麼惡劣、這麼壞,而她,為什麼總是要屈服於他?
生氣歸生氣,但現在形勢比人強,她反抗不了,等他離開,她又在桌子下面躲了一會,確定不會有人突然進來之後,她才爬出來。
顧不得細細打量他的辦公室了,她像作賊一樣偷偷摸摸地拉開門,見走廊上沒有人,立刻閃了出去。
一口氣跑了很遠,直到自己再也跑不動了,她才撫著胸口直喘氣,指間有硬硬的東西硌著她的皮膚,低頭一看,居然一路上一直握著他給的鑰匙沒有鬆手。
于佳辰手指緊緊地捏著它,冰涼的金屬被她握得一片灼熱,可心裡,卻是涼的,那種涼,是從幾年前入侵的,到現在都暖不了……
是不是就這樣一直屈服下去?是不是就如此永遠被折辱下去?
她的自尊,她的自愛,她護得那般小心,那麼謹慎,可是碰上他,只有被恣意踐踏的分。
她為什麼要活得這麼辛苦,這麼卑微?
她本不該如此的,本不該!
揚手,晶亮的金屬劃出一條流暢的拋物線,遠遠地離開了她。
她偏不去,怎樣!
剛走出幾步,電話鈴聲響起來,依舊是熟悉的鈴聲,她的胸口劇烈地起伏,努力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不接他的電話。
「惹我的後果,你很清楚。」
非常簡單的兩句話,卻白了她的臉。
于佳辰用力地握著拳,尖尖的指甲把手掌戳得生痛,可再痛,都只是輕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找尋那把被她扔掉的鑰匙。
***
于宋忻在T大造成的轟動,那真的不是普通級別的。
于佳辰坐在椅子上望著擠得滿滿的教室,實在是無語到極點,自從第一次上課後,財經系有一位又帥又溫柔的兼課老師的消息立刻就不逕而走,於是第二次上課時,整間教室就連站都快沒有地方可以站。
這些人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擠得那些選了這門課的學生怨言重重。
可是再怨又有什麼辦法?別人有旁聽的權力,何況于教授雖然年輕,但課卻講得非常之好,雖然只是一堂課,可能力已經明擺在那裡。
那些枯燥的經濟理論從他嘴裡說出來,竟是如此有趣,而且他並不是單純地講解,配以實例佐證,自然生動。再加上他天生有一種氣魄,好像任何事情於他而言都是容易的,艱澀的課本在他手裡,就是這麼簡單明了。
那些一向上課能逃則逃的學生,在聽過他的第一堂課之後,發現原來上課是可以這樣輕鬆、這樣愉悅的一件事情,無論如何都捨不得不聽。
於是,便出現了這樣的情況,人滿為患。
于佳辰最初並沒有察覺到這一點,第二次上課她到得比較晚一點點,誰知道一進教室,就被那整間滿滿的人給嚇到,是怎樣?這裡什麼時候變成了夜市?別說座位,就連走道都擠滿了人,她完全找不到地方可以坐。
不過于大小姐不愧是于大小姐,就算滿滿一教室的人齊齊地望向她,她的神情依舊是自若的,除了于宋忻,在任何人面前,她都擁有大小姐的風範。
既然無位可坐,不如就走,誰知還沒轉身,于宋忻已經施施然來上課了,結果她被堵在門口進退不得。
一位坐在靠近門邊的男生紅著臉站起來,讓座給她,于佳辰表情平淡地微微一皺眉,這下連考慮都不用,直接轉身走了。
與于宋忻擦肩而過時,她清澈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前面,沒有去看他。
兩人像是最最普通的陌生人般,就那麼擦肩而過,無交集。
開玩笑,她要是敢當著于宋忻的面坐在別的男生的位子上,她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有好日子過。
既然座位沒有,站都沒地方可站,她乾脆就走好了。
從此之後,她于佳辰就出了名,居然在T大人氣最紅的教授面前公然蹺課,而且還走得那麼自然,那麼自在,實在是……膽子很大。
不過事實上,她膽子真的很小的。
漂亮的鋼筆靜靜地躺在潔白的紙上,于佳辰神情平淡,耐心地等著某人來上課。
那次走人的直接後果,就是她被某人再次狠狠地「教訓」了一陣後,她就明白了于宋忻的意思,他的課,就算是站在外面,也不能走。
多可笑!外人看來,她氣場強大,十足十的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只能遠觀不能接近,事實上,也真的不好接近,長這麼大,除了舒以安,她也沒有別的朋友。
不過朋友,多了不見得是好事,一個足已。
現在她學乖了,每次到他的課,她都會提前來找位子,不敢坐得太前面,因為前面全都是他的熱血fans,又不敢坐到太後面,後面男生多,於是選了這個角落的位置,盡量不引人注意。
這樣的小心翼翼,于宋忻總找不到「教訓」的理由了吧,只是,他哪次又真的需要理由了?她的唇邊浮起諷刺的弧度。
人多的教室,自然話也多,尤其是以女生為主的地方。
「于教授真是太帥了,又溫柔又體貼。」
「做他女朋友肯定很幸福。」
于佳辰眼裡的光一點一點地黯下去,對她而言,幸福是世上最諷刺的兩個字。
九歲之前的她,是幸福的,只是那幸福,是假的。
前排女生討論的聲音,不斷地往她耳朵裡傳。
「聽說他在生科系的課已經被選爆了,連選課系統都當掉了。」
「唉,我也好想去聽喔。」
「那些化學分子,你哪裡聽得懂。」
「欸唷,又不是真的去聽課。」
「說的也是,你不知道,那些沒法來聽于教授課的人,有多羨慕我們。」
「那是當然。」無比得意的口吻,「別的就先不說,光是看都是賞心悅目。」
幾個女生心照不宣地桀桀笑了起來。
這年頭,誰說只有男生好色的,女生好色起來,可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惜他只兼了我們系這一堂課,生科系上的課我們又選不上。」
眾女生齊齊惋惜。
于佳辰也是後來才知道,原來上第一堂課的那天,于宋忻是從英國直接飛回來,清晨才下的飛機,從機場一路趕來學校,難怪之前大家都以為授課老師是張教授,而她也絲毫不知道消息。
「為什麼于教授會來我們系兼課?」
「唔,這個事情我知道。」一個女生神神秘秘地降低聲音,引來坐在周圍的女生們注意的目光後得意地說道:「我是聽我姑姑說的,我姑姑是教務主任,你們知道的嘛。」所以消息絕對正確。
看到大家捧場地點頭,她才繼續往下說:「于教授在劍橋除了拿到生化的博士,還有金融的喔,就連這次他到T大來教書,聽說都是熟人請托,推不開,所以才接了聘書,不過他好像只待一年,而且在英國那邊的實驗室也要兼顧。」
原來于宋忻拿到兩個學位?于家竟然一點都不知曉,是他們太不關心抑或是某人藏太深?于佳辰的手指按在桌面上,微微的緊。
「哇!于教授好厲害。」眾人齊感歎。
一年嗎?想到剛剛聽到的字句,于佳辰的心臟又慢慢地加速跳動起來。
「那他為什麼會兼我們這門課?」
「這個嘛……」她還真不知道,「呃,教授來了,別說話別說話。」
看到于宋忻從外面走進來,那幾個熱烈討論的女生,立刻用愛戀傾慕的眼神死死地盯著他,看他一舉一動都是那麼迷人。
「欸,不知道于教授到底有沒有女朋友。」
這聲感歎說出了全體女生的心聲。
「教授今年有二十六了耶,就算現在沒有,以前肯定也是有過的,何況他一直在英國留學,外國女人很狂野的。」
「我實在無法想像……」女生壓低聲音:「那麼卓絕超群的于教授,在女人身上揮汗如雨的樣子……」
「咳咳咳……」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聲,在略顯安靜的課堂上尤其引人矚目。
第七章
于佳辰捂著唇,臉蛋紅得快要滴血,被眾人一看,她更是恨不得就鑽到桌子下面去,有于宋忻在的地方,她的自若完全無用,更何況這次,實在是……
「對……對不起。」于佳辰只能喃喃地道歉。
于宋忻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開始講課。
那些女生被于佳辰打斷,再加上被授課內容吸引,也就丟開了之前的話題,安靜下來。
可于佳辰的心卻怎麼都無法平靜,她的腦海裡不斷地浮現剛剛聽到的那幾個字。
在女人身上,揮汗如雨的樣子……
實在是……太驚悚又太生動了。
那些難眠的灼熱的夜晚,那肌膚相摩、汗水淋漓的夜晚,他的喘息,他賁起的肌肉,還有他到極致時抱著她沒完沒了的親吻。
好看的眉微皺著,如墨玉一樣眼珠會漲得通紅,甚至赤裸的身體還會狠狠地抵住她性感地微顫,所有的種種細節,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想到這些,她的身子也開始怪異起來,在座椅上一連換了好幾個姿勢,卻於事無補。
偷偷地抬頭,望著講台上的他,于宋忻就是那種天生有股子清貴氣質的人,書卷味極濃,平添儒雅之氣。
淺藍條紋的襯衫穿在他身上尤為出塵,他只穿義大和某品牌的手工訂製衣服,有機棉的衣料,摸起來手感真是無與倫比,當然,那個價格自然更是無與倫比。
這個男人,生活上有許多古怪的堅持,比如只喝某品牌的水,只用某種牌子的刮鬍膏,基本上,他所使用的物品都有特定的品牌。
有一次,她實在好奇不過,問他為什麼,那時他一邊敲著筆電,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因為我檢驗過,它們的化學成分最安全。」
檢驗過?化學成分?她聽到答案就直接傻眼了。
果然是變態!
于宋忻有嚴重潔癖,家裡一定要打掃得一塵不染,不能忍受指印,不能忍受雜亂,衣服要燙得挺直沒有一絲褶皺,而他的筆電不允許任何人碰觸。
林林總總,真希望那些崇拜他、迷戀他的女生,可以看到他變態、龜毛的一面,這樣她們的熱情肯定會退掉大半……呃,應該會吧。
于宋忻看起來溫和好相處,可其實與任何人都保持著距離:微笑的樣子很溫柔,可他的心狠起來,絕對是要人命的……這些,別人都不知道。
于佳辰桌上那張白紙已經被塗得再也找不出一點空白之處,紛亂的線條就如她此時的心一樣,每次都是這樣,被大家喻為最生動、最豐富的課,她卻總是在走神。
從小到大都是如此,他的成績好到不行,所以替她補習的任務就交到他的手上,可只要是他給她上課,她就會走神、發呆,哪怕他的威懾力再大,她都無法自製地思緒飄遠,這已成定律,改變不了了。
看來,這門課她能學到的,實在是有限。
下了課,她慢吞吞地收拾書本,磨磨蹭蹭地,等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才看到那群亢奮的女生散盡了,于宋忻上課一向都沒有多餘的物品,連課本都沒拿,他直接就離開教室,看都沒有看她一眼。
于佳辰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幾次想上前跟他說話,但看到來來往往的行人,又把話吞了回去。
一直跟到停車場,看他打開車子的電子鎖後,她觀察了四周,確定都沒有人,這才走上前,「那個……」頓了頓才繼續開口:「爸爸要我問,你中秋節要不要回家?」
事實上,于興業是跟她講,中秋節前讓她跟于宋忻一起回家,因為于興業創辦的宏大企業最近與歐洲的FC集團合作簽約,據說這個計劃做得很大,投資了宏大絕多數的資金,又據說這個計劃的利潤可觀到讓人咂舌,而這塊大餅可以讓宏大分食到,可想而知于興業的心情會有多好。
他跟FC集團的簽約儀式定在中秋節前的那一晚,于興業首次大方地包下台中最大的飯店,準備簽約儀式後直接開慶祝會,所以他特地打電話來好聲好氣地跟寶貝女兒說,希望她可以參加這次的宴會。
當然,沒有說出來的話是希望通過這次宴會,把他的心肝寶貝介紹出去,畢竟參與宴會的都是身份地位不同凡響的富家子弟,如果可以順便為女兒覓得如意郎君,自然就更好了。
于佳辰可不敢答應,沒有于宋忻的首肯,她什麼事情都做不了,不是她這麼沒有主見,沒有自尊,而是不聽話的下場,試過一次,這輩子就永遠都不會忘掉。
所以她含含糊糊地應著,想著今天問過于宋忻再說。
話說于興業知道于宋忻沒有知會家裡一聲就回來台灣,這讓他很不滿,覺得家長的威權沒有受到尊重,但自從跟于宋忻通過一次電話之後,他的態度又有了大轉變。
于佳辰是不知道于宋忻跟爸爸說了些什麼,反正他一向都是說服力極佳,一點都不奇匿。
「嗯。」于宋忻望著那個畏畏縮縮的女孩,嘴唇微微地勾了勾,淡淡地應道。
畏畏縮縮?這個詞跟于佳辰這樣的女孩,根本就不搭,因為,太違和,可這麼多年,她在他面前一直就是這個樣子,除非,被逼到極限。
嗯的意思是可以還是不可以?于佳辰直直地望著他,清麗的大眼睛裡有著疑惑。
「那天我也會去。」于宋忻拉開車門,「我要回去時,會過來載你。」
「喔。」原來他已經打算好了,害她白操心,以為話題就此結束,她低著頭站在那裡,等他開車走了她好離開。
誰知道等了半天沒有聽到引擎聲,抬頭一看,于宋忻靠在車門邊,定定地望著她。
「怎麼了?」
「上車。」于宋忻淡淡地丟下兩個字,然後自己坐進車裡,側過身子打開副駕使座的車門。
什麼?她飛快地上前幾步,彎下身子望向他,「我一會自己走回家就好……」又不遠……
于宋忻微微地挑了挑眉,「去我家。」
去他家?
「哦。」于佳辰的臉蛋一下子變得通紅,手腳不知道該放哪裡,慢慢地、磨磨蹭蹭地坐進副駕使座,又自作多情以為他要送她呢,誰知道……
至於去他家做什麼,呃,作為成年人來說,這可真是個傻問題,不是嗎?
她想,她又可以見到某人在她身上揮汗如雨的樣子了……
***
十月十九日,台中的晶華飯店牡丹廳內,今晚燈光璀璨,熱鬧非凡。
先前兩大集團的簽約已經引來新聞媒體的熱烈關注,之後慶祝酒會的名流雲集,更是為這段盛事再添一筆。
台中的巨富于興業先生在今晚舉行合作慶祝酒會,來參加的都是商界名流、政界大老,自然萬眾矚目。
說起這位於興業,也是傳奇人物,十九前年他還是無名小卒一位,誰知道一出手居然可以拿出大筆的錢財創辦了宏大企業。
該羨慕他運氣好,還是他本來就人脈廣大,企業創辦伊始,銷售、供應所有管道就已然舖就,他只需要當老闆,每天笑著數鈔票就好。
八年前,他更是一口氣砸出十億,開拓海外市場,有雄厚的資本,于興業自己也有商業的才能,又有高薪聘請的專業經理人輔助,自然什麼都好辦。
宏大近二十年來,發展得可謂是風生水起。
別看于興業財大氣粗,就以為他是什麼粗魯的暴發戶什麼都不懂,跟他接觸過的人都知道,他為人精明小心,絕對是個做事的狠角色,一般人是惹不起的。
他的聲名遠播不僅僅是在商界,還有十八年前,他收養了因為破產而自殺的好友的兒子,並為好友償還巨額賭債的善舉而得到社會的稱讚,為宏大企業再添好名聲。
再加上於夫人王妙曼這麼多年熱心公益,更是慈善基金會的主席,這宏大對公眾來說,不僅僅是只會賺錢逐利的企業,更是會回餿社會的良心企業。
不過人嘛,再厲害都是有弱點的,于興業的弱點,就是他的寶貝女兒,于佳辰。
于興業一生雖然有錢有勢,可這麼多年卻只得了這麼一個女兒,那寵愛是可想而知的。
大家對他的女兒都非常好奇,可于佳辰從小就低調,哪怕父親是商業大亨,媽媽是做慈善的知名人士,可她卻基本上沒有在公眾面前曝光過。
聽說這次的酒會于家的千金小姐也會出席,這可是這次酒會的第二大焦點。
所以當穿著銀藍色晚禮服的于佳辰,挽著于興業的手走進宴會大廳時,引來的矚目可真是無與倫比。
今晚的于佳辰也真的非常漂亮,烏黑的髮絲斜斜地盤著,並未完全盤起來,發尾曲捲著垂在左肩,青春中帶著些許的微微嫵媚。
她只化著淡淡的妝就已然明艷動人,彎彎的眉,如水般清澈的大眼睛,晶瑩靈動,挺直的秀鼻,還有完美菱形的嘴唇,天生的微嘟,塗了點粉粉的唇彩就像果凍般透明閃亮,讓人一見就有親吻的慾望。
她的皮膚毫無瑕疵,白若凝乳,吹彈可破,身材玲瓏有致,名家設計的禮服穿在身上美得讓人喘息。沒有繁複的累贅,簡潔而大氣,絲緞的質感在明亮的燈光下
流光溢彩般,胸前只有一朵淡雅玫瑰點綴,分外脫俗,襯得她胸部線條非常漂亮;腰部收得極緊,卻越發顯得她那不盈一握的纖腰楚楚動人;流水一樣的裙擺,鑽石
與珍珠閃亮其中,走動間貼著腿部修長的線條,明媚可人。
這樣的少女,再加上這樣的家世,眾人都在心裡感歎,要一個什麼樣的男子,才能與她匹配?
主人一入場自然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看到在場的所有男性目光都集中於女兒身上,那種驚艷的表情,于興業滿意地眉開眼笑,今天終於把他的女兒正式介紹出去,接下來的日子,他只要坐在家裡,仔細地為女兒挑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子,為女兒舖就富貴顯赫的未來。
他這一生所追逐的,其一是名利,其二就是女兒的幸福。
「她可真美,不是嗎?」男子手中的杯子泛著淺褐的迷離之光,輕微搖晃間,冰塊與液體的相互碰撞也是動聽。
這裡與宴會廳裡的熱鬧絲毫無關,只有安靜的空氣,奢華的佈置,還有醇酒散發的濃香,一切的一切都是寂靜的,只除了桌上打開的筆電裡那繁盛的世界。
坐在桌前的男子彷彿沒有聽到好友的問題,望著電腦螢幕上那帶著淺淺微笑的顏容,沉默依舊。
「唔,讓我來猜猜看。」男子一口飲盡杯裡的威士忌,抬腕看了看時間,拿起放在一旁的另一支酒瓶,慢慢地倒上一杯,「收網的時候,你會不會捨不得這個漂亮的妹妹?」
坐在桌前的男子除了望著電腦螢幕裡那個清麗的女孩,連眉眼都不抬。
宴會正酣,于興業帶著女兒四處與相熟的人打著招呼,女孩臉蛋上的笑容,有禮且有分寸,並不特別熱絡,也不特別冷淡,進退有度,到底是從小華服美鑽嬌養出來的女兒,氣派不凡。
于宋忻看到了大廳裡那些蠢蠢欲動的年輕男子們,也看到了那些所謂的名門家長們眼裡的欣賞滿意之色,于佳辰就是這樣的女子,不用刻意只是無心,卻足以致命。
「你們東方不是有句古話,『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忻,我很好奇,你是不是已入迷局?」他順手再為好友于宋忻斟上一杯。
于宋忻看著她婉拒一個又一個上來邀舞的男子,看她那輕蹙的眉宇,他的唇邊緩緩地勾起弧度,伸手拿起擱在一旁的酒杯,輕輕地在男子手上的杯身上一碰,「既然是局,入與不入局有何區別?」
很妙的回答,可是沒承認,也沒有否認,非常典型的于宋忻風格。
男子仰頭將杯裡的酒飲盡,讚歎地瞇了瞇眼,「89年的Haut-Brion,只有你這樣的人,才會喜歡。」
一瓶只是醒都要醒足至少三個小時的酒,帶著Graves區特有的泥土和礦物氣息,煙味、焦味、黑莓還有輕微的松露香,混和出這世上最最複雜的味道。濃郁的果香伴著花香源源不斷地湧出來,豐厚有力的酒,飲入唇內,明顯地感覺到它的力量無窮。
酒自然是好的,只是非常折磨人,要品嚐它,就要足夠的耐心。
「難怪有人說它像是一位內斂的絕色女子,氣質通透,越陳越美。」男子的手指在玻璃杯沿上滑過,指間染上泥土和礦物的自然氣息,一可是卻要經過漫長的等待。」
「美好的事物,一直是值得等候的,不是嗎?」于宋忻望著電腦螢幕裡那個女孩,輕輕地飲了口杯中的酒,微閉著眼眸,感受那股從心口湧上來的強烈氣息。
于佳辰在找他,哪怕足夠小心,哪怕旁人都看不出來,可是他知道,她在找他。
于宋忻的唇勾了起來,這次的酒,果然醒得剛剛好,讓人滿意。
「美好的是什麼?它,還是她?」男子手指從酒杯移到電腦螢幕。
「或許。」于宋忻意有所指的說著。
誰要是想從于宋忻嘴裡聽到他不想說的話,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談,幸好,男子從未奢望。
于宋忻抬眸望向電腦裡那個女孩,看著她像水晶一樣乾淨的眼眸,對這場即將來到的風暴,無知無覺,他突然覺得不忍心。
「忻,你有沒有可能會……」頓了頓,「改變主意。」她真的是個很美好的女子,美好到……讓他不忍心。
于宋眼底過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抬手將電腦合上,起身,「改變主意?」酒已品過,閒話也說夠了,他要做的事情,自然該做。
舉步朝房門邊走去,拉開門直直地走出去,在門關上的那一瞬間,很輕地丟下兩個字:「No way!」
豪華的房間,安靜下來,只有那瓶醒足的Haut-brion散發出濃烈的香味,十足的誘惑。
男子伸手為自己再倒上一杯,這次一點一點地慢慢品。
No way?連他剛剛多看一眼某人,電腦就立刻被關掉,這是No way?
這世上有句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
中國的文字,真是太妙了,不是嗎?
***
于佳辰看著大廳裡滿滿的人,微笑的,沉默的,別有目的的,心思難測的,各種各樣的都有,但最多的,是帶著自己家年齡相當,要嘛事業有成,要嘛學業有成的兒子或孫子,前來跟她的父母打招呼的人。
如果這樣她還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那她就不是單純,是傻子了,何況,她又從未單純過。
爸爸很明顯是想讓她從這些人當中挑一個,未必是為了壯大企業的商業聯姻,她知道自己的爸爸很愛她,不會把她的婚姻當成事業的籌碼。只是于興業這輩子,
看得最重的除了女兒,就是錢,他一直認為,錢是無所不能的,所以他為她的將來打算,就是為她找一個家世不凡的男子,任她挑一個她喜愛的。
某種程度上的兩全其美,不可謂不用心,只是……
于佳辰的眼眸不自覺地再度看向大廳的入口,那裡還是沒有他的身影。
明明,明明爸爸說于宋忻今晚會來的,可是為什麼到現在都沒有出現?當她意識到自己居然又在重複那個被自己唾棄到極點的動作時,她簡直就想咬碎自己的牙齒。
她努力想將注意力集中到那個在她面前,足足說了五分鐘畢業於美國常春籐聯盟的名校,自己有多厲害的男子身上,可是不到兩秒,她的思緒又飄走了。
于宋忻那天開車載她回台中後,立刻又走了,一直到現在,她都沒有見過他,如果不是爸爸說他答應要來參加晚會,她會以為他直接就回台北了。
不過想想也不可能,他怎麼會專程開車送她回家,如果他真的對她那麼好,只怕她現在已經害怕地發抖了。
于宋忻對她的好,從來都是有目的的,這點她再清楚也不過了。
不過這次回家,至少她弄明白了,為什麼爸爸對他突然回台灣不再生氣的原因了,因為某人說,他在T大,可以照顧她。
這麼好又這麼體貼的理由,于興業早就高興得要命,哪裡還會顧得上生氣,兒子對女兒好,是他再樂意不過的事情。
照顧她?哼哼,是監視她順便折磨她才對吧,這個男人,變態起來簡直到了正常人的頭腦無法想像的地步。
虧她當初還偷偷高興不用去英國念大學日夜對著他,結果馬上就美夢破滅,只是換了個地方,繼續惡夢。
于宋忻在英國那麼大的一間實驗室,一堆的研究報告都可以不理,難道折磨她就那麼有意思嗎?又或者,她又一次自作多情?他根本是有別的事情,順便拿她打發一下時間?
後面這個可能性,最大。
「抱歉。」她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差,實在裝不出對這個誇誇其談的富二代的話題感興趣的樣子來,趁他停下喝水喘氣的空檔,她有禮地說道:「我去一下化妝間,恕我失陪。」簡潔地告退,不給對方反應的時間,直接轉身走了。
她跟那個男人待了足足五分鐘,這個時間,夠跟爸爸交差了。
***
寬闊豪華的化妝間,潔淨的水流細細地淌著,捧了滿掌潑到臉上,帶著微冰涼的水終於讓她今晚第一次覺得舒服。
抬頭,拿紙巾輕輕地印乾臉頰上的水珠,望著鏡子裡帶著淡淡妝容的女孩,突然覺得很陌生,怔怔地伸指按在鏡子裡那雙微蹙的眉毛上。
「你……不快樂。」
是的,不快樂,從九歲那年開始,于佳辰就已經體會不到什麼是真正的快樂了。
活在于宋忻的陰影下,這個就不說了,那件事情後每次看到媽媽,她心裡都會湧起古怪的感覺。
媽媽跟爸爸結婚二十一年了,在一切未被揭開之前,她一直認為她的父母是天下最恩愛的父母,疼她、寵她,並且他們兩人彼此相愛著。
可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媽媽的身邊,還有另外一個男人存在,這件事不能告訴爸爸,也不能直接跟媽媽談。
可讓她完全不管,又是不可能的,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只能透過最無力的言語暗示,希望媽媽自己可以明白。
可另一方面的她,跟著于宋忻久了,變壞了,她偷偷找人調查了那個男子,知道了他跟媽媽之間的關係。
老套到近乎掉牙的故事,初戀以誤會分手的兩人,在女方結婚七年之後,再次重逢,誤會消除,並且男方一直癡癡地愛著女方沒有結婚,於是……
這樣的愛情,有意義嗎?她想不明白,非常非常地不明白,既然已經結婚,天大的愛情,都只是出軌的藉口而已,不值得原諒。
她恨他們!
偏偏那個是自己的媽媽,再恨也是愛的,那麼要對付的那個人,就只能是那個男人。
這世上如果有錢,大部分的問題,都不會是問題。
她在十六歲那年,等到有足夠的能力的時候,動手了,很典型的用錢辦得到的事情,過程自然不必細說,男子及他的家人被逼得走投無路時,所謂愛情,自然也就不再是愛情。
媽媽在那男人突然消失之後,有沒有傷心過她沒有看出來,至少表面上,她的家庭依舊是和睦如昔。
當然,這世上藝術家都來自生活,要比演戲,個個都是高手。
她的一舉一動,自然是瞞不過于宋忻的眼睛,他沉默地看完她整場仗富欺人的把戲後,眼裡的諷刺,她這一輩子都忘不掉。
「手段不錯。」他微笑地點頭,「你很有天分,不是嗎?」
她真的有耍手段的天分嗎?其實不是的,她的那些手段,在他面前,完全是彫蟲小技,其實他才是真正高手,不是嗎?
第一次用那事威脅過她之後,于宋忻後來倒是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情,他的性格就是那樣,同樣的招數,不會使用第二次。
變態的執著。
怎麼又想到他?今晚的她,實在是有些失控,于佳辰深深地吸了口氣,轉身開門走出去。
在經過那一大片落地窗時,她的心突然跳得飛快,那是一種熟悉的感覺,非常非常熟悉,就像是……
于佳辰伸手拉開那片垂落地上的厚重窗簾,打開推拉式的隱藏門,寬闊的陽台在靜謐的夜空下,與廳內熱絡的氛圍相比,猶如兩個世界。
深藍色絲絨般的天空下,一名男子靜靜地站在那裡,氣質如玉,淺淡如水。
不是于宋忻,又是誰?
她太衝動了,一時間悔意湧上心頭,站在那裡望著他,不知所措。
「我該稱讚你膽子變大了嗎,嗯?」好聽的男中音,如小提琴一般,音質乾淨純粹,沒有絲毫的雜質。
「對……不起。」她明明心底預感到會是于宋忻,為什麼還是會推開那扇門?甚至,在她推門的瞬間,心底有隱隱的興奮與期待,為什麼?
「對不起什麼?」
「打擾到你,對不起。」
于宋忻在微笑,陽台很暗,她應該看不清楚的,可為什麼她卻如此篤定?
「過來。」很輕很輕的兩個字。
她突然就慌了起來,後退兩步,「我……我走開很久了,爸爸會擔心……」
「過來。」
于佳辰後退的腳步一停。
「你知道我的習慣的。」
任何話,于宋忻都不喜歡重複,她咬了咬牙,朝他走去。
還未走近,一隻大手握住了她,輕輕一扯,她撲入了于宋忻的懷裡。
夜空太深,星星太少,明亮的大廳燈光都照不亮這裡的黑暗,遠處花園裡的花香,若有似無,他的指在她光滑的頸項間游移,乾燥的指腹撫過她的皮膚,引起她一陣陣地哆嗦。
「冷?」
「是。」當然冷的,中秋的夜,氣溫算不上低,可是有他在身邊,這個世界就一直在結冰,從未停止。
「要不要熱起來,嗯?」于宋忻低低的嗓音裡,帶著若有似無的挑逗,卻又無比危險。
太危險了!于佳辰伸手推他,居然意外地一推就開,「現在……不可以。」迅速地後退。
「爸……爸爸還在等我們,不如……」回大廳去吧。
「膽小鬼。」于宋忻的語氣裡有淡淡的諷刺:「不是膽子大了嗎?就這樣,怎麼逃離我呢,嗯?」
他,知道了!于佳辰全身的血液一瞬間全部凍結了。
第八章
于宋忻唇邊的笑,冷冷的、淡淡的,帶著她所熟悉的涼薄,她的心,也隨著那笑沉入最深處。
他歎息地搖頭,「于佳辰,你也不過爾爾。」彷彿是真的失望。
于佳辰的手指緊緊地掐住掌心,用力地幾乎要掐斷那美甲師花了兩個小時才精心做出來的指甲。
不過爾爾?她的忍隱,她用全部的力量,所有的耐性,那麼辛苦才做到的事情,在他眼裡,其實不過爾爾?
于宋忻把什麼都看在眼內,卻又不說,欣賞著她為他表演的笑話。
很好笑嗎?她的怒火就這樣被生生地勾了出來,于佳辰站在那裡望著他,手指成拳,緊到不能再緊,他就是如此輕視她的,對吧?
半晌,于佳辰微微地一笑,走上去偎入他的懷裡,「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讓你在這裡……佔有我,怎麼樣?」
于宋忻沉默了一分鐘,淡淡地開口:「喔?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頓了頓,唇邊的弧度慢慢地往上揚,「又憑什麼認為,我現在想要你?」
這話有夠羞辱人的,不過,在他身邊久了,她的耐性可以很好。
鮮艷的嘴唇染上明媚的笑,晶亮的眼眸閃著慧黠的光,她貼近他,手指順著他的腰往下,帶著挑逗與勾引按在了他的慾望上,「你不想要嗎?嗯?」
柔若無骨,卻又靈活得像蛇一般,于佳辰為他做過很多次,用嘴,用手,親密的,丟臉的,所有能做的,不能做的,統統都試過,可那都不是她主動的。
這是第一次,不用命令,不用威脅,她主動靠近他。
于宋忻說的話是沒錯,只要他想要,想對她怎樣就怎樣,可由他嘴裡說出來,卻顯得分外諷刺,也分外地,激怒她。
怒極反笑,笑得無比妖嬈,手指柔得不可思議,一點點地揉按,身子軟軟地在他身上磨蹭,「總是用強,樂趣也是有限的,不是嗎?」
于宋忻的眼睛,就像是夜空裡最閃亮的星子,在這夜色裡,在這時有時無的花香中,定定地望著她,很緩很慢地說道:「于佳辰,你出息了。」
她的心狠狠地一顫,左手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捏緊他手臂上的西服衣服,柔軟的布料在她指下揉出無數的褶皺,「所以?」
「You get it。」他低下頭,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氣息交融,「你的條件?」
這一點都不像是于宋忻的性格,在別人沒有亮出底牌前,就已經承諾。
「對我好一點。」于佳辰說出這句話時,才發現自己的心是酸的,「一天,只要一天就夠了。」
「好。」
話音剛落,他們對視的眼神中,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讓我看看,不用強的樂趣在哪裡,嗯?」于宋忻的手指停在了她的胸前,指下是她瘋狂跳動的心臟,病態般地跳動著。
于佳辰深深地吸了好幾口氣,手指開始解他的皮帶,金屬的環扣解開的聲音,在夜色裡分外清晰,而她的手居然是抖著的,這種事情,他們做了無數次,可是都不像這次,在這樣的場合中。
簡直,匪夷所思。
她踮起腳尖,吻在他的下巴上,舌尖探出來,輕舔而過。
于宋忻的氣息溫暖而好聞,淡淡的薄荷味,清爽無比,吻至嘴唇,在他的唇內嘗到了強烈的酒香,這酒肯定後勁很強,因為她未飲先醉。
接吻、撫摸,最初是溫吞與遲疑,慢慢地變得火熱與急切起來。
暗夜裡,于佳辰在他身上妖嬈起伏,徐徐磨蹭,如同最最邪惡的罌粟花,在月華下施施然地綻放了。
挑逗的吻,從嘴唇到下巴、脖子一路往下,然後,捧著他的慾望,含入唇內。
于宋忻的手按在她的腦後,總是帶著冷靜的眼眸,此時多了灼熱與熱切,分外明亮。
他把她教得,太好了!
在她深深地含吮之後,牙齒的那一記輕刮,他指下微微用力,「起來。」語氣失了往常的平靜。
于佳辰吐出他來,頰邊一片酸澀,他太巨大,她其實非常辛苦,這樣的事情,明明爽到的只有他,可為什麼她的身子,也有了感覺……
于宋忻拉她起身,流水一樣的裙擺被撩了起來,她被他一把按在陽台的最角落,「扶好。」簡單的兩個字,讓她明白,他要開始了。
當他直闖而入時,那種強大的飽滿感覺,讓她疼地細細地喘氣:「慢……慢一點……」
慢一點?怎麼可能?
巨大的情慾浪潮呼嘯而來時,那些不適,那些擔心與害怕,統統無助地退讓。
後入的姿勢,讓于佳辰承受得異常辛苦,就算早已汁液淋漓,也於事無補,疼是必然的,可除了疼,還有另外一種更為劇烈的,更加可怕的感覺……高潮。
她抖著身子咬緊嘴唇,悶悶地哼著,顫抖著,絞緊他。
「這樣就到了,嗯?」于宋忻輕輕的笑聲,此時聽來分外地動聽,「這就是你所謂的樂趣?看來還是很有限。」從她的體內抽出來,抱著她轉過身來,將她抵在牆壁上,再次進入。
她已到頂點,敏感而瑟縮,這樣紮實的摩擦,簡直要命,被他托抱著,手臂自然而然地摟住他的脖子,怕掉下去,纖長的腿兒緊緊地纏上他的腰。
他體力向來是極好的,輕鬆地舉起于佳辰,「你來。」
她來?望著于宋忻唇邊的笑,她來便她來。
未完全盤起的黑髮漆黑如瀑,隨著她誘人的起伏,甩出妖艷的弧度,這樣的姿勢,她緊窒非常,卻又可以入得很深,衣裳未褪,只有最最私密的地方進行著人類最最親暱的行為。
隔著一層玻璃與布料,那裡人聲鼎沸,衣冠楚楚,而他們,則在這裡做著這樣的事情,這種感覺,實在是……
「啊!」他那一下太深入,擦過于佳辰最嫩的那塊,引來她失控地尖叫。
「小……辰?」熟悉的嗓音隔著玻璃隱隱地傳來。
于佳辰的身子猛地一僵,是媽媽的聲音!她剛剛的聲音肯定被聽到了!
臉上緋紅的顏色一瞬間褪得乾乾淨淨,她傻傻地望著于宋忻,失去了反應。
「你在外面嗎?」試探性的話語,她不確定自己剛剛聽到的若有似無的聲音,是不是真實的,王妙曼的聲音隔著玻璃傳來,遲疑地慢慢接近。
于佳辰愣在那裡,全身熱烈奔騰的血液剎那冷卻,偏偏那個男人卻不管不顧還在持續著!
「你……呃……不要……」于佳辰掙扎著想要從他身上下來,可她的氣力怎麼會是他的對手。
「真的要我停,嗯?」于宋忻在她耳邊低低地說著,話語間還帶著磁性的微喘,她聽得身下又不對勁起來。
「唔……」
「那你還夾那麼緊?」她不動,那換他來,于宋忻身下的動作越來越快,重重地頂進去,每一記都頂到她的最深處,頂得她又急又爽,簡直被煎熬到快要發瘋。
于佳辰清麗的眼眸越瞪越大,幾乎絕望地聽著那越來越近的高跟鞋聲,一下一下,像是踩在她的心臟上一般,如果被媽媽看到……那……
「于夫人,今晚的宴會真的很成功。」
一聲客套的寒暄,暫時止住于佳辰的恐懼。
「謝謝你,王董。」
熟悉而且熟練的對話,禮貌上,王妙曼至少會跟人聊上幾分鐘,所以,她只有幾分鐘的時間解決目前的尷尬。
「拜託,停下來。」于佳辰摟著他的脖子,細聲細氣地哀求。
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知道怎麼做才有可能達到自己的目的,示弱未必可以成功,但不示弱,一定會很糟糕。
于宋忻太變態,又太可怕,他做的事情,完全超出她的想像,她實在不是他的對手。
「我為什麼要,嗯?」于宋忻抬起她的下巴給了她纏綿悱惻的一吻,吻完之後,她的身子軟成了一池水,絲毫力氣也沒有。
「讓她看到又怎樣?」于宋忻唇邊的笑,嘲諷的意味十足,「這樣的事情,她應該……」
于佳辰挺起身子用力地吻住他的唇,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話,那樣的話,她不想聽,也不要聽!舌頭探進他的嘴裡,勾弄著他的,然後……重重地一咬!
明明是疼痛的,可他卻沒有松口,反而主動地吮住她的舌,拖進他的嘴裡恣意的糾纏。
她一向最怕他這樣的吻,激狂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吻完後卻又覺得心裡一片空白,眼睛裡除了酸澀,還是酸澀。
于佳辰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臉蛋埋了進去,冰涼的液體染濕他的皮膚,「拜託,求求你,不要讓她看到……」
她的要求,也只有這麼多而已,于佳辰太瞭解自己媽媽的性格,她一旦有了懷疑,一定會來查看清楚的,一時的絆住,真的只能一時。
于宋忻停住動作,望著她。
時而驕傲,時而嫵媚,時而倔強,時而柔弱,于佳辰在所有人的面前是高傲任性的于家大小姐,可在他面前,她沒有任何底牌。
于宋忻還是那句話:「我為什麼要?」
「求求你……」她可以不要自尊,什麼都不要,只求他不要做得那麼過分。
「嗯?」
落地窗裡禮貌的寒暄已經接近尾聲,于佳辰急到不行,「我會聽話的。」挺起身子在他的臉上胡亂地吻著,「拜託……」
她的眼淚,鹹鹹的、澀澀的,那樣的滋味,從嘴唇一直沁入他的心裡。
她會聽話?才怪,不過……
他抱著于佳辰,讓她從他身上滑下來,身體分開時,她抖了一下,那種細細的摩擦,讓她敏感地瑟縮著。
「佳辰,你在不在外面?」王妙曼等對方走遠,才再度開口問道。
「怎麼辦,怎麼辦?」她急得站都站不穩,這裡只有這麼大,躲無可躲,被媽媽看到他們住這裡的話,怎麼解釋都解釋不了。
于宋忻一手撐在陽台的雕花矮壁上,輕鬆地縱身一跳……
「啊……你……」于佳辰心下大急,飛快地奔過去,看到他安全在落在地上,那顆突然提起的心才放了下來。
幸好,這裡只是二樓。
于宋忻朝她伸出手,「跳下來。」
今晚的月色,實在算不上清朗,可為什麼她卻可以那麼清楚地看見,那只朝她攤開的手掌?她記得那掌心的溫度,記得他握住她時的力量。
就算害怕過、恐懼過,可是這隻手,握著她走過童年,伴她成長。
她……
拎起裙擺,不算靈活地爬上去,縱身一跳。
于佳辰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陽台,那扇落地窗被推了開來,王妙曼望著空無一人的陽台,微微皺了皺眉,「沒人?這孩子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她落入于宋忻懷裡時,居然沒有絲毫的害怕,從來沒有擔心過他會接不住她,讓她受陽。
從空中落下來的那不到三秒的時間裡,于佳辰突然發現,在某方面她居然是信任著他的。
突然就覺得絕望,前所未有的絕望,有的事情,就算努力地忽略,告訴自己不可能,可它還是發生了。沒有將來,沒有希望,沒有絲毫的可能,一些心底最深的感覺,在這樣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翻湧而出……
她在他的懷裡,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怕嗎?」輕淺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怕。」這世上還有比于宋忻更可怕的人嗎?躲都來不及,逃都逃不掉。
于宋忻抬手,撫到滿掌的濕意,「恨嗎?」
「恨。」她多恨他呀,從九歲那年開始,這股恨意從未停止,與日俱增。
「那就繼續恨。」有些話,在黑暗中比光明裡更容易說得出口。
「我會的。」于佳辰抬頭摟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絕望般,沒有明天似地吻著他。
于宋忻握緊她的腰,將她摟抱起來,回吻她。
他們滾入了高高低低的矮叢中,柔軟的草地隨著激烈的動作,碾出新鮮的氣息。
大瓣大瓣的花朵紛紛搖落,掉在了她的發間、唇上,落在了她柔軟的皮膚上,在撞擊中、摩擦中,揉出芳香的汁液,直沁心脾。
于佳辰抱住他的肩,雪膩如玉的長腿緊緊地纏在他的暇間,秀氣的眉皺了起來,眉眼間染上緋紅的色澤,鮮艷的嘴唇喘息著、呻吟著,在他身下,欲生欲死。
沒有將來,那便不去想將來:沒有希望,那便不要那分希望。
當那種熟悉的浪潮撲過來時,她哭得喘不過氣來。
于宋忻抱著她,任她在他懷裡放肆地哭著,沉默無語。
年幼的于佳辰,任性刁蠻,無人敢惹,可她卻會對他撒嬌,會在他懷裡嬌聲嬌氣地哭,要他哄,要他呵護。
長大後的于佳辰,依舊會在他懷裡哭,只是不會再有撒嬌,也沒有再期待被呵護。
再倔強,再逞強,她也不過才十八歲而已。
不知哭了多久,她的聲音一點點地弱下去,只餘可憐兮兮的抽泣。
他的手,慢慢地撫了撫她的發,「去日本吧,三天。」
于佳辰沉默了好半晌,手臂緊了緊他的腰,臉蛋埋入他的胸膛裡,輕輕地磨蹭了下,甜甜地、糯糯地應道:「好。」
***
答應給她的一天,于宋忻給了三天。
這是九歲之後的他們,過得最平靜的三天。
秋天的岐阜安靜純美得如同青石上靜靜流淌的山泉溪水,沒有喧雜聲,沒有刺耳的車聲,這裡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寧謐安詳。
楓葉雖未到最燦爛的季節,但半黃半紅的樹葉映著透明的溪水,湛藍的天空,風中搖擺的芒草,紫色的秋櫻淺淺地綻放,明媚暗湧,美到讓人心碎。
柔軟的棉質長裙,簡單的沒有絲毫綴飾的T恤,踩著輕便的帆布鞋,艷陽下的于佳辰,清爽怡人,青春貌美。
身邊的男子,溫潤淡雅,永遠乾淨如新的襯衫,深色的長褲,簡單的穿著,卻分外出塵俊逸。
這是他們之間難得的平和,沒有傷害,沒有戰爭,沒有血腥,也沒有仇恨。
他們如同這世上最最普通的男女,默默相伴,靜靜而行。
于宋忻答應對她好的,所以她擁有了不可思議的三天,不是寵愛,不是熾戀,只是平靜地陪伴,這樣的日子,如同Richard Clayderman指下輕輕彈奏出來的秋天般,悠遠安心。
短短的三天,于佳辰知道,已經在她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記印,因為他們都明白,他們之間,不會再有這樣的日子,不會再有這樣的寧靜……
藍到不可思議的天空,清澈到令人屏息的泉水,都隨著飛機的起飛,而永遠在停留在身後,無法回頭。
從岐阜回來後的時間,過得飛快。
農曆新年已經到來,除夕之夜,于家三口過得還是比較高興的。
于宋忻照例在英國沒有回來,自從他去英國留學後,就沒有在于家過新年,每年寒假都是匆匆回來幾天又飛回去了。
今年依舊不例外,聽說他的實驗室新的計劃到了關鍵的時刻,因為他回台灣教書,所以進度沒有他在時那麼快,實驗室急call,等學校一放寒假,他就直接飛過去了。
他不在身邊的日子,于佳辰是覺得輕鬆的,視訊那頭,永遠是一室的空寂,沒有他在,反而自在。
只除了偶爾她的腦海裡會閃現那頭閃亮如火焰般的紅髮,還有那雙搭在潔白長袍上的漂亮手指,偶爾,真的是偶爾,因為她立刻就會驅散這樣荒謬的畫面,只看眼前。
她陪在父母的身邊,偶爾跟舒以安出去逛逛街,這樣的時光,還真是好。
元宵節過完,新的學期就開始了。
新的一年注定是不一樣的,于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于興業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停過。
于佳辰一向都不太理公司的事情,不過過年在家裡聽得多了,知道宏大與FC集團的合作非常順利,隨著合作案的推進,于興業又投資了很大一筆跟FC做另外一項的合作,甚至違反了他一向做生意的原則,向銀行貸了數額驚人的鉅款。
「小辰,我們宏大這次真是碰上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了,看來我的夢想要提前十年實現了。」于興業高興地拍著女兒的肩膀,一臉的興奮難擋。他最初的想法是希望花十年的時間能夠成功打入歐洲市場,誰知道機遇的事情,真的是可過不可求。
這次上天垂青,讓他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跟歐洲數一數二的大財團合作,簡直讓人作夢都要笑醒。
看到爸爸那麼高興,于佳辰自然也為他開心,雖然她對爸爸將他所有的一切都拿去投入這個開發案,還向銀行貸了那麼多錢這個做法,實在有些許擔心。
不過于興業做事一向謹慎,從來都不做沒仃把握的事情,所以既然他作了決定,自然是有充分考慮過得失的,她肯定也是支持自己的爸爸,為他高興的。
二月、三月、四月……就在這種帶著些許興奮與躁動的心情裡過去了,于宋忻一直都沒有從英國回來,聽說他的計劃到了最最緊要的關頭,要專心做研究,所以學校這邊也無法兼顧。
他原本會來這裡教書,也只是因為他的恩師請托,人情性質iA學校更是只要請到他就已經開心到不行了,他教了一學期,已經是賺到,哪裡還會不高興,再說,學校也不敢得罪他,只希望他以後有時間再來兼幾堂課,這就皆大歡喜了。
五月的時候,夏味已濃,于佳辰抱著課本從學校慢慢地往租屋處走,她住的地方離學校很近,走路不用二十分鐘,她很享受每天這樣慢悠悠地行走的樂趣。
舒以安要去打工,所以她是一個人,不過無所謂,一個人有一個人的樂趣。
她低著頭,一格一格地數著紅色地磚,踩著夕陽的影子,怡然自得。
當一道陰影遮住了她前進的道路時,她飛快地抬起頭來,卻在入眼的那一瞬間,覺得失望無比。
第九章
她在期待什麼?于佳辰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于……于同學……」對方年輕英俊的臉龐漲得通紅,只是叫她的名字而已,他的臉紅得就快要滴血。
這樣的畫面,這樣的語調,這樣的場景,從小到大,她見過無數次,自然明白。
「什麼事?」冷冷的神情,冰冰的語氣,就算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這時的她跟于宋忻簡直一模一樣。
「我……我……很……很……喜……喜歡……」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卻怎麼都說不完整。
「喜歡我?」于佳辰懷疑,她再不幫他說完,他可能會直接爆血管了。
他的臉又漲得更紅了,手足無措得不知該往哪裡擺,手掌用力地揉了揉頭髮,似乎想要自己清醒一點,好好的一個型男,被他自己弄得完全無法見人,「我……我叫……王……」
「我對你叫什麼,沒有興趣。」女王般高傲的聲音,她抱著書本後退幾步,夏日的夕陽映在她的背後,一片燦爛,「我也知道你要說什麼,表白而已,有那麼難嗎?」冷冷地一笑,「不過我可以現在回答你,我不喜歡你。」
「我……為什麼……」
于佳辰在心底歎氣,這麼多年,囂張的、癡情的、純情的、花心的,什麼樣的男子追求她都遇過,讓她處理起來都是乾淨利落毫不手軟,因為如果她的手不快,那麼遭殃的那個人,就變成了她,所以她在拒絕人的這方面,經驗非常豐富。
只是這次,她突然有些微的不忍心,突然覺得,喜歡一個人,並不是錯,不應該得到那樣的對待,不過如果不可能,就不要浪費彼此的時間,這樣才是對的。
「不喜歡不需要理由,我就是不喜歡你。」
「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男子這次話倒是說清楚了。
「你是誰重要嗎?」
「那等你瞭解我了,會不會……」
「不會。」于佳辰回答得再乾脆不過,「先生,我根本就不想瞭解你,OK?如果每個人我都要瞭解之後再拒絕,那我豈不是要忙死?我對你沒興趣,一點興趣都沒有,我們之間不可能,如果你聽不懂中文,我可以用英文再說一次。」
「不……不用……」他的臉又紅了,這樣直截了當的拒絕,有夠傷人的。
「那我可以走了嗎?你擋到我的路了。」
深深的傷口,再插多一刀,他定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除了于宋忻,對任何人于佳辰都有一股天生的傲氣,不退讓、不妥協,她抬著頭冷冷地看著那個堵住路口的男子,神情高傲,不急不躁。
對峙不到三分鐘,男子在她這樣的眼神下,敗下陣來,低著頭,默默地側過身子。
于佳辰舉步繼續往前走,過了前面的轉彎,就可以看到她的住處了。
男子定定地望著她挺直的背部,漂亮的長髮被微風吹起,在夕陽下泛著純金色的光,溫柔無比。
突然,勇氣倏生,他大聲地喊道:「于佳辰!」
她完全當沒有聽見,繼續往前走。
「我不會放棄的!」握拳繼續大吼:「我喜歡你,我要追你!」這是他努力了那麼久的時間,醞釀了那麼長的時間,才可以說出來的兩句話。
她轉彎,輕鬆地消失在他的眼前。
這樣年輕的、熱血的情緒,她從來都沒有過,也不想擁有,他不放棄,只是讓自己多傷幾次而已,又何必。
于佳辰抬手,將被風吹得飛揚的髮絲理好,望著行道樹上鮮郁的綠色,這樣的天氣,真的很不錯,除了那個闖出來的意外,這一天過得平靜而又滿足,她喜歡這樣的日子,時間淺淺滑過,歲月默默流淌,一切靜好。
「看來你過得不錯。」一道清淺的男性嗓音在不遠處響起。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語調,她猛地地轉頭,看見濃濃樹蔭下站著的男子,染著英倫的古典塵息,一派的清雋絕倫。
于佳辰唇邊淺淺的笑凝結了,之前那個男生叫得那麼大聲,他肯定是聽到了。
「太驚喜了,嗯?」
是驚嚇,自由得太久,都忘了自己原來是不自由的。
「走吧。」
「去……哪裡?」
于宋忻斜斜地的挑起一道眉,唇邊的笑意味深遠,「你說呢?」
***
自然是飯店。
簡潔的套房,名家的設計,精心的擺設,在在流露出一流的品味,只是臥房裡的兩個人,都無心欣賞。
很久沒做,她疼得如同初次般,眼淚止都止不住。
可是她的身體已經習慣了他,再疼,做下去還是會有反應,汗液恣流,情慾翻滾,一整晚的不知疲倦,到後來她哭得嗓子都啞掉,一聲一聲地哀哀求他,依舊無動於衷。
最後還是做到他盡興了才罷休,只是那時的她早就人事不省。
再次醒來的時候,一室的黑暗,不知是白天還是夜晚,她剛一動身子,那種酸軟的感覺讓她差點呻吟出來,戰況慘烈。
「醒了?」淡淡的男性嗓音,從不遠處傳來。
定睛一看,于宋忻坐在遠處的沙發上,打開的筆電閃著微藍的光,映得他的五官分外英挺俊美。
「醒了就去洗漱,你還有四十分鐘。」
「什麼?四十分鐘?」一開口才發現她的嗓子啞到不行,不過于佳辰早已習慣。
每次分別幾個月之後,必然會有這樣的一個夜晚,疼痛煎熬,抵達巔鋒時的高潮、哭泣、哀求,換來的是永無止境的折騰,他不會放過她,自然也不會心疼她。
「飛機。」
她不懂,一點都不懂。「去哪裡?」
「澳洲。」
「去哪裡幹什麼?」
「你還有三十八分鐘。」
她明白了,于宋忻不會再多說什麼,更別說解釋,剛剛他會開口,只是為了告訴她這個決定,而不是徵求她的意見,她真傻,居然去問。
咬著牙起身,拿起擱在一旁邊的浴袍披上,一步一步慢慢移到浴室。
一邊刷牙,一邊望著鏡子裡蒼白的女子發呆,之前養出來的紅潤氣色,又沒有了,在于宋忻身邊的她,從來都是蒼白無力的。
坐上他的車子,望著路邊飛逝的風景,她一直都是沉默的,問是問不出來的,他要說自然會說,不說,問了也白問,何況這麼多年,她早就學會了少說話,這樣才能讓自己好過一點。
可再少說話,也不代表可以什麼都不知道吧。
一直到坐在飛機柔軟的座椅上,她都傻愣愣地無法反應過來。
在她上機前,于宋忻只是很簡單地說了幾句話,事實上,是下了指令:「去澳洲度個小假,等我去接你。」意思是說,只有他去接,她才能回台灣。
瘋了,都瘋了!莫名其妙把她丟到澳洲,就算衣食住行都安排好了,她還是沒有辦法平息自己越來越上升的怒火。
上機前,于佳辰不得已打電話跟爸爸說想去澳洲玩幾天,於父一向都是寵她寵到沒有原則,雖然未到假期,也不怪她貪玩,只叮囑她小心照顧自己。
照顧自己?澳洲此時已經進入寒冷的冬季,根本就不會是她選擇旅行的地方,她很怕冷,非常非常怕冷,台北冬天十幾度的天氣,都讓她冷到連家門都不願意出,何況去澳洲。
而墨爾本一向是陰雨潮濕,冷風一吹,簡直要凍到骨頭裡。
于宋忻這人肯定是故意的!
就算要發配她,也不必挑這麼冷的地方吧,明知道她一向最怕冷!
***
到了澳洲,于佳辰整天縮在公寓裡不願意出去,幸好于宋忻這人會莫名其妙的變態,但對她的生活還是安排得很妥當,有管家會打理家務,她不用在這樣的冷天出去覓食,每天都賴在柔軟的椅子上看書。
三層的公寓,她基本上就在三樓沒有下去過,這裡有一間圖書室,裡面的藏書豐富到讓她咂舌,最重要的是,這不是于宋忻在劍橋家裡的那一整面書牆,全都是專業書籍,她看都看不懂,這裡的書,全是她喜愛的小說、遊記等雜七雜八。
說起來于佳辰個性其實有點古怪,她是那種只要有書,可以沒有網路,沒有手機,沒有一切現代科技都OK的人。
她喜歡的書種類又很廣,除了于宋忻那些她看也看不懂的書外,其他的她都可以看得津津有味。
以前跟于宋忻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大部分都是各做各的,他自然不是善談的人,而她在他面前素來都是能沉默就沉默的,這種時候,他做他的研究報告、資料運算,她翻她的書看,不去想他們之間那種複雜的糾纏的話,其實尚算溫馨。
在這裡她經常一本書,一壺茶,可以消磨一天的時間。
窗外是墨爾本最典型的冬季,滴滴答答的冷雨,凍徹心骨;室內溫暖如春,香味弱弱的清茶與微微淺黃的紙張,這樣的日子,過來其實最為愜意。
平淡的時間過得久了,反而不知到底過了多久,一個禮拜,兩個禮拜,還是一個月?分針與時針的走動,於她而言已經失去了意義。
她除了耐心地等待那個該來的人,別無他法,可是她卻沒有想到,她等到的居然是爸爸的電話。
「小辰。」
「爸爸,你怎麼了?」敏銳地察覺到爸爸聲音的不對勁,于佳辰立刻關心地問道。
「你還在澳洲?」
「是。」
「爸爸……爸爸……」于興業的聲音抖了抖,像是在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緒:「我給你訂機票,你現在去瑞士等我們。」
「爸爸,出了什麼事?你怎麼了?」于佳辰立刻緊張地站了起來,擔心不已,她的爸爸很少有這樣的語調,肯定是出大事了。
「公司……唉……先不說了,你記住,立刻收拾一下去機場,我會給你訂好機票……」頓了頓,于興業想想覺得不妥當,「算了,你一個人我不放心,小辰,你乖乖在澳洲等我,我跟你媽媽會去接你。」
「爸爸,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未知的事,從來都是最恐怖的,她感覺得出來,電話那頭爸爸的心是亂的,於是她也跟著亂了起來。
「是公司出了點事,你不要擔心,我會處理好的,你記住乖乖等我去接你,然後我們一起去瑞士。」
「好。」這種時候,于佳辰明白,就算自己問,也只是添亂而已,不如等爸爸他們來了,見面再仔細問。
「小辰,你要記住……」于興業的語氣裡有著哽咽:「你是爸爸最寶貝的女兒,只要你好,爸爸怎麼樣都願意。」
「爸爸……」于佳辰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爸爸,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有我。」
「乖。」于興業點著頭,「等我。」
「好。」
電話掛斷,兩種心情,一種焦急,一種擔心。
于佳辰不知道自己家裡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她不敢問,現在的她,除了等待,沒有別的辦法。
父母會過來接她,那她就乖乖等著好了,其實她都這麼大了,經常各國跑來跑去,根本就不用擔心,她可以直接跟父母在瑞士會合的,可于興業還是不放心,他從來都是這樣,永遠覺得她是孩子,永遠都不放心,做任何事情,都怕她會受傷,怕她會不開心。
有這樣疼她的爸爸,就算這麼多年的痛苦隱忍,都是值得的。
對了,她要趕緊去找一找護照,等父母一到就可以立刻出發。
***
深夜如濃霧,就算燈光都照不亮一室陰霾。
于興業望著站在他面前的男子,明明熟悉的容顏,卻突然覺得陌生,卻又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好像時光就這樣一瞬間急遠倒退,原來曾經的曾經,從來都沒有過去過。
「我該說你貪心,還是該感激你的貪心?」清俊的男子靜靜地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望著怒極攻心的人,唇邊的笑是真正的愉悅。
「你……你這個忘恩負義的……」
「忘恩負義?」男子唇邊的笑更明顯,「誰的恩,誰的義,嗯?」
于興業一時間心跳加速,血色頓失,大聲地吼道:「我養了你這麼多年!」
「是嗎?所以我要感激你?」
「當年你父親……」于興業的語氣一頓。
「說下去。」男子的聲音溫柔得像是夜晚的低語:「我等著聽。」
這樣的男子,真的是那個從小就斯文儒雅的人嗎?于興業一時間完全傻眼,自許閱人無數,自許眼光如炬,可偏偏,卻被眼前的男子給騙了過去。
當年的他,明明才七歲呀,當年自己明明確認了這孩子對那件事一無所知,才會收養他的呀,可聽他的語氣,他似乎是什麼都知道了,「我……你……」
「嗯?」
這樣神情,這樣的語調,跟當年的何紫宣一模一樣,是了,他長相跟他的媽媽很像,就連性格都是。
看于興業沉默,男子眼底的諷刺更濃,「你不說,我來替你說吧。你自然是以為當年的事情沒人知道,但事實上,你當年的確做得手腳乾淨不留痕跡,可是卻沒
有想到,我父親在臨死的時候,把那本他覺得有問題的帳冊鎖在了銀行的保險箱裡,而沒有被你一把火燒掉。怎麼,很遺憾吧?有的東西,別人看不出來。不代表他
會覺得沒問題。」
「你……」怎麼會知道?
「這世上只要有心,任何事情都可以查得到。」他定定地望著于興業,漆黑的眼眸在半明的光線下閃著銳利的光,「很多事情,不是推給已經不在的人,就是真的結束。」
「什麼帳冊,我不知道!」于興業用力地一拍桌子,「你不要在這裡胡說!」
「你自己做的帳冊,你不會不記得吧?」
當年的于興業在失意之時,被好友延攬進公司,時間過去,金錢腐蝕的不僅僅是慾望,還有人心。
明明是一樣的出身,好友宋瑞可以成為大老闆,而于興業卻還是要仰人鼻息,他不甘心。
於是利用好友對自己的信任,巧立名目,以合作開發案為由,與別的公司聯手,套牢了公司大量的現金,趁著好友因生意不順而心煩意亂,將他灌醉,帶他去澳門豪賭,一次賭掉了數額驚人的財產。
可是好友家底深厚,這樣的豪賭,他賭得起。
偏偏身邊有個時時在謀算他的人,宋瑞也輸不起,一次、兩次,幾次別有預謀的開發案,最終將公司的資金全部套住,無法動彈,再然後那些看來光明的開發案,一次次像炸彈一般連鎖爆炸,炸得體無完膚,再大的家業,都無力支撐。
年少一起打拚的摯友,發達後不忘扶持的那個人,成了最終背叛的那個人。
欠了銀行整整六億,賭場的高利貸居然拿著宋瑞從未簽過的債據,說他欠了整整十億,他明明沒有,可偏偏那個簽名,是他的。
三十五歲的宋端,年輕有為,英俊瀟灑,帶著他漂亮動人的妻子,何紫宣,打了通電話給他們的兒子,語氣平靜,從容自持,然後,從公司三十七層的頂樓跳了下來。
萬念俱灰,極度的慘烈。
那時的宋忻,他的兒子,遠在英國,毫無所知。
再後來,于興業出現,將他從英國接了回來,於是成了一切的開端。
聽到于宋忻不徐不急地將當年的事情,像講故事一樣講出來,于興業聽得心驚肉跳,彷彿當年的事情又在眼前重演一遍一樣,分毫不差,可他還是嘴硬:「當年如果不是我好心收養你,你可能早就死了,沒人管,沒人理。」
「是嗎?」于宋忻微微一笑,「不是為了那十億?」
「什麼……十億?」于興業的心一沉。
「我外公留給我的十億。」
何紫宣的父親,是有名的富豪,偏偏只生了何紫宣一個女兒,外孫出世後,他疼愛到不行,拿出大半的身家為于宋忻存了筆基金。
規定只有等于宋忻到十八歲才能動用,這樣硬邦邦的條文,原本只是出於長輩對後輩的期望與愛護,卻成了女兒、女婿死亡的最後一擊。
明明那是最後的希望,卻無法動用,因為就連于宋忻本人,都只能在十八歲後才能取出來,進退無路,只能跳下去。
于宋忻的笑一如往昔,「當我十八歲那年,你拿著我父親當年欠賭場的那張借據跟我說,你如何辛苦幫他還掉了十億,到如今公司都發展不起來,都是因為資金不夠,不是嗎?」意即,父債子償,他應該把那十億拿出來。
拿便拿了,所以八年前,于興業才可以大手筆的拿出十億來開拓海外市場,因為是別人的錢,砸下去自然是眉眼都不抬,大手筆得很。
「那是事實。」
「事實是,你騙我的父親簽了一張他根本就不知道的借據。」與高利貸合謀,這筆債,怎麼算都是划算的。
「現在死無對證,你怎麼說都可以了。」于興業本來就不會承認,反正于宋忻十八歲那年,在那筆基金可以動的時候,自己已經讓他拿出來還了,反正目的已達到了。
「這話不錯。」于宋忻笑著點頭,彷彿無比贊同,「不過當初給你的,現在你得十倍還給我了,這世上的事,真的很妙,不是嗎?」
提到這件事,于興業簡直要嘔出血來,誰能想到,在德國有幾百年歷史的FC集團,居然會來騙他,那些合作案,全部都是有問題的!
當時他投入了全部身家財產,還跟銀行貸了巨額貸款,誰知道現在,全部成空。
「原來你一直在背後操控。」于興業氣得手直抖。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于宋忻定定地望著他,「不過我比你光明磊落多了,至少我還讓你死得明白。」
他哪裡是讓人死得明白,他就是來嘲笑自己的!于興業真的吐了口血出來,再也站不住軟倒在座椅上,無力地問道:「你佈局了多久?」
「不久,半年而已。」于宋忻慢慢地走到窗邊,推開窗戶,夏日的夜晚,難得有涼風,悶熱到讓人鬱結。
「半年……」于興業苦笑著,是了,FC集團放出消息要到台灣來尋找合作伙伴,就是半年前。
原本于興業是那種精明小心的人,如果FC集團直接找上他要跟他合作,他肯定會懷疑,可偏偏FC的總經理是秘密來台,是他自己請人查到的。費盡千辛萬苦,總算跟對方見到面,對方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選定要合作的對象也小是他。
後來也是他經過萬般努力,將自己公司的財務、運營情況,還有合作案的構思統統帶過去,耐心地一一講解,這才打動了FC的總經理,促成了這次的合作。
自己努力得來的東西,總是分外的珍惜,自然就沒有懷疑過它的真實性,何況他請人調查過FC集團,證明它運作良好,實力雄厚。
宏大跟它相比,完全是九牛一毛,所以他哪裡會想到,這樣的跨國集團,會從遙遠的德國到這個小島上來害他!真是……
「我買的那些地,有問題是假的,對吧?」
合作開工廠,宏大出場地,FC出技術,原本完美的計劃,誰知道在錢都投進去後,那幾塊花了他大半輩子金錢才競標到的土地會突然出事。
最可恨的是,當初明明是FC集團暗示他那幾塊地不錯,他們集團的總裁意屬在那裡開工廠,他這才會放心去買的,結果現在一出事,FC居然會以因為他的原因害FC集團合作案失敗為由,而將他告上法庭,要賠違約金。
在看到律師信上的金額後,讓他都快要心臟病發。
「怎麼會假?」院外的梧桐枝繁葉茂,大片的綠葉探在窗邊,綠色喜人,「我的實驗室出來的檢側報告,從未有人質疑。」
沒了,沒了,一切都沒有了……他努力了大半輩子,用盡一切手段得來的東西,被這個小子在半年內悉數拿走,「你做得這麼絕……」
「絕嗎?」
于宋忻撫過那片梧桐葉,傳說,梧桐樹是鳳凰棲息之樹,它可以引來鳳凰。
于佳辰,在于家就是公主一般的存在,于氏夫妻對她愛如性命,所以她便是于家最致命的傷。
于宋忻抬腕,看了看時間,「還有五個小時就天亮了,天亮之後,就會有人來找你,因為你跟楊立委那些人的……」他沉吟了下,似乎在思考怎麼用詞般,慢慢地說道:「『友誼』,希望這回,你不會太麻煩。」
「你……你……」于興業捂著胸口,疼得白了臉,什麼叫養虎為患,他今天終於明白了。
可自己明明查過,他對當年的事情真的完全不知情的呀,因為連他的父親在臨死時都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他一個七歲的小孩,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所以我才說,應該感激你的貪心。」于宋忻,微微一笑,走過去微彎下腰,望著他那張保養良好的臉龐,「我用十億買下我十九年的時間,成長到足夠強大,
其實並不算太貴,不是嗎?」于宋忻的笑分外明朗,「何況你這次,加倍地還給我了,我是不是忘了跟你說,你買的那些地,是我賣給你的。」
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被輕輕地放了上去,于宋忻轉身往外走去,不去看那被壓垮的駱駝,因為,不值得。
第十章
于佳辰一直在焦躁地等著父母的消息,她完全無法坐下來,心裡無比地氣悶,她找不到自己的護照。
問了管家,管家說,被先生拿走了。
先生是誰,除了于宋忻,她不會傻到去猜別人,他怎麼會拿走,又是什麼時候拿走的?
她狠狠地瞪了眼那個一問三不知,面無表情的管家後,轉身走了。
真是的,什麼人用什麼樣的管家,變態請的人,都呆板到讓人抓狂。
她也不想去思考于宋忻怎麼拿走她的護照了,這是他的地盤,他請的人,他要做什麼,再容易不過了。
當然,她自己也是個「俗辣」,她不敢打電話去跟他要,因為他既然拿走了,只有等他想給的時候,才會給她,要了也是無用功。
沒有護照,那她該怎麼離開墨爾本?現在去申請補辦,只怕時間上也來不及。
她在房間裡面急得團團轉,覺得今天的暖氣開得太強了,讓她不斷地心跳加速,熱得快要爆炸了。
為什麼會這麼不安,她的眼眸看了眼掛在牆壁上的鐘,似乎除了擔心家裡的事,她總是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抬頭,望著墨爾本淅淅瀝瀝的雨,一滴一滴砸在玻璃上,停留不住往下滑去,印下深深淺淺的痕跡。
天氣很糟糕,比天氣更糟糕的,是她的心情,心煩意亂,總覺得要出事。
想讓自己靜靜心,拿起一本書來看,以前總是可以讓她心裡平靜的文字,這次怎麼都看不入眼,一個一個的字母像是有生命般,從紙頁裡面跳了出來,四處亂蹦。
煩!扔開書本,于佳辰繼續在房間裡面來迴轉圈。
當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她被驚地跳了起來,死死地瞪著那響個不停的鈴聲,心跳如雷,突然……害怕了,害怕到手腳都是軟的,不敢上前,不敢去接那個電話。
可又怎麼會不接,萬一是父母打過來的呢?想到這裡,她快步跑過去拿起來,一看,不由得微皺眉頭,「安安?」
她聽著好友在手機那端,用小心翼翼的聲音告訴她消息之後,腦海裡一片空白,昂貴而漂亮的手機,從掌心裡滑落,一臉呆滯。
「小辰,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剛剛從楚沛那裡知道消息……」楚沛最近在為某知名報刊拍照,所以消息比一般人都要快,「于伯父和于伯母在昨天晚上去機場的路上,出了車禍,當場就……」
這世上的事情,總是如此地突如其來。
***
宏大企業的總裁于興業跟他的妻子因為車禍過世的消息,第二天就在各大報紙舖天蓋地地傳開了,隨之傳開的是宏大嚴重的帳務危機,還有于興業有政商勾結,暗箱操作的競標工程的事情也悉數曝光。
有的事情,並不會隨著人的消失而消失,這個事件,成為了今年最大的焦點,因為隨後又牽扯出大批行賄醜聞,一時之間民眾議論紛紛。
因為于氏夫妻都過世了,一下子所有的目光都集聚在他們唯一的女兒,宏大企業唯一的繼承人于佳辰身上。
只是這個于佳辰,好像平空消失了一樣,任憑無孔不入的狗仔記者怎麼打聽,都找不到她的下落。去學校問,只知道她快一個月前就跟學校請了假,目前不知所蹤,就連她的同學都不知道她為什麼請假,去了哪裡。
找不到當事人,又絲毫風聲都聽不到,媒體的焦點只好轉移到這次被牽連的官員身上,好歹挖點料交差。
在一片流言蜚語中,于佳辰乘座著低調奢華的私人飛機,在夏夜晴朗的天空中,從澳洲直飛台北。
一身蕭索的顏色,大大的黑色墨鏡遮住了她所有的容顏,從專用的通道出來後,進入那輛熟悉的車子裡。
于佳辰軟軟地靠在舒適的座椅上,望著窗外急遠掠過的風景,眼眶裡一片空洞。
一個月前,她看著同樣的風景離開台灣,再次回來,一切都變了。
沒有眼淚,沒有昏厥,沒有撕心裂肺的大哭大叫,所有電視裡面連續劇情該有的情緒,她統統都沒有,因為這不是電視劇,這是人生。
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反應,又該如何去面對這一切,她只記得當于宋忻出現澳洲,出現在她面前時,輕輕地說道:「回去吧。」
她在那一瞬間,真的感覺到了天旋地轉。
接下來發生的所有事情,她都失去了概念。
回台,處理父母的事情,她一直都安安靜靜的,像個失去生命力的娃娃,乖乖地做著別人叫她做的事情,沒有情緒,沒有失控。
基本上所有的事情都已經交由專門的公司處理,她不用為瑣事操心,而于宋忻在那天接她回來後就離開了,幸好,她從未奢望過他會陪著她,所以也稱不上失望。
于氏夫婦生前風光無限,呼朋引伴好不熱鬧,生後卻只有一個簡單的儀式而已,那些所謂的朋友,一個都沒有出現過。也是,這世上就是如此,人走茶涼,更何況如今的宏大,早就已經沒有了往日的一切,又哪裡會有人再來。
當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于佳辰在管家張媽的陪伴下,穿著純黑的裙子一步一步緩緩地踏進于家的大門。
從澳洲回來之後,她一直沒有辦法再走進這個家門,情願住在飯店,都不要回家,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她該回家了。
「小姐,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張媽望著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姐,這才幾天,小姐就瘦成那樣,纖細的身子在黑色裙子的襯托下,顯得更加弱不禁風。
唉,誰能想到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
「張媽。」于佳辰輕輕地開口,聲音嘶啞。
「是的,小姐。」張媽聽到她的聲音,心疼到不行,這是這幾天來,第一次聽到小姐開口說話,可憐的孩子,該有多難過,老爺和夫人有多疼愛小姐,她最清楚不過了,小姐這次,只怕是傷心到了極點。
「這個。」于佳辰拿出一張支票遞給她,「你分給大家,該走的就走吧。」
「小姐……」
「如今于家,不再需要這麼多的人。」于佳辰抬眸,望著熟悉的佈置,每一個角落,都熟悉到眼睛刺痛。
「小姐……」
「我累了。」她低下頭,舉步朝樓梯走去,「你們走吧,就不用跟我告別了。」
「小姐……」
于佳辰像是沒有聽到般,輕輕地一步一步往樓上爬去。
她好累,好累,累到不想說話,什麼事情都不想做了。
***
「我要恭喜你嗎?」男子修長的手指撫過酒杯的邊沿,傭懶的眸子淡淡地瞥了眼坐在一旁的好友,那人一直望著電腦認真而專注。
男子的唇邊勾起意味深長的笑,「復仇的滋味,是不是特別甘美?」
對方果然是沉默以對。
「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男子懶懶地靠在沙發上的身子略微地往前傾,「你幫我除掉了我的二哥,讓我順利地拿到了繼承權。」
朋友之間,也不能說是完全沒有利益,一場雙贏的合作,他被某人利用來報仇,某人被他利用來爭權,結局是,各達各的目標。
結論是,他這輩子都不要跟這個叫宋忻的男子為敵,因為他,太可怕。
「不用謝。」宋忻敲下確定鍵,讓剛剛設定好的程序自動運行,身子往後靠,伸指揉了揉太陽穴,感覺那裡有些許酸脹。
「自然是不舒服的。」男子嘲諷地一笑,「你已經連續工作七十二小時沒有休息,忻,就算你想拿諾貝爾獎,也不必如此。」
宋忻直接當沒有聽到。
「你就不擔心你那個漂亮的妹妹,撐不過這次的事情?」
「……」
「想想看,換了任何人,都承受不了的,最愛自己的父母,就那樣突然離開了她,原本是家世顯赫的富家大小姐,現在卻成為負債纍纍的可憐人,那些錢,只怕她這一輩子都還不清。」
「……」
「她現在最需要的,應該是有人陪在她身邊吧?」
「……」
「她會不會想不開?」
「雷亞力。」
「嗯?」怎麼了,受不了了吧?
「我剛剛已經通知了伯爵大人,你在台灣。」
「靠!」他媽的,他要是被那人抓回去,恐怕再逃出來的可能性為零了,「你居然這樣對我?」
宋忻合上電腦施施然起身,往門邊走去,拉開門的瞬間,他靜靜地開口:「雷亞力,如果心不自由,逃得再遠也是徒然。」掩上了房門,離開了。
雷亞力安靜地望著已經掩上的房門,愣了半晌,終於低低地歎息出來,「說的是我,還是你自己呢,忻?」
***
宋忻的車子平穩地在深夜的馬路上行駛,超過七十二小時未睡覺,現在的他,精神反而清醒無比。
他開車就跟他的性格一模一樣,穩重自持,絕不會違反交通規則,也沒有追求速度的逐勝心理。
他的人生,一直都是如此,一切都按照他的計劃在行走,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情,井井有條,分毫不差。
七歲那年家裡突變,他年紀雖小,可是卻很快明白了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一點一點,一年一年,慢慢地走著。
就連復仇,他都是仔細地將每一步都計算好了,然後一擊即中。
他成功了,而且並沒有那種所謂的復仇過後的空虛感覺,這樣的結果,十九年前,就應該發生,雖然晚了,但好過沒到。
這世上,誰都不比誰無辜,任何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任,只是于興業的責任,了結得太快了。
他原本計劃讓于興業的餘生在監牢裡度過,還有什麼比讓一個人在最得意的時候跌入谷底,讓一輩子意氣風發的人在黑暗的監獄裡了此殘生,更令人爽快的事情?
可惜,于興業還是逃過了。
雖然自己那晚去找于興業,將消息透露給他,就已經想到他會早一步逃離,逃離也是在宋忻的預計之類,甚至自己就等著他離開。
不過,蛇行的轎車以及一輛砂石車,輕鬆地結束掉了上一輩所有的恩怨,這是他沒有預算到的。
離開的人,總是幸福的,悲慘的是被留下的那個人。
你就不擔心,她會想不開?
尖銳的剎車聲在不算吵雜的馬路上無比刺耳,一向嚴格遵守交通規則的人,居然直接橫過單行線,掉頭,往另一邊的道路疾遠行駛而去。
宋忻一跨進于家大門,就直接往三樓于佳辰的房間走去。
「少爺,你總算回來了。」張媽聽到傭人來報告說他回來了,就立刻走出來,在三樓的樓梯口遇上他,「我很擔心小姐。」
「我明白。」于宋忻冷靜的語氣立刻安撫了張媽慌亂的心情:「我去看看她。」
「好。」
很快他就走到于佳辰的房門外,伸手轉了轉門把,鎖住了。
「小姐可能在睡覺……」
「鑰匙。」
「少爺?」
「去拿鑰匙來。」
「是。」張媽立刻轉身去取鑰匙。
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怕這個長年在國外很少回家的少爺,她在于家工作了近二十年,對少爺跟于家的關係還是比較瞭解的,這個少爺是于家收養的,卻沒有絲毫寄人籬下的困窘,明明看起來斯文體貼,可莫名的,她對他不像對小姐那麼有親切感。
表面上看來,小姐任性,少爺溫和,應該是少爺好相處才對呀。
滿腦的疑惑,但身為經驗豐富的管家,什麼該問,什麼該做,張媽一向都分得很清楚,很快便取來了鑰匙,宋忻接過去迅速地打開了房門。
一室安靜,臥室裡空蕩蕩的沒人,所有的東西都保持著原來的模樣,未動分毫。
他對於佳辰的房間很熟悉,沒有絲毫遲疑,直接往浴室走去,關著的門內隱隱傳來水流的聲音。
張媽一直很機靈,她不只拿了房門鑰匙,還把于佳辰房間所有的鑰匙都拿過來了,見少爺要去開小姐浴室的門時,張媽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沒有把阻止的話說出口,就算心裡覺得不妥,但她還是不發表意見好了。
當浴室的門打開時,一室的煙霧繚繞,熱氣騰騰的房間裡,柔軟白皙的少女穿著浴袍靜靜地躺在浴缸裡。
漆黑的髮絲如海藻般飄蕩在水中,浮浮沉沉,光潔如玉的臉蛋靠浴缸的邊沿,彷彿睡著了般,安靜寧謐。
她就像是泡澡泡到忘記了時間,就那樣睡著了一樣。
只是被水浸濕的雪白浴袍,被緩緩流動的鮮血染成觸目驚心的顏色。
「啊!小姐!」
宋忻幾個大步上前,按住那不斷地汨汩流血的手腕傷口,將它舉高,高過心臟。
「閉嘴!」冷冷地兩個字,止住了張媽的尖叫聲。
眼睛掃過放在一旁的紅酒瓶,還有散落在地上的藥瓶,拿過來,再伸手將于佳辰抱了起來,往外走。
「少爺,要不要叫救護車,我去打電話。」被剛剛看的那一幕嚇得手腳都慌成一團,一把年紀的張媽生平第一次覺得腳都軟了。
「不用,你待在這裡。」丟下這句話後,宋忻抱著于佳辰消失在樓梯口。
「小姐……」張媽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傻,這麼傻……」
***
手術室的紅燈一直亮著,宋忻筆直靠在牆壁上,安靜的醫院走廊,透白的日光燈照在他的身上,映著他淺色襯衣上已經乾掉的的血跡,分外地顯眼。
從送于佳辰進入手術室後,他就一直這樣站著,沉默而且平靜,面無表情。
時間過得極慢,一個小時、兩個小時……足足五個小時過後,來來回回的醫生、護士看著他,好奇至極,卻無人敢上前來問。
他一直保持著這樣姿勢,安靜而且耐性十足地等著。
于佳辰吃了整整一瓶的安眠藥,然後用一把鋒利無比的刀片,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下去,流出來的鮮血,快將她的浴袍整件染紅。
他抱著她時,她的身體已經一點一點地變得冰冷。
他抱過她無數次,只有這次,讓他生平第一次覺得,有的事情,超出了他的預計。
那緊閉的手術室大門,阻隔了他與她,現在的他除了等,別無他法。
一向可以冷靜計算,慎密思維的頭腦,此時此刻,像是疲憊了般,停止了運作,他定定地望著某處,對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他太冷靜,又太過平靜,那樣的模樣,只要是偶爾經過的人,都會嚇到不敢靠近。
輕微的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那種死一般的寂靜,是他的簡訊鈴聲,這是很難得的現象,這個號碼,只有極少的人知道,知道的那幾個人,從來都不會傳簡訊給他。
他的手,有些許的僵掉,慢慢地拿出手機,修長的手指滑開鍵盤鎖,點開,只有很短很短的幾句話,不到十五個字。
再見了,于宋忻。還有,我愛你。
昂貴的手機,被重重地砸向對面的牆壁,這部號稱世上品質最最上乘的手機,一瞬間四分五裂……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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